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卫华听媳妇儿说完，提着装有鸭子和兔子的两个袋子走到大门前，敲了几下门，“请问有人在吗？”
半晌没有人开门，他又重重敲了三下，“你好，请问有人在家吗？”
已经快要到中午了，太阳很晒，佟卫华擦了擦汗，回头朝媳妇儿说：“好像没人，我们要不要换一家？”
“你们是谁呀？”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佟卫华抬起头，看见一个大约五岁的小男孩趴在围墙上。
“你又是谁啊？”佟卫华问。
小男孩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你敲的是我家的门，你说我是谁呀？我当然是这个家的小少爷喽。”
站在不远处的佟国强一脸嫌弃，大声讽刺道：“这都新社会了，哪来的少爷呀？我的老师告诉我，封建社会才有老爷和少爷呢。”
“啊？”男孩疑惑地皱着眉，“可是大家都叫我少爷呀！”
这时院子里传来一个年老的声音，“哎哟，小少爷，您怎么又爬墙啦？您要是摔伤了，夫人得哭死啊。”
“老何，为什么你要叫我小少爷啊？门外的哥哥说，我不是什么少爷，新社会没有少爷……”
“啥？”管家老何呆滞了一会儿，“什么门外的哥哥？”
宁云烁伸出手指，指着佟国强站着的方向，“喏，那边呀，老何你太矮了看不见，要爬到我这么高才能看见。”
说完，他一只脚踩在旁边的歪脖子树上，在管家惊慌的目光中，顺着树干滑到地上，然后快步跑到大门边打开门。
和佟家人的穿着相比，宁云烁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干净的白衬衫配条纹背带裤，脚上穿着小皮鞋。
闫文丽看见他的第一反应是，好俊的小男孩啊！
管家老何朝佟卫华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摸不准他的身份，疑问道：“你们是……”
“我……”
佟卫华嘴笨，正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他媳妇儿抱着芙宝走上前说：“我们是陵水村的农民，上山逮到两只鸭子和一只兔子，想问你们要不要？”
说完，她冲丈夫使眼色，她丈夫反应过来，立刻接话道：“对对，本来我们是想趁赶场的机会卖了它们的，可一上午都没卖出去，所以跑来市里碰碰运气。”
“这两只鸭子是我抓到的，又肥又大，看起来就很好吃，”佟国强说，“要不是我家里缺钱，需要买个热水壶装热水，我们也不会把它卖了。”
老何拎起袋子里的其中一只鸭子，“这是野鸭啊？不是你们偷了生产队的鸭子吧？”
“绝对是野鸭，我们村生产队养的鸭子是黑脑袋红眼睛的。”
老何认真端详了一会儿，看这鸭子挺不错的，炖虫草老鸭汤应该好吃。
“你刚才说你们是哪个村的？”他抬头看向佟卫华，问。
“陵水村，南郊那边的村子，挺小的，不晓得你听没听说过。”
管家略微沉吟了一会儿，“陵水村啊，哦，我知道这个村，你们公社叫什么名字，你说给我听听。”
闫文丽语气不悦道：“你这是查户口呀？把我们当小偷审呢？”
“别发火啊，我不过是想谨慎点嘛，说实话，我也是看你怀里抱着婴儿，大老远来市里蛮辛苦的，这才多问几句，要不然我肯定不会买这种来路不明的鸭子，免得变成销赃窝，将来惹上麻烦，你说是吧？”
听老何解释完，闫文丽强忍着脾气，回答说：“坪山公社。”
村子和公社名对上了，老何觉得他们应该没说谎，“成，那你们鸭子怎么卖？”
“五毛钱一斤，我没有秤子，这两只鸭子应该有十几斤吧，我按十斤算给你，两只鸭子一共五块钱，你看行不行？”
说这话时，佟卫华有些紧张，怕对方不愿意买，心想着是不是要说四块也行。
没想到这管家蛮爽快的，没有还价，直接点头道：“好，不过我现在身上没带钱，得回去拿钱，你们等等啊。”
“兔子呢？兔子要不要？”闫文丽急忙问，“这只兔子也挺肥的，做成麻辣兔头或者红烧兔肉都很好吃啊。”
“兔兔……”宁云烁看着袋子里的兔子，眼睛发亮，“好可爱的兔兔啊！”
他轻轻扯了扯管家的衣袖，“老何，我要买这只兔子。”
老何见少爷喜欢兔子，想着有只宠物陪他玩也挺好的，免得他每天上蹿下跳的到处跑，害得夫人为他担心。
“这只兔子怎么卖啊？”老何问。
佟家夫妻俩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正犹豫怎么开价，一个穿布拉吉长裙的女人走近，问：“老何，门外的人是谁啊？”
布拉吉是当下非常流行的时髦衣服，价格非常昂贵，一条裙子至少要五六块钱，可以买几十斤大米。
闫文丽盯着她洋气漂亮的碎花裙子看，想着将来自己省吃俭用也要给芙宝做一件布拉吉。
“夫人，是陵水村的农民，来卖鸭子的。”老何回答道。
“妈妈，”宁云烁兴奋地说，“他们不仅有卖鸭子，还有卖兔子呢，我想要那只白白的兔子，毛茸茸的超可爱。”
芙宝这时候醒了，捏着小拳头“哇哇”哭了起来，“呜呜哇……”
尿尿了……
呜呜，湿湿的好难受。
“哎呀，糟糕，”闫文丽感觉到手上湿漉漉的一片，“芙宝好像尿了。”
“我记得我带了尿布，”佟卫华忙说，“赶紧找个地方给芙宝换上。”
他四处张望时，宁云烁的妈妈秦歌说：“要不进来我家吧？我估计这孩子可能也饿了，得有个房间给她喂奶啊。”
闫文丽没想到她会让自己进她家，语气透着诧异，“可以吗？”
秦歌微笑着点点头，“当然。”
她长得很美，是那种江南水乡的灵秀美，尖尖的下巴，弯弯的眉，笑起来的时候让人感到岁月静好。
闫文丽没太见外，听她同意了，迈步就进了宁家。
现在她只想帮小芙宝换好尿布，然后给她喂饱奶，免得她哭哑了嗓子。
她丈夫和儿子拎着鸭子和兔子跟在后头，看着院子里精致的小桥流水，有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
到达大厅后，秦歌领着闫文丽进了楼里的客房。
“你女儿几个月啦？”
“还没有满月呢。”闫文丽给芙宝换好尿布，然后解开衣服给她喂奶。
秦歌看着芙宝的眼睛中透着喜爱，“看着不像啊，眉毛和睫毛都长出来了，我以为至少两个月了呢。”
“这孩子刚出生就有睫毛啦，”闫文丽笑着说，“在我肚子里的时候没吃啥东西，长得倒是肉嘟嘟、胖乎乎的。”
“真羡慕你能生闺女，”秦歌感叹道，“儿子实在是太调皮了，成天操不完的心，我也好想有个可爱的女儿。”
闫文丽很少听人说想生闺女的，感觉周围所有人都觉得儿子好。
两个人闲聊了许多话，不知不觉中她对秦歌多了几分好感，想着住大宅子里的有钱人也不都是高高在上难以相处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