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梓周六放肆玩了一天的代价就是周日工作量超标，从早上吃完早饭开始她就一直连轴转，教案写完了批作业 ，作业批完了找题目，题目找完了又要跟上PPT。
反正高三的学业杂事都一箩筐一箩筐地摊在她眼前，忙忙碌碌到下午四点多她工作才算收了尾。
“叶梓，吃晚饭吧。”
亏顾禾体贴，见她抽不出时间便替她做好晚饭，拯救了她快要抽痛的胃。
顾禾与叶梓隔壁省，口味相差不大，两个人各自炒的菜互相倒也能吃进去。
“哎，我听说，下个月学校要转来个市里的学生，你知道这事儿吗？”
叶梓夹了一筷子白菜，和着米饭吃进去，摇头。
“我不知道啊，没听谁说起这事，你听谁说的？”
“我也是听说，也就那几个和校长走得近的老师在传，都只说说而已。”
“我只见过县里的挤破头买市里的学位，怎么还有高三关头从市里往这偏僻的小县城转的。”
叶梓呷了口热汤，发出舒服的叹息，并表示不解。
“这我也不太清楚，说不定看中我们学校的教学质量了？”
顾禾这话都不用叶梓去质疑，她自己都信不过去。
“算了，这种可能扯得我自己都不信。”
顾禾双手抱头瘫靠在实木椅椅背上，双目无神地望向天花板。
叶梓有样学样，跟着她一起凝视天花板。
“就是啊，哪可能嘛。县高老师再会教书也有天花板的。”
天花板，可能是地区经济和教育资源吧。
落后地区教育投入低留不住人才，人才稀少的高校教学质量很难优质，没有了教学质量保障，高校又难以保证本土大学生的输出，地区缺少本土高材生创业建设，只能继续落后。
就好像一个闭环，没有外界的冲击它将一直恶性循环下去。
如果缺少社会组织和外界政策的支持扶助，其实国内像图塔这样大大小小的县城，单靠自身，很难做到一年前全都宣布脱贫。
但也幸好闭环内与闭环外的双方都在努力，致力于打破这个僵局，图塔和千千万万个图塔的未来前景，不算坏。
“哦哦！我记起来了，那转校生好像经常打架惹麻烦，成绩也不行，估计是进了市里各个学校的黑名单。应该也就贡布校长愿意收吧。”
的确，叶梓愿意称贡布是个很公平的教育家，只要学生还没成年没原则性错误，他都愿意给学生一次参加高考的机会。
“我知道校长他会从学生角度考虑更多，可我还是觉得这样做不利于生源，本来就是农村高中，入学门槛低，生源质量不高，以后要是市里出现麻烦的学生就往我们这里塞，对学校很不好吧。”
顾禾对叶梓的反对意见不发表看法，只是唏嘘道：“你也说了，我们是偏僻农村高中了，就连老师都要向外面借，哪来底气去挑学生啊，现在，能教一个是一个吧。”
叶梓深重地吐出一口郁气，压力感再一次袭来，她理想让班里所有人都能清楚想读的专业，考上想上的大学，可，现实终究要低理想几个档次。
真的只能，教会一个算一个了。
三月第一个周四五按惯例学校要月考，这让这帮开学一个月都不到的学生学习节奏陡升，办公室里老师的工作量也增加不少，可能是叶梓身体一下子没适应过来这高强度日常，她感觉这两天自己扁桃体开始有发炎的疼痛迹象，当然，也可能是讲课讲得喉咙哑了。
为了保险起见，这两天去学校前她都会在包里揣两包板蓝根。
月考的主三门基本上在昨天周四已经考完了，也因为是开学来第一次月考吧，她班里学生的兴致和信心倒基本还在，她在考试结束铃响起后回教室巡视时，还有不少学生三三两两拿着卷子聚在一起对答案。
为了不影响他们接下来几场考试的判断和心情，叶梓赶忙叫停了这一行为。
也许这是所有高三学生的通病吧，明知道一旦出现与自己相悖的答案，后面考试大概率都会带着个人情绪投入进去，但为了那并不确定是否正确的两份一致结果，他们还是会乐此不疲拿上试卷喊来其他人说一句：
“对下答案吗？”
叶梓上高中时在这件事上吃过大亏，上午考的试，中午对的答案，人是下午从考场直接送的医务室。
因为这，她还被她妈妈贴上了“情绪脆弱”，“心理素质差”两个标签。她自己没借着这件事火起来，反倒是学校沾了她的光，名声给打出去了。各所高中都在传，某某学校的月考试卷难到把学生吓晕在考场上。
学校下学期开学招生，据说新一届多报名了不少人。
已经经历过社会捶打的叶梓现在想起来，高！她的母校，不愧是当地有历史有名气的私立高校，这看似荒诞但却上头有效的社会舆论营销，直接就淡化了学生校内事故的严重性，还侧面暗搓搓宣传出了本校的教学质量。高！实在是高啊！
她记得当时面对她妈恨铁不成钢的怒火，最终选择将那天中午没去食堂而去小卖店吃了没泡开的方便面这个隐因瞒了下来。
有一说一，对答案的确使人崩溃，但没煮开的泡面不仅令人崩溃，还令人头晕恶心。
不行，不能再想了，一想到这整起事件，叶梓的肠胃又开始抽痛恶心了，头也有点晕。
今天她的班要考完理综剩下三门课，她要早点过去看一下生物早读管一下纪律，免得那位一起来支教并且不怎么看好年轻班主任的资深生物教师再对她有什么微辞。
她就一个小年轻，肚子里那点心眼说辞哪玩得过入了社会几十年的人。
武侠小说说得好，当你打不过你的敌人，那就加入他们。
毕竟，她怂得坦荡。
“顾禾，我今天就不等你了啊，陈树的早读。”提到这名字，她给了顾禾一个懂自懂的眼神。
“啊……他的早读啊，没事，不用等我，你去晚了估计他又要不高兴了。但你早饭不吃了吗？”她班里这位生物教师对学生要求可高，教了不到一个月，她学生已经能把他口头禅给背下来了。
“你怎么睡得着的！！来不及了同学们，来不及了！你们要知道你们来不及了啊！”来不及来不及来不及，陈树的经典口头禅，仿佛他无论做什么事都有个时间限制一样。
“我在校门口那个小摊那里随便买两个烧麦好了，哎呀，他这个人吧……就，你知道隔壁五班教物理的温杨老师吗？”
“知道，脾气可好一老教师了，学识渊博，而且儒雅，我还挺喜欢他的，比我高中那个没什么水平还带头挤兑差生的烂人好多了。”顾禾高中成绩不在差生那列队伍里，但那烂老师拿成绩攻击学生品德家教，即使那些话不骂在她身上，她也听不下去。
“对，就他，很和蔼很风度那位。他和陈树是老朋友了，分班没几天就专门拜托了我，说陈树要是说了什么话激烈了千万别放在心上。”
“他们两个脾气差那么多，居然还是老朋友？”
叶梓也觉得匪夷所思，性子急躁的陈树和淡定如风的温杨两个人怎么看都成不了多年老友。
“温杨说他们是大学同学，可能因为陈树是贫困生身份上来的吧，当年他的求学条件比图塔这群小孩子还要差一点，也许考大学这件事对他来讲真的太重要了所以才会替学生那么着急吧。”
“那也别把焦虑带给学生啊，也不是人人心理防线都像他那么坚固的。”督促学生求学的心当然可以理解，但顾禾觉得陈树把成绩看得太重了，他很多话都已经让班里部分学生到了焦虑的地步，她观察到有几个小孩现在上到生物课就一脸苦相，从心里流露出抗拒逃避。
“他在那里一顿来不及来不及快点学快点学的催完，最后还不是要你这个班主任去做心理辅导和思想疏通，我是觉得和这种老师共事真的累。”
对顾禾的抱怨，叶梓也没跟着起劲，看了眼手机时间发现有些晚了，连忙穿鞋挎包。
“哎呀，为了祖国希望，祖国希望。不跟你说了，我先走了啊。”
为了快陈树一步到教室，叶梓没再敢拖下去，匆匆和顾禾告个别就骑着自己超低价淘来的二手小电驴往学校赶。
她来得比较早，校门口的早餐摊子那人不算多，排队时心情倒也没太慌。
“叶姐姐。”
就快到叶梓了，拉姆的声音从队伍旁边响起。
“叶姐姐，能不能帮我拿个包子，今天我值日，待会儿人多了就不好扫了。拜托拜托，钱让我哥转你。”
拉姆跑得急，差点没刹住脚撞到她身上，她后面跟着的嘉措倒是不紧不慢的，步伐悠闲。
“哦好，嘉措你吃早饭了吗？我给你一起买了。”
“没有，他今天要早起送我，出门前就吃了包饼干。”
“没事，我不用。”
他虽说不用，叶梓还是给他拿了个包子和袋装的豆浆，拎着塑料袋递到他眼前。
“还是吃一点吧，早饭不吃会胃疼的。”
嘉措没说话也没拒绝，托着塑料袋底部就拿了过去，快速道了句谢谢。
叶梓觉得他今天脸色看起来不好，表情貌似都绷着，对她有一点生人勿近的冷漠感。
错觉吧？嘉措不可能无缘无故疏远她，他根本就不是那样不讲道理的人。
“那嘉措你先回去吧，我和拉姆一起进去好了。”
“好的。”
招呼打完，嘉措刚想转身，叶梓看见他黑色羽绒服跑出来的小绒毛，由于实在忍不住扯绒那一瞬间的成就感，她提醒他一句就自己上手去扯了。
“嘉措，你羽绒服毛跑出来了。”
“别碰我！”
叶梓的手被挥开，嘉措避开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