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杜一帆林初夏的女频言情小说《三寸天堂杜一帆林初夏前文+后续》,由网络作家“蝶衣”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七月的深圳,热辣的阳光毫不留情地倾洒着炽热,将柏油路面烘烤的滚烫发软,浮起一层刺目又黏腻的亮泽。树上的蝉似发了狂,声嘶力竭地鼓噪着,鸣声一阵紧似一阵,好似要把这暑气都震破,搅得人心里像塞了团乱麻,躁意丛生。路边的糖水摊上,一位中年老板慵懒地窝在摇椅里,手中竹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摆动,他眼皮已然沉重,脑袋微微点着,正惬意地打着盹儿。杜一帆的脸被阳光晒得通红,他一手擦着汗,一手持着小半瓶冰镇矿泉水贴于额前,茫然地望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街道,不知该迈向何方。杜一帆站在路边四处张望,发现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他只好硬着头皮往糖水铺前走去。“大叔,请问深南大道怎么走?”杜一帆走到中年老板面前拘谨地问道。被杜一帆吵醒的中年大叔一脸不耐地睁开眼睛,用...
《三寸天堂杜一帆林初夏前文+后续》精彩片段
七月的深圳,热辣的阳光毫不留情地倾洒着炽 热,将柏油路面烘烤的滚烫发软,浮起一层刺目又黏腻的亮泽。树上的蝉似发了狂,声嘶力竭地鼓噪着,鸣声一阵紧似一阵,好似要把这暑气都震破,搅得人心里像塞了团乱麻,躁意丛生。
路边的糖水摊上,一位中年老板慵懒地窝在摇椅里,手中竹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摆动,他眼皮已然沉重,脑袋微微点着,正惬意地打着盹儿 。
杜一帆的脸被阳光晒得通红,他一手擦着汗,一手持着小半瓶冰镇矿泉水贴于额前,茫然地望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街道,不知该迈向何方。
杜一帆站在路边四处张望,发现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他只好硬着头皮往糖水铺前走去。
“大叔,请问深南大道怎么走?”杜一帆走到中年老板面前拘谨地问道。
被杜一帆吵醒的中年大叔一脸不耐地睁开眼睛,用手中的竹扇指着不远处的十字路口说道:“前面那个十字路口看到了吗?一直往北走就是了。”说完重又躺回了摇椅里闭着眼睛假寐。
“好嘞!谢谢您啊!” 杜一帆道了声谢,转身朝着中年男人指明的方向走去。谁知他刚走了两步,便跳着脚惊叫了起来。
再次被吵醒的中年男人,把竹扇往身边的桌子上一拍,生气地说道:“又怎么了?一惊一乍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中年男人坐起来,扭头望了过去,便看到杜一帆正拿着一只鞋底破烂的皮鞋,金鸡独立一般地站在炙热的阳光下,一边跳着脚,一边满脸沮丧。
中年男人忍不住笑着说道:“真係只衰鬼。(真是一个衰鬼。)”
杜一帆跳着脚重新回到中年男人面前,满脸通红地问道:“大叔,我能借您的地方坐一会吗?我这鞋......”杜一帆晃了晃手中鞋底和鞋帮分家的破烂皮鞋。
中年男人指了指放在放在路边的板凳说道:“坐吧!”随后又站起身往店里走去。
杜一帆叹了口气,望着手里的烂鞋,一脸苦笑,算起来这已经是他来深圳一年的时间里走坏的第六双鞋了。
自打杜一帆一年前辞职来到深圳之后,便进了一家商贸公司工作。初进公司的时候他满腔热血想做出一番事业,在公司的表现也确实不错。正当杜一帆想大干一场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他的顶头上司。所以现在公司的资源他是一点都拿不到,全靠自己出去跑业务,虽然勉强在公司站住了脚,但日子过的非常艰难。
杜一帆拧开瓶盖,一口气喝完了那小半瓶水,然后环顾四周,发现这附近没有一家鞋店,他燥怒地将水瓶扔在了脚下,用力吸了几口气,才把即将溢出的眼泪给逼了回去。
“当初我要是不意气用事,辞掉铁饭碗跑到这没有人情味的深圳,或许就不用受这样的委屈了!” 杜一帆自言自语的小声嘀咕着,心里也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
“小伙子,人生没有回头路可走,既然选择了就要勇往直前。”中年大叔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内走了出来,他一手端着一杯凉茶,一手拎着一双运动鞋,他弯腰把运动鞋放在杜一帆的面前,又把凉茶递给了过来:“送你的,喝完穿上鞋继续往前走,别回头。”男人拍了拍杜一帆的肩膀,又坐回躺椅中继续假寐了。
杜一帆端着凉茶的手微微颤抖,这突如而来的善意瞬间瓦解了他的脆弱,两行滚烫的热泪从他脸颊上滑落,没 入地面的瞬间便消失不见了。他用力擦干了眼泪,对中年男人说道:“大叔,谢谢你,我一定会在深圳找到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中年男人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他看着杜一帆喃喃自语地说了一句:“深圳係够胆人天堂,亦係冇胆鬼地狱。(深圳是勇敢者的天堂,同样也是懦弱者的地狱)......”
杜一帆听了中年男人的话,内心受到了很深的触动。他呆呆地坐在凉茶摊上,斑驳的叶影打在他的脸上,他缓缓闭上眼睛,享受着片刻清凉,思绪不知不觉间又回到了二年前。
一九九七年夏,21岁的杜一帆大学毕业后被分到了山东一家国营商场工作,参与工作的一年时间里,虽说大事小事不断,但稳定工作带给他的生活却十分规律、惬意。
原本杜一帆以为,往后余生可能就这样过了。但这一切,在杜一帆三个月前往深圳出了趟差回来后就全然不同了。
当杜一帆踏入深圳后,第一眼便被那些鳞次栉比的高楼所震撼,仿佛每一处角落都蕴藏着不为人知的惊喜。对杜一帆而言,这座城市就是一个巨大的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无尽的魅惑便汹涌而出,让他的心再也无法平静,被深深吸引,难以自拔。
杜一帆回来后,也曾把自己想辞职去深圳创业的想法尝试着告诉身边的人,但迎来的不是认可,而是所有人斩钉截铁的反对。他身边的人仍然执着于编制、铁饭碗所带来的红利,并没有人会为了未知的梦想放弃现有的安逸。
不但如此,杜一帆身边的人都觉得他去了一趟深圳之后,整个人都飘了,每个人都在苦口婆心劝他要脚踏实地,不要去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甚至他走过的地方,都会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有些人表示羡慕他见了世面,然而更多的人却都是嘲笑他的异想天开。
为此杜一帆着实苦恼了很久,直到后来,在现实面前“去深圳”的梦想被他深埋在心底,不再宣之于口。
但“去深圳”的梦想并没有因为被深埋心底就彻底破灭,这个梦想在杜一帆的心里变成了一颗生机勃勃的种子,随着夜以继日的浇灌,逐渐长成了一棵苍天大树,让躺在安乐窝里的杜一帆寝食难安。
这一天,杜一帆坐在办公桌前,冲泡了一杯雀巢咖啡,整个办公室的空气里都充斥着速溶咖啡的香味。他一手拿着一个精致的小勺子漫不经心地在杯子里搅拌着,另一只手拖着腮,坐在那里发呆。
这时,一阵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嗒嗒”声从他身后传来,随即又响起了一阵调侃地声音:“呀!这不是我们杜总吗?怎么出差回来也不吱一声?”随着话音落下,一张长相清丽的面孔便凑到了他的面前。
看到来人,杜一帆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意,随即也调侃道:“林总日理万机,我们这种小角色哪敢打扰啊?”
来人名叫林初夏,和杜一帆是老同学。他们从初中开始就在一个班,大学毕业之后又分到了同一个单位工作,就像林初夏常说的那样“这属于两个人之间的缘分。”
林初夏今日身着一身黑色职业短裙套装,脚踩一双黑色的短高跟,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盘在脑后,显得十分干练美丽。她见杜一帆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便斜靠在了门框上,问道:“怎么无精打采的?这次出差不顺利?”
两人有着十几年的同学情谊,彼此都有一种默契。所以但凡杜一帆有什么心事,林初夏便一眼就能看穿。
冷不丁被提及心事,杜一帆轻叹一声,说道:“顺利,非常的顺利,不过......”杜一帆眼神忽闪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说出心里的话。
林初夏一脸不耐地踢了杜一帆一脚,说道:“跟我说话还吞吞吐吐的,怎么,就咱俩这关系,还不值得你说心里话?”说完这句话之后,林初夏脸颊微红,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杜一帆笑。她笑得时候脸颊上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更增添了几分美丽。
杜一帆看着林初夏的笑脸,不由得神情恍惚了一下,脑海之中的画面“忽”得一下就飞回了两个人从小到大共同经历的事情。
林初夏见杜一帆看着自己发呆,忍不住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发什么呆呢?瞧你那个傻样。”
杜一帆连忙回过神来,他轻咳了两声缓解了自身的尴尬,又暗暗下定决心,一脸坚定地看着林初夏说道:“可能接下来我说的话有些超乎你的想象,是你非要听我才说的,但咱们提前说好,你就算不支持,也不要在我面前反对,因为我不想听。”
林初夏捂着嘴“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从小到大,你说的事情,我什么时候反对过?”
杜一帆听着林初夏的话眼神又是一阵恍惚,仔细想来,自打他和林初夏相识之后,林初夏确实一直默默站在他身后支持他。不管他的想法多么荒诞离奇,林初夏从来没有贬低过他,都是和他一起努力去实现梦想。
想到这里,杜一帆坚定了信心,看着林初夏说道:“你知道我这次去了深圳之后有什么感觉吗?”
林初夏没有回话,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杜一帆用双手比了一个圈,说道:“一个创业中心,就那么两三栋楼里就有几百家公司,而且涉及业务的广泛程度,根本就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我感觉深圳就像是一个待开采的藏宝地,里面有太多东西值得我去挖掘了!所以我准备辞职了”
杜一帆越说越亢 奋,林初夏却愈发沉稳,眼珠轻转,开口问道:“你想好了?在咱们这里你可是旱涝保收,要是辞职了,以后未来生活可就没有保障了。”
“我就是觉得人活着不能只为了温饱,若是一个人没有梦想,那跟一条咸鱼有什么区别?不过吧......我虽然想好了,可还是有点拿不准主意,所以这不是找你商量了吗?” 杜一帆笑了笑,说道,“你打小就是班里最出色的那个。怎么样,林总,给我出个主意呗?”
林初夏看着杜一帆搞怪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随即在他肩上轻轻锤了一拳说道:“平时也没见你对我这么客气。”
“哎呀,我的林总,您老就别挤兑我了,您就说说看法呗?” 杜一帆一边两手抱拳对林初夏行礼,一边又一脸期待地看着林初夏。
“好吧!看在你这么诚恳的份儿上,我就给你说说我的看法。” 林初夏一开口,就把杜一帆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你也知道我爸爸是做生意的,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以前他在家里常说的就是生意经。但是最近我爸回家说的最多的确是深圳的发展,如今深圳作为国家首批改革开放的窗口,确实蕴藏着巨大的商机。我爸爸身边很多做物流和外贸行业的老板都在积极地把业务往深圳拓展。你说,这代表着什么?”
杜一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突然,他猛地一拍手:“看来我的判断是对的,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谢谢你初夏,这事就这么定了!”
“啊?” 林初夏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杜一帆竟然决定得这么快,刚想说些什么,没想到杜一帆像一阵风一样直接跑走了。
正当林初夏发愣的时候,跑到一半的杜一帆突然又回头朝林初夏招了招手,说道:“谢了!林总!等我赚钱了回来请你吃火锅!”
林初夏望着杜一帆逐渐消失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坚定。
就是在这样一个平淡的午后,杜一帆做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
当 杜一帆下班回到家里,将这件事情告诉父母的时候,家里瞬间炸开了锅。在说辞职的事情之前,杜一帆便料到父母定会为此暴跳如雷,然而他却未料到反应竟如此激烈。
杜母听到这个消息后呆坐在沙发上愣了数秒,随后一个巴掌扇在了杜一帆的脸上,这一巴掌直接把杜一帆给扇懵了。
坐在一旁的杜父,低着头一直在吧嗒吧嗒抽烟,对于母子俩的闹剧视而不见。
“你这人咋这么没有良心?你有没有为我们考虑过?我们供你上了那么多年学,就是让你这么胡来的吗?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工作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去?我们花了多少心思,送了多少礼才让你有了现在稳定的工作。你...... 你......”杜母气得捂着胸口,脸色煞白,大口喘着气。
杜父见状,默不作声,又点燃一支香烟,眉头紧锁地抽了起来。
“抽抽抽,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抽!你听听你儿子干了什么好事!”杜母平时就反感杜父抽烟,这下直接将怒火转移到了杜父身上。
杜父叹了口气,把才抽了两口的烟在烟灰缸里摁灭,然后对杜一帆说道:“你已经二十三了,我们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就成家立业了,怎么到你们这一代还这么幼稚冲动呢?在家千日好,出外一时难,外面并非如你想象中那般容易闯荡,你这年纪被人卖了还得帮人数钱呢!”杜父说完脸上写满了失望。
杜一帆心中也有些愧疚,原本欲说些话缓和气氛,可话到嘴边却变了味儿:“反正现在也辞职了,回是回不去了,还不如让我去深圳闯一闯。”
这话一出,瞬间将杜母憋在心里的怒火再次点燃:“好,想去深圳是吧?那你现在就滚!滚去你的深圳!这个家以后也用不着你管,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滴滴滴 ——!”
突然,一阵刺耳的BP机滴滴声在杜一帆腰间响起,将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回忆至此,戛然而止。
杜一帆为了联系业务方便,在来深圳后的第二个月花费 200 元巨资买的一台二手国产BP机。他掏出BP机看了一眼,只见上面显示着一行简洁的讯息:李经理找你,速回电。看到消息,杜一帆马上起身和老板道谢之后,继续向深南大道走去,顺便在沿途找电话亭给公司回电话。
去年杜一帆来到深圳之后就选择了这家外贸公司,除了这算是他的老本行以外,还有一个原因 —— 这家公司里还有物流相关的业务。
当年杜一帆大学填报志愿的时候,在看到这个物流管理这个新兴专业之后就感到非常好奇,同样是没有和家里人商量就自己做出了选择,没想到来到深圳之后还真的有用武之地。
没走多久,杜一帆便瞧见一个报亭,他跟老板打了声招呼,随即拨通了公司的电话。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沙哑的男性嗓音,杜一帆一听就知道是他的顶头上司李副经理。
“李经理,我是杜一帆。”杜一帆表明了身份后,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哦,是小杜啊!也没啥事儿,就是给你说一声,你被辞退了!”
听到这个消息,杜一帆瞬间怔在了原地,电话那头没有挂断,李经理正等着杜一帆说些什么能让他心情大悦的话来。
李经理本名李群山,是杜一帆的直属领导。人到中年的李群山认为自己已经对职场的运行规则有了非常深刻的理解,手下这些年轻人就应该多听听自己的成功经验。
可是这个叫杜一帆的年轻人,来到公司之后,就一再挑战他的管理权威。而且在他不给杜一帆任何资源的情况下,他竟然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一年跑坏了六双鞋,在公司站稳了脚跟。
这对于控制欲和权力欲 望极强的李群山来说是不可接受的。为了巩固自己的 “统治地位”,他旋即想出一个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计划。
正当李群山在电话那边等着杜一帆开口哭求的时候,杜一帆只是沉默了一阵之后便开口说道:“我知道了。” 说完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以杜一帆对李群山的了解,他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想逼他低头,虽然杜一帆表面看起来温文尔雅,但其实他骨子里却有着独属于山东人的倔强。对于自己没有做错的事情,他绝对不会为了一点利益就放弃自己的原则。
电话那头的李群山对于杜一帆的态度十分不满。他想象中杜一帆低三下四地请求自己再给他一次机会的情景没有出现,李群山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侵犯,他愤怒地将电话扔在了桌上。
“哼!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没有吃过苦,等你找不到工作的时候就知道来求我了!” 李群山坐在书桌的后面,摆弄着一套廉价的茶海,他一手倒着茶,一手打着电话:“哎,肖总好,今天打电话过来,是有个事儿要跟您知会一声,就是我们公司以前那个叫杜一帆的小伙子,他今天被我开除了,他这个人啊,满嘴跑火车,一点能力都没有......”
李群山一边翻着电话本,一边给他认识的所有商贸公司负责人都打了电话,添油加醋地抹黑了杜一帆,对于杜一帆的辛苦努力他选择视而不见。
挂了电话之后,李群山端着茶杯,把双脚翘在办公桌上不停地抖动着,然后一脸阴狠地说道:“就凭你这种毛头小子还想跟我斗,你还嫩了点。”李群山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他仿佛已经看到杜一帆哭跪在他脚下,向他乞求的画面。
另一边,杜一帆已抵达目了今天的目的地 —— 深南大道的新兴广场。今天他过来原本是为了拜访一下客户,现在杜一帆又多了另一个目标:看看能不能在老客户这里谋一个工作。
杜一帆在楼下填了来访人员表之后,坐着电梯来到了客户所在的公司。这家公司和杜一帆之前任职的公司一样,都在发展物流业务,只不过发展方向略有差别。
杜一帆走进公司看到大家都在低头忙碌着,他敲了敲透明的磨砂玻璃门,然后和前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这时,他突然感觉有一道灼热的目光正在盯着自己,他下意识抬头看了过去,随即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林初夏?你怎么在这里!” 能够在深圳看到林初夏这张熟悉的面孔,这对于杜一帆来说简直是极大的宽慰,尤其是在被公司扫地出门这种令人不快的时刻。
林初夏看到杜一帆之后反而没有想象中的惊讶,她嘴角带着一副耐人寻味的笑容说道:“杜总,我还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杜一帆一脸惭愧地说道:“说来话长了,上次回老家就没见到你,还说请你吃麻辣火锅来着!?等会有时间吗?林总赏个脸一起吃个晚饭?”
林初夏依旧身着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装,她打趣道:“杜总真是大忙人啊!请人吃饭还要挑时间?”
“哪能呢?主要是我今天来访的目的还没有完成。对了,你是在这家公司上班吗?我今天是来拜访肖总的,他在吗?” 杜一帆问道。
林初夏露出得意的笑容说道:“看来你今天这顿饭非请不可了,肖总刚才有个紧急的事情要外出处理,这会儿可不在公司。”
杜一帆听说肖总不在公司后,心里有点失落,不过这点事儿还不至于打击到杜一帆,随即他对林初夏说道:“走吧,林总,你挑馆子,我付钱!”
不多时,杜一帆跟着林初夏来到了一个火锅店。这家火锅店的装修风格充满了川剧元素,一眼望去就让人觉得很正宗。
杜一帆直接把菜单交给了林初夏,林初夏跟这位老朋友也没有客气,接过菜单就选了几个经典的火锅配菜。
服务员接过菜单后,看了一眼,随后礼貌地说道:“二位,今天店内有活动。” 说着服务员指向店内的另一张墙,墙上用彩纸勾画出一个巨大的桃心,桃心内挂满了情侣的合照。
杜一帆和林初夏的目光随着服务员的手指看过去,两个人的脸上皆是微微一震,服务员接着说道:“只要将情侣合照挂在店内,就能享受八五折优惠。”
从高中开始,只要是他们两个人单独出来吃饭就没少被人误认为是情侣。听到服务员的话之后,林初夏脸色微红地看了杜一帆一眼,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可惜杜一帆并未看懂林初夏眼睛里的期待,他连忙用咳嗽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说道:“那个...... 不用了,我们不是情侣,麻烦直接上菜吧!”
服务员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她很有礼貌地弯腰鞠躬说道:“抱歉,给您造成困扰了,稍后我们会给您赠送两瓶饮料。”
林初夏眼睛里有一闪而过的失落,不过她很快调整好了心态,指了指杜一帆说道:“给他来瓶可乐,给我来个......”
“椰汁。” 杜一帆接过话。
看着杜一帆和林初夏如此默契,服务员震愣了一下,心想这两个人真不是情侣吗?为什么对彼此的喜好如此熟悉?不过良好的职业素养让服务员没有露出多余的表情,她礼貌地回了一句之后,转身忙去了。
看着服务员离去了之后,林初夏捂着嘴笑了出来:“傻不拉几的。”
杜一帆无奈地说道:“林总,没必要一见面就挤兑我吧?”
林初夏打趣了一句之后收起了笑容,正色道,“说正经的,其实肖总根本没出去,只是我觉得你现在不太方便去见他。”
杜一帆一边给林初夏倒水,一边疑惑地看着林初夏问道:“什么意思?”
林初夏也有些疑惑地问道:“你还不知道?”
杜一帆更加不解了,他把倒满水的杯子小心地推到了林初夏面前问道:“我的林总啊!您就别卖关子了,什么事儿啊?这么严肃,搞得像是要世界末日了似的。”
林初夏撇了撇嘴说道:“你还真是神经大条,被人整了都不知道。你们原来那个公司的李...... 哦,李群山在外面造谣说你因为倒卖公司资源,被公司开除了。”
“什么!” 杜一帆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感觉自己的大脑瞬间空白了一下,随后又觉得这件事如果是李群山做的,那就太合理了。
杜一帆虽然心中惊愕,但也不想在林初夏面前乱了方寸,旋即转移话题道:“你怎么知道是造谣,万一是真的呢?”
“你要是能干出这事儿,我的名字倒着写!” 林初夏翻了个白眼说道。
杜一帆笑道:“夏初林?也挺好听。”
“滚。”林初夏笑骂着说道。
对于林初夏这份信任,杜一帆心里十分感动。他十分庆幸这个消息是从林初夏口中得知的,如果是从肖总口中听到这个消息,他还不知道要面临怎样尴尬的场面。
这时,服务员端着饮料走了过来,杜一帆帮林初夏拉开了易拉罐的拉环,递到她走了手中。
林初夏喝了一口椰汁说道:“说正经的,要不要我帮你找人问问,先把工作问题解决了再说。”
面前的火锅已经涌出了热浪,杜一帆夹起一片毛肚放在了沸腾的红油汤里,随后看着林初夏说道:“我有手有脚,而且能力也不弱,还能缺一口饭吃?你就别操 我的心了。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不在老家好好待着,一个女生跑到深圳来干什么?”
这话林初夏不爱听了,马上回怼道:“女生怎么了?就许你们男生有梦想有野心,我们女生不能有自己的事业?”
杜一帆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急忙补救道:“别别,林总息怒,我嘴欠。我这不是关心你嘛!”说着,杜一帆将已经烫好的毛肚放在了林初夏的餐盘里。
林初夏斜了杜一帆一眼,说道:“算你小子识相。我再给你说一次啊!你别觉得跟我一个女生不好开口,咱们俩多少年的关系了,有什么事你就吱声。”
杜一帆点了点头说道:“行了,知道了,你不是说食不言寝不语吗?赶紧吃你的吧!”
山东人规矩大,林初夏家的规矩更是不少,所以林初夏从小就养成了 “食不言,寝不语” 的习惯,而且林初夏一直认为吃饭的时候才是最放松的时候,如果不能全心全意地享受食物所带来的美味,就是对这顿饭最大的侮辱。
所以林初夏这个性子泼辣的姑娘,也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能展露出自己温柔可人的一面。
用过餐之后,林初夏因公司还有工作要处理,杜一帆便送林初夏向公司走去。
一路上两人肩并肩走在林荫小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得聊着,远远看去就像是热恋中的情侣一般。再加上两个人的外貌都非常出色,因此引来了不少侧目。
跟林初夏聊了一路之后,杜一帆心中的郁闷消散了许多。临分别之际,杜一帆把自己 BP 机的号码留给了林初夏,而林初夏则又叮嘱了他一遍:“面子不能当饭吃,我现在是深龙物流的人事主管,帮你打听一下工作还是没问题的。”
林初夏对杜一帆那死要面子、自讨苦吃的性子是了如指掌,所以只能千叮咛万嘱咐,生怕杜一帆在外面受了委屈。林初夏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就像杜一帆的妈妈,但凡有事,从不先为自己考量,脑海中首先浮现的总是这个不开窍的家伙。
杜一帆听后故作惊讶,开口道:“嚯!看来这两年林总没白叫啊!这就当上领导了!” 实际上在杜一帆心里,对于林初夏能当上领导这件事一点也不惊讶,因为林初夏不管是在学习能力、工作能力上还是在对待工作的态度方面,皆是无可挑剔。虽然林初夏很少谈及她的职业规划,但杜一帆心中再清楚不过了,区区一个 “人事主管” 的位置可满足不了林初夏的野心。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之后便做了告别,杜一帆继续去找他的工作,林初夏则抱着一堆文件返回自己的办公室,她坐在座位上拿出一个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林初夏来深圳一年后拓展的人脉关系。
原来自一年前杜一帆离职前往深圳后,林初夏便再也无心留在老家工作,她在得到家里人的支持后,便独自一人来到了深圳闯荡。
来到深圳后林初夏没有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告诉杜一帆,因为她心里有明确的目标。虽然她是为了追随杜一帆而来,但她也清晰的知道自己来深圳不是来谈恋爱的,因为只有等自己建立了一定经济基础之后才有资格去想别的事情。
很快,林初夏在自己的笔记本上找到了一个名字,她拿起桌上的电话拨打了过去。
电话接通后林初夏瞬间进入了工作状态:“喂,您好,请问是曹总吗?我是深龙物流的林初夏。”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富有磁性的中年男声:“哦,是小林啊,请问有什么事吗?”
“曹总您好!有件事我想咨询一下,我的一个朋友是做物流行业的,在深圳有一年的工作经验,但是最近陷入了点麻烦丢了工作,所以我请问您那里还有相关的岗位方便让他去面试吗?”
“这样啊!你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曹总平淡地问道。
林初夏暗自叹息,内心祈愿曹总未曾接到李群山的电话,随即赶忙回道:“杜一帆。”
杜一帆虽然找了一下工作,但这些公司的答复就像是统一了模版,都是一句:“对不起我们不需要人。”就把他给打发了。以前他熟悉的那些客户,更是听到他的声音之后,便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临近傍晚的时候,杜一帆才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了出租屋的楼下。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必须要尽快找到工作,否则马上他连房租都交不起了。今天请林初夏吃完火锅之后,他身上就剩下一百块了。
虽然这一年的时间里杜一帆一直在赚钱,但是在深圳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这钱来得快去得也快。当初他来深圳的时候,杜一帆身上的钱只够租一个条件简陋的单间,交完房租之后就所剩无几。
原本杜一帆还想着等存点钱就再换一个好一点的房子,谁知道事与愿违,每个月工资到手,除去房租和人情往来以及平时自己的一些花销之后,基本上就是月光族了。
杜一帆租住的地方是一个城中村,这里虽然环境相对来说差了一点,但是胜在便宜,而且周围的配套设施也非常齐全,小商店、蔬菜摊、水果摊完全能够满足他的生活需求。
杜一帆走上三楼的时候,一个提着手提包穿着工装的人和他擦肩而过,这个人他见过,是附近一家开锁公司的,因为楼里经常有人丢了钥匙,找这个人来开锁也是常有的事情,所以杜一帆也就没有在意。
杜一帆走到自己出租屋所在的楼层,便掏出钥匙想要打开房门,可这个时候他惊讶的发现——出租屋的房门竟然打不开了!
杜一帆呆愣片刻之后还以为是用错了钥匙,赶忙又换了两把试试,可门依旧没打开。
这时,隔壁一间房门打开,一个面色不善的老太太听见动静走了出来。老太太姓吴,是这栋楼的房东,杜一帆见房东出来后赶忙迎了上去。
“吴奶奶,我这门怎么......”
杜一帆话还没说完,吴奶奶就不耐烦地说道:“门锁我让人换了!”
“啊?” 杜一帆一脸惊诧,“为什么啊?吴奶奶,我不是说了发了工资就交房租吗?”
吴奶奶冷哼一声:“连续三个月了,你都不准时交租,我那还有一大家子人,难道我们不用生活吗?现在有人要租你这个房子,人家一次性就交了半年的房租!你也别说老太太不讲人情,这个月的房租我也不收你的了,赶紧拿着你的东西搬出去吧!” 吴奶奶说完,走到出租屋门前,将门打开后就转身离开了。
“不是!吴奶奶,房租是交得晚了点,但也没少交啊!我这还没找好住的地方,你这让我去......” 杜一帆还想追上去求个情,却没想到吃了一个结结实实的闭门羹!
杜一帆顿时感觉压力如排山倒海般向自己压来,他如今不但丢了工作,如今更是连容身之所都没了,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走进了房间。
杜一帆租住的房间不大,只有二十多平米左右,屋内只有一个衣柜、一张弹簧床和一套桌椅就是这个房间里的所有家具了。
杜一帆打开衣柜,将两套衣服叠好放进背包,又把洗漱用品随手扔了进去,这个房间里就再也没有属于他的东西了。
收拾这些东西用了还不到五分钟的时间,杜一帆突然自嘲地笑了出来,他猛地坐到床上,弹簧发出“咯吱咯吱”的尖锐声响。好似也在讥讽他的无能。
杜一帆将头埋在臂弯之中,心里反复问着:“难道我真的选错了吗?我是不是真的不应该离开老家?不应该放弃铁饭碗?”
虽说杜一帆家中条件不及林初夏那般优渥,但父母都有着稳定的铁饭碗,从小吃得饱穿得暖,从来没有因为吃喝住行发过愁,可他现在竟然沦落到要露宿街头的地步。
“杜一帆啊,杜一帆!你就是个笑话!” 杜一帆自嘲地笑着,可笑着笑着眼泪就从眼角划了下来。
杜一帆抬起手臂遮住眼睛,泪水迅速洇湿袖管,他紧咬着牙,竭力抑制着自己不出一丝声响。
“臭小子,你有多少东西啊?收拾得这......” 这时,隔壁的吴奶奶又走了过来。她本来想催杜一帆赶紧走,可是看到杜一帆的样子她又不太忍心开口了,随即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过了好一会,杜一帆才抬手抹掉脸上的泪水,深深吸了口气说道:“有什么大不了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就这点儿困难都扛不住,你还是个男人吗?杜一帆,振作起来!”
他站起身用双手狠狠地在脸上搓了搓,随后将房间的钥匙拍在了桌子上,拿起背包头也不回得离开了这个自己住了一年的地方。
夜晚的深圳褪去了白日的喧嚣,月光轻柔地洒落公园,为四周几棵不知名的树披上了一层银纱。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低语。
杜一帆将背包当做枕头躺在公园的长椅上,透过茂密的树叶窥探着带着几分灰白阴影的月牙,心中的郁结渐渐被晚风吹散,思绪终于平静了下来。
复盘自己来深圳一年来的经历,曾经有很多同事和朋友劝过自己处世应当圆滑一些,否则在当下这个社会中很难生存下去,原本杜一帆对他们的处世之道嗤之以鼻,但是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杜一帆才发现这些话好像没什么错。
如果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自己明天是不是应该回去跟李群山说几句软话?说不定事情会有所转机,至少自己不用再露宿街头。
突然,杜一帆从长椅上坐了起来,狠狠地扇了自己两巴掌。
“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杜一帆不敢相信,又用力在自己腿上捶了两下,自己竟然有了服软的念头,“我要是这么干了,和李群山有什么区别?”
杜一帆第一次感觉到社会中潜藏的某种力量,他以前从来是不屑于和李群山这种人同流合污的,但仅仅是刚才一瞬间的想法也让杜一帆惊出了一身冷汗。
难怪经常听人说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原来这股无形的力量如此狠毒,在不知不觉间就能让人迷失。
杜一帆看着公园对面的写字楼强打起精神,不断给自己鼓劲:“杜一帆!李群山看不起你,所有人都不相信你,难道你真的要让他们得逞?你自己的面子是小,你让相信你的那些人怎么办!他们该多失望啊!”说道这里,杜一帆的脑海中浮现处林初夏那张清秀的面庞。
“睡觉!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睡觉!然后明天继续找工作!我绝不会被一个小小的李群山打倒!总又一天,我要达到那些欺负过我的人无法企及的高度!”
说完,杜一帆果断地躺回了长椅上,强忍着腹中的饥饿感入睡。
第二天一早,杜一帆被一阵噼里啪啦的噪音吵醒,睁眼一看擦发现是自己远处有一群大爷在锻炼身体。这些大爷一般是早上六点来公园运动,然后早上八点回去,这对于杜一帆来说就是一个活闹钟。
杜一帆起来之后发现身上盖着一件单薄的运动服,他一起身,衣服就滑落到了地上。
“嗯?”杜一帆捡起运动服掸了掸上面的灰尘,这个动静将不远处一个穿着短袖的大爷吸引了过来。
杜一帆看着大爷,从他的裤子能看出这个运动服是大爷盖在他身上的,心中不禁趟过一抹暖流。
大爷走过来笑眯眯地说道:“小伙子睡醒啦?”
杜一帆双手将运动服交还给大爷,感激地说道:“大爷,谢谢您的衣服。”
大爷接过衣服,笑着摆了摆手说道:“这有啥谢的!你们年轻人别仗着身体好就不注意,早上的潮气还是很重的,小心年纪大了以后一身毛病。”
“谢谢大爷,我知道了!”杜一帆点了点头再次道谢。
“年轻人,这是遇到困难了吧?”
大爷一句话点破了杜一帆的窘境,不过为了面子他还是干笑了两声说道:“大爷,我就是钥匙丢了,在这里将就一晚。”
杜一帆从大爷的眼神中感觉出,大爷根本不相信自己这番说辞,不过大爷也没有戳破。
大爷拍了拍杜一帆的肩膀,没有说话,转身向自己那群老伙计走去。
杜一帆跟大爷告别之后,走出了公园。对面的写字楼下已经有不少上班族手里拿着早餐向楼内走去。
杜一帆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找了一个早餐摊点了一份肠粉,一边吃一边观察着公园门口的动静。
那些锻炼身体的大爷们时间观念还是很强的,只要他们从公园出来,那就说明到了上班的时间,自己也就能开始今天的面试了。
果然,杜一帆刚吃完一份肠粉,几名大爷就拿各自的家伙什从公园里走了出来。
杜一帆看时间差不多了,给老板付了钱,就向写字楼走去。他把背包挎在左肩,右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简历,一边又一遍地看着希望不要出什么纰漏。
嘎吱——!
突然,一阵刺耳的的刹车声下了杜一帆一条,当他看向马路的时候,只见一个穿着运动服的老人倒在了血泊之中。
七月的深圳,热辣的阳光毫不留情地倾洒着炽 热,将柏油路面烘烤的滚烫发软,浮起一层刺目又黏腻的亮泽。树上的蝉似发了狂,声嘶力竭地鼓噪着,鸣声一阵紧似一阵,好似要把这暑气都震破,搅得人心里像塞了团乱麻,躁意丛生。
路边的糖水摊上,一位中年老板慵懒地窝在摇椅里,手中竹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摆动,他眼皮已然沉重,脑袋微微点着,正惬意地打着盹儿 。
杜一帆的脸被阳光晒得通红,他一手擦着汗,一手持着小半瓶冰镇矿泉水贴于额前,茫然地望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街道,不知该迈向何方。
杜一帆站在路边四处张望,发现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他只好硬着头皮往糖水铺前走去。
“大叔,请问深南大道怎么走?”杜一帆走到中年老板面前拘谨地问道。
被杜一帆吵醒的中年大叔一脸不耐地睁开眼睛,用手中的竹扇指着不远处的十字路口说道:“前面那个十字路口看到了吗?一直往北走就是了。”说完重又躺回了摇椅里闭着眼睛假寐。
“好嘞!谢谢您啊!” 杜一帆道了声谢,转身朝着中年男人指明的方向走去。谁知他刚走了两步,便跳着脚惊叫了起来。
再次被吵醒的中年男人,把竹扇往身边的桌子上一拍,生气地说道:“又怎么了?一惊一乍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中年男人坐起来,扭头望了过去,便看到杜一帆正拿着一只鞋底破烂的皮鞋,金鸡独立一般地站在炙热的阳光下,一边跳着脚,一边满脸沮丧。
中年男人忍不住笑着说道:“真係只衰鬼。(真是一个衰鬼。)”
杜一帆跳着脚重新回到中年男人面前,满脸通红地问道:“大叔,我能借您的地方坐一会吗?我这鞋......”杜一帆晃了晃手中鞋底和鞋帮分家的破烂皮鞋。
中年男人指了指放在放在路边的板凳说道:“坐吧!”随后又站起身往店里走去。
杜一帆叹了口气,望着手里的烂鞋,一脸苦笑,算起来这已经是他来深圳一年的时间里走坏的第六双鞋了。
自打杜一帆一年前辞职来到深圳之后,便进了一家商贸公司工作。初进公司的时候他满腔热血想做出一番事业,在公司的表现也确实不错。正当杜一帆想大干一场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他的顶头上司。所以现在公司的资源他是一点都拿不到,全靠自己出去跑业务,虽然勉强在公司站住了脚,但日子过的非常艰难。
杜一帆拧开瓶盖,一口气喝完了那小半瓶水,然后环顾四周,发现这附近没有一家鞋店,他燥怒地将水瓶扔在了脚下,用力吸了几口气,才把即将溢出的眼泪给逼了回去。
“当初我要是不意气用事,辞掉铁饭碗跑到这没有人情味的深圳,或许就不用受这样的委屈了!” 杜一帆自言自语的小声嘀咕着,心里也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
“小伙子,人生没有回头路可走,既然选择了就要勇往直前。”中年大叔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内走了出来,他一手端着一杯凉茶,一手拎着一双运动鞋,他弯腰把运动鞋放在杜一帆的面前,又把凉茶递给了过来:“送你的,喝完穿上鞋继续往前走,别回头。”男人拍了拍杜一帆的肩膀,又坐回躺椅中继续假寐了。
杜一帆端着凉茶的手微微颤抖,这突如而来的善意瞬间瓦解了他的脆弱,两行滚烫的热泪从他脸颊上滑落,没 入地面的瞬间便消失不见了。他用力擦干了眼泪,对中年男人说道:“大叔,谢谢你,我一定会在深圳找到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中年男人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他看着杜一帆喃喃自语地说了一句:“深圳係够胆人天堂,亦係冇胆鬼地狱。(深圳是勇敢者的天堂,同样也是懦弱者的地狱)......”
杜一帆听了中年男人的话,内心受到了很深的触动。他呆呆地坐在凉茶摊上,斑驳的叶影打在他的脸上,他缓缓闭上眼睛,享受着片刻清凉,思绪不知不觉间又回到了二年前。
一九九七年夏,21岁的杜一帆大学毕业后被分到了山东一家国营商场工作,参与工作的一年时间里,虽说大事小事不断,但稳定工作带给他的生活却十分规律、惬意。
原本杜一帆以为,往后余生可能就这样过了。但这一切,在杜一帆三个月前往深圳出了趟差回来后就全然不同了。
当杜一帆踏入深圳后,第一眼便被那些鳞次栉比的高楼所震撼,仿佛每一处角落都蕴藏着不为人知的惊喜。对杜一帆而言,这座城市就是一个巨大的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无尽的魅惑便汹涌而出,让他的心再也无法平静,被深深吸引,难以自拔。
杜一帆回来后,也曾把自己想辞职去深圳创业的想法尝试着告诉身边的人,但迎来的不是认可,而是所有人斩钉截铁的反对。他身边的人仍然执着于编制、铁饭碗所带来的红利,并没有人会为了未知的梦想放弃现有的安逸。
不但如此,杜一帆身边的人都觉得他去了一趟深圳之后,整个人都飘了,每个人都在苦口婆心劝他要脚踏实地,不要去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甚至他走过的地方,都会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有些人表示羡慕他见了世面,然而更多的人却都是嘲笑他的异想天开。
为此杜一帆着实苦恼了很久,直到后来,在现实面前“去深圳”的梦想被他深埋在心底,不再宣之于口。
但“去深圳”的梦想并没有因为被深埋心底就彻底破灭,这个梦想在杜一帆的心里变成了一颗生机勃勃的种子,随着夜以继日的浇灌,逐渐长成了一棵苍天大树,让躺在安乐窝里的杜一帆寝食难安。
这一天,杜一帆坐在办公桌前,冲泡了一杯雀巢咖啡,整个办公室的空气里都充斥着速溶咖啡的香味。他一手拿着一个精致的小勺子漫不经心地在杯子里搅拌着,另一只手拖着腮,坐在那里发呆。
这时,一阵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嗒嗒”声从他身后传来,随即又响起了一阵调侃地声音:“呀!这不是我们杜总吗?怎么出差回来也不吱一声?”随着话音落下,一张长相清丽的面孔便凑到了他的面前。
看到来人,杜一帆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意,随即也调侃道:“林总日理万机,我们这种小角色哪敢打扰啊?”
来人名叫林初夏,和杜一帆是老同学。他们从初中开始就在一个班,大学毕业之后又分到了同一个单位工作,就像林初夏常说的那样“这属于两个人之间的缘分。”
林初夏今日身着一身黑色职业短裙套装,脚踩一双黑色的短高跟,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盘在脑后,显得十分干练美丽。她见杜一帆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便斜靠在了门框上,问道:“怎么无精打采的?这次出差不顺利?”
两人有着十几年的同学情谊,彼此都有一种默契。所以但凡杜一帆有什么心事,林初夏便一眼就能看穿。
冷不丁被提及心事,杜一帆轻叹一声,说道:“顺利,非常的顺利,不过......”杜一帆眼神忽闪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说出心里的话。
林初夏一脸不耐地踢了杜一帆一脚,说道:“跟我说话还吞吞吐吐的,怎么,就咱俩这关系,还不值得你说心里话?”说完这句话之后,林初夏脸颊微红,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杜一帆笑。她笑得时候脸颊上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更增添了几分美丽。
杜一帆看着林初夏的笑脸,不由得神情恍惚了一下,脑海之中的画面“忽”得一下就飞回了两个人从小到大共同经历的事情。
林初夏见杜一帆看着自己发呆,忍不住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发什么呆呢?瞧你那个傻样。”
杜一帆连忙回过神来,他轻咳了两声缓解了自身的尴尬,又暗暗下定决心,一脸坚定地看着林初夏说道:“可能接下来我说的话有些超乎你的想象,是你非要听我才说的,但咱们提前说好,你就算不支持,也不要在我面前反对,因为我不想听。”
林初夏捂着嘴“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从小到大,你说的事情,我什么时候反对过?”
杜一帆听着林初夏的话眼神又是一阵恍惚,仔细想来,自打他和林初夏相识之后,林初夏确实一直默默站在他身后支持他。不管他的想法多么荒诞离奇,林初夏从来没有贬低过他,都是和他一起努力去实现梦想。
想到这里,杜一帆坚定了信心,看着林初夏说道:“你知道我这次去了深圳之后有什么感觉吗?”
林初夏没有回话,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杜一帆用双手比了一个圈,说道:“一个创业中心,就那么两三栋楼里就有几百家公司,而且涉及业务的广泛程度,根本就是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我感觉深圳就像是一个待开采的藏宝地,里面有太多东西值得我去挖掘了!所以我准备辞职了”
杜一帆越说越亢 奋,林初夏却愈发沉稳,眼珠轻转,开口问道:“你想好了?在咱们这里你可是旱涝保收,要是辞职了,以后未来生活可就没有保障了。”
“我就是觉得人活着不能只为了温饱,若是一个人没有梦想,那跟一条咸鱼有什么区别?不过吧......我虽然想好了,可还是有点拿不准主意,所以这不是找你商量了吗?” 杜一帆笑了笑,说道,“你打小就是班里最出色的那个。怎么样,林总,给我出个主意呗?”
林初夏看着杜一帆搞怪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随即在他肩上轻轻锤了一拳说道:“平时也没见你对我这么客气。”
“哎呀,我的林总,您老就别挤兑我了,您就说说看法呗?” 杜一帆一边两手抱拳对林初夏行礼,一边又一脸期待地看着林初夏。
“好吧!看在你这么诚恳的份儿上,我就给你说说我的看法。” 林初夏一开口,就把杜一帆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你也知道我爸爸是做生意的,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以前他在家里常说的就是生意经。但是最近我爸回家说的最多的确是深圳的发展,如今深圳作为国家首批改革开放的窗口,确实蕴藏着巨大的商机。我爸爸身边很多做物流和外贸行业的老板都在积极地把业务往深圳拓展。你说,这代表着什么?”
杜一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突然,他猛地一拍手:“看来我的判断是对的,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谢谢你初夏,这事就这么定了!”
“啊?” 林初夏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杜一帆竟然决定得这么快,刚想说些什么,没想到杜一帆像一阵风一样直接跑走了。
正当林初夏发愣的时候,跑到一半的杜一帆突然又回头朝林初夏招了招手,说道:“谢了!林总!等我赚钱了回来请你吃火锅!”
林初夏望着杜一帆逐渐消失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坚定。
就是在这样一个平淡的午后,杜一帆做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
当 杜一帆下班回到家里,将这件事情告诉父母的时候,家里瞬间炸开了锅。在说辞职的事情之前,杜一帆便料到父母定会为此暴跳如雷,然而他却未料到反应竟如此激烈。
杜母听到这个消息后呆坐在沙发上愣了数秒,随后一个巴掌扇在了杜一帆的脸上,这一巴掌直接把杜一帆给扇懵了。
坐在一旁的杜父,低着头一直在吧嗒吧嗒抽烟,对于母子俩的闹剧视而不见。
“你这人咋这么没有良心?你有没有为我们考虑过?我们供你上了那么多年学,就是让你这么胡来的吗?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工作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去?我们花了多少心思,送了多少礼才让你有了现在稳定的工作。你...... 你......”杜母气得捂着胸口,脸色煞白,大口喘着气。
杜父见状,默不作声,又点燃一支香烟,眉头紧锁地抽了起来。
“抽抽抽,你一天到晚就知道抽!你听听你儿子干了什么好事!”杜母平时就反感杜父抽烟,这下直接将怒火转移到了杜父身上。
杜父叹了口气,把才抽了两口的烟在烟灰缸里摁灭,然后对杜一帆说道:“你已经二十三了,我们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就成家立业了,怎么到你们这一代还这么幼稚冲动呢?在家千日好,出外一时难,外面并非如你想象中那般容易闯荡,你这年纪被人卖了还得帮人数钱呢!”杜父说完脸上写满了失望。
杜一帆心中也有些愧疚,原本欲说些话缓和气氛,可话到嘴边却变了味儿:“反正现在也辞职了,回是回不去了,还不如让我去深圳闯一闯。”
这话一出,瞬间将杜母憋在心里的怒火再次点燃:“好,想去深圳是吧?那你现在就滚!滚去你的深圳!这个家以后也用不着你管,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滴滴滴 ——!”
突然,一阵刺耳的BP机滴滴声在杜一帆腰间响起,将他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回忆至此,戛然而止。
杜一帆为了联系业务方便,在来深圳后的第二个月花费 200 元巨资买的一台二手国产BP机。他掏出BP机看了一眼,只见上面显示着一行简洁的讯息:李经理找你,速回电。看到消息,杜一帆马上起身和老板道谢之后,继续向深南大道走去,顺便在沿途找电话亭给公司回电话。
去年杜一帆来到深圳之后就选择了这家外贸公司,除了这算是他的老本行以外,还有一个原因 —— 这家公司里还有物流相关的业务。
当年杜一帆大学填报志愿的时候,在看到这个物流管理这个新兴专业之后就感到非常好奇,同样是没有和家里人商量就自己做出了选择,没想到来到深圳之后还真的有用武之地。
没走多久,杜一帆便瞧见一个报亭,他跟老板打了声招呼,随即拨通了公司的电话。
“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沙哑的男性嗓音,杜一帆一听就知道是他的顶头上司李副经理。
“李经理,我是杜一帆。”杜一帆表明了身份后,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哦,是小杜啊!也没啥事儿,就是给你说一声,你被辞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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