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萧衍云清欢的其他类型小说《被渣后,主母携崽二嫁皇叔萧衍云清欢后续+全文》,由网络作家“明夏”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南楚王府。房间里一片凌乱,满地撕碎的衣衫,伴着血迹。躺在雕花大床上的女子唇边带血,雪白的身躯上布满了凌/辱痕迹,她一双空洞的眼睛望着虚空:“萧衍……”“萧衍哥哥,姐姐在喊你呢。”一道柔美的声音传来,轻快的脚步声走进屋内。云清欢转过头,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着那对亲密相拥的男女。“姐姐,昨夜那几个男人,你还受用吗?”江雪落笑吟吟地问:“那可是萧衍哥哥亲自选的人,就怕满足不了姐姐,姐姐可还喜欢?”回忆起昨夜的屈辱和折磨,云清欢眼眶带血,泪水夺眶而出。而作为她丈夫的男人,却揽着她的妹妹,坐在门外谈笑饮茶,听着她在屋内被折磨的惨叫……“萧衍,我哪里对不起你?为什么!”嫁进王府三年,她自认端庄贤良,孝顺婆母,体贴夫君,宽待下人。她哪里对不起他?!作...
《被渣后,主母携崽二嫁皇叔萧衍云清欢后续+全文》精彩片段
南楚王府。
房间里一片凌乱,满地撕碎的衣衫,伴着血迹。
躺在雕花大床上的女子唇边带血,雪白的身躯上布满了凌/辱痕迹,她一双空洞的眼睛望着虚空:“萧衍……”
“萧衍哥哥,姐姐在喊你呢。”
一道柔美的声音传来,轻快的脚步声走进屋内。
云清欢转过头,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着那对亲密相拥的男女。
“姐姐,昨夜那几个男人,你还受用吗?”
江雪落笑吟吟地问:“那可是萧衍哥哥亲自选的人,就怕满足不了姐姐,姐姐可还喜欢?”
回忆起昨夜的屈辱和折磨,云清欢眼眶带血,泪水夺眶而出。
而作为她丈夫的男人,却揽着她的妹妹,坐在门外谈笑饮茶,听着她在屋内被折磨的惨叫……
“萧衍,我哪里对不起你?为什么!”
嫁进王府三年,她自认端庄贤良,孝顺婆母,体贴夫君,宽待下人。
她哪里对不起他?!
作为丈夫,他竟然指使下人侮辱她,折磨她,全王府都听到她的惨叫。
萧衍神情厌恶而冰冷:“你还有脸问为什么?当年你与人私通怀上野种,逼本王娶你的时候,怎么不曾想到有今日?”
“什么……”
“你以为,本王不知道吗?”
他缓缓走近,眼神如刀,凌迟着她满布屈辱的身躯,厌恶至极。
“你明知道本王爱的是雪落,却抢了她的姻缘,怀了野种还敢栽赃到本王头上!”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当年的那个孩子,明明是你的……”
“事到如今,姐姐你就别嘴硬了,王爷早就知道了。”
江雪落怜悯地说:“当年姐姐失贞,不知与何人怀了孩子,硬说是王爷的种,还以唐家的威望逼迫王爷娶你。王爷隐忍不发,让姐姐当了三年的王妃,已经是无比宽宏了。”
“你胡说!我怀的就是萧衍的孩子,那年在郊外……”
云清欢怒吼,忽然浑身一僵。
她想到自己怀胎九月,小心呵护却莫名早产的那个孩子,她在产房里痛苦挣扎,差点大出血才生下的孩子……
她明明听到了孩子出生的啼哭声。
可是,等她从产后昏迷中醒来,下人却告诉她,孩子出生就是死胎。
王爷说死胎不吉,已经入土了。
她伤心至极,但因为信任丈夫,没有多问。
如果萧衍以为那个孩子不是他的,那在她昏迷的时间,她的孩子……
霎时,一个可怕的猜想闪过心头。
“姐姐猜到了吧?当年你生的那个野种,不是死胎,是王爷知道他来历不明,叫人给处理了。”
江雪落怜悯地说,“当时我就在旁边看着,真是可怜,明明是个健康的男婴,活泼可爱极了,被浸进荷塘里时,还挥舞着小手,哇哇的哭呢。”
一腔血腥霎时上涌,云清欢骤然喷了口血,五指痉挛般抓紧被褥。
“你们……杀了我的孩子!是你们杀了他!”
“一个野种,不杀了,难道你还指望本王养着他吗?”
萧衍厌恶地甩袖,“如今皇上重病,太子即将登基,你外祖一家涉嫌毒害皇上,已经满门抄斩,本王也无须再留着你,来人!”
两个丫鬟捧着托盘进来,上面放着毒酒、白绫和匕首。
“你昨夜在王府与下人通奸,私德败坏,本王给你一个体面,自己上路吧。”
听到萧衍冰冷残忍的声音,云清欢满口血腥,哈哈大笑:
“与人通奸?私德败坏?这是拜谁所赐?萧衍,你听信谗言,溺杀我的孩子,与太子同流合污,陷害我外祖满门抄斩,又用这样的手段辱杀你明媒正娶的发妻,你不是个男人!”
“放肆!”
丫鬟冲上去,狠狠扇了她两巴掌。
“呸,不要脸的贱胚子!还敢辱骂王爷!”
云清欢已经被折磨得只剩一口气,挨了两巴掌,惨笑着倒在大床上。
“萧衍哥哥,姐姐不知悔改,但我与她毕竟姐妹一场,这最后一程,我来送姐姐吧。”
“雪落,你心善柔弱,小心别让这疯女人伤到你。”萧衍怜惜地握住她的手。
江雪落柔柔一笑,“她都成这样了,哪能伤到我?萧衍哥哥放心吧。”
“好,本王在门口等你。”
说着,他看都不看云清欢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云清欢通红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房门砰一声关上,江雪落脸上的柔弱瞬间变成了得意。
“姐姐,你可真是愚蠢到家了,事到如今还没想明白吗?”
“是你……”
死到临头,云清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是我!”江雪落骄傲地承认了,“当年骗你出城,害你失贞的就是我,谁让姐姐你蠢呢?我不过讨好你两句,你就真把我当妹妹看了,亏我还特意给你准备了一群乞丐,结果你倒自己跑了,不知跟哪个野男人怀了孩子,还以为是萧衍哥哥的,哈哈哈……”
“是我告诉萧衍哥哥,你怀了野种,故意栽赃给他。萧衍哥哥可是恨极了你,不过看在你外祖家受皇上信任,萧衍哥哥要扶持太子登基,正好利用你。”
“如今,皇上病重,唐家抄斩,太子登基后,萧衍哥哥就有从龙之功,南楚王府也要晋升亲王府。”
“萧衍哥哥亲口答应我,他会以亲王妃的规格,娶我进门。”
“所以……你们就要用这种下作手段,让我名声尽毁,死后也不能翻身!”
云清欢咬碎了牙,滔天的恨意在胸口冲涌。
她想起这三年的婚后生活,她是如何对萧衍小意讨好,事事以他为先,为他求上外祖家门,她以为自己的真心能换来他的真心,可结果呢?
她害死了她的孩子,害死了外祖全家。
她把自己的一切都赔了进去,换来这么一个凄惨下场。
江雪落说的没错……
她这么傻!这么愚蠢!!
恨意和悔意激烈冲击着心脏。
云清欢只觉得心头绞痛,浑身仿佛浸在冰凉的血里,灵魂逐渐抽离出来。
如果再有下一世……她绝不要如此愚蠢,妄信他人。
“雪落小姐,这贱人断气了!”丫鬟惊呼一声。
江雪落有些不满:“这就死了?真是便宜她了,赶紧拖下去吧……”
云清欢感觉自己的灵魂漂浮上空,注视着床榻上死不瞑目的可怜女人。
她看着自己的尸体被下人用麻布裹着,扔到了城郊乱葬岗,无人下葬,一日日腐败发臭,引来野狗啃噬。
尸骨无存那一日。
她的灵魂浑浑噩噩飘回了京城,看到南楚王府十里红妆,迎娶新王妃进门。
她看到江雪落出嫁时,父亲和江姨娘坐在父母席上,笑容满面。
萧衍与江雪落拜堂时,昔日对她冷言冷脸的婆母拉着江雪落的手,笑得犹如见了亲闺女。
她看到皇帝濒危,太子满脸喜色地准备登基,萧衍带着江雪落第一个下跪恭贺。
然而,就在那一夜——
摄政王骤然兵变,逼宫御前,杀皇帝、太子……
踩着满地鲜血登上皇位。
云清欢浑噩地飘荡在空中,目睹了新皇登基,恍惚间,山呼万岁。
冷漠俊美如神邸的帝王,朝半空中投来一眼。
“噼里啪啦——”
清脆的炮竹声和喜乐在耳边回响。
云清欢猛然回过神,入目是一片喜庆的鲜红,灼灼刺眼。
“小姐,您怎么还坐着发呆?王爷的花轿都快到府门口了,您快准备上花轿吧!”
丫鬟映雪的声音响起,急忙拿着喜帕往她头上盖。
云清欢一把抓住她的手:“花轿?”
“小姐是欢喜傻了吗?今天是您和南楚王爷的大喜之日啊,吉时马上就要到了。”映雪嗔怪地笑道。
“小姐从小仰慕王爷,如今可算是心想事成了,福气在后头呢。”
屋内的丫鬟嬷嬷也跟着笑。
“咱们小姐知书达理,才貌双全,王爷见了一定爱如珍宝。”
“南楚王爷也是京城一等一的如玉公子,与我们小姐正好相配。”
“多亏皇上赐婚,这才叫郎才女貌呢!”
满屋子的恭维笑声,如针扎一样刺着云清欢的耳朵。
福气在后头?
是失子惨死、抛尸荒野的福气?
还是愚昧无知,连累外祖满门抄斩的福气?
云清欢看着屋内熟悉的场景,一张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不会有错。
这里是云府,是她与萧衍大婚那一日!
就是从这天开始,她离开母家,坐着花轿被抬进了南楚王府,开启了她短暂又可悲的三年人生。
但这都是三年前的事了,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难道……她重生了?
“小姐,您就别走神了,误了吉时可不好。”
映雪拿着金红鸾绣的喜帕就往她头上盖,又说:“老爷、夫人和雪落小姐也快过来了。”
云清欢豁然站起身,挥开了喜帕。
“我不嫁了!”
满屋子的丫鬟都呆住了。
……
“胡闹!你当婚事是什么?是由得你说嫁就嫁,说不嫁就不嫁的吗?!”
喜庆一片的闺房里,云鸿业气得满脸铁青,指着云清欢的鼻子。
“现在全京城都知道这桩喜事,宾客都在王府里等着,连太子和几位皇子都来了,你现在说不嫁了?你是脑子进水了吗?”
“老爷,您消消气,欢儿肯定是一时糊涂了。”
容貌娇柔、身形纤弱的江姨娘话还没落音。
云清欢便冷淡地说:“我没糊涂,我清醒得很,这婚事我不嫁。”
“你!”云鸿业气得扬手就要打。
“老爷冷静啊。”江姨娘连忙拦着,“欢儿马上就要出阁,打伤了可不好!”
一旁粉衣白裙、如清水芙蓉般清丽的江雪落,也连忙劝道:“义父,您别气坏了身子,姐姐只是糊涂了,我来劝劝就好。”
说着,她立刻过来,想拉云清欢的手,“姐姐……”
云清欢直接避开,后退一步。
江雪落一僵,却顾不上多想,“姐姐,你到底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误会了吗?你说出来,我们都能帮你解决。”
云清欢只是看着她,一言不发。
江雪落感觉她的眼神像淬了冰一样,能刺到她心底里。
她不自觉避开她的眼神,仍然劝着,“姐姐不是一直仰慕王爷吗?如今好不容易能嫁给王爷,怎么又改变主意了?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事啊。”
云清欢忽然问:“你喜欢萧衍吗?”
“姐姐,你胡说什么?我都没见过王爷几次……怎么会喜欢他呢?何况那是姐姐的未婚夫君。”
江雪落的表情立刻僵了下,又很快恢复。
“是吗。”云清欢淡淡道,“那是我误会了?以你的身份,给萧衍做个妾室都太低,确实不该喜欢他。”
江雪落脸更僵了,勉强笑道:“是……也只有姐姐这样的品貌出身,才配得上王爷的正妃……姐姐不是也很仰慕王爷吗?”
“我现在不喜欢他了。”
云清欢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我看不起他,我不要他了。”
江雪落:“……”
“砰!”
云鸿业重重一掌拍在桌上,满屋寂静。
江姨娘和江雪落都吓得脸色发白,只有云清欢稳稳当当坐着,神情沉静。
“云清欢,你别以为有唐家护着你,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你和南楚王爷的婚事,是唐家向皇上求的,御旨赐婚,你今天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云鸿业怒吼道,“你敢抗旨,你不怕死!难道要连累云家和唐家跟你一起获罪吗!”
江姨娘也反应过来,“欢儿,你就算不为你爹爹考虑,也要为你外祖家考虑啊!这桩婚事,可是唐家一力向皇上求来的。”
“姐姐就别任性了,不管怎么样,这婚事势在必行,总不能让南楚王府的花轿空着回去,这多让人笑话啊!”
满屋子的丫鬟嬷嬷吓得跪在地上。
“求大小姐三思!”
“抗旨可是死罪啊,大小姐!”
前院,冲天的喜乐和鞭炮声突然响起,喜庆盈天。
有下人在院门外大喊:“王府的花轿来了!新姑爷上门了——”
云鸿业立刻命令:“花轿来了,快给她盖上喜帕,准备出门!”
映雪拿着喜帕,有些惊慌道:“小姐……”
云清欢垂眸,自嘲的一笑。
她差点忘了,这桩婚事,是她哭着求外祖父,向皇上请旨赐婚的。
因为怕萧衍不认她腹中的孩子,她慌乱无措,选了一条无法回头的死路。
圣旨赐婚。
不得抗旨,不得休妻,不得和离!
除非皇帝下旨,或者其中一方死了,否则她和萧衍注定要绑在一起。
所以上辈子,萧衍选择用下作手段污她名声,再杀了她,宁愿背上绿帽也要彻底摆脱她,可见是把她厌恶恨到骨子里了。
而这一世,她不想要这桩婚事了,竟还做不到。
婚是唐家求来的,她不能再连累外祖家背上抗旨的罪名。
云清欢不自觉地伸手抚上小腹,心里更加冰凉。
如果要重生,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呢?
如果再早一个月……
她绝不会再求外祖父给她请婚。
可现在,圣旨已下,婚事成了定局,她腹中还怀着不满一个月的孩子,难道又要走上前世的老路?
不,不可以。
这一世,她绝不认命!
一屋子的人都看着云清欢,她沉默良久,终于开口。
“我可以嫁,但我有一个条件。”
云鸿业一听差点气死:“这婚事是你自己求的,你还敢提条件!”
“爹爹可以不答应,我也可以不嫁,大不了抗旨就是。”
她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
还会怕吗?
“你……”
江姨娘连忙安抚:“老爷,先别生气,听欢儿把话说完。”
“欢儿,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你爹爹疼你,一定会满足你的。”
云清欢也不客气:“我要我娘留下的全部嫁妆。”
她看着云鸿业和江姨娘,清楚地说:“医书、药材、金针、地契、奴仆、首饰珠宝、文玩古董,一个也不能少。”
云鸿业、江姨娘的脸色立刻青了。
云清欢的生母,人称唐夫人,出身自医学世家名门,是有国手之称的唐老爷子唯一的女儿。
悬壶济世真医者,妙手回春是唐家。
可见唐家在民间的威望之高。
从开国皇帝起,唐家就是皇家御用的名医。
而如今的唐老爷子,更是先祖皇帝、先帝、当今皇帝三代帝王的御用太医。
唐家虽然不是什么勋贵豪门,但却凭借着家传医术和历代皇帝的信任,积攒下了丰厚的家产,又将这家产一大半都给了唐夫人做嫁妆。
“百万红妆”这个词,就是民间形容唐家女出嫁的盛况。
当年云家不过是小门小户。
云鸿业也只是个贫苦出身的秀才,只因对年少的唐夫人一次英雄救美,让唐夫人对他倾心,带着百万嫁妆下嫁云家。
云家才彻底翻身,过上了富裕的生活。
云鸿业更是以唐家女婿的身份,在朝堂上如鱼得水,如今已是朝中重臣之一。
但可惜,男人得势就忘本。
云鸿业也不例外。
他当官之后,很快就纳了不少妾室,其中最得宠的就是柔美多情的江姨娘。
而江雪落,是江姨娘的侄女,据说是父母双亡,从小被接到云府,后来又被云鸿业收了养女,与云清欢姐妹相称,府里都叫她一声雪落小姐。
云清欢心中讽刺。
她现在不管江雪落到底是养女还是私生女,云家是借着她娘的嫁妆发家的,她娘当年郁郁而终,留下的百万嫁妆全在云鸿业和江姨娘手上。
如今,她要出嫁,这嫁妆自然该由她带走。
南楚王府是个豺狼窟,多得是捧高踩低、见风使舵的下人。
上辈子她单纯懵懂,把江姨娘当半个亲娘,没想着夺回亲娘的嫁妆,只带着云府准备的寻常嫁妆进了王府,手里缺钱少人,受了不少委屈。
可结果呢?
她死之后,江雪落从云府出嫁。
云鸿业和江姨娘恨不得把整个云府都陪嫁给她,云清欢生母留下的嫁妆,经过云府的手,竟然都成了江雪落的陪嫁。
而江雪落也凭着这份丰厚的嫁妆,在王府受下人恭敬,被婆母疼爱。
她踩着云清欢的尸骨上位,彻彻底底夺走了她的一切。
这一世,她要守好自己的东西,亲手结束这一切。
“欢儿,你……你在说什么啊?云府不是给了你嫁妆吗?”江姨娘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
“云府的嫁妆,是爹爹给的,而我现在要的,是我娘留下的嫁妆。”
云清欢说:“女子嫁妆,夫家不得强占,只能由子女承继,这是朝堂定的规矩。我娘只有我一个女儿,自然应该给我。”
“可、可是……”
“何况我是皇上赐婚,嫁的是南楚郡王府,嫁妆太单薄也会被人笑话。”
云清欢直接打断,她看向云鸿业。
“爹爹身在高位,想必不会落得一个苛待亲女、贪占亡妻嫁妆的骂名吧?”
这骂名一旦传出去,云鸿业的前途就算完了。
文官最重要的,就是名声。
听到这话,不止是江姨娘,云鸿业的脸也僵青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儿:“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只是提醒爹爹。”云清欢平静地说,“您在朝堂上奋斗多年,才有如今的官职地位,为了一份嫁妆,不值得。”
她说得轻巧。
这是一份嫁妆的事吗?
她要的可是唐夫人当年的百万陪嫁,是要掏空整个云府啊!
江姨娘身形晃了晃,无助地看着云鸿业:“老爷,这……”
不行啊!
要是让云清欢带走了那些嫁妆,云府接下来的日子怎么办?
他们的女儿……雪落以后要出嫁,怎么办?
文官讲究清廉,云鸿业又好名声脸面,当官十几年也没攒下多少银子。
他们上哪再去弄一副嫁妆来?
江雪落绞了绞手帕,有些怯懦地说:“姐姐,你已经嫁进王府,以后就是高高在上的郡王妃,要多少银子没有?何必……何必还要盯着娘家的钱呢?”
这种话,云清欢懒得理会。
她嫁的是谁,跟她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有冲突吗?
“雪落小姐此言差异。”
一个中年嬷嬷突然说,语气冷肃,“当年夫人的嫁妆,本就是唐家给的,大小姐是夫人唯一的女儿,带走嫁妆合情合理。”
“正因为大小姐嫁的是高门,才更要丰厚嫁妆傍身,雪落小姐年轻不懂事,但老爷和姨娘应该明白,女子出嫁,嫁妆便是在婆家的底气,唐家当年就是因为这个,才倾其所有为夫人准备了百万陪嫁。”
云府从中获利多少,就不用明说了吧?
云鸿业和江姨娘脸色更难看了。
江雪落更觉得难堪:“我,我就是不忍看义父为难,才想劝劝……”
“那您还是别劝了。”嬷嬷冷冷地说,“毕竟,这是云家的私事。”
一句话,直刺江雪落的心口。
她不姓云!
哪怕是养女,也不是云家人,有什么资格在别人家的事上指手画脚?
江雪落瞬间脸色惨白,差点晕过去。
云清欢看着这个嬷嬷,认了出来:“您是孙嬷嬷?我娘生前的房里人?”
“大小姐,奴婢是夫人从唐家带过来的。”
云清欢点点头,这就对了。
她转头对脸色铁青僵硬的云鸿业道,“爹爹,时辰不早了,您还是快些清点好我娘的嫁妆,我好一起带出门。另外,我娘当年留下的旧人,我也要一起带走,就当是陪嫁了。”
雕龙刻凤的花轿停在云府门口。
周围满是围观的百姓。
喜乐声依旧不断,却掩盖不住指指点点的声音。
“这吉时都过了一个时辰了,新娘子怎么还没出来?”
“是啊,花轿都等半天了……
萧衍一身鲜红的新郎装,俊美文雅的面容冷如寒霜,负手站在大堂里,眼神寒彻,怒极反笑。
“好一个下马威!”
他心里怒极。
王府上门迎亲,花轿硬生生在门口等了一个时辰,连新娘的影子都没看见。
这算什么?
简直就是打他的脸,让全京城都看南楚王府的笑话!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上赶着求娶云清欢。
好大的威风架子!
旁边的管家满头冷汗,一个劲鞠躬赔笑道:“王爷息怒,不是我们云府有意怠慢,是大小姐……本来都准备出阁了,大小姐突然说嫁妆不够,要云府再多贴一些,否则她就不嫁。老爷也是被逼得没办法,用了一个多时辰才把东西凑齐,等大小姐满意了……想必就会出来了。”
萧衍一听,更是怒极发笑:“赐婚是她要求的,嫁也是她要嫁的,现在本王带着花轿上门,她又不肯了?拿本王当猴耍吗!”
没听说过女子上花轿前,才来补嫁妆的。
这摆明了就是拿乔摆架子,显示自己是皇上赐婚,身份贵重罢了!
她倒是威风得意了。
却把他萧衍,把南楚王府的脸面踩在脚底下。
真是个……厚颜无耻的,贱人!
萧衍眼底满是阴霾。
他想起大婚前几天,心上人江雪落偷偷约见他,哭着说她发现了姐姐的秘密,实在不忍心他被欺骗。
他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结果江雪落一说,差点把他气得吐血。
云清欢竟然在闺中就已经失贞!
她与人私通,又被对方抛弃,想找人接盘,于是就让她外祖唐家请皇上赐婚,逼他娶妃。
萧衍当场就气疯了,要进宫请皇上收回旨意。
江雪落却哭着说:“王爷三思啊,圣旨已下,哪有收回的道理?何况姐姐一口咬定,与她私通的就是王爷您,有唐家给她撑腰,此事闹大了,只怕皇上也未必信您,更会训斥王爷啊。”
霎时,萧衍就像被泼了一桶冷水。
唐家深受圣宠,简在帝心。
云清欢的话,皇帝可能不信,但如果唐家为她作证,皇帝八成就信了。
唐家一向名声极好,又是只忠于皇帝的孤臣。
云府也是书香门第。
云清欢是唐家的外孙女,又是云府的嫡女,以前从未传出过不好的名声,反而是出了名的才貌双全,贵女典范。
唐家请旨的时候,皇上私下问过他的意愿。
萧衍心里爱的是柔弱善良的江雪落,但江雪落的身份实在太低,名义上是云府养女,但其实就是个平民孤女,父母家世皆没有。
他母亲南楚太妃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他娶一个孤女进门。
而云清欢家世清贵,又品貌双全,娶了她不但面上有光,她外祖家还深受皇上信任,对萧衍暗中支持的太子也很有助力……
考虑到这些,萧衍便答应了赐婚。
圣旨下来后,他本来还想好好安抚雪落,让她不要太伤心。
不管他娶的是谁,他心里认可的妻子只有她一个。
至于云清欢……
他会给她王妃的身份体面,也算是给她的补偿了。
可萧衍怎么都没想到,江雪落一见面,就跟他说了云清欢的丑事。
霎时,萧衍心里对云清欢的一丝歉意全没了,剩下的只有愤怒和恶心。
虽然他是因为云清欢的家世才答应赐婚的,但她竟然敢婚前就给他戴绿帽子!
而且听江雪落的说法。
云清欢不仅与人通奸,行事放/荡,竟然还敢说她的奸夫就是他,连唐家都帮着她向皇上请婚,把他萧衍当成了乌龟王八!
要不是雪落善良心软,不忍心看他被骗,他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头上绿了!
但云清欢的名声一向很好,又有唐家给她撑腰,皇上不可能听信他的片面之言。
到时候事情闹大,唐家为保外孙女,一定会极力争辩。
而他不但会被皇上训斥,沦为京城笑柄,更会耽误太子拉拢唐家的计划,里外不是人……
“萧衍哥哥,你现在只有先忍一忍,当做什么也不知道,才能不被人看笑话。先把姐姐娶进王府,以后什么事都好说。”
萧衍被点醒了,他冷笑起来。
雪落说得对。
不过是一个女人,只要进了王府的门,是死是活还不是婆家说了算?
圣旨面前,这顶绿帽他是不得不戴。
但这份被人逼迫的屈辱,他萧衍记下了!
一想到他要明媒正娶、八抬大轿抬进府的正妃,是一个放/荡下贱、被人玩烂又抛弃的破鞋,萧衍就觉得一阵反胃恶心。
“够了!本王不管她是耍威风还是摆架子,今日皇上赐婚,全京城的宾客都在王府等着,她拖到现在还没出来,已经让王府沦为笑柄。”
萧衍恼怒地甩袖,“既然她不想嫁,这婚事就到此为止!”
说着,他转身就走。
“哎呀,王爷,王爷您留步啊……”
管家惊恐的连忙阻拦。
正在拉扯间,忽然听到一声大喊,“新娘子出来了!”
萧衍停下脚步,冷冷转头。
无数人群簇拥间,那一抹鲜红格外刺眼。
云清欢一身华贵的郡王妃喜服,盖着精致的喜帕,裙摆拖曳及地三尺,行动间露出精巧的鞋尖,即使看不清面容,那通身的气质仪态,一看就是名门闺秀。
萧衍不由愣了下。
这和他想象中的云清欢,不太一样……
“吉时到,新娘出阁,敬父母茶!”喜婆高声大喊。
喜乐唢呐再次吹起来。
脸色发青又僵硬的云鸿业,坐在了高台上,另一侧椅子空着,摆着唐夫人的灵位。
云清欢跟着丫鬟的搀扶,跪下磕头,敬茶。
流程快速通过。
很快,她就被搀扶进了喜轿,听到外面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恍惚又回到了前世出嫁的时候。
那时候,她是带着满心的期待和欢喜,怀着一腔真心坐在花轿里。
一心一意地以为,以后会是夫妻和鸣,相伴到老的幸福。
花轿摇摇晃晃地往前走。
云清欢回过神,伸手抚着小腹,低不可闻地喃喃:“这一世,娘亲一定会保住你,绝不会再让你受半点伤害……”
她腹中这个孩子。
在上一世,被萧衍和江雪落贬斥是野种,刚出生便溺杀在荷塘中。
是她不争气,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保不住。
重来一回,她绝不要重蹈覆辙,哪怕圣旨不可违抗,她必须嫁进南楚王府,她也要在豺狼遍地的处境中,给自己,给孩子争出一条活路。
云清欢没时间沉浸在痛苦和悔恨中。
这个时间点,江雪落知道她已经失身,并且把这件事告诉了萧衍,好让萧衍一开始就厌弃她。
但她怀孕的事,江雪落现在还不知道。
一个月前,她被江雪落哄骗去城郊踏春,被她带进一片野林里,独自迷了路。
她遇到了一群肮脏的男人,差点被侮辱,拼命逃出去躲到一处破庙,却因为惊吓起了高热,烧得迷迷糊糊时,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闯了进来……
男人中了烈药,意识不清,又发现了她。
然后……强行占了她。
整个过程中云清欢都意识模糊,只记得她被折腾得很惨,衣服也撕碎了。
等她醒来时,她披着男人的衣服躺在破庙隐蔽处,手边只有一块刻着“萧”字的玉佩,她模糊记得男人让她在这里等,他会派人来接她。
但当时她被吓坏了,哪里还敢留下?
惊恐地裹着衣服逃出了破庙。
在回程的路上,她遇到了来找她的江雪落。
江雪落看见她狼狈地裹着男人的衣服,身上还有痕迹,连声追问她怎么回事。
惊慌失措的她没有多想,便把一切告诉了她。
江雪落说会帮她,给她找来了衣服,带着她悄悄回家,掩盖痕迹,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云清欢也想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但仅仅半个月后,她就开始干呕不止。
她的生母出身医学世家,她从小就跟着母亲学医,一把脉就知道,自己怀孕了。
是那个男人的孩子!
云清欢吓得不行。
闺中失身已是死罪,如果再有孩子,不仅她无颜于世,连唐云两家的名声都要跟着扫地。
她想要偷偷打掉孩子,却又不忍心。
这时候,江雪落突然来找她,跟她说,她找到那天的男人了。
是南楚王爷萧衍。
……也是云清欢偷偷爱慕了五年的,心上人。
云清欢震惊极了,不敢相信。
江雪落却说:“刻有萧字的蟒纹玉佩,是皇家宗室才能佩戴的,全京城也没有几块。而姐姐出事那天,只有南楚王爷在京郊上香,不是他还能有谁呢?”
她还说:“这或许就是上天怜爱姐姐,特意赐下的缘分呢。”
在江雪落坚持不懈的劝说下,本来就舍不得打掉孩子的她,忍不住生出了幻想。
她偷偷去求了外祖父,请他老人家出面,求皇上赐婚。
她没有想逼迫萧衍的意思,只是怕萧衍嫌弃她,所以想求一道圣旨,给自己和孩子多一点底气。
有皇上赐婚,王府自然也会高看她一眼。
但她没想到,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外祖父悄悄派人告诉她,说皇上问过了萧衍的意见,他是自愿娶她,一口答应的。
云清欢从来没有那么高兴过。
她抱着圣旨又哭又笑,只觉得之前的惶恐不安都被驱散了。
那一刻,她完全相信了江雪落的话,以为那天受伤的男人就是萧衍。
而他也记得她,愿意为她们母子负责。
她甚至庆幸自己勇敢了一次,忍住羞怯求外祖父请婚。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小心翼翼求来的,竟然是一条惨烈的死路!
新婚之夜,她被迷晕了。
第二天醒来后,所有下人都向她贺喜,叫她王妃。
她毫无经验,以为她和萧衍已经圆房了,一心一意把自己当成他的妻子。
又过了一个月。
她才小心翼翼地告诉萧衍,自己怀孕的事情。
当时萧衍的表情就很僵硬,但沉浸在喜悦和幸福中的她,却丝毫没有察觉……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萧衍打心眼里厌弃她,又怎么可能愿意碰她?
不止是新婚之夜,成婚后的那一个月,萧衍早出晚归,根本没碰过她一根头发。
可她却傻乎乎地跟他说,她怀孕了……
云清欢垂眸,自嘲一笑。
萧衍当时没有亲手掐死她,是因为气性好吗?
不!他是知道唐家的价值,为扶持太子登基,忍辱负重。
更是想要用最残忍的手段报复她。
——让她刚出生的孩子溺死荷塘,是报复;让她用最屈辱的方式死去,是报复;让唐家满门抄斩,更是报复!
萧衍这个人……真的,够狠心!
隐忍三年,百倍奉还。
他说到做到。
云清欢鼻尖发酸,一滴眼泪忽然从喜帕里掉下来。
她倔强地仰起头,用力睁大眼睛。
泪水夺眶而出。
满街的喜乐簇拥着花轿往前走,百姓们欢呼笑闹的声音,没有人知道,新娘子坐在花轿里,咬紧嘴唇,哭得无声又隐忍。
她把一辈子的委屈和悔恨,都化作眼泪,落在了鲜红的喜服上。
就这一次!
云清欢对自己发誓,她只哭这一次。
花轿落地之后,她要为自己好好活着,为腹中孩子争夺生路,为唐家避开陷阱,弥补前世犯下的愚蠢和错误。
忽然,一阵出乎意料的混乱声,打断了她的悲泣。
“摄政王出行,何人敢拦路!还不速速让开!”
一声嚣张的喝斥响起,花轿猛地一颤,竟停住了。
云清欢差点从花轿跌出去,急忙扶住轿壁,连盖头落在地上都没顾上。
她眼神惊骇。
摄政王出行……摄政王?!
霎时,她脑海里仿佛又闪过皇宫满地尸骸,火光冲天。
冰冷俊美如神祇的男人一袭玄色帝服,踏着鲜红的长毯,犹如踩着满地鲜血,一步步登上帝位,转身间,山呼万岁。
而他谁也没看。
偏偏却抬头,朝半空中飘荡的灵魂,投来一眼。
云清欢指尖发凉。
明明是上一世的眼神,却仿佛望到了今生,令她脊背陡然窜起一股寒意。
摄政王萧执砚,那是一个比萧衍更狠辣、更冷酷恣意的男人。
如非必要,云清欢打死都不想跟他有半分牵扯,她从小到大在京城,听得最多的就是萧执砚残忍暴戾的手段。
朝野上下,没人敢惹他,连太子都得退避三舍。
但是……不对!这情况不对劲!
她出嫁的队伍,怎么跟摄政王撞上了?上一世明明没有这样的事……
难道是她这一世索要生母嫁妆,耽误了时辰,才刚好撞上了吗?
云清欢顾不上多想,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悄悄掀开一角窗帘,往外看去。
与此同时,萧衍骑在高头马上,脸色并不好看。
在迎亲的喜队对面,一支铁甲森然、煞气凛凛的队伍拱卫着一辆极大的玄铁马车,稳稳挡在路中央,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
那架势,那气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抢婚了。
两侧路边的百姓窃窃私语。
“在下是南楚王府萧衍,今日奉旨迎王妃过门,不想挡了摄政王的道,还请摄政王见谅。”
萧衍拱手说道。
玄铁马车里一丝声音都没有,懒得理他。
“南楚王府算什么东西?”站在队伍前方的侍卫长蒋元兴不屑地说,“以为奉旨就了不起吗?你这意思,难道是想让我们王爷让路?”
“不敢,但婚礼吉时已定,太子殿下和诸位皇子都在王府里等着……”
蒋元兴冷笑打断:“你拿太子来压我们?是我们王爷挡着不让你成婚了吗?明明是你挡了王爷的路!小小一个南楚郡王府,你敢让摄政王给你让路?胆子很肥啊。”
萧衍:“……”
云清欢在花轿里听得差点笑出来。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这么不给萧衍面子的。
“少跟我啰嗦!要么,你们乖乖把路让开,要么……我们王爷脾气可不好,这大喜之日见了血,你这新郎官身上的衣服,是嫌不够红吗?”
摄政王萧执砚的脾气暴戾,全朝皆知。
他从不欺压平民百姓,就喜欢对朝堂上的官员,尤其是皇室宗亲,重拳出击。
身份越尊贵他越喜欢,专挑硬茬子捏。
性格古怪,喜怒不定是出了名的。
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
萧衍沉着一张脸,不想以身试险,咬牙道:“蒋侍卫教训的是,本王……这就让路。”
庞大的迎亲喜队往两侧让开,队伍中间的花轿也不得不往旁边移。
中间空出宽敞一条道。
摄政王府的队伍也毫不客气,大摇大摆地沿着这条道,横穿喜队而过。
云清欢坐在花轿上,小心挑着窗帘往外看。
奢华张扬的玄铁马车缓缓走来,与她红绸描金的花轿擦肩而过。
就在这时,从花轿往外看的云清欢,不小心望见了马车侧面半开的窗户里,男人支着额头假寐的侧脸。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
萧执砚似有所觉,蓦地转过头。
一双极冷狭长的凤眸,透过车窗,冷冷地盯着她……
“!!”云清欢吓得手一缩,花轿的帘子落了下来,遮住了她的眉眼。
心脏砰砰跳。
马车上的萧执砚神情冷漠,收回眼神,继续假寐。
直到摄政王府的整支队伍都穿过喜队,走出很远后,迎亲的队伍才重新出发。
蒋元兴骑着马,慢速走到车窗前,车内忽然传来一道低沉声音:“萧衍娶妻,娶的是谁?”
“王爷不知道?娶的是唐老爷子的外孙女,云家大小姐云清欢。”
蒋元兴咂咂嘴,“这姑娘名声不错,听说长得也很美,配萧衍那么一个伪君子可惜了,王爷刚才路过花轿可看见了?是不是个美人?”
马车里悄然无声。
蒋元兴又咂舌:“萧衍这小子艳福真不浅,属下前两天还看见他跟一个姑娘在酒楼私会,抱在一起亲了半天。那姑娘看着还是没出阁的,也不知是哪家的闺女,青天白日就敢在酒楼里对男人投怀送抱,我怎么就碰不上这种好事?”
“少说废话。”马车里的萧执砚听得不耐烦,“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
蒋元兴压低声音:“王爷,属下带人暗中查了几轮了,真查不出来那天在庙里的姑娘是谁……京城里各家都找遍了,没听说有哪家千金当天出城了啊?会不会是民间的姑娘?”
“不可能,她不是民间出身。”
萧执砚说得果断,民间百姓家,养不出她那样的女子。
一身肌肤像雪一样,毫无瑕疵,也没有劳作痕迹。
虽然记不清她的脸了,但只凭肌肤身段,还有她身上那股特殊的药香气……
萧执砚断定,她不可能是小门出身的平民女子。
蒋元兴还傻乎乎地问:“王爷怎么确定?您不是不认识人家吗?”
萧执砚没理他。
片刻后,他冷冷道:“找不到就继续找,京城没有,就去周边找,扩大范围,直到找到为止。”
“那要是实在找不到咋办?王爷您总要成婚的……皇上都催了您八百回了。”
“本王不是把玉佩给她了?”
“玉佩是给了,但是人跑了啊!这都找一个月了什么消息都没有,属下都替您着急,要是真找不到人,连玉佩都丢了,以后您再娶王妃,拿什么给人家当信物啊……”
蒋元兴还没说完,后背突然一凉。
扭头一看,自家王爷正眼神冷飕飕地看着他。
“属下说错话了,打嘴打嘴,您一定能找到那位神仙姑娘,娶回家当咱们王妃!”
蒋元兴讪笑着自打嘴巴,赶紧顺毛撸。
萧执砚嫌弃地收回眼神。
“赶紧去找,她的特征本王都告诉你了。”顿了顿,又警告一句,“不许传出去。”
“是是是……”
蒋元兴心里直吐槽,他倒是想找,可您给的都是些什么特征啊?
皮肤白、身上有药香气。
肩膀上还有个浅红色的桃花形伤疤……
他上哪找去?
总不能见到一个皮肤白、身上香的姑娘,就扒开人家衣服瞅一眼吧?这找错了,姑娘家里要打死他,找对了……王爷也想打死他。
唉,他真命苦!
铁甲侍卫护送着马车,一路驶出了京城。
眼看离京城十里红妆的喜队越来越远。
萧执砚忽然又问:“你刚刚说,萧衍娶的是谁?”
“云家大小姐啊。”
“她是唐家唯一的外孙女?”
“对啊。”蒋元兴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没听说过唐夫人还有别的孩子,王爷您问这个做什么?”
萧执砚一言不发,慢慢转着手上的扳指。
“王爷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刚刚路过花轿,您就盯着看,这么一会儿功夫都问两遍了。”
蒋元兴挤眉弄眼地说,“您要是真看上了,现在回去抢还来得及,正好没洞房……”
话还没说完。
萧执砚停下手,冷冷抬眸,说:“掉头,去南楚王府!”
经过街上那一场意外,花轿抬到南楚王府的时候,天都已经黑透了。
云清欢被迎下花轿,跨火盆,入正门。
拜堂行礼。
礼成后,满堂宾客纷纷贺喜,喜乐声和鞭炮声震耳欲聋。
新郎官萧衍谢过在场宾客,按照流程,牵着红绸送云清欢进新房。
外头的喜宴顺利开了起来。
云清欢端坐在喜床上,金红鸾绣的喜帕盖在头上,满屋子的丫鬟喜婆脸上带着笑。
“请新郎官挑盖头。”
萧衍冷淡地拿起喜称,勾起新娘头上的红盖头,往上一掀。
霎时,满屋生辉。
云清欢一袭火红嫁衣,凤冠霞帔眉目如画,肌肤胜雪,精致昳丽的五官挑不出一丝瑕疵,额间的桃花花钿更显得她清丽妖冶,气质端庄中带着一丝清冷感。
……这是云清欢?
萧衍恍惚了一阵子才回过神。
都说女子出嫁时,是她一生中最美的时刻,但云清欢的容貌之盛,显然已经超过常人。
比起她的明艳精致,连萧衍一向怜爱的江雪落,都仿佛变得寡淡了。
“王妃娘娘……好美啊。”
满屋子的丫鬟喜婆都看呆了眼,回过神,连声恭贺。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王爷和王妃郎才女貌,真是天作之合啊。”
站在旁边的一个艳丽丫鬟闻言,咬了咬嘴唇,看着云清欢的眼神有嫉妒和敌意。
“请王爷,王妃喝交杯喜酒!”
喜婆笑盈盈地送上喜酒。
萧衍收回目光,又想起江雪落说过云清欢的种种放/荡行为,眼底闪过厌恶,脸色不太好。
他坐在喜床上,伸手拿起一杯酒。
云清欢也拿起另一杯。
两杯酒交错而过,两个人不得不身体靠近,臂弯相连。
云清欢看到萧衍眼底的厌恶和不耐,心里自嘲一笑,将酒杯递到唇边。
看吧云清欢,这就是你前世仰慕了八年的男人,明明他厌恶得这么明显,你却一次次视而不见,天真地以为只要你肯付出,真心总能换来真心。
但你换来的,只是萧衍厌你心机深沉,恨你挡了江雪落的路。
最后将你弃如敝履,尸骨无存。
在不爱你,甚至厌恶痛恨你的男人面前,你活着就是错。
喜酒一饮而尽,香醇里泛着苦味。
云清欢直接咽了下去。
“本王去前厅待客,你自己坐着吧。”
刚喝完交杯酒,萧衍站起身就走,头也不回地出了新房。
云清欢也不在意,让孙嬷嬷和映雪几个丫鬟伺候着,卸了凤冠珠钗,散下头发。
一身轻松后,她对新房里伺候的丫鬟说:“我饿了,去厨房拿碗小米粥来。”
她现在是有身子的人,不能饿。
大婚一整天没吃东西,她怕肚子里的孩子受不了。
“王妃,厨房今日都在忙着准备喜宴,恐怕没时间给您熬粥,您还是先忍一忍吧。”
云清欢动作一顿,看向说话的丫鬟:“你叫什么?”
“奴婢叫碧桃,是从小伺候王爷的丫鬟。”
碧桃仰着头。
她有一张年轻美艳的面容,像娇艳的芙蓉花一样,衣服首饰都比旁边的丫鬟精致。
云清欢认识她。
前世,碧桃就是萧衍的贴身丫鬟,因为是南楚太妃赏的人,又从小服侍萧衍,所以在王府丫鬟里很有脸面。
碧桃是想给萧衍当姨娘的,与正室天生就是仇人。
在云清欢进门后,她就没少仗着和萧衍的情分,明里暗里给她使绊子。
又经常给南楚太妃打小报告,挑唆得太妃对云清欢各种不满。
但对于萧衍的真爱,江雪落,碧桃却和她关系不错。
因为江雪落会讨好人,常常在萧衍面前夸她,又给她送首饰衣服。
碧桃眼皮子浅,很快就被江雪落哄住了,再加上江雪落出身不高,进王府也就是一个姨娘,碧桃自然跟她亲近,觉得她才是和自己一路人。
“厨房做不做是厨房的事,你去不去是你的事。”
云清欢平静地说:“还是说你是王爷的丫鬟,我一个刚进门的王妃,没资格使唤你?”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还站着做什么?”
碧桃脸色变了变,只能愤愤走出门。
她心里很不平衡,小声骂道:“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出身好,被皇上赐了婚吗?王爷喜不喜欢还不知道呢,就敢使唤起我来了!”
本以为新王妃进门,面子上软,刺一刺也不要紧。
没想到却是个不吃亏的脾气。
“别以为用身份压我就没法子,看我怎么整治你!”碧桃眼珠一转,拉过一个小丫鬟,低声吩咐了两句。
小丫鬟应下就往前院跑。
碧桃眼神得意,这才悠悠往厨房去了。
前院里,张灯结彩。
几百桌的喜宴坐满了人,全京城的朝臣、勋贵、望族齐聚一堂,笑语连声,拉着新郎官萧衍敬酒贺喜,气氛热闹得不行。
萧衍心情苦闷,却说不出口,一杯杯喝着酒,引来满堂喝彩。
这时,贴身小厮匆匆跑来,贴在耳边小声说:
“王爷,雪落小姐来了,在后门。”
萧衍看了一眼满堂贺喜的宾客,挥退小厮,又跟宾客喝了两杯,才找了个更衣的借口离开。
避开人到了后门。
他一眼就看到粉衣白裙的江雪落,低头站在门外小巷里,犹如一株清丽荷花般动人。
“雪落,你怎么来了?”
“萧衍哥哥……”
江雪落抬起头。
萧衍看到她眼圈儿红红的,泪光在眼底打转,衬得清丽小脸柔弱又苍白。
他心生怜惜,上前握住她的手。
“怎么哭了,等很久了吗?”
“萧衍哥哥,对不起,今天是你和姐姐的新婚夜,我不该来的……但我实在忍不住,想最后见你一次。”
江雪落含泪抽回手,笑得心酸又美好。
“今天之后,你就是我的姐夫了。”
“雪落,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我跟你保证,我绝不会碰她一下,别哭了。”
萧衍擦去她泛红眼角的泪花,一时心愧,轻吻了下她的额头。
“你才是我萧衍真正想娶的妻子。”
江雪落眼底飞快闪过得意。
她一脸感动不已,伸手抱住萧衍,踮着脚尖,羞怯地献上香吻。
萧衍正要回应,忽然一声口哨响起。
“哟~这不是今天的新郎官吗?大晚上不陪王妃洞房花烛,怎么躲在这巷子里,密会佳人啊?”
一对野鸳鸯被吓了一跳。
江雪落满脸惊慌失措,立刻躲到了萧衍身后。
萧衍伸手护住她,脸色一沉看向巷子口:“蒋侍卫?你怎么在这里?”
巷子口,灯火明亮。
一队眼熟无比的铁甲队伍,护卫着奢华张扬的玄铁马车,正好停在巷子口,马车车窗开了一半,却看不清里面坐着的人。
蒋元兴站在马车前,双手抱胸,啧啧出声。
“南楚王艳福不浅啊!前头在酒楼私会佳人,今天又刚娶了美名远扬的新王妃,这会儿还没洞房呢,又和美人暗巷私会,艳福这么好,不如也教教我吧?”
“萧衍哥哥……”
江雪落听得惊慌,抓住他的衣服。
萧衍冷声说:“蒋侍卫要是想来王府喝杯喜酒,本王自然欢迎,但本王的私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蒋元兴心想这伪君子脸皮真厚:“我们王爷特意来给你贺喜,既然遇上了,那就请吧。”
之前在大街上还姿态强硬,逼得喜队给他让道,现在又说来贺喜?
谁会信?
但摄政王是亲王,身份高于郡王之上,又深受皇上宠信。
萧衍沉着脸,请他们从正门入府。
本来想让江雪落先回去,她的身份不适合出现在喜宴上。
蒋元兴笑嘻嘻地说:“我们王爷说了,请这位不知名的姑娘一同入府,毕竟也是你南楚王的红颜知己嘛,你成亲了,她也该去道贺一声。”
“这就不……”
“这是我们王爷说的。”蒋元兴指指身后的马车,“你不乐意,跟我们王爷商量?”
江雪落最后还是白着一张小脸,颤巍巍跟着众人进了王府。
摄政王亲自莅临,所有宾客都吃惊不已。
贵宾席位上的太子和几位皇子站起身,满脸笑容地上前迎接。
“皇叔今天好雅兴啊,不是说要去温泉别院小住几日吗?怎么突然就来了,也不叫人通知侄儿一声。”
太子十分热情。
上一任摄政王是皇帝的亲叔叔,萧执砚则是老王爷的老来子。
虽然他的年纪比太子还小八岁,辈分却比太子要高。
属于是当今皇上的弟弟。
因此太子和所有皇子,包括萧衍在内,论理都要叫他一声皇叔。
萧执砚冷淡应了一声,被众人簇拥着进了喜宴大堂。
江雪落下意识跟了进去。
“这位姑娘是谁家的?怎么走到男宾这边来了?女宾们都在另一边呢。”
很快就有人注意到她。
江雪落还没来得及解释。
蒋元兴哈哈大笑:“她可不是来贺喜的女宾,是南楚王爷的红颜知己,新婚夜特意约见南楚王,想给他道喜呢。”
宾客们目光微妙地看着江雪落。
江雪落顿时烧红了脸,慌乱地说:“不、不是……我没有约见王爷……”
“那是我看错了?你没有和南楚王在后门碰面,孤男寡女还挨在一起?”蒋元兴眨了眨眼睛,故作不解,“我记得没错的话,今晚是南楚王的洞房花烛夜吧?你不约他,他吃饱了撑得不陪王妃在新房,也不陪宾客喝酒,要跑到后门去见你?”
“我……”
江雪落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委屈的眼泪都掉下来。
“够了。”萧衍沉着脸上前,挡住她。
“蒋侍卫请慎言,这位是云府的雪落姑娘,是本王王妃的妹妹,她特意过来,只是和王妃姐妹情深,想给姐姐贺喜罢了。”
“给姐姐贺喜,却约见姐夫?”
蒋元兴咂咂嘴,“这恭贺方式挺别致的。”
宾客里有人笑出了声。
此刻在众人眼里,江雪落就是个勾搭姐夫又放/荡虚荣的女人。
江雪落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羞耻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萧衍深吸了口气:“不知皇叔今日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萧执砚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上扳指,道:“听说云家千金才貌双全,本王好奇,来瞧瞧。”
这话让人没法接。
“皇叔,那是我刚进门的王妃。”
萧衍眼神变了。
“你紧张什么?”萧执砚冷扫了一眼被他护在身后,红眼兔子似的江雪落,“本王对你的眼光没兴趣。”
这种假得要死的女人他也喜欢。
眼光真烂。
萧衍脸一沉,太子哈哈笑着揽住他肩膀:“皇叔可真会开玩笑,您是长辈,见一见侄儿媳妇是应该的,阿衍也不会介意的,是吧?”
萧衍看到太子暗示的眼神,知道萧执砚不好得罪,心里堵了口气。
萧执砚名为长辈,其实才二十岁。
一个位高权重的年轻男人,要在你大婚夜去看你的新婚妻子,还夸你的妻子长得好看,这不是羞辱是什么?
萧衍甚至怀疑这是萧执砚记仇他之前让路不痛快,故意来给他添堵了。
这时候,小丫鬟慌张跑过来:“王爷,不好了!新王妃要打死碧桃姐姐,您快去救她吧!”
“你嚷嚷什么?”
萧衍脸色都不好看了。
萧执砚站起身,道:“正好,一起过去瞧瞧吧。”
众人都来了兴趣,纷纷跟上去,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后院新房。
进门就看到满地碎瓷狼藉。
一身火红喜服、披散着乌黑长发的云清欢,被孙嬷嬷和映雪护在身后,脸色不太好看,地上还跪着一个艳丽丫鬟,正哭着喊:
“王妃饶命啊!奴婢不是有心的,求王妃不要打死奴婢!”
萧衍冷脸走进来:“你们在干什么?”
“王爷!王爷救命啊!”碧桃一下扑过去抱住他的腿,大声哭诉,“奴婢不小心打翻了王妃要的粥,王妃就要叫人活活打死奴婢,求王爷救命!”
“胡说八道!”
孙嬷嬷怒斥,“你那是不小心吗?你分明是故意拿着滚粥往王妃身上泼,幸好王妃反应快,才躲开,你还敢颠倒黑白!”
“奴婢没有!奴婢真的是不小心的!呜呜,王爷救我!”
萧衍看向云清月:“怎么回事?”
“她拿热粥想泼我,摔了碗,我要罚她。”云清欢淡淡道,“就这么简单。”
“碧桃不会做这种事。”
“那王爷是觉得我在撒谎,为了污蔑一个丫鬟?”
萧衍皱眉:“她只是无心,你何必跟丫鬟计较?”
“不管因为什么,她差点伤到我,还把我的新房弄得一团糟,我身为王妃,难道连处置一个犯错丫鬟的权利都没有?”
萧衍噎住了。
碧桃见势不妙,刚要大喊求饶。
云清欢说:“把碧桃带下去,掌嘴五十。”
孙嬷嬷一个眼神,陪嫁来的奴仆立刻冲上去,拖着碧桃去外面惩罚。
萧衍没有阻拦。
萧执砚、太子等宾客站在门口,看着这位新过门的南楚王妃,轻描淡写地发落了萧衍的贴身丫鬟,一点面子都没给他。
看来这位名声在外的云大小姐,也不是软柿子啊!
萧执砚迈步走进去,太子等人随即跟上。
“阿衍真是娶了一位好王妃,赏罚分明,不亢不卑,有正室之风,可见云家教女有方。”
太子一开口,其他宾客纷纷客套:
“是啊,南楚王妃气度出众,和王爷真是天作之合。”
“还是皇上慧眼识珠啊。”
云清欢上前,落落大方地行礼,一举一动仪态优雅。
“谢太子殿下夸赞,各位大人有礼。”
萧衍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太子笑着说:“你是阿衍的妻子,也是本宫的堂弟媳,不必多礼。这位是本宫的皇叔,摄政王爷。”
云清欢其实早就看到了萧执砚,她垂下眸。
“见过皇叔。”
萧执砚看着她低头行礼。
摘去了凤冠珠钗,她乌墨一般披散的长发下,露出一张低眉顺眼的精致脸庞,额间的桃花钿灼灼清艳,美得如玉生辉。
“唐家对本王有救命之恩,你是唐家后人,不必对本王行大礼,起来吧。”
云清欢心里惊讶,站起身。
“皇叔这么一说,本宫倒想起来,当初皇叔年幼遇刺,几乎丧命,还是唐老爷子妙手回春,才抢回了皇叔性命。如此说来,唐家确实对皇叔有大恩。”
太子笑着道。
“还有这种事?下官从未听说过。”
众宾客一脸惊讶。
“唐老爷子为人低调,唐家家风也一向如此,怎么会把功劳挂在嘴上?”
“难怪摄政王殿下要亲自过来贺喜,原来是看唐家的面子。”
云清欢也是刚知道这件事。
她想起前世萧执砚逼宫上位,虽然血腥残忍,却也摧毁了萧衍的从龙美梦,让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南楚王府是太子一党,结果萧执砚当了皇帝。
可想而知,萧衍之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就冲这一点,云清欢心里就有些感激萧执砚:“皇叔客气了。”
江雪落站在角落里,看着云清欢站在人群中央,太子、摄政王、众多宾客都笑着跟她说话,眼底便闪过嫉妒和艳羡。
如果她能有云清欢的出身家世,能堂堂正正嫁给萧衍做王妃。
……她一定做得比云清欢更好!
客套话说了两轮,眼看时间不早,太子正准备开口告辞。
忽然一阵喧闹声。
南楚太妃怒气冲冲进来,一进门就朝云清欢训斥:“好一个大家千金,刚进门就闹事!听说你发落了碧桃,还打伤了她的脸,你是想在王府里翻天吗?”
“母妃,您怎么来了?”
萧衍迎上去。
“我能不来吗?这才刚拜完堂,还没洞房呢,她就敢对你身边的丫鬟动手了,往后岂不是要在王府里横着走?”南楚太妃十分恼怒。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碧桃是她特意挑选,留给萧衍的人。
名义上是丫鬟,其实就是留着做通房的,也是她特意放在儿子身边的一颗钉子。
云清欢一进门就发落了碧桃,这是打丫鬟的脸吗?
不!这是打她这个婆婆的脸!
云清欢张口想解释,又觉得没必要。
南楚太妃是年轻守寡养大萧衍的,对这个儿子看得很重,控制欲也很强。
她性格刁钻强势,本身就不是个讲道理的人。
萧衍说:“母妃,是碧桃做错了事,不怪王妃。”
“碧桃伺候你这么多年,她才刚进门,你就急着维护上了?”
萧衍无话可说。
太子急忙打圆场:“堂婶误会了,这事确实不是王妃的错,本宫可以作证。”
南楚太妃看到太子,脸色和缓了不少:“让殿下看笑话了。”
萧执砚冷不丁地开口:“萧衍想维护的人可不是王妃,是角落里的那位。”
南楚太妃立刻看向人群角落。
只见一袭粉衣怯生生,楚楚可人的江雪落站在那儿,神情一下慌乱:“不是我……”
“你怎么在这里?!”
可惜,南楚太妃认得她,她知道这是儿子萧衍真正想娶的心上人。
一个毫无背景家世的平民孤女。
南楚太妃对萧衍期望很高,绝对不同意他跟一个孤女纠缠不清,甚至还想娶她为妃。
因为萧衍的维护,南楚太妃对江雪落十分不满,觉得她就是故意勾引自己儿子。
“你不是云家人吗?今天王府大喜,你一个娘家人跑到这来做什么?这点规矩都不懂?”
“太妃娘娘,我没有……”
江雪落立刻红了眼睛。
萧衍皱了皱眉,说:“母妃,雪落只是舍不得她姐姐,想来看看,您别怪她。”
“今天是她姐姐出嫁,她跟着过来算怎么回事?我们大邺可没有嫡女出嫁,拿姐妹陪嫁做妾的规矩,别打错了主意。”
“太妃娘娘,您冤枉我了,我真的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她一心想嫁给萧衍哥哥做正妃。
怎么可能做陪嫁妾呢?
蒋元兴哈哈大笑:“没错,当妾的还得从小门抬进来,你就不一样了,喜欢在门外勾搭男人,爱好别致着呢。”
江雪落瞬间脸色惨白,摇摇晃晃地差点晕过去。
“蒋元兴!”
萧衍厉声,“你再敢胡言乱语,毁人名节,别怪本王不客气!”
“哎哟,怎么还生气了?好好好,我不说行了吧。”蒋元兴无辜地举起手,又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哔哔。
“护得这么上心,还说不是红颜知己!”
萧衍:“……”
云清欢差点笑出声。
摄政王身边的人也太有意思了,这嘴毒的,跟刀子一样。
江雪落已经羞耻的几乎要晕过去,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可惜,谁也没顾上安慰她。
南楚太妃气得不行:“来人,给我把她赶出去!什么不三/不四的都敢在南楚王府作妖,立刻赶出去!”
丫鬟上去就要拽江雪落。
南楚王府今夜全是贵宾,要是真被赶出去,明天江雪落就会成为全京城的笑柄。
“萧衍哥哥……”
萧衍脸一沉:“母妃,雪落是王妃的妹妹,以后也是我的妹妹,您何必对她如此苛刻?”
“你还要护着她?衍儿,你别忘了,今天可是你大婚的日子!”
你刚过门的王妃还在旁边看着呢。
“王妃也舍不得妹妹吧?”萧衍看向云清欢,眼里全是冰冷的警告。
云清欢觉得讽刺。
原来江雪落在她新婚之夜,偷偷跟萧衍私会了。
前世恐怕也是如此,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这一世有摄政王这个变故,他们被人撞见了,萧衍为了江雪落的名声不受损,竟然威胁她开口掩护。
“既然王爷这么心疼她,就让她留下吧。”
萧衍说:“我没有让雪落留在王府,只是天色已晚,我会让人备车送雪落回去。”
“王爷安排就好。”
云清欢淡淡地说。
萧执砚没说话,却看见她长长睫毛遮住的眼底,一闪而过的自嘲。
不自觉转了转手上扳指,萧执砚冷淡地说:“既然你要照顾别的女人,那正好,本王也有些私事,要单独跟王妃聊聊。”
众人一愣。
云清欢也愣住了。
在她的新婚之夜……单独,跟她聊?
萧衍脸色一下子黑了。
他没管身后的江雪落,大步挡在云清欢面前,冷冷直视面前的萧执砚。
“皇叔酒喝多了,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从进入新房开始,他就感觉,萧执砚的目光一直在云清欢身上。
男人最懂男人。
哪怕打着唐家的幌子,他也一眼看出了萧执砚的心思。
萧执砚不咸不淡地说:“你这个当姐夫的,都能在新婚夜跟小/姨子单独聊,本王是长辈,想和晚辈叙叙旧,有何不妥吗?”
萧衍眼神冰冷地看着他那张俊美又年轻的脸。
“皇叔,是真把自己当长辈吗?”
萧执砚眯起眼。
两个名为叔侄、实际年岁一样的男人对视,空气里隐隐弥漫了火药味。
云清欢蹙了蹙眉:“萧衍……”
“没让你说话!”
萧衍冷扫了她一眼,口气冰冷,有愠怒也有厌恶,“你给本王安分点!”
刚进门就招惹了萧执砚这种人。
真是……放/荡成性!
萧衍一腔无名火,对云清欢更添了三分厌恶。
萧执砚看着他们说话,忽然,冷笑了一声:“本王当然把自己当长辈,不然像你一样,又当姐夫又当情夫吗?”
萧衍眼神像淬冰一般。
“皇叔要和侄媳妇叙旧,今夜不合适,不如改日,我们夫妻一同上门拜访?”
“本王就要今夜叙。”
萧执砚语气低沉,声音噙着危险的狠意:“你,拦得住?”
霎时,萧衍瞳孔紧缩,猛地拽住了萧执砚的领口,声音像是淬了冰渣一样冷。
“萧执砚!”
萧执砚丝毫不惊慌,他比萧衍略高一些,狭长的眸垂下看着他。
那是居高临下的轻蔑。
——和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傲慢、不屑。
“阿衍!”
“衍儿!”
太子、南楚王妃和众多宾客都惊了,太子立刻上前阻拦:“阿衍你做什么?不准对皇叔不敬,快松手!”
“衍儿,他是摄政王,你糊涂了吗?”
萧衍充耳不闻,怒极的眼神死死盯着萧执砚,恨不得一拳打在他脸上。
“萧衍!”太子也恼了。
眼看情况混乱,宾客们赶紧上前劝。
云清欢也不能站着了,她皱了皱眉,上前按住萧衍的手臂。
“萧衍,你先松开,冷静一点。”
萧衍几乎咬碎了牙,松开手,目光又落到云清欢身上。
云清欢正看向萧执砚。
她在看萧执砚有没有受伤,他身份不同,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他比太子还要受皇帝宠信,要是萧衍真的伤了他,整个南楚王府都要遭殃。
她才刚嫁进来第一天。
不想跟着萧衍被连坐。
萧衍却误解了她的眼神,一股无名火上涌,他一巴掌就朝她脸上打过去。
“不知廉耻!”
云清欢猝不及防,也来不及躲。
她本能地闭上眼睛等着疼痛。
这一巴掌却迟迟没有落下,反而听到“砰!”一声巨响。
她惊诧睁开眼。
就看到萧执砚脸色冷戾地抓住萧衍的手腕,一脚就将萧衍踹了出去,萧衍差点撞碎桌子。
“摄政王,你这是做什么!衍儿!”
南楚太妃尖叫一声扑过去。
太子头都大了:“皇叔,你怎么又打人……”
宾客们脸都吓的变色,一瞬间想起诸多在摄政王手上遭殃的勋贵案例,这位可是能当着皇上的面,把四皇子活活打断腿的主儿。
只是踹了南楚王一脚,呃……
已经很收敛了。
看着被南楚太妃搀扶起来的萧衍,没人敢帮他说话。
萧执砚瞥了一眼呆住的云清欢,语气含戾地说:“把脾气发在女人头上,萧衍,你现在是真出息了,看来是南楚老王死的早,没教过你规矩,本王教你。”
萧衍扶着胸口,眸子像淬了毒:“本王管教自己的女人,皇叔这么生气做什么?您不是长辈吗?”
“正因为是长辈,才要教你。”
萧执砚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脸。
“本王最厌恶的,就是欺负女人的东西,况且本王开始就说了,唐家对本王有恩,你当着本王的面欺负本王恩人的外孙女,是想跟本王示威吗?”
萧衍一把挥开他的手。
他是因为唐家的恩情才护着云清欢?
笑话!
他萧执砚一向恣意妄行,冷血寡情,何时记过别人的恩?
萧衍冷笑不止。
有些话,他说出来都觉得恶心.
“执砚,你别生气,衍儿他不是这个意思,你不是想跟衍儿王妃说话吗?可以可以,你们尽管说,我保证没人打扰你们。”
南楚太妃惊慌地说。
她只怕自己儿子再惹怒萧执砚,像四皇子一样,被打断腿啊。
“母妃!”
“摄政王是你皇叔,是跟你父王一个辈分的长辈,你怎么跟皇叔说话的?还不快出去!”
萧衍气得发抖。
这可是他的新房,他的大婚之夜!
太子一把拽着他的胳膊,往外拉:“堂婶说得对,你是酒喝多了,人糊涂了,快跟本宫出去清醒一下。”
南楚太妃急忙招呼丫鬟跟了上去,江雪落也混在其中。
蒋元兴见状也往外走,笑呵呵地说:“闹过洞房,看过新娘,也该回去继续喝酒了!”
“对对对,我们也该回酒席上了。”
“先告辞……”
身下的宾客如梦初醒,就跟逃难一样跑出去。
“哎!”云清欢还没来得及拦,砰一声。
新房大门都关上了。
只剩下她和萧执砚两个人,站在一片喜庆的新屋里。
感觉到身后男人的目光落在身上,云清欢头皮发麻。
前世的新婚夜,她一杯酒下去人事不省,至少睡了个好觉。
这一次呢?
更糟糕,完全乱成一锅粥了。
而这一切的根源,都因为她身后这位……惹不起的摄政王!
云清欢转过身,保持冷静:“皇叔,您想和我聊什么?”
赶紧聊完赶紧走。
萧执砚说:“不用叫本王皇叔。”
“这……”
“本王看不上萧衍这种侄儿,没品。”
萧执砚口吻里,明显全是嫌弃。
云清欢有点想笑,她忍住了。
“那我叫您王爷吧,您是有什么事想问我吗?关于唐家的?”
她不是自恋的人,从前和摄政王毫无关系,没道理一重生,他就找上来了。
只可能是因为唐家。
云清欢心里暗暗警惕。
前世,萧衍就是通过她,替太子拉拢唐家,被唐家拒绝后又心生毒计,利用唐家御医的身份栽赃陷害,最终害得唐家满门抄斩。
重来一次,她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只要是有关唐家,她都要格外谨慎些。
萧执砚却问:“你不生气吗?”
“气什么?”
“萧衍跟你妹妹勾搭不清,对你毫无维护,甚至……”
萧执砚说得一半,又停住。
“什么?”云清欢好奇。
萧执砚说:“甚至,他母妃把你推给本王挡灾,他也默认了。”
新婚之夜,让一个刚嫁进来的小姑娘,单独跟别的男人待在新房里。
即使这个男人是“长辈”。
即使这是萧执砚自己提的要求。
但南楚太妃的做法,无异于是将云清欢“卖”给萧执砚,任他处置,只为了替萧衍消祸。
萧衍明知道,但他默认了。
拿自己刚过门的妻子挡灾,萧执砚眸底一闪而过轻蔑。
云清欢淡淡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都是人之常情。”
在萧衍心里,江雪落比她重要。
在南楚太妃心里,萧衍也比她重要。
他们母子都只是选择了自己认为重要的那一个,人之常情,何必生气?
该气的该伤心的,她上辈子尝够了。
现在想想,只觉得不值得。
“何况……这不是王爷您提的要求吗?”云清欢半开玩笑地说,“我真要生气,岂不是该气王爷您,把我置身两难的处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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