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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收心,爷让你高攀!李蕖周缙全局

雨酥酥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友情提示:勿带脑瓜,自带想象力。*烈阳当空,知了都歇了力气躲在树荫下面乘凉,李蕖却被压在院子里跪着,晒的如蔫吧的茄子,软了吧唧没精神。“灭了你的九族,都抵不了老太太一命!”“有这个福分被老太太看中给爷们儿为妾,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还敢当街拦招讨使的车驾告老太太强抢民女!”“也不打听打听,这两江十八河的周氏是怎样的世家大族,就敢两眼一抹黑的得罪!”徐嬷嬷疾步走到李蕖身边,抬起一藤鞭便打在了李蕖的背上,疼的李蕖瞬间倒吸一口凉气。“自你入府,锦衣玉食的伺候,未曾让你吃过半分苦,这一藤鞭,就当是长个记性!”徐嬷嬷说着,收起了藤鞭,又换了一副语气。“瞧瞧,老太太被你气晕过去,醒来不过是要罚你一藤鞭便罢。”“老太太是这世上最心善的老太太了...

主角:李蕖周缙   更新:2025-05-28 00: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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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李蕖周缙的其他类型小说《收收心,爷让你高攀!李蕖周缙全局》,由网络作家“雨酥酥”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友情提示:勿带脑瓜,自带想象力。*烈阳当空,知了都歇了力气躲在树荫下面乘凉,李蕖却被压在院子里跪着,晒的如蔫吧的茄子,软了吧唧没精神。“灭了你的九族,都抵不了老太太一命!”“有这个福分被老太太看中给爷们儿为妾,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还敢当街拦招讨使的车驾告老太太强抢民女!”“也不打听打听,这两江十八河的周氏是怎样的世家大族,就敢两眼一抹黑的得罪!”徐嬷嬷疾步走到李蕖身边,抬起一藤鞭便打在了李蕖的背上,疼的李蕖瞬间倒吸一口凉气。“自你入府,锦衣玉食的伺候,未曾让你吃过半分苦,这一藤鞭,就当是长个记性!”徐嬷嬷说着,收起了藤鞭,又换了一副语气。“瞧瞧,老太太被你气晕过去,醒来不过是要罚你一藤鞭便罢。”“老太太是这世上最心善的老太太了...

《收收心,爷让你高攀!李蕖周缙全局》精彩片段


友情提示:勿带脑瓜,自带想象力。

*

烈阳当空,知了都歇了力气躲在树荫下面乘凉,李蕖却被压在院子里跪着,晒的如蔫吧的茄子,软了吧唧没精神。

“灭了你的九族,都抵不了老太太一命!”

“有这个福分被老太太看中给爷们儿为妾,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还敢当街拦招讨使的车驾告老太太强抢民女!”

“也不打听打听,这两江十八河的周氏是怎样的世家大族,就敢两眼一抹黑的得罪!”

徐嬷嬷疾步走到李蕖身边,抬起一藤鞭便打在了李蕖的背上,疼的李蕖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自你入府,锦衣玉食的伺候,未曾让你吃过半分苦,这一藤鞭,就当是长个记性!”

徐嬷嬷说着,收起了藤鞭,又换了一副语气。

“瞧瞧,老太太被你气晕过去,醒来不过是要罚你一藤鞭便罢。”

“老太太是这世上最心善的老太太了。”

“偏你一身反骨,骗的老太太好苦!”

李蕖闻言只想笑。

心善?

因为她是行善日始第九百九十九个从北城门入城的女子,且年龄与周氏三爷相当,便威逼利诱她给周三爷做妾是心善?

若非她装巧卖乖,哄得他们松懈,她哪里有机会出府拦京派招讨使的路,当街揭穿周府强抢民女一事?

“幸亏老太太没有大碍,否则,叫你尝尝凌迟的滋味儿都不为过!”

徐嬷嬷不是在放狠话。在两江十八河流域,周氏手握特殊势力:漕兵。

人称地上萧氏称皇,水上周氏无冕王。

大乾国运作离不开水系安稳。

周氏地位,可想而知。

她警告了李蕖之后,抬脚便朝廊上走去。

廊上,竹帘遮阳,消暑的冰盆氤着冷气,顺着婢女手中的扇子飘向锦绣堂主人的方向。

周缙懒懒的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

李蕖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廊上光景,复又垂下眼皮。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未料,这京派招讨使正是周家三爷,周缙。

她连堂都未上,就被周缙提溜回了周家,罚跪在了这儿。

事已至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李蕖不甘的闭上了眼睛,心中恨极了这等级森严又毫无人性的男权封建社会。

廊上再有声音传来,也撩不动李蕖半分心绪。

她胎穿而来,却是最底层穷的糊不上嘴的百姓。

努力在这愚昧的世道中挣扎,只想将日子过的舒适。

可她偏托生了女胎,天生矮男人一截,事事掣肘。

从闭塞且被宗族掌控的农村,努力至今,好不容易实现财富自由,且有了奔向自在的机会,却在河洲折戟。

天待我薄!

忽然间,耳畔传来一个清冽如玉的声音:“既然不愿做我周府的姨娘,那就不勉强。”

她猛地抬头,便看到廊上不知何时多了几个人,其中一个一米八的大汉子,满脸痘坑,一双漂亮的黑眸,正怔忪的看着自己。

周缙的贴身小厮怀秋呵斥:“还不磕头谢恩!”

那大汉子赶忙跪地谢恩。

距离大汉不远的徐嬷嬷欲言又止,一双眸子盯着李蕖似有急色。

直到周缙带着人离去,徐嬷嬷才气急的从廊上下来:“姨娘好好的主子不当,难道要跟常三那挑粪的!

老奴领着您去给老太太赔罪,只要老太太开口,三爷不会不留您。”

这般貌美又长袖善舞的妙人,只要她愿意,未来三爷房中必有她一席之地。

徐嬷嬷觉得,只有这样的姑娘,才配给玉树临风的三爷做妾!

也只有这样的姑娘,才能跟凛若冰霜的三爷,互补!

徐嬷嬷的想法,李蕖不知,但她从耳朵捡来的只言片语得出一个结论。

她指着常三向徐嬷嬷求证:“周三爷将我配给了他为妻?”

徐嬷嬷赶紧为自家三爷的行为找补:“因着老太太晕厥一事,三爷正在气头上,您快些起来。”

李蕖就着徐嬷嬷搀扶的手,踉跄的从地上站起来。

她现在是良籍,无从追究周缙凭什么不遵从她的意愿将她配人。

因为这就不是一个可以讲理的时代。

徐嬷嬷手法娴熟的替李蕖揉了揉膝盖还有小腿劝道:“咱三爷生在钟鸣鼎食之族,本能蒙荫入仕,却凭实力夺得探花,实乃人中龙凤。”

“姨娘有此机遇,是天赐良缘,定要抓住……”

徐嬷嬷絮絮叨叨,李蕖全然听不进去,她定定的看着常三,待到腿能迈步,便踉跄到常三的面前,仰着头,盯着常三的眼睛:“你是家生子?”

“是,是。”常三耳朵羞红了,躲开了李蕖的视线。

李姨娘入府当天,便以美貌出名,后来更是哄得府中大小主子都喜欢她,名声早在下人跟前传开。

“你是挑粪的?”

“娘说年底就能求了老太太恩典,放奴才出府去。爹娘在城外买了十亩良田!”

到时候,他就是有地的良民,不用挑粪!

他郑重的说完,发现他心中引以为傲的十亩良田,和脱奴为良,在穿着华丽,仙姿佚貌的李姨娘面前,似乎无足轻重,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不料李蕖却笑了:“出府?出府好呀!”

她露出了陷入河洲以来,最真实的一个笑。

什么叫柳暗花明!

这就是啊!

远离压迫,奔向自由。

比起高墙深院,锦衣玉食,围着一个男人勾心斗角画地为牢,她更想要瓜田李下的自在生活。

为此,她筹谋了六年,整整六年!

从燕地到河洲,步步为营,呕心沥血!

就差一点点,一点点!她的筹谋就要折在河洲!

李蕖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常三哥,我们找个地方聊一聊!”

对付河洲土著豪强,她势不如人只能任人宰割。

但是拿捏一个家仆,她有十成把握。

不管徐嬷嬷如何在她耳边说做周府的姨娘日子怎样怎样的快活,李蕖都未理会。

她笑着给徐嬷嬷行了一礼:“这一个月多谢嬷嬷事无巨细的照拂。”

徐嬷嬷仿佛又见到了事发前的李蕖,总是扬着明媚的浅笑待人,让人如沐春风。

不待她说什么,就看到李蕖拉着常三的袖子朝院外跑去。

她心塞不已:“姨娘要三思啊!”

“哪里需要三思,这等天大的好事,再犹豫一刻都是我的错!”

她要尽快离开周府,离开河洲,她要南下去万县,跟大姐夫和大姐汇合。

届时,全家团圆,她出钱,依仗姐夫官途庇护,不怕没有自在日子过。

她为了过自在日子,存了很多很多的钱!

转机既至,第一步便是了解常三的家庭情况。

常三对李蕖的问话,几乎知无不言。

常三父母都是大厨房的人,常母擅长煲汤,得二夫人青睐。

常父是大厨房的外院采买,是个油水多的活计。

常三姐妹两个,没有兄弟,因为长得丑,不合群,所以是个独来独往的挑粪工。

一家依靠周府过活,是周府家生子,再无特殊。

了解了常三家世之后,李蕖便亮出了她尖锐的犬齿。

她本不是纯善之人。


桂树成阴,待含花苞。

李蕖停在阴凉下,走在前面的常三也跟着停下了步子,转身看向了李蕖。

她浅笑着,灼灼烈日透过树叶缝隙,趁风摇摆,扫视不到她脸上的半点瑕疵,如剥壳鸡蛋一样冷白的肌肤上略有微霞,想是之前被罚跪晒的。

美眸皓齿,倾城之容。

常三匆匆扫了一眼,便自卑的挪开了眼睛。

他似是知道李蕖不愿于他为妻,难得开口为自己争取:“三爷的命令不可违背。”

谁人不爱美?

一句话已让他汗如雨下,觉得自己丑陋无比。

不仅是脸丑陋,内心更丑陋到无地自容。

李蕖淡然的迈步朝大厨房的方向走去。

“常三哥,实不相瞒,我姐夫赵连清乃万县县令,他和燕王世子萧琮交好。”

“周家自然不惧我姐夫,但是你若想拿着鸡毛当令箭对付我,便要考虑考虑,若我姐夫追究,常家能否从我姐夫手中全身而退。”

“退一步,你拿周三爷做挡箭牌,我那姐夫若是求燕王世子做主,周家是否还会为了你一个区区家奴,拂了燕王府的面子?”

李蕖的每一句话都踩在常三的心尖。

“我得罪了周家,河县非是我立足之地。你父母皆在周府立足,又没兄弟,即便你脱奴为良,总不能抛弃父母随我去万县立足。”

李蕖说着,抬起脚步。

两人边走边说,这回常三跟在李蕖身后。

他盯着李蕖的脚后跟,唇抿成了一条线。

李蕖放慢了脚步,等他同游走。

见他跟上来,侧头看他:“你助我离开周府,我赠你千两白银。”

“有了这笔钱,你无论是娶妻买妾,还是置产,余生无忧。”

“另外,我善调理肌肤,三小姐脸上的雀斑就是用了我的方子改善的,我能还你一个健康的肌肤。”

常三猛地顿步,抬头看向了李蕖。

他不为自己是奴自卑,不为自己是挑粪的自卑,只为自己这张长满红疙瘩的脸自卑。

天知道他多么想要一张正常人的脸!

他心动了。

李蕖见状,便知说服了常三,心中一松,一抬下巴,笑着示意常三跟上:“去见见你的父母。这事儿需要你父母一起出力。”

李蕖心中已经有了 一个完美的离开计划。

没有跟李蕖成为夫妻的压力,常三似乎话也多了。

他问:“姨娘为何不愿意给三爷做妾?”

不知是脱离周府在即心中放空,还是对周府强抢民女这种行为厌恶到了极致,李蕖将‘隔墙有耳’抛到了九霄云外,加快脚步,愤恨的脱口而出:“他不配!”

郁郁葱葱的花丛小树之后,一步之遥的另外一条岔路上,周缙瞟了一眼声音消失的方向,眼神重新挪到了眼前泫然欲泣的女子身上,上下扫视一遍,最后定格在她的脸上。

挑剔的开口:“你比她差远了。”

他决定改主意了。

卢燕燕羞愤难当:“三表哥,我可是你亲表妹,家世清白来历清楚,纵然自荐枕席有失体统,但我总比旁人来的底实。

姑母也是这个意思,不看僧面看佛面,表哥不该拿我与一个以色侍人的玩意儿相提并论!”

说罢,转身哭着跑了。

李蕖到大厨房的时候,大厨房的人都在恭喜常母家中有喜。

常母却笑得不安。

李蕖的丰功伟绩早就传遍周府上下。

连三爷都看不上,老太太都敢骗的女人,她们家怕是消受不起!

当听到李蕖要跟常三假成亲借机离开周府的时候,常母更是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李蕖这回先礼后兵:“天气炎热,我母亲正在坐胎,我至少要等上半月才会离开河县。

这段时间,我可以先帮常三哥调理肌肤。”

常三的肌肤是一家子的心头事。

之前常三看上了灶房一个烧火丫鬟,那丫鬟长相普通。

却在听到常三有意于她之后,第二天就跟一了个大了十岁的鳏夫。

宁愿做人后娘也不愿给常三做妻。

若常三脸好了,依他们家的条件,何愁娶不到好媳妇。

常母心动,但觉得阳奉阴违得罪三爷的风险太大。

李蕖浅笑:“常婶,我姐夫科举入仕的保人之一便是北燕世子萧琮,此事可查。”

常母咬牙:“五千两,此事若是主子追究……”

“所以婚期宜早不宜迟。”李蕖不疾不徐的开口。

“过了洞房花烛,老太太不会再想让我给周三爷做妾。”

“周三爷也没有看人洞房花烛的癖好。”

“如此,大局便定。”

“同时,常婶子,您可以借此机会求个放良的恩典。”

“到时候我跟常三哥搬出周府,更方便我出入给常三哥制药。”

“我得罪了周府的主子,不在周府晃荡,意外自然也少。”

常母看了一眼儿子的脸,应下:“五千两!姑娘若是失言,我们便立马上报主子!”

“嗯,我不想招惹周家人,自然会尊诺。”李蕖话音刚落,便有灶房的熟人来后罩房找常母。

“常婶儿,三爷院子里的徐嬷嬷送了婚仪用品,传话说今夜为李姨娘办喜事儿,请婶儿过去呢。”

常母吃惊:“这么快?”

李蕖挑眉。

看来,不想听周老太太安排的人,不仅是她一人。

“婶儿,既然主子有命,您先去忙去。”

来人见到李蕖,笑着给李蕖行礼,然后道:“还请姨娘也一并过去,有妆娘来给您上妆。”

常母跟李蕖对视一眼,李蕖开口问:“去何处上妆?”

“徐嬷嬷说,在紧挨着大厨房的岫岩阁内。”

李蕖心中一松,还以为周缙反悔了,眼下看来,他是要亲手促成她和常三的亲事。

甚好。

常三去找常父交待事情始末。

李蕖和常母去见徐嬷嬷。

这回徐嬷嬷见到李蕖便没有再叨叨。

李蕖保持着应有的礼貌,配合徐嬷嬷的安排,洗漱,换衣,上妆。

看着头上插入的金镶翠挑簪,李蕖疑惑:“这簪子太过贵重。”

“主子赏的。”徐嬷嬷态度不似之前殷切,平静淡然很多。

李蕖瞧徐嬷嬷不想多话的样子,便没再开口。

岫岩阁内,红灯高挂。

李蕖一身常服盖了红盖头,坐在洒满了桂圆红枣的床上,静静地等着常三过来。

她觉得自己今天这妆容画的有些好看。

不过,想到常三不敢看自己,便也不怕常三见到她之后,会起色心。

倘若他起色心,她也有簪子可以刺他!

外面似有喧哗声,大概是灶房的人在吃酒。

李蕖知道常家算是体面的下人,如今主子给做脸,热闹些是应该的。

她想,过了今夜,河洲周氏之困算是解了。

等出了周府,确定娘身子无大碍,便能定下去万县的时间。

到了万县,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想到这,她不由的笑了。

大姐说给二姐物色了一个郎君,是二姐喜欢的书生类型,不出意外,明年就不用给二姐缴纳超龄不嫁的税银。

都是好事。

越想心中越松快,盖头掀开也未立刻抬眸看常三,只道:“今日成婚,明日大概要去拜见周三爷。”

“届时,我会提出将你放良一事。”

常母去求老太太,她求周三爷,东边不亮西边亮,再不济就等到年末。

李蕖眼神渐渐聚焦,入目是一件绣了金丝海棠蕊的锦袍。

她猛地抬眼,便对上了周缙那双深沉冷眸。

刹那间,被李蕖刻意压下去的记忆汹涌而出。

河洲府衙后院的凉亭中,李蕖亲眼看到一个貌美的少女,被眼前这人一匕割喉。

鲜血溅出,洒在了眼前这人如玉光洁的脸颊,像是妆点的梅花,妖异又令人恐惧。

李蕖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突然颤栗,仿若在户外安全地带开心野餐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被蛰伏的冷血猛兽盯住,心脏几近停跳。

咽喉不自觉的吞咽了一下,她尚未来得及开口说话,下巴便被凉如寒玉的手指擒住。

“配不配,倒不是你说的算的。”

“李氏,管好自己的小尖牙,否则,爷凌迟你九族。”


喜庆的红灯笼在暖风中摇曳,李蕖冲出了房门,匍匐到墙角日常汲水的大缸旁边,舀起了大缸中的水,便开始漱口。

可水将将入口,胃便一阵翻江倒海,吐的满地都是。

她分不清嘴巴中的苦水是胆汁还是其它,只能用清水一遍又一遍的漱。

灵巧的夏风裹挟着热浪与灯笼一起嬉戏,似是在嘲笑李蕖的异想天开,嘲笑她用尽心机躲了六年,可还是被权势之上的男人肆意侮辱了。

脚步声从身旁掠过,李蕖死死的抓着水瓢,静静等着脚步声的主人离去。

没关系,六年她都熬过来了,不在乎这一天两天。

明日之后,她就有出周府的身份和理由。

未来她的小弟会出生,二姐会出嫁,她有钱有闲,日子会越过越自在。

她会忘记之前发生的事情。

对,会忘记的。

她舀取一瓢水从头浇下,假装热泪不曾夺眶。

待脚步声渐渐远去,才觉得胸腔内换入了新鲜的空气。

可气才换一半,就听徐嬷嬷到她跟前,恭敬有礼的道:“姨娘,芳华苑已收拾妥当,还请姨娘移步。”

她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徐嬷嬷,同时又觉得徐嬷嬷在跟她开天大的玩笑。

“姨娘!”

从十岁那年,燕王世子萧琮突然吻她的那一刻起,她就在绞尽脑汁的避开为妾之路。

为大姐扬名,助贫穷的大姐夫科考,求萧琮为大姐夫运作为官,一步一步,她都在逃离上位者施舍给她的为妾之恩。

妾是什么烂东西!

通买卖的贱l货!

身不由己的躯壳!

一个出身差,貌若花,她就要给手握权势出身尊贵的男人做妾?

凭什么啊!

“我是良籍!是良籍!”

李蕖的强调在这夏日燥热的夜晚,显得苍白无力。

可她的眼神却灼的徐嬷嬷惊愕不已。

给周氏三爷做妾,和给普通人做妾可天差地别!

女子满脸的水,眼神却那么的坚毅,透亮,不屈。

宁折不弯。

半晌,徐嬷嬷找回自己的声音:“姨娘,燕王世子萧琮见到三爷,都要拱手称一声世叔。

万县在长江流域,周氏想要换个县令,也只是一句话而已。”

李蕖一口气梗在心头。

仿若之前她拿捏常家母子一样,周氏拿捏她,轻而易举。

李蕖不服。

她期待有个突破点,眼睛环视一圈,才发现院子里跪了满地的下人,常家母子二人的位置尤为靠近李蕖。

仿若是察觉到了李蕖的视线,常母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猛地给李蕖磕头。

“今日姨娘大喜,恭贺姨娘,薄礼不成敬意。”

说着,双手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红布包裹的红封。

李蕖使劲压制着心中那股子功亏一篑的愤恨和恼怒,她强迫自己冷静。

—“姨娘为何不愿意给三爷做妾?”

—“他不配!”

—“配不配,倒不是你说的算的。”

是了,周缙听到她跟常三说的那句话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慢慢放松捏着水瓢的手指。

马有失蹄,人有失手。

李蕖安慰自己。

错已经犯了,下次定要谨言慎行。

除此之外,她要想办法补救。

周氏武将起家,代代都有麒麟儿。

传至现今三百年,几乎跟国同岁,是地地道道的世家大族。

这一房周家大爷是正儿八经科举入仕,现是一品京官,手握实权。

二爷是个商才,周氏之富,李蕖在燕地便有耳闻。

大爷膝下两子,老大蒙荫入仕,老二也是官身。

三爷周缙她了解的最深。

之前做到了正三品敛事都督,差点尚公主,后来平调去了山西拿寇,李蕖刚到周府的时候,就听说周缙平寇有功,帝定有嘉奖。

眼下不知怎么回了周氏大本营河州当招讨使。

不管从哪方面说,周氏都不是她和姐夫能撬动的庞然大物。

症结所在,便是周缙。

周缙生于周氏,又是周氏老太君的老来子,生在罗马,一辈子顺风顺水,大概从来没有被人下过面子。

李蕖自知自己失言理亏,心道见到周缙给她道歉赔不是,服个软。

一般身在高位,自负自满的男人,争的就是一口气。

她诚心认错,将面子里子都还给他,且她还是一届小女子,对方高抬贵手的几率很大。

且周缙房中无红颜,不好女色,倒也不怕他对自己见色起意。

跟在徐嬷嬷身后,她打了满腔腹稿,到了芳华苑,并没有见到周缙。

“我想要见三爷,嬷嬷可否代为传话。”

徐嬷嬷摇摇头:“姨娘,您以后就住在芳华苑。”

“这里距离锦绣堂近,三爷这次回来要在府上待上一些时日,待三爷忆起姨娘,自会召姨娘去跟前伺候。”

“我若是想要见他呢?”

徐嬷嬷一副了然的模样。

就说没有女人能逃过自家主子的魅力。

“三爷不喜甜苦夏,姨娘上回给老太太做的冰碗,少放糖,三爷应该会喜欢。”

“我现在就去做。”

徐嬷嬷见姨娘热情似火,想着姨娘长袖善舞,三爷又刚开荤,或许也在想着姨娘,便任由她去了。

锦绣堂中,刚洗了冷水澡的周缙正在书桌前看信,听怀秋传话说李姨娘送了冰碗来,思及自己这初尝禁果的身体,尚未纾解彻底,便开口:“让她进来。”

李蕖进门之后,见周缙身着中衣,披着海棠红外袍懒懒靠在椅背上盯着她,瞬间觉得头皮发麻。

她强忍着心中各种情绪,给他行礼,将冰碗呈上:“此物能解暑热,但不宜贪多,还请三爷品鉴。”

周缙瞧了一眼李蕖放在她手边的冰碗,眼神复又挪到了李蕖身上,似有讥讽却语气平常:“爷配?”

跟燕王世子打了八年交道,深知上位者尿性的李蕖,知道自己这会儿要做的是跪和请罪。

所以她毫不犹豫的跪下,然后认错:“民女之前信口雌黄,求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民女一回。

民女为您立长生牌位,日夜侍奉,决不懈怠。”

周缙端起了冰碗。

能被母亲夸一句只出身差些的女人,确实足够美。

从脸蛋,到头发丝,都精致的不像是普通百姓能养出的闺女。

此刻她跪在地上,双手贴地,上身匍匐,衣裳下坠,衬的细腰柳柳,桃臀悠悠。

李蕖听到了勺子碰撞瓷碗发出的声音,心中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直起身子,瞧了一眼正在吃冰碗的男人,斟酌用词,小心翼翼的开口:“民女出身卑微,便是无名无分侍奉爷,都是民女高攀。”

表达立场。

“但民女见识浅薄,行为粗鄙,若站在爷身边,会玷污爷的冰玉之姿。”

说明两人不合适是自己素质差。

“之前民女害得老太太伤身,是民女鲁莽。”

认错。

“好在老太太心善,已经小惩大诫,饶了民女。还请您也宽宏大量,不与民女计较。”

请求原谅。

周缙身上看不出情绪,只小口小口的吃着冰碗,他似乎很满意她做的冰碗。

李蕖吞了一口唾沫,继续道:“民女等下出了锦绣堂,便去老太太门前磕头请罪。”

“民女手中有个女儿家的养颜方子,愿意献给老太太,助老太太青春永驻,韶华不逝。”

“另,听闻三爷苦夏,民女愿意献上冰碗配方,为三爷解忧。”

奉献自己认错的诚意。

咬咬牙,李蕖又开口:“三爷您人中龙凤,民女有机缘能给三爷添茶暖脚本是民女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然,实不相瞒,民女心中已有所属……”

冰碗被丢到了书桌上,发出了当啷的清脆声,吓得李蕖浑身一颤,嗓中声音戛然而止。


李蕖下意识的想到了知府衙门后院凉亭中,那张带血的脸。

但话已经到了这里,李蕖不想放弃,便硬着头皮开口:“之前民女答应跟常三成亲,是因为民女有把握能拿捏住常三。”

“民女想着顺了三爷的意,三爷便能消气,民女便有机会能离开周府跟心上人团聚。”

“民女口无遮拦,惹三爷不快,要打要罚,民女甘愿领受。”

“只求三爷高抬贵手!”

周府的下人曾议论周缙孤傲高洁,这般男人,卸了愤想必不会再强人所难,入眼一个心中有人的女人的。

李蕖重重的给周缙磕了三个头,然后伏在地上,紧张的等周缙开口。

她只盼自己对周缙的了解没错。

过了半晌,才听到头顶传来声音:“起来。”

不似生气。

但他在凉亭杀人的时候,似乎也不是暴跳如雷。

李蕖战战兢兢起身:“谢三爷,您果真如皎皎明月,圣洁无暇,民女惭愧。”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偷偷抬眼,正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

李蕖赶紧垂眸,莫名有种心悸,出于对杀人犯的恐惧,她不自觉往后挪了两步。

“上前来。”

“三爷还有吩咐嘛?”李蕖垂眸,并不动步。

周缙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她:“打你进来,这房间似乎有种不一样的味道。”

李蕖有种她若是问‘什么味道’,眼前这人会说‘鲜血腥味’的恐怖错觉。

她干干的抬起两个袖子闻了闻。

来之前洗漱了一遍,身上只有一股子皂角味。

“民女失礼,身上熏香的味道可能另您不喜,不如……”李蕖想要脱身的话还未出口,就被周缙打断。

“不过,你有句话说的很对。”

李蕖偷瞄了周缙一眼,等着对方指示。

“顺了爷的意,爷便会消气。”

“那,那三爷想要民女如何赔罪?”

周缙拍拍自己的大腿:“自己坐上来,还是要爷动手抱你坐上来?”

李蕖猛地抬头,表情从小心翼翼到吃惊再到不可思议至恼羞成怒,精彩到令周缙忍不住想要为之喝彩。

原来一个人瞬间竟然可以有这么多情绪?

李蕖不会坐上去,更不想周缙起身来抱她,她几乎下意识的转身,抬步就走。

却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徐嬷嬷,一把拉住了胳膊,将她往周缙的方向一推。

李蕖踉跄着,一屁股坐到了周缙的大腿上。

不待她火烧屁股一般弹跳起来,整个人便被一只大手顺势朝书桌按去。

她下意识用手撑着,却将桌上的笔架瓷碗等物,全部推下了书桌。

乒乒乓乓声伴随着周缙说‘趴着也好’的声音在夜色中回荡。

徐嬷嬷早在周缙动手之前,带人退了出去,还贴心的将门关上。

屋中传来了李蕖惊慌的尖叫,然后就是求饶,接着就是骂人的声音。

徐嬷嬷和站在门外的怀秋对视一眼。

强?奸?犯?

是说他们家爷是犯了奸淫之罪?

两人默默的移开了眼神。

抱歉,就李姨娘这出身,能被他们爷用强,传出去也是李姨娘高攀了。

无法共情李蕖的两人,齐齐从袖中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棉花,塞入了耳朵中。

这一夜,锦绣堂要了四次水,后来在浴房,又换了一次水。

翌日,迷迷糊糊的李蕖是被周府教规矩的丽姑姑叫醒的。

“姨娘,卯时已到,该起身了。”

见她睁眼,就有丫鬟从背后托着她的后背扶起她。

直到嘴边尝到了苦味,李蕖才惊觉自己还活着。

扬手打翻了药碗,她看向了老熟人丽姑姑。

丽姑姑形容肃穆,不苟言笑,刻薄板正。

挥一挥手,丫鬟便端上来另外一碗药:“姨娘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这是什么。”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最差劲的地步,李蕖的本性几乎快压不住了。

她前世生在红旗下,又拼命的想要挣脱这个世界的束缚,努力活了十六年,骨子里全是骄傲,倔强,和不屈。

她嗤笑着看着丽姑姑:“我要见我二姐,见到我二姐,我自然会喝。”

李蕖昨夜承宠三爷的事情,已经传开。

她现在的样子很惨,眼下乌青,唇角开裂,露在外的手腕上,深深一道紫痕,脖颈衣领处更是红迹斑斑。

当然,三爷也没讨到多少好,否则丽姑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吃药不是丽姑姑的主要职责,她是来教李氏,为妾要柔顺恭敬,侍奉主君要婉转柔情。

而不是将主君挠的一身的抓痕,在主君脸上留下一个大大的巴掌印。

更不该辱骂主君!

丽姑姑要挟:“不学好规矩,姨娘是见不到家里人的。”

李蕖的规矩,是进府的时候,丽姑姑亲自点头过关的。

如今李蕖明知故犯,让丽姑姑脸上很难堪。

她知道,除非李蕖愿意,否则昨晚的事情肯定还会再发生。

“姨娘若是想快点见到家人,就请起床听训,将学到的规矩好好的落实。”

徐嬷嬷见丽姑姑不管李蕖喝不喝药的事情,挥手上前,要人按住李蕖灌药。

李蕖见人靠近,一个暴起:“谁敢!”还没站稳就狼狈的跌下了床,狗吃屎一样趴到了丽姑姑的脚边。

与此同时,她那半截腰身也裸露了出来。

除了背上的暧昧红痕,最狠的就是腰间的掐痕。

众人看了一眼,齐齐挪开眼神。

想到了三爷平时衣冠楚楚的模样,眼下不知怎么就跟禽兽联系在了一起。

李蕖趁着众人愣神间站起身,她明显感觉到了四肢的酸软还有身体的不适。

“让我二姐亲自给我熬避子汤,府中的汤药,我不喝。”

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趁机给她喝绝育的药。

生不生孩子是一回事,能不能生孩子是另外一回事。

再说,她内心深处是想在未来合适的时机,养育属于自己的孩子的。

“你们可以灌,左右我现在路都走不了几步,但后果自负!”

她眼神凌厉的在在座所有人的面上扫了一圈。

丽姑姑并不在意李蕖的威胁。

徐嬷嬷思量一下道:“今日正好要请人去姨娘家中签纳妾文书,给二姑娘带个话未尝不可。”

李蕖拧眉。

签纳妾文书?

不能签!

“劳烦给我娘带话,问我娘身体好了,打算什么时候去看望我大姐。”

她要离开!

徐嬷嬷应下,留了翠果和红果伺候李蕖,便带着人和礼去李家落脚的济水巷办事。

可怜李蕖被丽姑姑剪秃了指甲,教了一天为妾之道,临了还给李蕖留了两本女诫女德。

李蓉亲自抓药、煎药。

药是在上午送到李蕖嘴中的,却在傍晚才见到李蕖。

彼时,李蕖坐在榻上,觉得小腿和手臂被丽姑姑的戒条抽的麻木无法恢复。

所以李蓉进门的时候,李蕖并没有上前迎接,只呆呆的坐在榻上。

而李蓉进门之后,也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李蕖身上的不适,她新奇羡慕的打量着屋子,双眼放光的摸摸八宝架上的摆件,尝尝丫鬟给她上的新茶。

最后才坐在李蕖的旁边,一脸感慨。

“三妹,到底是你命好。”

燕王府和这周府都是富贵无极的好地方!

徐嬷嬷在一边催促:“姨娘有话快些说,早上二姑娘来的时候,夫人叮嘱要二姑娘落日之前回家。”

李蕖屏退左右,看着李蓉只问一句:“周府上门签文书了?”

李蓉知道李蕖的心结,笑着伸出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弯曲,大拇指轻轻摩挲:“有这个,一切好说。”

“还是那句话,若是你们将我卖了,我便去犯那连坐九族之罪,一起死了算了!”

李蓉笑嘻嘻的打趣:“我是真的无语了,你冒着得罪燕王世子的危险逃离燕地,结果刚出燕地,又被两江十六河的周府看中。

我瞧你就是给人做妾的命,别折腾了!”

“当初入城,若不是你贪那一口龙须酥,暴露我女子的身份,我何至于会陷入周府!”李蕖想到此便一肚子气。

李蓉绝不承认是自己害李蕖陷入周府的:“还不是你抠抠搜搜,买的点心太少了!”

“我买的哪里少,只是娘有了身孕,胃口大了,路上吃得多,没有及时供上。

我不是说了,入城补给!

你至于为了一口龙须酥将我卖了!”

李蓉看着李蕖决堤的泪水,心中一个咯噔,一把拉过了李蕖的胳膊,衣袖上拉,腕上嫣红的守宫砂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圈青紫。

她脸色一变,震惊的看着李蕖:“你!”

李蕖看不清李蓉的神色,此刻见到家人,心中委屈奔涌,眼泪无法自控。

周缙那厮,人面兽心,根本就不将她当人!

“呜呜呜……”

李蓉方知自己闯下大祸,声音都劈岔了:“你这蠢货,怎么没有保护好自己!”

惊觉自己失声,又压低了声音,恨铁不成钢的凑到李蕖面前,三分责怪五分自责道:

“之前那燕王世子都能被你哄得团团转,怎么就栽在了周府三爷的身上!”


“你之前那股子聪明劲呢!”李蓉话落也红了眼睛。

三妹手腕那圈青紫,证明周府三爷不是个好人!

李蕖不应声。

从陷入周府无法自救,到决定破釜沉舟拦路上告求变,再到州府衙门内看见周缙亲手杀人,然后绝处逢生遇到了常三一事,至最后因为自己一句话,惹恼了周缙…….

之前的桩桩件件都压得李蕖精神紧绷。

时至现在,她也不知道是在哭自己失了清白,还是在哭自己大意失荆州,或者又是在哭自己有个猪队友的二姐。

“呜呜呜...”

李蓉噗通一声跪到了李蕖的脚边,抱着李蕖的腿便嚎啕:

“我,我,我也是想着人家大户人家的老夫人做善事,白送的龙须酥,不吃白不吃,怎料这是为了给家里爷们挑女人的幌子!”

“我,我只当你跟之前一样,对付个男人游刃有余,哪里料到你会被人欺负成这样!”

“我,我要去报官!”

周缙尚未到门口,就将李蓉的嚎啕全部听入耳中。

徐嬷嬷见周缙过来,赶紧进来催人。

李蓉和周缙就这样在门口打了一个罩面相错而行。

周缙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李蓉,径直迈步入了屋子。

李蓉脸上的眼泪还没干,指着周缙的背影,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这,这是周三爷?”

徐嬷嬷一把握住了李蓉的手指,拉着李蓉就往院外走:“时间不早了,二姑娘早些回去复亲家夫人的命。

如今姨娘和三爷已经有了肌肤之亲,纳妾文书你们不签难道是想要签卖身契?”

李蓉一抹脸上的眼泪:“李蕖这厮福气也太好了!”

燕王世子一表人才,这周府三爷更丰神俊朗。

都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啊!

徐嬷嬷非常认同李蓉的话,笑着道:“我们二爷当年出去从商,还是问我们三爷借的银子。

所以二爷的产业,我们三爷都有一成干股。

珍宝阁知道吧,那是我们二爷起家的产业,全国各地都有,我们三爷占了五成股呢。”

李蓉心中冒出了酸泡泡。

原本因为李蕖失去清白的苦闷,顷刻烟消云散。

暗道三妹跳出了富贵窝入了金银窝,命好!

徐嬷嬷苦口婆心:“姨娘若是得了我们三爷的青睐,日后会有享不完的福!

姨娘有了,能不看顾一点娘家?

那纳妾文书,我劝你们还是尽快签!”

李蓉顿时丧脸。

纳妾文书?

燕王世子纳贵妾的文书,她这三妹都看不上!

一路无言,回家见到忧心忡忡的李母之后,李蓉重重的叹口气:“娘,那避子汤,确是三妹自己喝的!”

李母瞬间瘫坐在了椅子上。

李蓉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丢开之前心中的酸泡泡,沉脸皱眉,一本正经:“周家三爷和燕王世子不同。

三妹八岁结识燕王世子,跟燕王世子算是青梅竹马,情谊非凡。

世子对三妹视若珍宝,所以三妹能让世子对她恪守礼仪。”

“这周府三爷昨日刚跟三妹见面。

所以三妹对他无计可施。

加之昨天三妹状告周家强抢民女一事,将周家上下得罪了便。

所以,他对三妹不好!”

顿了顿,她又愤愤的道:“他不是个东西!三妹即便失了清白,也不能留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身边!”

李家头顶一片愁云,芳华苑内的气氛也不好。

李蕖的情绪随着周缙到来,全部封印。

周缙来芳华苑用饭,作为一个合格的妾室,李蕖应该上前伺候布菜。

但是她却在周缙坐下之后,紧跟着远远的也坐下。

看的徐嬷嬷一脸震惊。

周缙瞥了一眼李蕖,李蕖垂眉不理。

这是她无声的反抗。

同时,李蓉的那番话也让她更加清晰的认识到,萧琮和周缙是两种人。

萧琮心中有她,所以尊重她。

但周缙只将她当成报复对象和泄欲工具,他对她毫无半丝怜惜,只有压迫。

在红旗下度过前世的人,又岂能甘心被压迫。

只要没有纳妾文书,没有卖身契,她就是良民。

既然是良民。

她凭什么要守为人妾室的规矩!

错的不是她,是周府的人,是周缙!

饭菜上来,李蕖也不觉得饿。

送了两粒米饭在嘴巴中咀嚼,李蕖依旧惦记着脱困。

人要往前看。

事情发生的时候她阻止不了,事情发生之后,她就要立足当下,计划未来。

她抬头瞥了一眼周缙,红果在给他布菜,他胃口似乎很好,吃的津津有味。

李蕖收回了眼神:“您……”话音出口,发现嗓音有些沙哑。

她清了清嗓子:“您,消气了没?”

“伤的太重,更生气了。”

李蕖:“……”

小声抗议:“后来,后来可是顺着您的。”

“那是你反抗不了,放弃了挣扎。”

李蕖:“……”无耻!

用筷子狠狠捣了捣米饭。

周缙在李蕖心中的形象,两句话总结:

这个时代的掌权者。

她心中的法外狂徒。

而且,李蕖还觉得她对上周缙,就像是小学生对上了高等数学题,无从下手。

周缙吃的差不多了,看了一眼愤愤数米粒的李蕖,擦嘴,将帕子往桌子上一丢:“之前权当你不懂事口无遮拦。”

李蕖眼睛一亮,看向了周缙:“三爷愿意既往不咎?”

周缙接过丫鬟送上的茶,啜了一口:“有一句话你说的很对。”

李蕖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无名无分跟着爷,也是你高攀。”

李蕖眼神瞬间黯淡,无言以对。

“爷给你一次改过的机会。没有第二次了。”

像是在说李蕖挠他的事情,又像是在说李蕖出言无状得罪他的事情。

“不怕死的,你权当爷今天只是来吃个饭。”周缙放下杯子,起身朝外走去:“怕死就收收心,爷让你高攀。”

李蕖瞬间心如死灰!

周缙认真的。

怎会这样。

又凭什么呢!

李蕖猛地起身,身下椅子咣当倒下磕到了小腿。

她不顾疼痛的追上前去,在月光斜织的游廊,在木槿绚烂绽放的夏夜,她追上周缙,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您非要这般……”

强人所难四个字在接触到周缙漆黑如墨的眼神后,像是石块一样卡在了嗓子眼。

“强人所难?”

周缙像是看穿了李蕖心中所想,轻轻拿开了李蕖抓着他袖子的手,并拂了拂衣袖。

“对,爷就是要强人所难。”

“这高枝你不攀也得攀。”

“为什么?”

周缙如泼墨渲染般漂亮的双眼,盛满漫不经心,语气高高在上又带着讥讽:“因为爷配。”

言毕,错过李蕖。

毫不在乎。

毫不留恋。

犹如高贵的人类逮到了一只漂亮的黄莺,将之随意的丢入了笼中。

大步离去。

李蕖晃了一下,被一直关注着李蕖的徐嬷嬷一把扶住了胳膊。

“姨娘哪里不舒服?”

事情竟糟糕到了透顶的地步。

李蕖捂着胸口,只觉得夏风太热,月光却太凉。

怎么办,怎么办!

这难道是命!

李蕖混沌的回到了房间,扑到了床上,用被子蒙住了脸。

她不甘心。

她不要做妾。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丽姑姑将李蕖从被子里挖出来,就看到李蕖满脸的泪痕,纤长浓密的睫毛上挂着晶莹泪珠,好不可怜。

她脸上肃穆柔和了两分:“姨娘,老太太听闻您不侍主君,让我给您带句话。”

“姨娘如今破了身,除非三爷点头,否则姨娘这辈子大概只能在这周家的宅子过活了。

在这宅子里,有三爷的恩宠,和没三爷的恩宠,过的可是天差地别的日子。”

“姨娘聪慧,莫要灯下黑,再选错了路。”

“白送自己一条命也就罢了,万一牵连到爹娘姊妹,岂不悔之晚矣。”

李蕖的抗争显得苍白无力:“我是良籍女!”

不重要。

也没人在乎。


李蕖知道周缙耐心有限,知道丽姑姑说的警告是老太太最后的容忍。

她不甘心。

她觉得似有一块石头压在了肩头,试图压弯她的脊梁,磨灭她的骨气,要将她牢牢地钉死在泥里。

她觉得呼吸不顺。

仿佛回到了易城,回到了燕王府。

仿佛被蔺婉如拉着躲在了屏风后面,然后亲眼看到燕王妃打死了一个侍妾。

是什么原因李蕖已经不记得了,就记得那鲜活的生命,恐惧、痛苦、绝望的消失在了有春花秋月的世间。

蔺婉如担忧的看着她:“吓到你了嘛?”

她笑的温婉可人:“你别怕,这都是常事。内宅中,妾室只要本分,大多都能终老。”

她像是知心大姐姐一样,轻轻安抚她的后背:“可怕的是失了宠的妾室,运气好的一方深院了此残生,运气不好的,被倒送好几手下场生不如死的也有。”

“毕竟,妾者,通买卖,如猪羊,又如猪狗。”她的手停顿,抽离,并拍拍她的肩。

她笑得依旧温婉大方。

可李蕖记得她当时心肝具颤,手脚冰凉。

丽姑姑看着李蕖一言不发,双眼发直,身体似乎越来越颤,肃容凝上担忧:“姨娘?”

徐嬷嬷赶紧上前扶李蕖,才发现李蕖浑身滚烫,惊叫一声:“姨娘!”

李蕖一口气突然闷在了心口。

住口!

住口!!

她是良籍,有钱有貌,她明明可以做正头娘子,怎么就要去做那通买卖的贱妾!

眼前一黑,李蕖倒在了床上。

芳华苑乱成一团。

李蕖仿佛又回到了六年前的那个下午,燕王府中,大雪纷飞,红梅绽放,少年吻上了她的唇瓣。

她惊愕。

他脸颊微红,眼神温和。

那一刻,她心跳渐渐如雷,脑海中走马观花各种言情泡泡。

窗畔红梅,不及他唇瓣烂漫。

她亦从萧琮的眼神中看出他对她的炙热和喜欢。

十五岁的少年,根本藏不住心思。

十五岁的贵公子,也不惧表达自己的心思。

继前一刻的探石问路、蜻蜓点水,再次倾身,便是运筹帷幄,掌控全局。

直到离开燕王府规矩森严的高门大院,回到自家鸡飞狗跳的两进院子,她才幡然醒悟,她做了一场春梦。

梦醒,她便尽量避开跟萧琮的单独相处,对他的态度恭敬中也添了一些疏离。

她清楚她女扮男装混在贵公子的圈子中,却只能跟贵公子身边的狗相提并论。

可萧琮误以为她心气高,吊着他,是肖想世子妃之位。

他说:“阿蕖,燕王府的世子妃会琴棋书画是陶冶情操,会管家经营亦不足为道,宗妇之责,非常人可担。”

她记得萧琮当时看她的眼神,有宠溺,有漫不经心的占有,还有一丝高高在上的提醒。

她避开了他的眼神,假装看远处的风景。

场上不仅有她和萧琮,还有她的伯乐吴叙白。

吴叙白显然知道些什么。

他笑着接话:“咱们阿蕖也就出身差了点,若非如此,也不必屈居人下。”

她听出了两人言外之意,趁机表达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那时她顺风顺水,开在通宝钱庄账户的银子已经有了五位数的分红。

“出身差不做高攀的想法,便不需屈居人下。”

恰逢三人共同的产业仙宝斋掌柜跟班三宝送账本过来。

三宝是仙宝斋掌柜的外甥,生母已逝,继母刻薄,打小他就离家跟仙宝斋掌柜过活。

勤奋、机灵,努力、上进,比她大三岁。

她跟三宝才是一个层面的人。

她真诚的说:“似我这般出身,跟三宝哥这样的才登对。”

三宝不知她是女儿身,目露惊恐,跪地磕头:“主子饶过小的吧,小的不好男风。”

她一口茶喷了出去,笑出声,缓和了屋中有些说不上来的滞闷气氛。

可第二天,三宝就消失了。

她从八岁认识萧琮以来,一直做小伏低小心捧着他,因为三宝的事情,她们第一次争执。

萧琮直白的告诉她:“阿蕖,你向来聪明,现在已是菡萏初现惹人侧目,将来更甚。

我既然吻了你,便不许旁人再吻你。

以你的出身,抬为良妾已是高攀。

倘若你执意另嫁他人,我也不保证我不会惦记你。

毕竟咱们利益相连,总不能彻底断联。

只是那样偷偷摸摸的,倒不如名正言顺来的对旁人公平些。

你说呢?”

好在那时候她才十岁,距离她及笄还要很久很久。

萧琮才十五,虽然聪慧早熟深谙人性,但终究是少年。

她是怎么做的呢。

她选择了蛰伏,虚与委蛇,蓄意引诱,极致利用和转身逃离……

李蕖发烧了,烧的急,退的也快,一夜之后,便又恢复清明。

她刚从床上坐起身,徐嬷嬷便打开床帘:“姨娘醒了?”

然后摸摸她的额头,见李蕖退烧,忙念阿弥陀佛。

早餐是清淡的瘦肉粥,李蕖用了两碗,身上恢复些生机。

丽姑姑又来,还带了一位大夫。

大夫给李蕖诊脉之后,说李蕖是惊惧交加又郁结于心导致的心劳,心结揭开病发出来就没事了。

又给李蕖开了养生的药方。

李蕖拒绝吃药:“除非是我二姐亲自抓药熬药。”

徐嬷嬷劝道:“总不能劳烦二姑娘整天往府中跑。”

李蕖不理会,靠在软枕上有气无力的对丽姑姑道:“之前是我任性,给姑姑添麻烦了。”

丽姑姑略诧,见李蕖想通,又松了一口气。

难得三爷肯近女色,她也不太敢对这位姨娘下死手。

“姨娘想通就行。”

“劳烦姑姑给老夫人带话,之前是妾的不是,待妾身体好了,便去给她老人家赔罪请安。”

丽姑姑卸下一桩肩头大事,给李蕖行了一礼,然后带着大夫离去。

丽姑姑一走,徐嬷嬷紧跟着上前:“姨娘,那纳妾文书……”

李蕖闭上眼睛:“我会亲自跟爷说。”

徐嬷嬷见李蕖不想多言,便不再扫兴,然后招呼红果和翠果伺候李蕖起身。

李蕖歇了两天,身子越发惫懒。

徐嬷嬷瞧李蕖那张失去笑容的脸,也不敢再提纳妾文书一事。

围在李蕖身边,不是擦擦桌子,就是用鸡毛掸扫扫屋中陈设浮灰。

李蕖拿开盖在脸上的帕子:“嬷嬷有话直说。”

徐嬷嬷便开始了她的肺腑之言。

“姨娘您别记恨老奴之前打了您一鞭子,若老奴不装的狠一点,叫三爷直接发落您,便不是一鞭子那么简单的事了。”

“姨娘您是个聪明人,您之前能将阖府上下的主子都哄的眉开眼笑,哄一哄三爷应该难为不到您。”

“至于您之前跟三爷说什么有心上人的话,不管是真是假,以后切莫再提。”

“待到正头娘子进门,您能生个一儿半女的,下半辈子也就有着落了。”

“老奴跟红果翠果既然配到了姨娘的院子,以后与姨娘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只要姨娘肯,咱们主仆齐心,将来必定能在三房站稳脚跟。”

红果和翠果不置可否,狠狠的点头。

李蕖噗嗤一声笑了,笑得泪花都出来了。

翠果认真:“姨娘笑什么,不说别的,就姨娘这容貌身段,就足够留住三爷了!”

其余两人不置可否。

果不其然,三爷晚上又来了芳华苑。


院外丫鬟通传的声音刚落,周缙的步子就到了。

李蕖将将整理好仪容,周缙进门,李蕖扬起浅笑上前给周缙行了一个标准的礼:“妾见过爷。”

周缙觑着李蕖,停下脚步。

徐嬷嬷示意红果和翠果,备冰盆的备冰盆,准备净手的准备净手,别杵在这。

李蕖起身,笑着上前给周缙打扇:“天气炎热,爷从外而来?需要备水沐浴嘛?”

周缙收回眼神,惜字如金:“可。”说罢朝主位走去。

李蕖命徐嬷嬷安排人去备水,亦步亦趋的跟着周缙,坐到了主位旁边的位置。

另有茶房的丫鬟上茶。

她问周缙:“晚上在这儿用膳?”

周缙端着杯子,眼也不抬,嗯了一声。

李蕖又起身去吩咐人备膳,却不知在她朝外走的时候,周缙抬眸,视线凝在了她的腰臀部位。

夏日衣薄,而她的衣服又格外的凸出曲线,一步一摇的裙摆,尽显轻浮。

在她转身的时候,他又若无其事的收回眼神,轻啜茶水。

李蕖回到了座位上,新鲜爽口的瓜果点心也端到了手边。

她拿起了银叉,给周缙递了一块甜瓜,周缙拒绝,放下杯子:“害你跟情郎劳燕分飞,爷还未曾跟你道歉。”

男人占有欲这种东西,李蕖早就领教过了,所以应付周缙并无半丝犹豫。

李蕖送了一块甜瓜入口,沁凉滋味,缓解了心中的紧张和躁意:“妾今年十六,若真有意中人,怎会跟父母南下投奔姐姐姐夫。

当日不过是想要爷高抬贵手不跟妾身计较,信手拈来的理由罢了。”

“且当初进府,妾以及二姐和娘亲三人被分开套话,身世背景老太太早已经摸的清清楚楚。

若非家世清白,老太太怎会让妾有近爷身的机会?”

又叉了一块果子,李蕖不急着入口,只笑着转头看周缙:“爷这般关心妾有没有意中人,莫非对妾是一见钟情?所以听风是雨,在这呷醋。”

周缙的眼神慢慢放到了李蕖的脸上。

似是没想到李蕖这般厚脸皮,往自己脸上贴金。

李蕖仿佛娇羞,转着手中的小叉子,避开了周缙的眼神:“爷的心意,妾也能明白,您对妾若无半分心意,又怎会这般强取豪夺。”

周缙:“……”

“不过妾想明白了,爷出身尊贵,貌似仙人,妾有这个机会侍奉爷,是妾走运,往后妾一定一心一意侍奉爷。”她似是娇羞,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周缙的方向,作出一副小女儿家并不敢直视的模样。

恰逢徐嬷嬷来通知水备好了,无语的周缙收回眼神,起身去洗漱。

李蕖将甜瓜送入了嘴中,自觉跟在身后。

作为一个合格的妾室,伺候主君洗漱,是分内之事。

这种伺候,包括且不限于那种伺候。

李蕖小步的跟在周缙身后,盼着周缙能开口让她滚远点,直到怀秋笑着将周缙的衣裳托盘放到了她手中,也没等来周缙的君子矜持。

进了浴房,放下衣服,李蕖便看到周缙双手抬着,等着她给他脱衣。

她之前听下人提过周缙是断袖的言论,她也曾怀疑过,现在……

将周缙的衣裳一件一件的解开放到了衣架上,到了最后一件里衣,她拉开系带之后,微微闭上了眼睛。

指尖不经意的滑到滚烫的肌肤,她头皮一阵发麻。

原本做好的心理建设,真到关键时候,一点用都没有。

“委屈你忍着不愿还要作出一副心甘情愿的模样。”

李蕖抬眸嗔怒:“爷说的哪里话,能伺候爷妾身喜不自胜,只是妾害羞,容妾适应适应,剩下的让怀秋来伺候您吧。”

她说着转身就要脱离此境,却被周缙一把拉住胳膊:“有甚害羞,又不是头一次。”

然后她就被周缙推到了浴桶边上。

“把自己洗干净。”

李蕖死死的咬着后槽牙,不管心中真正情绪如何,这一次却是不再反抗,任其索取。

从浴房折腾完,天已经黑了。

李蕖终是等到了她想来的结果。

徐嬷嬷看着李蕖刚穿好的亵裤上迅速红了一片,赶紧让人传大夫。

周缙早一步离开浴房,正房饭菜刚摆好,就听说李蕖那边叫了大夫。

他对李蕖并无半分温柔,万事由着自己。

也没觉得李蕖会如何。

直到李蕖被徐嬷嬷扶着回来,脸色苍白,眉衔苦色,满脸落寞,而徐嬷嬷也一脸的忧心,方忆起最后的时候,李蕖哭哭啼啼的央求他……

他只当她是不愿意侍奉他,并没有当回事。

李蕖看周缙仿若无人正常用膳,拿出了帕子,低低呜咽起来。

眼角余光瞥见周缙不耐的将筷子放下,她用帕子沾沾眼角,顾影自怜:“妾原本以为爷对妾就算不是一见钟情,也有两分欢喜。如今看来,倒是妾自作多情。”

“但凡爷对妾有一丁点的心意,也不会不听妾的泱泱苦求,肆意而为。”

“可怜妾眼下腹如绞痛,淋漓不止,怕是不好,呜呜呜……”

“枉妾这几日对之前所行反躬自省,对爷生出了拳拳爱慕,未料一切竟都是妾一厢情愿。”

“爷对妾没有半丝善意,怕是还记恨着之前妾口出狂言的事情。”

“爷究竟如何才肯罢休,嘤嘤嘤,难道要逼着妾去死一死才成。”

徐嬷嬷看不出周缙的情绪,但是却一把堵住了李蕖的嘴:“姨娘休要胡说。”

李蕖一把拉开徐嬷嬷的手,似是深受情伤,怨气哀怜:“什么胡说,我说的都是事实,你家三爷原来对我并无情意。”

这徐嬷嬷能说什么?

李蕖坐起了身子,看向周缙,眸中含泪不落,我见犹怜:“如今爷对妾的满腔心意视而不见,妾又何必要签那一纸纳妾文书给爷添堵。”

“你我之间,往后不如就这样过吧。”

晶莹泪珠顺颊而落。

“等爷大喜之日,妾自请出府,往后便不在爷的面前碍爷的眼。”

李蕖扭头,一手捂着小腹,一手用帕子拭泪。

一室寂静,红果翠果已经石化,徐嬷嬷紧张的用袖子擦汗。

天菩萨,姨娘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周缙将擦嘴的帕子往桌上一丢,接过丫鬟上的茶,轻轻啜了一口。

头一次有人将不想给他做妾演的这么清丽脱俗。

放下杯子,他起身走了。

李蕖一时间也不明白不签纳妾文书这一关过去了没,心中忐忑,加上腹痛难忍,无力的往软枕上一倒:“嬷嬷,你说我怎么这么命苦。”

“哎呦姨娘,你今天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这府里上下恐怕也就您敢跟三爷耍脾气。”

他没有发怒不是。

说明这种行为,在他的底线范围之内。

也或许他根本不在乎她说什么做什么,只在乎床上那些事儿。

李蕖知道,若想骗过周缙,那就要先骗过这府中众人。

她可以从燕地全身而退,如何就不能从这周府安全抽身?

纳妾文书,绝不能签。


烛光浮动,萤虫两点。

自周缙走后,李蕖便一直哭,芳华苑上下忐忑。

徐嬷嬷劝李蕖用饭:“姨娘,您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李蕖靠在软枕上,没有呜咽,但是眼泪时不时的涌出,一切尽在不言中。

徐嬷嬷:“大夫还没来,或许没有姨娘想的那么严重。”

李蕖摇头:“这事儿跟大夫不相关,这事儿跟你家三爷有关,你家三爷不喜欢我,呜呜呜……”

“姨娘莫怕,三爷虽然性子冷漠了点,但是您是老太太求了蓥华寺师太的缘批,给爷纳的良妾。

能旺咱们三爷的,三爷轻易不会动您。”

“不赶我走有什么意思。月老牵线红线缠,良缘美满两心欢。我是想通了,一心一意要跟你家三爷过日子,但是他一点都不疼我,我肚子好痛,呜呜呜。”

徐嬷嬷闻言,再次遣红果去崔大夫。

一屋子人都忧心忡忡。

大夫被三催四请,还以为是什么绝症,飞奔而来,鞋都跑掉了,结果号脉之后却发现是女子来癸水之事,顿时恼怒。

“女子癸水偶有不准实乃常事,缘何这般大惊小怪!”

徐嬷嬷抓紧追问:“只是癸水,没有别的?”

“姑娘年岁尚小,房事需节制,心情需舒畅,其余并无大碍,待老夫开一剂方子调理一下,下个月便能正常。”

众人闻言都松了一口气。

李蕖也暗暗心安。

毕竟,健康是自己的。

大夫开了方子,红果也将大夫丢掉的鞋子找了回来。

送走大夫,徐嬷嬷笑着安慰李蕖:“姨娘宽心,并无大碍。”

结果发现李蕖竟然歪在软枕上睡着了。

瞧着李蕖湿润的长睫,徐嬷嬷摇摇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第二天,李蓉上门,给李蕖送避子汤。

李蕖靠在美人榻的软枕上,唇色苍白。

李蓉将药碗放到了李蕖的手边,看了一眼李蕖小腹上热敷的药包,叹口气:“你这是不是太频繁了?娘说成天吃药不好!”

李蕖假寐不应,红果送上果盘,翠果上茶。

李蓉觑了一眼两个丫鬟,咳了咳:“早上光顾着给三妹熬药,还未用早食。”

红果温和的笑问:“二姑娘可有忌口?”

“咳,忌素。”

红果忍俊不禁:“二姑娘稍等。”

等红果送上一碗虾比面多的虾仁面,李蓉心情大好。

一碗面下肚,心中熨帖温暖:“香!”

然后看向李蕖:“三妹,药凉了更苦,你还不快喝?”

李蕖睁眼,看了一眼嘴上都是油星的李蓉,给李蓉丢了一方帕子,然后起身喝药。

李蓉嘿笑,拿过帕子擦嘴,然后将帕子塞入了袖中。

李蕖丢下药碗,苦着皱脸:“我跟二姐说两句体己话,你们都下去吧!”

下人退下,李蓉赶紧拿起桌上的蜜饯,塞入了李蕖的嘴中:“娘让我给你带了好东西。”

她从怀中拿出一个瓶子给李蕖:“咱家现在桌上没一丁点荤腥,银子全拿来给你买这药了。”

“这药比避子汤副作用小多了,事后吃。咳,但娘说,你年纪还小,要注意身子。”

李母是个毁容的女人,整张脸似是被开水浇灌过,丑陋无比,是又贫又哑且被父母厌弃的李父捡回家将就过日子的。

谁曾想李母生下的孩子,各个容貌绝佳。

李母来历是谜,身段窈窕,很懂闺房之事,李蕖猜她以前恐怕是大户人家的宠妾。

至于为什么沦落成如今模样。

一些内宅阴谋论足以解释。

这也是她厌恶成为高门妾室的原因之一。

为人妾室,当人还是做畜生,不过是主君和高贵主母的一句话而已。

“那个,听人说,女人对于自己的第一个男人总是念念不忘的,三妹你确定……嗯嗯?”要走?

李蕖看向了李蓉:“二姐,你可别告诉我,你这个瞧不上,那个瞧不上,拖到至今不愿婚嫁,是你希望有人对你强迫爱?”

“别把话题扯到我头上。就娘给我相看的那些奇葩人,屠户?跑堂?隔壁卖鞋底的跛三郎?给你你要不要。”

“如玉屠户张大川为人忠厚,林二孤儿一个,情商极高,皮相也很不错,隔壁跛三郎又不是真跛子,他也不丑且心悦于你。”

李蕖认为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些人都无双亲要侍奉,嫁过去自己就能当家做主,岂不快哉。

岂料李蓉道:“他们都无双亲,非长寿之兆,我不想守寡。”

李蕖:“他们父母双亲又不是病死的。”

“那是被他们克死的。”

李蕖:……

李蓉知道李蕖最不相信什么克不克的话,赶紧转移话题:“得得得,别说我,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决定……嗯嗯?”要逃?

李蕖轻轻嗯了一声。

李蓉咳了咳:“话说,周三爷这也不算是强抢民女,最多算是情难自抑,下手没有轻重!”

李蕖将捂着小腹的药包丢向了李蓉:“他这种身份的人,对我若是有半分情谊,都不会霸王强上弓。

就是因为没有半点情谊,所以才为所欲为!”

“那你如何得罪他了?就因为当街告状这事儿?若真是如此,他对你的心思恐怕不清白。”

于是李蕖将常三的事情跟李蓉说了。

李蓉闻言,一脸的气愤惋惜加懊恼:“枉你向来谨慎,竟然祸从口出?”

李蕖不想陷入无限懊悔的情绪中,闭目倚着靠枕:“二姐,娘的身体若能远行,你们就先走。”

“你当真不留恋?就周三爷那张脸,嘶……定有人上赶着给他做妾。”

说句不好听的,李蓉觉得,当初但凡是她跟三妹调个顺序进城,她定然屁颠屁颠的愿意给周三爷做妾。

吸溜……有钱有颜还有权,这是什么天大的好姻缘!

李蕖皱着眉,神色严肃的看向了李蓉,正待说些什么,敲门声突兀响起,然后徐嬷嬷推门进来,一脸的喜色。

“姨娘,爷让人送了东西来,您看看。”

然后就有丫鬟托着盒子依次站到了李蕖的面前。

不等徐嬷嬷动手,李蓉便从榻上跳起,迫不及待的打开。

“哇,紫色的珍珠这么多颗!”

徐嬷嬷笑得合不拢嘴:“一斛,回头给姨娘做一套头面。若有多余的,给二姑娘添点小件,二姑娘不要嫌弃才是。”

李蓉双眼放光:“不嫌弃不嫌弃,剩一颗给我我都欢喜。”

“二夫人已经备了礼送去济水巷,里面有专门给二姑娘的见面礼。”

言下之意,就是府上认可了李蕖三房姨娘的身份。

李蓉收起了放光的眼神,惊讶的瞥了倚着靠枕闭目养神的李蕖一眼。

这事没有李蕖表态,周府定然不会光明正大的去济水巷送东西。

有道是虱子多了不怕痒。

李蕖连当街告周府强抢民女的事情都做了,保不齐李家干出丢出周府的东西,让周府丢脸的事来。

她讪讪的指了托盘上的玉簪:“我三妹喜欢金镶玉。”

说完也没心情再欣赏周三爷的阔绰,赞了一句大气,坐到了一边。

这边徐嬷嬷按照规矩,笑着安排人将周缙送的东西登记造册:“三爷给的,便是姨娘私产。”

东西尚未登记好,那边就通知说锦绣堂怀春姑娘领着给李蕖裁衣服的人到了。

李蓉端起丫鬟奉上的茶。

这回,她肯定李蕖做了什么动作。

无奈姐妹两刚才没聊很多,她也不知道李蕖现在在周府是什么情况。

裁缝娘子只给李蕖量了尺寸,然后便退下了。

李蕖还没想跟李蓉好好聊聊,丽姑姑代表老太太给李蕖送了一些礼物,接着是二夫人。

还有二房的几个姨娘妾室。她们带了话,说知道李蕖身子不好,就没上门叨扰,等李蕖身子好了,再约时间小聚。

周府大房的人跟大爷在京城,不在府内。

三房周缙无妻无妾。

目前周府是二房夫人掌家。

送走了这一波人,已经快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趁着徐嬷嬷去张罗午饭的时间,李蓉凑到了李蕖的身边:“什么情况?三妹你打算干什么。”


“故技重施。”

李蓉觉得此计不成:“周三爷浸淫官场,什么人没见过,你这想法怕是一出,他就看透了。

他可不是初出茅庐的燕王世子!

再说了,燕王世子对你怎么说有些情谊,周三爷对你……”

这又是恩宠又是送东西,倒也不像一点情谊没有的样子。

“你能保证,能像摆弄燕王世子一样,摆弄周三爷?”

李蕖摇头:“我现在仍怀疑周三爷留我在府的用心,但我对他了解不多,仅从丫鬟谈论,主子议论得来的总结也不完全正确。”

“三妹,知彼知己百战不殆,谋定而后动,这都是你常挂在嘴边的。”

“便是我摸不清他的底,最迟等他新妇进门,我便能走。”

“为何?”

“第一,他不喜欢我。第二,哪家新妇喜欢主君婚前的人?我离开一举两得。”

“一举三得,也称了三妹你的心。但是,周三爷啥时候娶妻?”

“他今年都二十六了,拖不了多久。”

李蓉点头,又想起纳妾文书一事:“刚才徐嬷嬷说,二夫人派人去了济水巷,会不会逼着娘签纳妾文书?”

“娘不会签。她知道我什么都做得出来。”李蕖语气平静:“这文书我若是点头,自己会签。另外任何人上门让你们签,你们都不要签。”

“不签纳妾文书岂不是贱妾?”

“胡说什么!我是良籍人,又不是无籍的浮萍!”

“其实,三妹,你也知道你是良籍,签了文书,便是良妾……”

“良妾能代表什么?”

“那你有了这遭,以后出府是做姑娘还是……”

“做弃妇,刚成婚因为丈夫生病被婆母做主赶回家的弃妇。”

李蓉提醒:“官府那边无档,你到了年龄也要交税。”

大乾朝为鼓励生育,女子年满十七不嫁就要交税。

一年二十两的巨额。

不交,就会被官府拉去随意并强行配婚。

“钱的事情,不会要你们操心。今天周府给你们送了,我便不给你拿了。”

“周府的东西我们收了会不会对你不好?”

“照单全收!我总不能白便宜了周缙。”

李蓉咳了咳:“还是三妹你豁达。”

“你们在外注意安全,有空就打听一下周家的事情特别是周缙的,缺钱遇事就来找我。”

李蓉犹犹豫豫:“娘有些话叮嘱你……”

她边说边觑着李蕖脸色:“娘说,你背着家里得罪了燕王世子,害得家里不得不抛下好好的生意,举家南下投奔大姐。

现在有了不比燕王世子差的周三爷瞧上了你,你不如好好笼络住周三爷的心。

这样也不怕将来被燕王世子找到报复。”

李蕖气急:“要我说多少遍!”

“万县乃株洲辖下,株洲有官家心腹二品大官布政司唐贤坐镇,那是真正的封疆大吏,跟燕王一样手握实权。

官家忌惮燕王已久,萧琮若是敢孤身直入株洲,唐贤不会放他安然离去。

在万县,姐夫不受萧琮挟制,咱们到了万县有姐夫撑腰,生活无忧。”

李蓉叹息。

李蕖这话说了很多次了,但是耐不住李家人害怕。

“我觉得周三爷对你挺好。”

李蕖忍无可忍:“好!那我们去说,当初进城门的时候,是你先进门的,你来做这高门妾!”

“你别气。”

“我如何能不气!

难道要我哪天沦落到娘那样的下场,容貌尽失,被个连糊口都没本事的哑巴捡回家,再生一堆养不起的孩子!”

李母年岁不详,但是李蕖大姐李芙年已二十三,李母至少有四十岁。

可她至今还在生孩子!

纵然有要生儿子的原因,可李母之前不是没有生过男丁。

“然后生了漂亮的孩子又遭人嫉妒,今天捂死一个,明天淹死一个!”

李蓉张口结舌。

李芙二十三,李蓉今年十八,两人相差五岁,中间是有一个男丁的。

听闻满月当天被闷死了。

凶手不详。

李蕖今年十六,下面本有一个小三岁的弟弟,刚会走路,淹死了。

再之后,李母又生下了一个小李蕖十岁的妹妹。

被李芙带去了万县,亲自教养。

李家男丁没有什么特别,李父李母也懦弱好欺,从不与人为难。

要说李家男丁唯一的不同,便是漂亮。

生下来就是深深的双眼皮,笔挺的鼻梁,白似雪一样的肌肤。

在大多数歪瓜裂枣长相普通的村人堆里,显得尤为扎眼。

“三妹……”

李蕖尽量抚平情绪:“二姐,不说别的,燕王侍妾无数,你瞧萧琮兄弟几人?”

燕王世子萧琮一母同胞兄弟三个,庶出的兄弟两个,可两个庶弟最大的才四岁。

“再有,之前在燕地你们以为是我好友的蔺小姐,其实是从小就与萧琮定下婚约的未婚妻。

她爹最宠的姨娘,良籍军户女,不过因为打翻了燕王妃送给蔺夫人的一盆花,便被杖责发卖!”

“还有这周府,二爷从商,有一房带在身边的妾室,生有一儿一女,因为跟老太太撞衫,便被送到了庄子上。”

“你瞧哪家是妾室做高堂,享受儿孙绕膝之乐的?”

“没有!”

“这桩桩件件,真人真事,历历在目!”

“你告诉我,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男人,过上这朝不保夕,晚年无望的生活!”

李蕖说着,内心压抑已久的,跟这个时代大众想法格格不入的情绪,喷涌而出。

“运气好的,像是娘这样留有一条命在。

运气不好的,歪脖子树,房梁,深井,哪里不能是魂归处?”

“你说你要跟主母争?

主母出身高贵,身边仆妇是家族从小培养出来的利刃,你有几个可以用的心腹?

更别说高门联姻,都是利益相连,你浑身上下就算是金子做的,也抵不过主君眼中阖族上下的前程安危!”

“可能你还会说,你比旁人貌美。

那咱们长姐不貌美嘛?

生了孩子之后,也挡不住姐夫纳了一房并没有长姐漂亮的妾室红袖添香。”

“李蓉,我本可以像大姐一样,做一个掌家掌权的正房娘子,一边教养儿女,一边辅佐主君。

再有一两个妾室为我分担生育之险,一辈子高枕无忧!”

她忍不住坐起了身子,激动的胳膊都有些发抖。

“世道不允宠妾灭妻,歌颂夫妻相敬。

法律规定妾通物,可以买卖。而夫祸妻者,流刑千里!

好好的掌家娘子不当,我为什么要堕落成为毫无任何地位的妾室?”

“凭这满屋金银?凭这使奴唤婢的生活?或是凭男人上佳的皮相?”

李蕖看着李蓉,眼神充满了讥讽。

“就这些配我抵上社会地位?抵上下半辈子的生活?甚至是抵上我一条鲜活的命去赌嘛!”

“不配!”这天下没有任何一个男人配!

此言震耳发聩。

“李蓉,你我的出身在高门大户眼中就如蝼蚁一般容易拿捏,做妾跟一脚踏入阎王殿没啥区别!我劝你不要有什么想法。”

“我怎会有想法,你知道的,我喜欢有学问的读书人。”

李蕖的情绪得到了释放,心口忽然舒朗开来。

李蓉看李蕖脸色变好,提了一嘴:“所以,当初上门要纳大姐为妾的人,都是被你找人套麻袋打了一顿的?”

她不想再说这个话题,将自己的计划告知李蓉之后,留李蓉用了午饭,然后让李蓉回家稳住李父李母。

不说感情,但就利益来说,李蓉指望李蕖给她缴超龄不嫁的税银,站李蕖。


炎炎夏日,蝉鸣音音。

李蕖在书桌前研墨提笔,旁边是给她打扇子的红果,她身边的不远处还放着冰盆。

提笔写下自己要的东西之后,李蕖将单子吹干,交给红果:“不用在跟前伺候,将我要的东西备齐。”

红果拿着李蕖写的单子退下之后,李蕖又重新铺开一张纸。

她要先弄清楚,周缙留下她的原因。

知道原因,才能解决问题。

她提笔在纸上写下了原因两个字。

而后又画了一个圆圈。

圆圈代表周缙。

想要知道原因,那免不了要去了解周缙身上发生的事情,了解周缙的想法,了解周缙这个人。

就目前来看,李蕖对周缙的了解仅限于周家人的各种夸赞,什么丰神俊朗孤傲高洁,什么才高八斗年少成名。

还有就是丫鬟们的不实猜测,譬如:不举、断袖云云。

放下笔,她盯着圆圈。

剩下的,就是自己看到的。

高高在上,杀人如麻,好色重欲,在周府积威深重。

所有的一切杂糅在一起总结,几近空白。

她对他不了解。

放下笔,她起身换翠果收拾书桌,便去了榻上小憩。

一步一步来,会有摸清敌人底细的一天。

朦胧中,李蕖仿佛回到了前世,回到了她温馨的家。又仿佛回到了此世刚出生睁眼的时候,一个圆脸的婆子看到她是女孩子,眼中的喜悦顿时画作寒芒。

“又是丫头,溺死少一张嘴!”

天崩的穿越开局。

口鼻呛入的尿骚味以及胸腔窒息的感觉,瞬间将她惊醒。

她猛地从榻上坐起,因为动作太急,小腹一股暖流奔腾而泻。

“姨娘醒了?”徐嬷嬷笑眯眯的拧帕子给李蕖擦脸。

李蕖简单的擦了擦,然后去浴房,换了装草木灰的棉垫。

除非当家主母,嫡出小姐这样的贵人,可以有用不完的纯棉垫子,姨娘贵妾之流,份例是棉加草木灰的垫子。

至于丫鬟之流用什么,无法想象。

当然,自己有钱,想用啥就用啥。

李蕖有银,但眼下身陷囹圄,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随便动自己的钱庄账户。

她担心萧琮盯着她的钱庄账户信息,寻到她的踪迹。

现银虽有,皆不在身上。

想花也花不了。

李蕖刚从浴房出来,徐嬷嬷便又凑了上来:“姨娘之前要的东西,都备齐了。”

“包括姨娘之前落在寿安堂抱厦内的器具,老奴做主去寿安堂问过之后,都搬过来了。”

“都在隔壁耳房中。”

李蕖首次认真的看徐嬷嬷:“当真?”

“姨娘移步。”

李蕖到了耳房,果然看到了自己之前用来做嫩肤水,胭脂口红的家伙什,全都被搬了过来。

她看着徐嬷嬷,伸出了大拇指:“给您点个赞。”

这套工具可不简单,其中蒸馏瓶是萧琮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到手的。

这是她准备去万县起家的家当。

徐嬷嬷瞧李蕖脸上有笑,顿时觉得自己这事儿干对了,趁热打铁。

“姨娘不是打算去寿安堂?老奴做主给姨娘备了一些料子,您回头不妨给老夫人绣个团扇,老夫人喜欢您的双面绣。”

“抹额也行,早上三爷送来的东西中有一枚祖母绿的宝石,到时候镶在抹额上,老太太戴出去,姨娘也有面子。”

李蕖接受了徐嬷嬷的建议:“明日开始绣。”

今天她要先做面膜。

没有心腹,她可以培养自己的心腹。

这门养肤的手艺,是她跟萧琮确认关系后,借萧琮的势,翻阅燕王府藏书楼里的藏书硬背下来的。

自离开李家村那个吃人闭塞又落后的地方之后,她对这个世界所有傍身的知识都如饥似渴。

女子立身之项少之又少。

当妆娘是为数不多,可以不用卖身,就能挣钱的行业。

如何让一个女人变美,如何维持女人的美貌,又如何掩盖一个人的美貌,她都背过。

犹记得那时候燕王府的郡主小姐们是如何讥讽自己走下贱谄媚之道的,犹记得萧琮是如何打趣她不用学已经很美的。

燕雀安知鸿鹄志。

这碗饭,她可以不吃。

但,她要有本事吃。

到了晚膳时间,李蕖手中的活计依旧没有停下。

徐嬷嬷不由劝道:“姨娘,膳食不规律容易伤脾胃。”

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姨娘,一定要有一个好身体。

不然,主君想同你亲近的时候,胃痛了,牙疼了,腰间盘犯了……

“马上就好,不要催。”李蕖头也不抬。

徐嬷嬷便又等了一会儿。

看着李蕖捣药的钵钵中有一滩绿不丢丢黑不拉几的东西,她不由得皱眉:“这该不会是吃的吧?”

下午姨娘要了好些药材和食材。

“不是的,麻烦嬷嬷给我准备些笔墨纸砚。”

徐嬷嬷去准备东西的空隙,李蕖的面膜已经装罐。

之后提笔写了一个内服外用的方子。

弄好一切,她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久坐伤脊。”

徐嬷嬷不解:“姨娘弄这些是干什么的?”

“送人的。”李蕖指着之前早就做好的胭脂小罐,“嬷嬷打开看看,这会儿应该已经凝固,蓝色的两罐子是给您的。”

“我看您平日喜欢穿深色衣裳,所以给你调的都是端庄的浅色。”

徐嬷嬷闻宠若惊:“给,给老奴做的?”

“都有,红色的两个小罐子是红果的,绿色的两个小罐子是翠果的,品质保证不输仙宝斋里的货。”

两个大丫鬟也受宠若惊。

“我瞧院中还有四个粗使丫头,这四罐子分给她们。”

“这一对儿给大小姐送去,这一对儿给二小姐送去,这一对儿给三小姐送去。”

“剩下的全部送给二夫人,让二夫人捡喜欢的挑。”

“二夫人挑剩下的素紫罐子给埙姨娘送去,芭比粉罐给铮姨娘送去,黄金色罐给胡姨娘送去。”

徐嬷嬷提问:“万一素紫,八、八笔粉罐,黄色罐被二夫人挑去该如何?”

“二夫人喜欢天青色,四罐天青色是为她准备的,她一看就明白,不会挑这三个颜色的。”

“夫人和小姐的胭脂还有区别?”

“当然。”

已婚的有色有味,未婚的有色无味。

区别大大的。

有两罐子有色有味的,原本是打算给寿安堂客居的表小姐的。

思来想去,李蕖拿过装入了自己的袖子,决定不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饿了,我去吃饭了。”李蕖说着朝外走去。

红果上前一步对徐嬷嬷道:“奴婢去送东西吧。”

徐嬷嬷点头:“东西多,记错了就多问,不要弄乱了,坏了姨娘的事情。”

她能看出来,这是姨娘在还礼。

也是芳华苑释放出去的外交信号。

这三房,终是添了一位女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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