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俏的公子我没瞧见，倒是看到了位春心荡漾的官家小姐，脸上红得快滴出血来了。”宣凝故作讶然，“哎呀，怎么我一说，怡妹脸上烧得越来越厉害了？ 该不会是中暑了吧？”
宣怡瞪着眼：“你胡说什么呢？谁，谁春心荡漾了？！”
她本就心虚，宣凝这一吵嚷还把程禄的目光吸引过来了，她羞得想躲又不愿躲，希望程禄能多关注点自己，又怕程禄因为宣凝的话而对她印象不好。
她抬眼一瞟，谢衡就站在宣凝前面，便指着宣凝的鼻子道：“倒是你，和谢大哥关系好到了能同乘一辆马车，怎么还一直盯着程公子看？莫非是见一个爱一个？”
“程公子？哪位是程公子？”宣凝故作茫然地四下一望，见到程禄那张白净脸恍然大悟道，“原来怡妹这么关心与父亲攀谈的那位公子啊！隔得这么远却连对方的姓氏都知道了？”
宣怡气急败坏，指着宣凝的鼻子不敢骂，怕损了自己的形象。
谢衡在前漠然立了半晌，一直在观察宣凝对待程禄的态度。听宣凝说出这番话后，基本断定她对程禄绝无半点意思，心里松了口气。
她可以不喜欢他，但绝不可以再对程禄继续痴付真心了。谢衡舍不得她再受苦。
“还有，”宣凝眉眼弯弯，仰起臻首，眸子清亮地望着谢衡几乎完美的脸，“放着灼灼如玉的谢大哥不爱慕，我为何要去瞧外头没名没姓的毛头小子？”
“你？！”宣怡不可置信地瞪着宣凝，完全没想到宣凝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表达自己对谢衡的爱慕之意，更没想到宣凝会这般轻辱她看上的男子！
她气得嘴唇都哆嗦了，扭头就慌乱跑开，要去找正和船家商议的陈氏。
比她更震惊的，还有谢衡。
他惯常冷漠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愕然，侧眸低首一看，宣凝正扬着明媚的笑脸，如三月桃花般看着他，让他不觉心神一震。
“你……”谢衡退后一步，撇开脸，“如果你不知道爱慕为何意，就不该随意出口。”
“那我若不知道，谢大哥可以教教我吗？”
看着谢衡泛红的玉白脖颈，宣凝反更进一步，双眸懵懂单纯地看着他，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的在虚心求教。
湖上清风恰在此刻拂面而来，将她身上淡淡若兰的少女馨香送到了他鼻间，惹得他气息发乱。
他闭了闭眼，没想到宣凝重活一世后，性情变了这么多。
前世在二人误会产生之前，他不是没有跟她表明过自己的心迹，但那时的她总是一副懵懂模样，他就一直以为她对男女情事单纯无知，所以之后才会对程禄爱得那样死心塌地。现在想想，她是装的吧。
她不喜欢他，却不忍伤害他，所以才会装得那样好。真是让她煞费苦心了。后来她误会自己和他之间有血海深仇，便一心觉得他的话是蒙骗人的把戏，才会说那么狠绝的话来伤他。
那她现在这般直白地表达爱慕，意欲何在？
就因为是加出来的喜欢，才会如此坦然大胆地撩拨吧。
谢衡心底苦笑了一声，忽然冷静了下来，垂眸看向宣凝娇俏的小脸。
“怕是轮不到我来教。”
宣凝愣了下，这话听起来怎么有种......凄苦委屈的意味在？
但这句话落到旁人耳里，引起的效果就不同了，都以为谢衡这是在讽刺宣凝，就一个个都嘲笑宣凝太自以为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陈氏被宣怡拉过来的时候，就见宣凝怔怔地痴望着谢衡，两人挨得极近，谢衡除了身形有些僵硬外，神情还是与平常的冷漠疏离并无二致。
宣怡在她身边添油加醋说了通，陈氏就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忙笑着上前揽住宣凝的肩膀：“快别发愣了，先上船吧？”
宣凝心情复杂地收回视线，随陈氏等人先上了船。宣怡在旁边阴阳怪气：“某些人啊，真是一点儿自知之明都没，女儿家说那种直白的话还一点都不害臊，估计乡下泥腿子都是这种性子吧。”
周姨娘等人高声附和着。
谢衡心里乱糟糟地目送宣凝上了船，才转身朝宣侯爷等人的方向看过去。
此时宣侯爷不知为何又坐上了马背，正和宣二爷和宣三爷嘱咐些什么。程禄朝他行礼说话，他面带欣赏地应了，提起缰绳就要往来时的方向去，却冷不丁在转头间瞧见了谢衡，便朝谢衡点点头致意。
谢衡微微俯身算作回应，再抬眼宣侯爷已经驾马离开，没多久就只能看见马蹄溅起的点点烟尘了。
程禄刚才在和宣侯爷说话时，嘴里虽应着宣侯爷的问话，两只眼睛却时不时瞄向侯府家眷的方向，自然也注意到翩然若谪仙的谢衡了。
刘氏曾和他在信中说起过这位谢世子，身份高贵又深得宫里丽妃娘娘的疼爱，性子骄矜自持，清贵无双。
程禄一向自认为风貌一绝，在谢衡面前却不得不服。想着谢衡煊赫的家世，他早想上来攀谈了，此刻见谢衡也正神色不明地看着自己，便朗笑着迎过去：“见过谢世子。谢世子风姿卓卓，真乃……”
他吹捧的话还没说完，余光中眼前人竟直接挥袖转身，步入了画船上。
程禄心里一惊，脸上也略带阴沉。刚才宣侯爷和两位宣家老爷都待他极为亲和，这个谢世子算起来是宣侯爷的后辈，竟待他这般轻怠？！
两位宣老爷见程禄的面色不大好，便稍稍解释了两句，邀他同上画船。程禄迅速变化神色，和宣明宣流等人并肩入了画船。
这条画船极大，装饰精美不说，制造的时候也极其考究，在湖面上四平八稳，让人如履平地。
程禄一进画船，便见满目皆是俏丽佳人与身姿挺阔的权贵男子，顿觉通体舒畅，如入仙境。
他稍稍一转眼，很快就从百花丛里寻到了开得最艳的那朵牡丹——正支腮遥望窗外的宣凝。
刚才在外面，程禄虽然听不见这群贵女在说什么，但也感觉出来这位侯府嫡女与其他女眷关系并不好，此刻见她孤身坐在临窗的位置，便起了攀谈的心思，故作无意地坐在了“宣湘”的身侧。
“这位小姐，不知这里有人坐吗？在下寻不到空位了。”
宣凝本在想谢衡刚才对自己说的话，心情烦闷，乍然听见这让人恨得牙痒痒的恶心声音，顿时起了报复心思，转脸时却摆上了笑容。
“既寻不到位置，公子请坐吧。”宣凝微微颔首，端正了身子，眉眼温和含笑。
她虽蒙着面纱，可光是看这精致无双的半张脸，程禄的身子就已经酥麻了大半，忙卖弄着自己的才学高谈阔论起来。
宣凝始终保持着微笑认真倾听，时不时还面露倾慕之色，弄得程禄情绪愈发高涨，声音越来越大。
而坐在宣凝身后始终用余光打量前座情形的谢衡，听见前面传来的欢声笑语，双拳攥得咔咔作响。
侍立一侧的秦德紧张地擦了擦额头的汗，心想自家主子脸色头一次这么黑，该不会是气急了要杀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