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么多双眼望着,王崇文顿时涨红了脸。
他本就天生口吃,虽然身为丞相的孙子,心中总有些自卑。
面对赢壬的指责,他支支吾吾:“我……我,不是……”
“不是什么?瞧瞧你的样子,我大秦尚武,哪一个不是骑射的好手,你瞧瞧你!”
大秦以武定天下,身为宗室的这帮人,自幼商武骑射,且每年始皇都会举行宗室的狩猎仪式。
王崇文低着头,没有再说,这样的场景,显然他已经习惯了。
入了郎官的这群人,大的年岁二十出头,小一点的才十六岁,本就是豪门贵族镀金的地方,自然容易拉帮结派。
人数最多的,便是宗室之人,他们和始皇一个姓,最为团结。
次之的,便是朝内的士族大家,可一般的武将之子,鲜有入宫当郎官的,都是直接选拔进入军队,等待立功。
唯有那些文官的子弟,才会选择入宫当郎官这一条捷径。
当然,也有部分人是通过立了大功,才被选为郎官。
可这两类人,基本上不会抱团,也就是说,郎官中,宗室的实力最大,他们经常抱团欺辱弱小之人。
而王崇文,便是经常遭受这群人的欺辱。
见王崇文不说话,赢壬还想再羞辱一番,一旁的疱人却小跑了过来。
“公子误会,误会了,公子文多的吃食,是额外交了钱买的。”
他擦着额头的汗,补充道:“一人一碗粟米饭,外加三个面饼,公子文每月交了两份的钱,所以每日可以多吃一点。”
“两份钱?你按照什么价格收的?”
疱人掰着手指头,细细算着:“这……自然是按照市价,咸阳一碗粟米饭三个面饼,大概是三钱。”
“你算的不对吧?”赢壬冷笑一声,“我大秦各地物价不一,咸阳是这个价钱,可若是放在南方的会稽郡,估计得五钱,若是放在辽东郡,这些吃食,起码要值到八钱,更何况,这是宫内的御食,岂能按照市井之价折算?”
疱人没想到赢壬这么较真,陪着笑,拱手道:“公子,都是自家人,成本还不到三钱……”
“一码归一码,宫内的吃食自然金贵,放在市井去卖,也能卖到八钱一份。他当郎官也半年有余,让他把差价补齐,这件事就算了!”
“对,差价补齐,三钱就能吃上宫内的饭,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赢壬打定主意,今天无论如何,也要让这死胖子割点肉,昨夜他叫了那么多姑娘坐陪,摆明了就是要和自己对着干。
若不是顾及王崇文的大父王绾,赢壬绝对不会这般轻易饶过他。
疱人满头大汗,对着几名宗室郎官连连拱手求情,一方是宗室之人,另一方是当今丞相的孙子,他谁都得罪不起。
往日这赢壬虽然会笑话王崇文,可不知今日为何这般较真。
王崇文涨红了脸,他起身望着围着自己的几名宗室之人,想了想,便无奈地说道:“少的钱,我……我……”
“我们凭什么要补?”
就在此时,众人的身后,一道冷漠的声音响起。
众人一愣,循声望去,却见一名不认识的郎官,正冷冷地望着他们。
赢壬顿时惊呼道:“是你?围起来!”
昨夜就是眼前之人,让自己当了冤大头,不但耗尽了自己的存银,还欠下了一大笔钱,就算不吃不喝,也要靠大半年的俸禄才能还清。
他一声令下,可周围几人,却没有人动。
他们看的清楚,眼前之人穿着和他们一样,显然,是新来的一名郎官。
而能当郎官的,要么立过大功,要么背景颇深。
在没摸清底细之前,他们可不想为了赢壬惹来麻烦。
见无人上前,赢壬咬牙道:“好胆!你们多吃了公厨饭食,补钱不是天经地义?”
“钱已经给过了。”李乾指着疱人道:“他刚才说的很清楚,一份吃食,收了三钱。”
“三钱?宫内的吃食,放在市井三十钱都卖的出去,要补差价!”赢壬不依不饶。
“这公厨的规矩,当由疱人来定,你若是不服,自可以加一分吃食。何况,人家说的清楚,成本不到三钱,疱人都没说什么,你在这犬吠什么?”
昨夜李乾就得知这赢壬的身份,乃是宗正赢杰的侄子,算不得什么大人物。
但,既然身为郎官,那必然要和这群人长期相处,若是认怂,别人的行为只会更过分。
“找死!!”
听到李乾说自己在狗叫,赢壬右手伸向腰间的剑柄,就要拔出,在郎官中,他也属于背景颇深的一类,被人这般羞辱,着实无法忍受。
一旁的人见状,立刻按住了他的手,连声劝慰。
秦律严苛,他们可不想因为这件事,遭受连坐之罪。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李乾的左手也按在了剑柄上,“这般刁难崇文兄,莫不是因为昨夜之事。女闾你大方请客,难道都是装出来的?没钱你说你充什么大款?”
“好胆!!”
被李乾这么一说,赢壬直接拔出了腰间的佩剑,作势就要砍过来,奈何那几名宗室之人,死死抱住了他。
而一旁的王崇文,不知在何时拿起了桌子上的佩剑,站在了李乾的身边,死死地盯着赢壬。
这一闹,整个公厨吃饭的卫士全都聚拢了过来,他们大都是靠军功实力,才当上的卫士,本就打心底瞧不起这些郎官。
眼见有热闹可瞧,都围了过来。
顿时,这一块区域,围得个水泄不通,远处,更有十几名的宗室郎官,朝这里走来。
李乾扫了一眼,便讥讽道:“怎么?想比划比划?在下贱命一条,若是能拼死一个贵胄,也算是赚了。”
“赢壬,你不要欺人太甚,这里还轮不到你放肆!”
这一次,王崇文没有退缩,反倒是站了出来。
见平日里和自己唯唯诺诺的王崇文都敢和自己叫嚣,赢壬再也忍不了,指着两人说道:“打,给我打!他们当众挑衅,罪有应得,谁敢上,我出十金!法不责众,若是怪罪下来,我来扛!”
此话一出,引得不少人心中悸动,这围起来了二十几个宗室之人,场面那么混乱,可没人注意到自己。
众人犹豫间,只见李乾已经拔出了佩剑,他声音冷漠:“来吧,不怕死的就来!”
身旁的王崇文,几乎没有犹豫,也跟着拔出了佩剑。
这位在众人眼中懦弱的胖子,第一次举起了反抗的武器。
就在此时,挤出人群的疱人大声喊道:“诸位公子,别玩了,公子扶苏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