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全身因激动而轻微颤抖，试图通过印记发出某种信号，一种无声的呼唤。但在药物的强力压制下，他的意识像被胶水粘住，无法发出任何有效的波动。
那道灰色的身影似乎有所察觉，在沈修白的病房门口停顿了一瞬。虽然只有短短一瞬，沈修白却在那模模糊糊的轮廓中，“看”到了一双冰冷、空洞的眼睛，正透过房门凝视着他。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痛苦，只有一种深邃的、古井般的沉寂。
是窥探？是回应？还是…警告？
身影很快继续移动，消失在走廊尽头。那股冰冷的气息也随之远去。沈修白感到一阵彻骨的失落。他错过了机会！
“……别急……印记会记住他们的气息……寻找下一个连接点…”低语仿佛在他耳边低笑。
下一个连接点？印记？他再次将感知探向与顾晚舟相连的那根“丝线”。它比刚才更细、更黯淡了，红色的光芒几乎完全消失，只剩下微弱的白色。药物的压制也在她身上生效了吗？还是顾家的施压…正在物理上切断他们？
顾晚舟握着手机，手抖得厉害。屏幕上是父亲发来的信息：“听你妈说你身体也不舒服？别在那儿撑着了。我已经跟你沈叔叔说了，明天一早我去接你回家。”
回家。这两个字像冰锥一样刺入她心里。回家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要离开沈修白，彻底离开这个病院，离开他身边。她能想象到回家后会面临什么：严密的监视、不断的追问、以及对沈修白毫不留情的评判。她的父母，尤其是父亲，已经认定了沈修白是导致她“生病”的罪魁祸首。
她想反驳，想辩解，想说修白不是“有病”，他只是…只是看到了我们看不到的东西。但她开不了口，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解。因为她也开始看到了。水杯里的混沌倒影，医护人员偶尔扭曲的脸，脑子里挥之不去的低语残响。她分不清哪些是睡眠不足导致的幻觉，哪些…哪些是修白世界蔓延过来的阴影。
胃里一阵翻涌，她冲进洗手间，剧烈地呕吐起来。吐出来的都是苦水，但那种恶心感依然没有消退。她虚弱地靠在墙上，冰凉的瓷砖贴在脸上，让她稍稍清醒。
不，她不能走。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修白。他是那么孤单，他需要她。即使她开始感到害怕，即使她自己也在被拖入泥沼，她也不能放手。
但她又能怎么做呢？顾家的决定，就像一道圣旨，不容违抗。她已经成年，但在父母的眼中，她依然是需要被“保护”和“纠正”的孩子。
绝望像潮水般淹没了她。她感到疲惫，彻骨的疲惫。身体疲惫，心更疲惫。为修白担心，为自己担心，为这段关系担心。她开始怀疑，他们真的还有未来吗？会不会最终，他们都会被这“畸变”吞噬，变成两个只能生活在自己世界里的疯子？
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滑落，无声地滴在冰冷的地面上。那滴眼泪在她眼中，仿佛折射出无数扭曲的、尖锐的线条。
沈国栋和林秀芳一夜未眠。顾晚舟父亲那通电话，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们的心。
“老顾说明天一早来…”林秀芳的声音带着哭腔，“他肯定是要把晚舟带走。他说的那些话，老沈，太难听了。”
沈国栋揉着胀痛的太阳穴：“我听见了。他也是着急……晚舟毕竟是他女儿。只是他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修白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