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杨柳赵声砚的其他类型小说《北平烟柳后续+完结》,由网络作家“予青”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赵家的人上门的时候杨柳正在村子边的小溪里摸鱼,上午的太阳已经很亮,照的水面波光粼粼,反射出的光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不过这并不能阻拦她的热情。她双腿立在水中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块青石下得阴影处,那里有只草鱼正缓慢游动,她屏住了呼吸,在心里默默的数数:“一、二、三、四......”“阿春!”还没数到五的时候,一道女声突然响起,惊走了那条鱼儿。不过杨柳并不生气,她走向岸边,疑惑的看向先前出声的人:“娘?”刘桂兰看了她一眼,接着道:“家里有事,你先跟娘回家吧。”“好。”杨柳乖乖应了一声,擦了把头上的汗,就低头提起岸边的水桶,在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刘桂兰身后。“娘,你看我刚刚摸到的鱼!”路上她使劲地举高水桶,想将里面鱼儿给刘桂芬看。刘...
《北平烟柳后续+完结》精彩片段
赵家的人上门的时候杨柳正在村子边的小溪里摸鱼,上午的太阳已经很亮,照的水面波光粼粼,反射出的光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不过这并不能阻拦她的热情。
她双腿立在水中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盯着一块青石下得阴影处,那里有只草鱼正缓慢游动,她屏住了呼吸,在心里默默的数数:“一、二、三、四......”
“阿春!”
还没数到五的时候,一道女声突然响起,惊走了那条鱼儿。
不过杨柳并不生气,她走向岸边,疑惑的看向先前出声的人:“娘?”
刘桂兰看了她一眼,接着道:“家里有事,你先跟娘回家吧。”
“好。”杨柳乖乖应了一声,擦了把头上的汗,就低头提起岸边的水桶,在地里深一脚浅一 脚地跟在刘桂兰身后。
“娘,你看我刚刚摸到的鱼!”路上她使劲地举高水桶,想将里面鱼儿给刘桂芬看。
刘桂芬心里记挂着事,根本无心听杨柳说什么,只一个劲地催促她走快些。
等到了杨家的小院门口,杨柳又看见了那辆深绿色的巨大的铁盒子。
她在刚刚摸鱼的时候被它那“轰隆隆”的声音给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继续他的摸鱼“大业”了,没想到竟然又在自己家门口见到了。
“啊。”
她有些好奇地伸手摸了摸那大家伙,没想到直接被烫地一个激灵,忍不住叫出了声。
刘桂芬回过头,看见杨柳正站在那辆汽车前发呆,她快步走过去将杨柳手里的水桶往旁边一放,就拉起杨柳的手往院子里走去。
“这就是那孩子?”
一道陌生的声音传来,杨柳循声望去,只见一位穿着杨柳从未见过的漂亮裙子的妇人站在自己家的院子中央,穿身后还跟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男子,他们的目光都落在杨柳的身上。
而在他们的面前,自己的父亲正诚惶诚恐地和二人说着话。
回太太,这就是我们家那女娃。”刘桂芬拉着杨柳就往她面前推,笑容里带着小心翼翼和讨好。
杨柳不明白怎么回事,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妇人,没有说话。
那二人的目光落在杨柳的身上,他们找来的道士算过杨柳的生辰八字,知道她已经十五岁了,可是看着却不太像。
因为杨柳实在是太瘦了,不仅瘦,她还很黑,头发剪得短短的,不像个姑娘,倒像是个调皮的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她身上穿的破破烂烂,上面还有泥印子,只有那一双大眼睛看着倒是干净。
那妇人仔细打量了好几回,才终于带着温和的笑容开口:“你叫杨柳吗,今年几岁了?”
杨柳没有开口,她的小名叫阿春,平日里父母和村里的人都这么叫她,骤然听到这个名字还有些陌生,心中有些不安,她抿了抿唇,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你这孩子,怎么不说话啊!”刘桂芬有些着急地抓住杨柳的肩膀,“平时不是挺机灵的吗?”
接着她又看向妇人着急地解释:“太太,我们家春娃子今天可能是看见生人有些害怕。”
那妇人又开口:“孩子你别怕,你是叫杨柳吗?”
过了一阵,杨柳小声地“嗯”了一声。
那妇人犹豫了片刻,场中一片安静,刘桂芬夫妇大气也不敢喘。
最终她还是看着身后的年轻人点了下头,身后的人会意,立刻将手上的东西递了过去——是个手提箱,动作时里面还传来金属碰撞的声响。
刘桂芬急忙接过那有些沉的箱子,打开看了一眼,一旁的丈夫也凑了过来,等夫妻二人看见里面那闪亮的银元时嘴都合不拢了。
反应过来人还没走时,二人急忙抬头看去,只见妇人已经牵起杨柳的走到了门口。
这时杨柳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回头看了过来,眼里带着些懵懂和不安,她像是明白了什么,忽然挣开了被牵着的手,转过身来看着自己的父母。
她不爱说话,反应似乎也有些迟钝,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知道自己要被卖了。
明亮的眼睛里蒙了层水汽,但是杨柳却并没有向他们跑去,只是固执地站在原地,像头知道自己要离家的小牛,直直的看着他们。
刘桂芬见状心中竟也生出几分不舍,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骨肉,到底还是不能像卖了件物品一样就这么将她卖了。
只是......
想到家里的情况,她心头的一丝情绪也迅速被略过,而后走过去对着杨柳安慰道:“阿春,你也知道家里条件,到了那边,以后就可以吃饱穿暖了,这可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福分,家里的情况你也清楚,实在是有些困难吶。”
杨柳没说话,听到母亲的话,她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
......
最后她还是被带走了。
经过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水桶里的鱼,那是她花了很长时间抓来的。
这段时间到处都在打仗,但是他们村还算太平,只除了生活变得越来越拮据,加上又有旱灾,听说村子里已经卖了好几户孩子了,所以她才......
到了那绿色的大铁盒子前,先前的年轻人已经给她们拉开了车门,妇人先坐了进去,然后拍了拍身边的座位,对着杨柳道:“来上车,坐这。”
杨柳没动,她现在才知道这东西原来叫车,只是刚刚被烫的记忆还让她心有余悸,她有些缓慢的伸出手摸了一下座位,虽然热,但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所以最终她还是缓慢地爬了上去。
就这样,绿色的汽车缓缓地向着村子外驶去,一路向着北平城而去。
路上那妇人向她介绍了要去的地方,还讲了那边的吃食小玩意儿等很多新奇有趣的东西,纵使天气炎热,她还是不疾不徐地带着温和笑容同杨柳说话,就像是一阵清风,让杨柳的心也稍微安静了一些。
说着说着,就提到了家里的人:“家里还有两个孩子,你可以叫他们......叫哥哥。”那妇人停顿了一下,神色变得有些哀伤,“他们一个在外面读书,还有一个叫赵声砚,他......生病了。”
杨柳闻言也跟着有些难受,她知道生病是很严重的事情,以前村子里有很多人都是生病死的,比如瘸了腿的癞子,还有邻居家的王婆婆。
更重要的是,而且生病还要花很多钱。
“幸好,我们找到了你,只有你能救声砚。”那妇人有些激动地看了眼杨柳。
杨柳一怔:“我、我不会看病。”
“不,你会!”她语气有些重,抓着杨柳的手“你会的......。”
看着杨柳往后缩的样子她反应过来,换上笑容对杨柳道歉道:“对不起,我刚刚吓到你了吧。”
“没事的,我知道生病很可怕,也希望哥哥能快点好起来,只是太太,我真的不会治病。”杨柳认真的回答。
那位赵太太没有再说话,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转头透过车窗看向了阴沉沉的窗外,夏日的天总是说变就变,几声闷雷由远及近地传来。
又是一场暴雨。
到了地方,杨柳跳下车,赵太太正和开车的司机交代着什么,一回头就看见杨柳正低着头出神,她走过去才发现,原来杨柳看得是车的轮胎,她微微一笑,拉起杨柳的手:“这是车轮子,没什么稀奇的,以后你天天都可以看到。”
“嗯。”杨柳点了点头,就随着对方往大门里面走去,其实她不是在看车轮,若是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会发现上面沾着黄黑色的泥土,夹杂着一些细碎的木头。
自从合水村出来后,路上就没有泥地了,所以这是村子里的泥土,或者说是她家门口的泥土,她来的时候没有带任何的东西,他们说这里都有,所以这很快就会消失的泥土,也可以说是她唯一从家里带来的东西。
一进门,杨柳就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
她原以为一路上看到那些气派的建筑已经超乎她想象了,可是等真正进入了内部才发现,什么才是真正的奢华。
地上铺着光滑的地砖,中间铺着紫红色的地毯,红色木头做成的楼梯,墙上挂着很多精美的画,中间隔着造型奇特的灯,顺着楼梯往上看去,可以看到整栋楼足足有三层。
在屋子的正中间,则是巨大的吊灯,看起来比她人还长,层层叠叠有规律地堆在一起,闪着耀目的光芒,杨柳看得目不转睛,毫无疑问,这是她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东西。
“太太。”府上的佣人迎了过来。
“这是杨少奶奶,先带她去洗漱吧。”赵太太吩咐道。
杨柳听着这个从听过的称呼,又看见周围人投来的目光的瞬间变得恭敬,心里浮起些许不安。
等杨柳被带去赵声砚的房间时,赵太太已经在门口了。
“之前听说你十五岁,估摸着尺寸找人做的裙子,我改天让人重新再做。”赵太太看着她说道。
杨柳不自在地扯了扯身上那条不合身,但是剪裁精美的裙子,低声应了一句。
“进来吧。”赵太太拉着她的手走进了房间,一股隐隐的药味顺着动作飘进了鼻腔。
杨柳好奇地看去,只见进门就是一张床,不过床上没有人,只有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赵太太的脚步没停,接着往前走,杨柳这才发现原来里面还有一扇门。
等门打开,那股隐隐的药味就变浓了很多,因为屋子的空间变大了,光线也变得明亮起来。
床的正中间,一名看起来很年轻的男子躺在那里。
这是杨柳第一次见到赵声砚,他陷在蓬松的鸭绒枕堆里,苍白的面容像被雨水泡褪色的油画。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一时想不到什么词来形容,如果硬要说的话,就像是刚刚在楼下见到的那盏水晶灯,但是却又比它多了些内涵,虽然夺目,却又不会刺伤眼睛,是那种一见能让人产生不容亵渎的感觉。
赵太太坐到床边,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头顶,脸上又浮现出杨柳下午看到的那种哀伤,于是她又想起来,赵太太说赵声砚要死了。
这如神仙一样的人,也要死了吗?她忽然觉得有些遗憾。
赵太太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杨柳还在房间里,她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对着杨柳招手道:“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声砚,也是你以后的丈夫了。”
杨柳直接愣在了原地,像是有道电流穿过,一直懵懂的脑子突然有变得清醒了。
之前的所有情绪全部消失,只剩下错愕和无言。
她忽然就明白了所谓的少奶奶是什么意思,她开始还以为自己只是被买来做下人,现在才发现一个下人,哪能能住在这精美的大房子里拥有一个大房间呢。
这些不寻常她早有察觉,只是始终不愿去深想,现如今,倒直接浇了她个满头。
其实那天赵太太去村里,不止带了钱,还带上了卖身契和婚书。
“以后你就是赵家的少奶奶了,我们是不会亏待你的,现在只要......只要等声砚醒过来。”赵太太拍着杨柳的手说道。
其实她还有些话没有出口,比如赵声砚能不能醒过来,又比如赵声砚没醒的话,杨柳该怎么办。
杨柳到赵公馆的时候,已经快要傍晚了,好在是夏天,等从赵声砚房里出来的时候,天还未完全黑,杨柳被带回他们准备的房间。
也不能说被带回,因为它其实就在赵声砚的隔壁。
杨柳没有关门,管家赵声带人把准备好的饭菜端上来时,杨柳正坐着发呆,看见有人来,“嗖”地就站了起来。
能从小就跟在老爷身边,管家自然是极会看脸色的,他知道杨柳已经是太太承认的少奶奶了,所以即使杨柳是从乡下来的小孩,他也没有表现出半点的轻慢。
等布置好之后他就又带人退了出去,没有让人在一旁伺候着。
等管家走后,杨柳才松了口气,看起桌上的菜色,有红烧肉,有虾仁、还有她说不出名字的海参鲍鱼,不过这些都被放在了边上,因为正中间的是一条鱼。
可能是赵太太注意到了离开时杨柳回头看鱼的动作,所以才特地让人做的,不过她不知道的是,杨柳并不喜欢吃鱼。
——她又怎么可能喜欢呢?它们那么小,刺又很多,吃得快会被卡在喉咙里,吃得慢家里的饭就没了。
可是她又喜欢摸鱼,因为她想要得到母亲的一句夸奖,想要分到那给大哥弟弟做的雪白鱼汤中的一勺,想要成为家中的一份子。
这条鱼仿佛又把她带回到了合水村,带回到了老旧拥挤的饭桌上。
她吞咽着美味的饭菜,眼睛却盯着中间的那道鱼——它被煎至金棕酥脆,雪白肉质如凝脂,青红的菜丝点缀在上面,散发出诱人的色泽。
终于,她还是下筷了,轻轻划开最中间的那块肥嫩的鱼肉,她做贼心虚般地快速放入口中,未曾咀嚼便吞入腹中,可是那鲜美的口感已经完全停留在了口腔。
“啪嗒。”
眼泪却毫无预兆地滚落,一滴一滴打湿了新裙子,晕开深色的痕迹,看着眼前的美食,杨柳没来由地有些想吐。
或许是恐惧,或许是难过。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那盘中的鱼肉一样。
可是她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只有早上喝了一碗稀粥,现在其实已经饿得要命,所以她还是不顾一切地吞咽着。
等管家进来时,看见杨柳通红的双眼,又扫了一眼桌上只动了一筷子的鱼,神色如常地微笑说道:“少奶奶,您要是喜欢吃什么就和我说,我明天让厨房准备。”
杨柳又听见“少奶奶”这个词,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好在管家也没有再问,只对着她接着开口:“您今天好好休息,太太请您明天去照顾二少爷。”
杨柳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把希望放在自己的身上,却也无力再反驳,只能轻轻点点头。
第二日。
杨柳早早地就醒了,她挑了衣柜里看起来最普通的一条裙子,待用过丰盛的早餐过后,就又被带到了隔壁的房间。
在外面那间有张小床的房间,两个一直照顾赵声砚的女佣春华和兰香正对她交代着需要注意的细节,杨柳很认真地听着。
“医生说二少爷需要安静,少奶奶我们就先出去了,若是有什么事,可以拉床边上的铃。”那二人说完指了指床头,便躬身退出了房间。
杨柳点点头,目送她们离开。
其实需要她做的事情并不算很多,在赵声砚从医院出来的时候,赵家就找了人专门来照料她,公馆里的佣人也都得跟着学,可以说,他们任何一个都比她专业。
杨柳回忆着照顾的要点,走进里面的房间,在门口抬眼悄悄打量着。
床上的人还是悄无声息,没有血色,除了那黑发和浓眉,整个人仿佛要和雪白的床融为一体,仅靠着手臂上连着的点滴维持生命。
她现在知道了对方并不算是生病,而是受伤了——被战场上的子弹穿过,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昏迷过后,赵家请了无数的医生来,中医西医,没有一个能治好他,皆是摇头叹息。虽然没人敢说,但大家都知道赵家的二少爷,恐怕要不行了。
杨柳自那二人走后便再没有开口说过话,她不知道说什么,也没人想和她说话。
知道太太对她的看重,府上的佣人都对杨柳很恭敬——恭敬且疏离。
和对赵太太那种的不同,夹杂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冷漠,仿佛将她和床上的二少爷看做是一样的存在。
她不声不响地一整天都在房间里,期间有人来换药便认真地看着,等到后面她已经可以熟练地照顾赵声砚了。
赵声砚是在第三天晚上醒过来的,当时杨柳正在用棉签沾了水给他擦拭没有血色的嘴唇嘴唇,看着那浓密睫毛投下的阴影,有些出神。
他真的还能醒过来吗?要是他醒不过来,太太又会怎么处理自己呢?会不会看在自己尽心照顾的份上让自己留下来呢?还是说会因此迁怒她,到时候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杨柳这些天一直在思索着这些问题,又是担忧又是害怕,都没睡过一个好觉。
好起来吧,她在心里对床上的人说道,为了太太,为了你自己......
她放下手中的棉签,又伸手替赵声砚掖了掖被角,打算回到外间的那张小床上——这几天她都是在那度过的。
却在恍惚间看见那纤长的睫毛好似颤动了一下。
因为有些晚了,屋子里只开了床头的一盏小灯,杨柳借着光俯身睁大双眼仔细看去,和一双浓墨似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赵声砚今天躺着时头有些偏右,所以一睁眼就看见了杨柳。
眼前的小孩黑黑瘦瘦的,头发半长不短,这幅不整洁的模样即使他刚醒过来也忍不住皱眉,只有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还算干净,他又向下看去,看见杨柳穿着的裙子时才发现,豁,竟然还是个姑娘。
“醒......醒了?”杨柳还没反应过来似的呆住了,接着她整个人都“刷”地站了起来,声音拉高,“醒了!”然后又慌忙去拉床边的铃。
赵声砚张了张喉咙,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话,只能看着这个不知哪来的碍眼的小孩在他的房里跑来跑去。
先前叮嘱杨柳的两位女佣兰香和春华最先过来,自赵声砚出事之后她们就住在这层楼最角落的佣人间,杨柳对着她们说:“二、二少爷醒了!”
很快二少爷醒了的消息就让整座赵公馆也跟着“醒”了过来。
赵太太应该已经睡下,她来的时候头发有些乱,真丝睡裙外面披了件薄外套,到了之后就径直跑到床前,看见赵声砚真的醒过来之后就双眼泛红,紧紧握着他的手,嘴里不住喃喃着:“总算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周围的佣人眼神交流着,谁也没有想到赵声砚真的醒了,尤其是在杨柳来了之后。他们的视线忍不住移到杨柳身上。
杨柳没有注意到这点,她也被赵太太的情绪感染地也有些感动。
“母亲,我这是怎么了?”赵声砚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被一颗子弹打中,对身边的人交代后事的时候。现在看来,阎王爷还没把自己收走。
赵太太就将他出事之后的事情一一道来,只除了杨柳的事。
医生来的很快,赵声砚被好几个医生围着做起了检查,时间有些长,他有些无聊地侧过头,又看见了那双眼睛,里面满是激动和好奇,和他对上,又有些怯怯地低下了头。
“你怎么还在这?”赵声砚不知道为什么家里找了这么个奇怪的人做佣人,而且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别人都出去了,就她还呆在这。
杨柳感受到了话里的不耐,她没说话,慢慢退出了房间。
等医生走后,赵声砚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他从战场上带来的伤还没好透,又是从昏迷中刚醒,但是他隐约听见自己母亲在外面和人说话,又想起自己还有话没说,于是强撑着困意。
结果恍惚间好像又看见了杨柳,她半边身子都在门后,透过缝隙望着他。
但是这次他还来不及再说什么,就又昏睡过去。
等赵声砚知道杨柳身份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他刚醒不久就听到了这个消息。
“所以你们就把他带了回来?”他靠坐在床头,冷笑一声,扫了一眼站在角落的杨柳,眼神里带着嫌恶。
赵太太有些紧张,她看着自己的儿子,低声解释道:“我实在没办法,都说你醒不过来了,我心里急得不行。”她想起往事,声音都变得低沉,“恰好那道士上门......”
她将那道士说的话也一并说了出来,什么二人生辰八字相合,吉神同宫种种。
“而且,你看杨柳进门之后,你不就好起来了吗。”赵太太看着杨柳感慨地说,“我觉得那道士说得没错,她就是你的福星,可以帮你祛病消灾,以后你要好好待她。”
赵声砚面无表情,冷声道:“都什么年代了,还信那些江湖骗子。”说完又撇了一眼杨柳。
自从把午饭端过来后,杨柳就一句话没说过,看见投过来毫不掩饰冷漠和厌恶的视线,只觉不安和难堪,她垂下头将身子缩了缩。
赵声砚借着光仔细打量了杨柳一番,她又矮、又瘦,头发跟狗啃过似的,即使穿着精致的衣服也掩盖不住那身土气,更别提还黑。
赵声砚看着她那闪躲的眼神就忍不住皱眉:“我不会和她成婚,也不会承认这场包办婚姻。”他郑重地宣布道。
“可是那道士说如果......”赵太太急忙想说什么。
赵声砚听见母亲还在说什么道士,也有些急了,他直起身来,结果动作一大,就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疼的稍有些血色的脸色一下就又变白了,这一下可把赵太太和杨柳吓了一跳。
赵声砚没管伤口,他又想起来什么,问出了一句话:“父亲呢?他知道这件事吗?”
杨柳听到这话这才发现,自己来到这第四天了,竟然从未看见过这屋子真正的主人。
然而出乎预料的是,赵太太竟然开口了:“他知道的。”
“怎么会......”赵声砚吃惊,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很看重门第,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怎么不会呢,你都要没命了,能试的法子我们都试过了,这又算的了什么。”赵太太说着又拿起了手帕。
赵声砚说不出话来,他转过头:“这件事等父亲回来再说吧。”
晚上,杨柳来给赵声砚送饭。
这件事本不该由她来做,可赵太太觉得是她让自己的儿子醒了过来,就更信了那道士的话。而且那日之后医生还说虽然人醒了过来,但是说不定还会有什么后遗症,所以赵太太便想让他们再多接触接触。
杨柳看着一路过来都对自己以礼相待的赵太太,也不好拒绝,自己在这边能过上这样好的生活,许多人求都求不来,何况只是让自己做这样的小事呢。
“进来。”
杨柳听到声音后打开了门,开门便是一股浓浓的药味。
赵声砚看见来人,神情霎时变得不快。
赵声砚今年十九岁,和哥哥赵清晏不同,他从小就跟在父亲身边,学的不是什么西洋艺术,而是打仗,学的是如何在战场上杀敌,从未想过自己未来的妻子是何模样。
但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是眼前这位。
他不仅自己生的好,还看不得那些面貌不堪之人,之前家里负责照顾他的佣人也都是他亲自挑选的,相貌也都得五官端正。
而杨柳不仅体态不好,看起来胆小拘谨,而且皮肤偏黑,还不注意自己的仪容仪表,即使平日他也不会看上一眼,更别提她看起来简直就是个小孩儿,当然实际也就是个大点的小孩儿。
赵声砚看着眼前的杨柳就感觉心里堵得慌。
杨柳自然也知道赵声砚对自己的的厌恶,毕竟他的态度都明晃晃地摆出来了。
她偷瞄了一眼对方,竟觉得他生气也是正常的。像画中仙一般的人物,怎么可能会想娶她这样一个乡下来的丑丫头?
她早就知道自己只是被赵家买回来的,当成一株药一样买回来,为了治好赵家宝贝儿子的命。现在赵声砚活了过来,她还会有作用吗?
放下东西后,杨柳看着窗外。
赵声砚的房间在赵公馆二楼的最西边,两面开窗,光线很好,在她这个角度可以看到西边的大部分风景,赵声砚没醒的时候,她就经常在这边看街上那些来来往往的人。
赵公馆很大,除了杨柳住的这栋主建筑之外,在它的西面还有一栋小楼,和建筑呈九十度方向,二者围起来的中间,则是铺着地砖的小花园,种着很多的法国梧桐,还有铁质的长椅可以供人休息。
赵家的佣人除了特殊情况的,就住在那栋小楼里。
她要求不高,只在心底希望他们能看在她让赵声砚醒过来的份上,当一个真正的佣人,可以住在那栋小楼里,有一个容身之处。
“你看什么呢,没事就出去。”
杨柳回过头,看见赵声砚正冷冷地看着自己,她开口解释:“我在等您吃完饭。”
赵声砚没管她说了什么,接着道出自己想说的话:“别以为我母亲把你带回来你就真的是赵家的儿媳妇了,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手段骗了她,但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偌大的北平城,”赵声砚淡淡开口,“死个人,也是很容易的。”
杨柳听着赵声砚沙哑但依旧冰冷的声音,她垂着头犹豫了片刻,还是鼓起勇气看向赵声砚为自己辩解:“我没有骗太太,也、也没有坏心思。”她顿了顿,咽了口唾沫接着道:“我只希望您的病能快点好。”
赵声砚没想到她还敢说话,抬眼仔细的审视起她来。
杨柳被看的身体僵硬,强撑了几秒,最终还是低着头躲开了。
一时间没人再说话,赵声砚便让杨柳滚出了房间。
杨柳一离开那,顿时感觉清新的空气都涌了进来,她大口的呼吸着。外面的小房间没有安装电扇,八月灼热的空气在此时却让她感到温暖。
她摸了摸后背的衣服,已经有些湿了,杨柳不知道赵声砚是真正在战场上杀过人的,但是也能感受到对方的话并不是在吓唬她——他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
外头的房间又小又闷,本就是从原本的房间隔出来的,窗户也不大,杨柳在外间待了一会儿便额头上有了些热汗,但是她没有出去,这件事若是赵太太知道恐怕又得伤心一会了。
约莫十几分钟,杨柳便听见了放下碗筷的声音,她敲了敲门也没人应,只能壮着胆子进去,也不敢再看床上的人,只默默地端走了旁边床头柜上放着的餐具。
在经过大厅的时候,赵太太拦住了杨柳,仔细询问了些情况。
两个儿子中,赵太太最疼爱赵声砚,因为她怀二胎的时候险些流产,这让她更加珍惜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
赵声砚以前身子弱,经常莫名其妙地就发起病来,城里的医生都是他们家的常客了,等到年岁渐长后赵大帅就一直把他带在身边,和自己手下带的那些兵一起锻炼才逐渐好了起来。
可赵太太心中始终存着一份担心,特别是赵声砚这次从战场上生死不知地下来,她看到的时候差点昏厥过去。在赵太太眼里,杨柳就是赵声砚的救命良药,和生死比起来,赵家少奶奶的位置和赵声砚的喜恶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杨柳虽然出生不好,但是看着人却听话乖巧,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孩子。
赵太太是书香世家的小姐,但是丈夫赵玉山却是出身农民,当初她还是义无反顾的嫁给了对方,可见她门第之间不深,现在自然也不会看不起杨柳,特别是赵声砚醒来后,她就对杨柳更是看重。
现在赵太太拉着杨柳的手,柔声细语地同她说着话,问完赵声砚之后,就开始问她近来住的习不习惯,饭菜合不合胃口,有没有什么想穿的衣裳等等。
杨柳听着对方带着柔软的江南口音叫着自己的名字,说着关心的话语,只觉得受宠若惊。自己从未见过这样温柔又待自己好的人。
她连连摆手,表示自己过得很好。虽然这几天有些担惊受怕,这也是实话。
杨柳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上头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家里空间小,除了母亲便只有她一个女性,母亲自然是和父亲住在一起的,但是她年纪大了之后,也不便再和其他人一起住,只能住在堆放杂物的一个小房间。
到了这里她才发现,赵声砚住的一个房间,就快要抵得上她的半个家的面积了,即使是他房里隔出来的外间,也比她那小小的杂物间大出许多,更别提隔壁的大房间了。
她以往在家的时候是沉默居多,只埋头干活。但是她看起来不声不响,却对他人的情绪却很敏感,也自然能够体会到赵太太对自己的善意和感激。
这是她鲜少能体会到的情绪,她不善言辞,只是在心里暗暗的决定要报答赵太太,而且她已经是被赵家给买下来了,不管以什么身份,不管赵声砚不喜欢她,她还是会尽心地照顾他。
赵声砚自从知道自己还得在床上躺一个月之后便整日有些无精打采,正好这日上午,赵公馆外有人来拜访。
早上八点多,天气就已经很闷了,门口的下人小李正打着瞌睡,却看见有人过来。打眼一瞧,那人肩宽腿长,带着顶蓝色礼貌,手上还拿着根柔软的藤条手杖,八月底的热天还穿着一身西服,衣扣却敞开着,露出里面白色的衬衫,胸口还挂着一块银色的怀表。
还是和以往一样,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正是裴家的四少爷裴雁回。
小李自然认出了来者是谁,赶忙将人迎了进来,便通知管家。
不多时,管家赵声就到了门口的大厅,看见裴雁回正把外套递给佣人。
“裴少爷,有段时间未见了,您看着还是如此潇洒。”管家知道他爱听好话,一开口便是恭维,但是语气又如话家常一般,并不显得谄媚。
那裴少爷闻言便笑了起来,他面带笑容地看向对方:“赵管家,我今儿是来看声砚的,听说他醒过来了,不知道现在身体怎么样?”
“二少爷已经好多了,只是还不能下床。您今天来的也巧,这不,刚刚还念叨着您。”
裴雁回正打算迈步往二楼走去,这是赵太太从楼上下来了,她穿着条淡绿色的旗袍,看见裴雁回便笑着让他坐下,又让佣人端了茶水过来。
裴雁回本想直接上楼,结果看赵太太这架势,似乎还有话要同他说。他挑了挑眉,感到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回到大厅,大跨步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你们年轻人都喜欢新式的玩意儿,这是清晏从国外寄回来的红茶,尝尝。”赵太太看行裴雁回。
裴雁回浅啜了一口,就听赵太太接着道。
“声砚现在已经醒了过来,只是还不能下床。”赵太太开口。
裴雁回没说话,他已经得知了这一消息,才会来赵公馆。他点点头示意赵太太接着说。
赵太太拿起盖碗轻轻刮了几下,盖沿贴着茶面划出半月形波痕,才不紧不慢地接着道:“他之前昏迷的时候我们想过各种方法,都快放弃希望了,幸好老天保佑,他还是醒过来了。”
裴雁回嘴角的笑意淡了些,他看出这次赵太太是话里有话,便干脆打断赵太太,直截了当地问:“赵伯母您知道我是个急性子,不喜欢拐弯抹角那套,您有话不妨直说。”
赵太太温和地看着他:“那我就直说了。”她顿了顿,接着开口:“我们最近为声砚取了房媳妇。”
“什么?”裴雁回本以为自己已经经历过很多大事了,可听到此消息还是惊地差点站起身来。
他扶了扶自己的眼镜,看向赵太太,确定对方不是在开玩笑之后便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
“可是声砚他那时候不是......”裴雁回话说到一半,又思索起来。
赵家可谓是家大业大,赵家主人赵玉山可是大帅,手底下有着好几支军队,不仅如此,眼前这位赵太太娘家的财力也十分雄厚,即使赵声砚生死不知,赵家也不需要什么联姻手段。
他沉默了片刻,想到一种可能,眼里有些复杂。
他去过国外,思想和他的打扮一样新潮,没想到现在还有人信冲喜这种封建迷信的说法。只是他又想起自己之前去医院病房探望时,眼前妇人满眼绝望的模样,也只能心里无声地感慨了一句。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赵太太一直看着他没说话,见他明白了,便接着说:“杨柳我们家的福星,所以我希望不管声砚和你说了什么,你也能心里有个分寸。”
“而且那孩子年纪尚小,所以我打算过几年再正式告诉外界,还请你替我们保密。”
说完她之前淡然的表情已经消失,满脸认真地看着裴雁回。
裴雁回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他点头看向赵太太:“我知道了,这件事声砚知道吧?”
看见赵太太点头之后他便起身往二楼走去,这次也没有人再阻拦他。
赵公馆虽说只有三楼,但是却很大,因为它很“长”。以正门进来的大厅为分界线,左右各有五六个房间,功能也各不相同。
赵声砚和他哥哥赵清晏住在二楼西侧,其中,赵声砚的房间在最西边,也是采光最好的。
裴雁回熟门熟路地走到赵声砚的门口,和看见的女佣都打了招呼,只是他虽然笑着,心里却一直思索着刚才得知的事情,也不复来时的好心情。
作为赵声砚从小到大的好友,可以说世上除了赵声砚的家人外,裴雁回就是世上最了解对方的人,甚至某些方面连赵声砚的大哥赵清晏也不一定比他知道的多。
所以他清楚地知道赵声砚的性子,这件事他恐怕不会这么轻易揭过去。
他抬手敲了敲门,唤了一声:“折棠。”折棠是赵声砚的表字,不过赵声砚的父亲赵玉山不喜什么表字,所以赵家大多数时候都是直呼姓名,裴雁回则是自小就叫习惯了。
赵声砚早就听佣人说裴雁回来了,结果等了一会才有人敲门,原本高兴的心情也稍平息了些,不过声音里还是难掩愉悦。
“进来。”
传来的声音有些小,裴雁回推门进去,才发现原来外面做成了个小隔间,他再往里走才终于看到了赵声砚。
“你现在也是过上了天天有人伺候的日子了。”裴雁回刚进门就打趣道,边说边仔细看了看赵声砚的脸色,“身体恢复的怎样了?”
赵声砚随意地把玩着手中的苹果,恹恹地说:“还得躺一个月。”
“知足吧,照之前那些医生说的,你能醒过来都很不错了。”裴雁回拍了拍赵声砚的肩膀,接着直接拉了把椅子,翘着二郎腿坐在赵声砚床前。
接着二人又说了些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当然主要是裴雁回在说。话题结束后他忽然话锋一转,凑近赵声砚:“听说你家里给你娶了个媳妇?”
“你怎么知道的?”赵声砚手上的动作停住了,难道这个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没有,我听你母亲说的。”裴雁回解释,“她还让我保密呢。”
赵声砚这才放松下来,靠在床头的靠背上,神情冷淡地“嗯”了一声。
裴雁回接着问:“那你现在是什么打算?”
赵声砚想起母亲的坚决,拧着眉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等我父亲回来再看看还有没有办法。”
“我倒是有些好奇,你母亲说的那个杨柳,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若是个美人儿,就算出身差点也没关系啊。”裴雁回玩笑般说道。
谁知赵声砚眉头更紧了,他刚要开口,敲门声却突然响起。
赵声砚安静了下来,裴雁回疑惑:“怎么,现在少爷脾气这么大了?”不过看着眼前人烦躁的样子,他也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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