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元毕竟住在学校的职工宿舍里,嘉措开着车就先将他送回去了。
等到了叶梓出租屋附近,拉姆和叶梓历史重演再次睡着,嘉措都奇怪了,怎么他的车是自带催眠功能还是怎么样呢?
他从驾驶位上伸手晃晃拉姆叫醒了她,并喊了叶梓几声:“阿梓,到家了。”
叶梓睡得沉,没被叫醒,仍然闭着眼。
“叶姐姐,醒醒,你到家啦!回家再睡回家再睡。”拉姆见没叫醒她,上手推推。
依旧是没反应。
“叶姐姐,叶姐姐?”
她睡得过于沉了,沉到让嘉措发觉不对劲,连忙下车打开后车门去检查她的状况。
凑近一看却发现她脸色异常红润,嘴唇失水干燥,嘴里还在无意识呢喃着热。
整个人散发出的热度连手都不用贴近去测就能隐隐感觉到。
叶梓发高烧了。
“阿梓!阿梓!醒醒!”
始终没反应,高热让叶梓进入了昏迷状态。
嘉措被她吓到心漏一拍,连拿起车中备着的矿泉水瓶递给拉姆,语气焦急:
“你给她放额头上,赶快,我开车送她去医院。这温度太高了。”
拉姆心急忙慌照做,扶着叶梓坐正,将水瓶贴她额头,脸颊脖子上降温,她体温实在太高了,那水瓶没放上去多久就有微微暖意透过水传感到拉姆手上。
“哥,开快点,她真的好烫啊!”
嘉措回头望望几乎红到冒光的叶梓,毅然决然一脚踩下了油门,闯过红灯。
一到医院门口,下车时安全带卡扣却碰巧卡住,那金属贴片怎么拔都拔不出来,他急得只顾用蛮力一扯,卡扣松开了虎口处却破了皮,冒出殷红的鲜血来。
嘉措像是没察觉到痛楚一般,连忙背着叶梓就往医院跑。
他左肩上叶梓的头热烘烘的,呼吸十分微弱,甚至到了微不可闻的程度。
嘉措害怕了,害怕她出事,害怕她温度过高烧到脑子,也不管自己累不累有没有力气,拼了命地跑,边跑边大叫寻求医生帮助:
“医生!医生!急诊!挂急诊!这里这里有人高烧昏迷了!”
等值班医生闻声赶来将叶梓抬上救护床送进急诊室后,嘉措双腿一软,蹒跚着后退一直退到墙上撑住自己,再慢慢贴着墙滑坐在地上大喘气。
他胸腔里一股子铁腥味在不停翻涌。
跟着追过来的拉姆见她哥一脸担忧,默默走过去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安慰:
“你别坐地上,你自己别再感冒了,叶姐姐现在已经送医院了,医生会治疗的。”
嘉措脱力地瘫在急诊室外走廊外的座椅上,平复方才即将要跳出胸口的心跳。
“我还以为她这是睡着了,结果发那么高的烧。”
他忍不住自责起来:“我知道她感冒了都没注意好她,还让她烧到昏迷过去。”
想到叶梓在自己背上的脆弱感,嘉措愈发自责,也愈发担心,抱头盯着医院地板瓷砖懊恼。
拉姆想开口,却看见他右手虎口位置血迹点点,忙拿过手来一看,那里被划开道口子,赤红色在周围晕染地到处都是,伤口此时还在微微出血,结了一层半干的血痂。
“哥,你手出血了,走走走,我们先去处理一下。”
肾上腺素退去,嘉措这才逐渐感觉到伤口处的疼痛,炙热红肿,很是难受。
“不用,你在这等着,我去洗洗就好了。”
他护着伤口离开前不禁想,叶梓昏迷的时候会感到痛吗,会不会比他更痛?
叶梓倒是感觉不到痛,只觉得热,好热,好像有人将她丢在火堆旁边,那温度太灼人了,就快抽干她身体的所有水分,她好像一片被放在砂石里反复烘炒揉搓的茶叶,她太想离开这里了,太想找片水池子一头栽进去,即便会淹死她也无所谓。
可她动不了,她就被这样生生钉住在那火堆旁,耳朵里是不同男女唱出的听不懂的山歌小调。
他们每个人都笑意昂扬,气氛热闹不已,还一个个无比热情地上前拥住她,拉着她离那火堆更近一点,牵着她的手围着那团炙热踢腿转圈。
她看见她胸前挂着的纯白色丝带在火光里耀眼,在星空里飘摇。
说实在的,如果那火堆温度可以低一点,叶梓十分乐意同他们一起起舞,可现在她真的太热了,她不得不告别这群可爱的人找个阴凉地休息。
叶梓顺着被牵住的左手抬头看,却看不清面貌,只看见他笑起来有虎牙,很可爱。
对他说了声抱歉后,叶梓狠狠甩开他的手,用尽全力奔跑远离那团光热。
她跑啊她跑啊,周围却越来越暗,前方的路越来窄,可明明周围环境都开始阴森了,叶梓却依旧觉得热,全身上下的五官只能感受到热。
她就继续跑继续跑,一直跑一直跑,跑到腿脚灌铅,跑到胃酸翻滚,跑到眼前出现一座古朴美丽的庄园。
这里就像是地狱中的伊甸园,明明世界一片黑暗,寂静无声,庄园里却亮如白昼,鸟语花香,生机盎然。
叶梓真的好热,她现在满脑子只有水,这么华丽的庄园,里面一定有游泳池吧?
不带任何犹豫,叶梓推开那门就想往里走,可门推开却是个病房,巨大奢华的落地窗前放着张轮椅,轮椅上好像坐了个人。
叶梓看不清那人,因为白纱一样的窗帘不停随风舞动,那人身影在帘中明明灭灭,看不真切。
“你好,你好,请问附近有泳池吗?”
叶梓听见自己这样问那人。
那人转过身,推着轮椅从飘摇的帘中出来,是个女生,叶梓看不清她的脸,却直觉她在微笑,如四月和煦春风。
“小叶,你来了?”
叶梓不停给自己扇风的手停下,她认识自己?
“我们认识吗?我好像不认识你?”
那看不清面容的人顿住了,不停喃喃自语:“不记得了不记得了不记得了不记得了不记得了不记得了……”
像是魔咒,一直在重复循环。
“喂,你没事吧?喂?你还好吧……啊!”
叶梓见她古怪想上前一步时她却从轮椅上站起,又哭又笑,声嘶力竭,向她扑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不记得了!你不记得了!你凭什么不记得了!凭什么!”
就在她扑过来即将掐住自己脖子那刻,叶梓心口忽然一痛,嘴唇下意识念出两个字,可叶梓却听不清,很奇怪,明明是自己在说话,她却像被屏蔽了一样,什么都听不清。
可那人却像是听清了,停下凶恶袭来的动作,呆滞站立,似是有泪落下。
叶梓害怕她,潜意识想避开她,趁她不动转身就向门口跑去。
拉开门跨出逃离那刻,来时的路没有了,而是漆黑无底的深渊。
叶梓踏空了,向下坠去。
她害怕那片黑暗,坠落前死命扒住地缘,指尖被磨出血来,疼痛钻心入骨。
一时间,恐惧与失重感传遍全身,让她头晕目眩,泪腺堵塞,连害怕的泪都落不下来。
“抓住我。”
叶梓的头顶上有声音传来,是刚才发疯般向她扑来的女生,此时她却很冷静,伸出自己苍白羸弱的手,语气焦急。
“抓住我!”
“抓住我!小叶!你会掉下去的!”
“求你了!抓住我!”
好奇怪的人啊,明明刚才还疯了般扑上来想掐死自己,现在却用那么担忧的语气想拯救自己。
她到底是谁啊?
认识她吗?
还是,真像她说的,是自己把她忘了吗?
求生的本能终是让叶梓选择了相信,她用力抬高另一只手,放入那人手中。
那女生没骗她,她真的想救她,叶梓看着自己慢慢起身远离那黑暗,心头恐惧逐渐散去。
可就在气松下那一秒,叶梓重新向下坠去。
那双拉着她的手故意泄了力。
叶梓重新紧张起来,抬头向上望去,呼喊:
“你!你别吓……”
“……人……”
在看清那人的脸后,叶梓哭叫起来,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