佟卫华皱眉，“你非要去的话，那我请假陪你……”
“你这个月请好几天假了，哪能天天请呀？”闫文丽摇头说。
“我不放心你啊，你刚生完芙宝，我得陪在你身边照顾你，”佟卫华拉着他媳妇儿的手恳求道，“让我一起去吧？”
闫文丽正纠结时，她大儿子国栋说：“妈，你让爸陪你去吧，我在家照顾弟弟，你放心，我能照顾好他们。”
“我会帮忙大哥照顾国庆、国兴和国旺的。”老三佟国彬说。
小四、小五和小六都很乖，说他们会听大哥和三哥的话，让爸妈放心。
看几个儿子这么听话懂事儿，闫文丽妥协道：“那好吧，国栋你留家里，国强你明天和我们去市里。”
佟卫华去车间和班长请完假，听到林长贵正高声说着昨晚打媳妇儿的事。
“昨晚她和我妈吵架，把我妈给生生气晕了，我扇了她一巴掌，她哭着跑了，一晚上没回来！臭娘们，不晓得跑哪去了，今天等她回来，看我不揍死她！”
围着他的工人开玩笑说：“一晚上没回来，别是找野男人去了吧。”
“哪个男人瞧得上她呀？就她那副鬼样子，平时也不晓得捯饬捯饬自己，简直就是个黄脸婆，看着比我年纪还大。”
林长贵说完，车间里一众男人听得哈哈大笑，唯独佟卫华紧紧皱着眉。
想到媳妇儿还在等自己，他没逗留，气喘吁吁地跑到工厂前门。
卡车是军绿色的，很大一辆，能坐几十个人，它每天早上八点会去一趟市里，下午三点返回钢铁厂。
计划去市区买东西的工人家属都会坐上这辆车。
不一会儿，车子启动了。
坐闫文丽身旁的妇人凑近道：“想不到你这胎真是闺女啊，取了啥名字啊？”
“大名叫芙尧，小名叫芙宝，”闫文丽笑着说，“芙蓉花的芙……”
妇人没念过书，不晓得啥是芙蓉，“咋不叫梅花啊？或者桃花也不错啊，我隔壁邻居闺女就叫桃花，好听，喜庆。”
一旁年纪更大的女人插嘴道：“花呀珠呀的名字都不好，不好养，名字就要取些好养活的，像虎妞、丫蛋。”
“徐家奶奶，咱们这又不是农村，谁还给闺女取贱名啊。”
“是啊，厂子里出生的娃儿可不兴这种名字，我觉得芙宝就挺好听的嘛。”
说话的女人和闫文丽年纪差不多大，名叫赵七妹，是食堂后勤主任，为了买菜，她隔三差五要往市里跑。
换了个位置坐到闫文丽身边，她盯着睡觉的小芙宝打量了一会儿，夸道：“这娃儿长得真好看，眉是眉，眼是眼的。”
周围人笑了起来，“瞧你这话说的，谁家娃娃眉不是眉，眼不是眼啊？”
“这佟家闺女真不一样，”赵七妹盯着小芙宝感叹说，“哎呀，我形容不出来，反正就是好看，漂亮。”
听她这么一通夸，其他人都忍不住挤上前凑近了看。
女娃娃睡得很甜，一张肉嘟嘟的可爱小脸粉粉嫩嫩的，像成熟的水蜜桃，让人有种一口咬下去的冲动。
弯如新月的眉毛下，长睫毛好似黑色蝴蝶翅膀，小鼻子秀挺，灵气逼人。
“这女娃确实漂亮啊，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好看的粉娃娃。”
“真水灵呀，皮肤白净得和水葱似的，不像我家孙女，蜡黄蜡黄的……”
大家围着芙宝一通夸，见她樱桃般的小嘴巴微微动了动，嘴里发出奶糯糯的梦呓声，都情不自禁露出姨母笑。
“瞧这小嘴嘟着的样子，真可爱。”说话时，好些人想伸手去碰碰她。
佟国强急忙护住妹妹，说：“你们别碰芙宝，会吵醒她的。”
“没碰，我们就看看嘛。”
“赵大婶你刚才伸手了，还有你……土旺的奶奶，别以为我没看见！”
佟国强一脸认真地说：“在我家，我们几个哥哥都不能随便碰妹妹的，在摸妹妹的脸蛋之前，我们要先用胰子洗手。”
一众大妈大婶大嫂子们被他严肃的样子逗笑了，赵七妹问：“抱你妹妹一定要洗手啊？不洗手不能抱哦？”
“当然不能啊，这是我家家规！”佟国强双手叉着腰。
他爸妈笑出了声，佟卫华说：“我是看你那双泥爪子太脏，所以才让你抱妹妹前洗手的，啥时候变成家规啦？”
“反正手要干干净净的才能抱妹妹，爸你以后干完活也要先洗手，这样才可以抱妹妹，听到没有？”
佟卫华笑着拍了两下二儿子的头，“臭小子，你还管起我来了。”
“我是芙宝二哥，不是臭小子。”
大伙儿听了又是一阵笑，笑声让睡梦中的芙宝做了一个美梦，她窝在妈妈温暖的怀抱里，情不自禁扬起唇角。
这时天上飞来无数大雁，它们嘴里衔着什么东西往车斗里抛。
“呀，什么啊这是？”
赵七妹摸了摸自己发顶，发现是一根小麦穗，上头个个麦粒又肥又大。
上千只大雁精准地将麦穗投掷在车上，就像是在向自己喜欢的人献花一样。
“哎呀，是麦穗啊！还都是已经成熟的麦穗，金灿灿的，真漂亮啊。”
大家神色从惊讶变为了惊喜，着急把麦穗往自己的布包里头装。
赵七妹疑惑地问：“这些大雁从哪来的啊？小麦是它们自己要吃的吧？怎么会丢给咱们啊？”
“赵姐，别管那么多啦，”同样在食堂工作的妇女说，“咱们赶紧多装点儿，这麦粒磨成粉就是面粉啊。”
面粉不仅比大米贵，而且这两年非常稀缺，属于有钱也很难买到的粮食。
每次厂区里的粮店进面粉了，大家都会奔走相告，“粮店有面粉啦，快去排队啊，卖完就没有啦。”
生芙宝前，闫文丽好几次想给丈夫和儿子们擀面条，结果提着袋子去装面粉，排着排着忽然被告知没面粉了。
那时候她真是做梦都想吃口面条。
“快装啊，都装进袋子里。”闫文丽抱着芙宝，手边没袋子，着急朝儿子说。
等大雁集体飞走时，佟国强和他爸爸已经将他背着的书包装满了。
“你们说这是咋回事啊？”大家脸上都带着笑，“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这大雁咋会往咱们头上丢麦子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