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树枝直直穿过灯笼线。
灯笼应声落地。
姜沅熙有些震惊地抬头看他。刚想说话就被嘴里的糕点噎了一下。
裴度看她被噎到连忙转身去给姜沅熙端水,又给她顺气。
“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你箭术竟这般好。如何会沦落春风楼。”
小白兔起疑心了。裴度面色不改,“家道中落时遭人陷害中了毒,毒发时被抓去了春风楼。”
“中毒?那这毒可解了?”
“并未,不过用药压制过。近来这毒没有再发作。”
沦落春风楼是假,但是中毒却是真。
不过这毒并不是什么家道中落遭人陷害,而是他的母亲亲手给他下的毒。
“那要是毒发了怎么办?要不我请医师来给你看看?”
“不妨事。沅沅不必担心。这毒很难解,寻常医师察觉不出。”看她露出担忧的神色,裴度竟觉得这毒也不全是坏事。
“苏州城郊有个老医师,说是曾经在宫中给贵人看过病。现下回乡养老,改日带你去看看。”
这毒不易解,毒发裴度也早已习惯。
他就怕自己毒发时吓到她。 届时还得安排妥当才行。
“那我够格教你箭术了吗?姜小姐?”裴度笑着打趣她,趁机转移话题。
“够的够的。”姜沅熙头点得像拨浪鼓。
“我爹要给我招几个护卫,就按着你射箭这个标准找好了。”
“招护卫?为何?我看这府上并不缺守卫。”
“我爹娘答应我,待我及笄之后便准我出门游学。需要几个护卫保护我。”
裴度知道再不过半月便是她的及笄礼。
眼下苏州城风波已平,他也需要重新做回太子,去继续查清私开金矿一案。
已经到了离别的时候。
所有部下都已经整装待发,可是他却迟迟没有下令。
而是每天在这园子里等着姜沅熙回来。
他比谁都清楚他不该这样。
明知沉沦注定不是长久之计,可是裴度还是不可自控地留恋这个虚假的身份给他带来的欢愉。
刚开始,将计就计假扮小倌在这田庄养伤,不过是闲来无事的权衡之举。
可伤口早已痊愈,苏州之事也已解决。
他反倒迟迟下不了决心离开。
他不愿意深想,只道是这夏庄风景优美,姜沅熙又热情待人。
在冷宫时,他是母后最锋利的武器,背负着血海深仇。
入东宫之后,他权力在握,却又背负着这天下苍生。
在冷宫时,他不能考虑自己。
漂浮在水中的兔子的尸体,被杖杀的太监的惨叫,亲生母亲的淡漠无情,像一把看不见的利刃时刻悬浮在他的头顶。
克制自己,几乎已经成为了他刻入骨髓的习惯。
入主东宫之后,不乏用尽各种手段想往他床上塞人的,都被他让人“请”了出去。
他厌恶京城的人心叵测和无尽的算计。
他麻木着,做一个人人称赞的储君,看着众人匍匐在他面前跪拜。
直到在这千里之外的夏庄,他睁眼,看到一个小姑娘颤颤巍巍地用自己的手帕拭去他指尖的污血。
那天,他在房中听到翠竹和知春低声议论着自己是不是喜欢姜沅熙。
“若不是喜欢小姐,他怎么每日都费劲心思找来不同的吃食,找来小玩意儿陪小姐打发时间,还陪她温书。”翠竹暗中观察了许久才在小姐午睡的时候跟知春提起。
“姜小姐只当他是哥哥吧,像大公子二公子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