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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香美人无删减全文

芥末稣稣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哎哟哟方老头我也是为你好,你看你那孙女病怏怏的也有段日子了,卢员外竟然也不嫌弃,你可别不识抬举!”尖利刺耳的声音让方秀芸从梦里惊醒,她抬头看着黑乎乎的屋顶,一阵晃神。外面,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怒吼着,“给我滚!再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哎哟哎哟你别推啊!啧,真是不识好歹,这么好的机会,要不是我家没有个丫头……”骂骂咧咧的声音渐行渐远,慢慢地听不见了。方秀芸忍不住缩了缩肩膀,将自己往并不厚实暖和的被子里钻了钻。好冷……,这里竟然穷到连保暖都做不到吗?也难怪这副身子的原主会香消玉殒……是的,方秀芸已经不是原来的方秀芸了。她原本叫秦蓓蓓,中医药大学一名大四的学生,临近毕业,参加了一次野外药用植物课题研究,却在采集标本的时候不慎坠崖。...

主角:方秀芸秦蓓蓓   更新:2025-06-09 18: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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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方秀芸秦蓓蓓的其他类型小说《药香美人无删减全文》,由网络作家“芥末稣稣”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哎哟哟方老头我也是为你好,你看你那孙女病怏怏的也有段日子了,卢员外竟然也不嫌弃,你可别不识抬举!”尖利刺耳的声音让方秀芸从梦里惊醒,她抬头看着黑乎乎的屋顶,一阵晃神。外面,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怒吼着,“给我滚!再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哎哟哎哟你别推啊!啧,真是不识好歹,这么好的机会,要不是我家没有个丫头……”骂骂咧咧的声音渐行渐远,慢慢地听不见了。方秀芸忍不住缩了缩肩膀,将自己往并不厚实暖和的被子里钻了钻。好冷……,这里竟然穷到连保暖都做不到吗?也难怪这副身子的原主会香消玉殒……是的,方秀芸已经不是原来的方秀芸了。她原本叫秦蓓蓓,中医药大学一名大四的学生,临近毕业,参加了一次野外药用植物课题研究,却在采集标本的时候不慎坠崖。...

《药香美人无删减全文》精彩片段


“哎哟哟方老头我也是为你好,你看你那孙女病怏怏的也有段日子了,卢员外竟然也不嫌弃,你可别不识抬举!”

尖利刺耳的声音让方秀芸从梦里惊醒,她抬头看着黑乎乎的屋顶,一阵晃神。

外面,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怒吼着,“给我滚!再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哎哟哎哟你别推啊!啧,真是不识好歹,这么好的机会,要不是我家没有个丫头……”

骂骂咧咧的声音渐行渐远,慢慢地听不见了。

方秀芸忍不住缩了缩肩膀,将自己往并不厚实暖和的被子里钻了钻。

好冷……,这里竟然穷到连保暖都做不到吗?也难怪这副身子的原主会香消玉殒……

是的,方秀芸已经不是原来的方秀芸了。

她原本叫秦蓓蓓,中医药大学一名大四的学生,临近毕业,参加了一次野外药用植物课题研究,却在采集标本的时候不慎坠崖。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已经躺在这个狭窄逼仄的屋子里了。

这大概……,是老天怜惜,见她连恋爱都没谈过就挂了,所以才又给她一次机会?

秦蓓蓓……,哦不,方秀芸脑子里蒙蒙的,对现在的处境完全不清楚。

吱呀……,老旧的房门被推开,一个身形微微佝偻的身影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只破旧缺口的瓷碗。

“芸丫头,你醒了?”

老人惊喜地将碗放下,几步走到床边,眼睛里闪动出隐隐的泪花。

“芸丫头你放心,爷爷绝对不会将你卖到那卢员外的家里,你别怕,别怕啊……”

方秀芸眼睛微闪,方才那个婆子在她醒来的两日里,已经来了好几趟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秀芸早已听了个明白。

她口中的卢员外,是村里一个豪绅,在那婆子口中家财万贯,土地万顷。

只是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瞧上了方秀芸,想将她纳为第十七房小妾。

要知道方秀芸这会儿身量短小,因为严重营养不足,完全就是一个孩子!

这卢员外就是个禽兽啊!

方秀芸轻轻地弯起眼睛,“爷爷,我没事了。”

“好孩子,你……受苦了……”

爷爷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将那只碗端过去,里面是稀薄的一点米汤。

爷爷有些羞愧,“家里,就只剩下一些碎米,也不能让你好好儿地补身子……”

方秀芸摇摇头,她来了两天,早知道了家里境况。

这点米汤,却已经是爷爷省了他自己的那一份才有的。

这具身体实在太虚弱,方秀芸不想再挂一次,于是捧着碗,慢慢地将米汤喝掉。

米汤寡淡无味,甚至有些糊味,方秀芸却喝得十分认真仔细。

……

又休养了两日,方秀芸才稍微能够下床。

走出了屋子,方秀芸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穷得叮当响……

小小的院子里,几乎什么都没有,满目空荡,只有一小堆柴火,孤零零地堆在院子的小角落里。

秀芸去了厨房,黑乎乎的灶台,空荡荡的锅碗,那几只碗就找不出一只是不缺口的。

一旁的米缸里,只有浅浅的一个底子,铺了一层碎米……

真是……穷啊……

秀芸望天,老天果真是怜惜她吗?就算再给她一次机会,为毛不让她穿到衣食无忧的家里去?

不过事已至此,秀芸叹了口气,将米缸的盖子重新盖好。

“芸丫头,芸丫头!”

院子里传来一阵急切的声音,是爷爷回来了。

秀芸立刻走出去,看见爷爷喜形于色地正站在院子里,手中倒提着一只还在扑腾的动物。

“快来看看,爷爷今儿给你弄了什么来了。”

野鸡?这个时候?

秀芸诧异,再看到爷爷身上凌乱的衣服和满是泥土的鞋子,她心中一阵酸涩。

然而她的脸上却露出崇拜惊喜的笑容来,“哇,爷爷好厉害!”

“哈哈哈,那是当然!爷爷以前的时候,论起打猎来可没人比得上,等着,我这就给你炖了补补身子。”

方爷爷哈哈一笑,抬腿就想往厨房走,然而没走两步,院门忽然传来一阵猛砸的声音。

“开门开门开门!”

秀芸吓了一跳,方爷爷大步走过来,将她护在身后。

“砰”的一声,破旧的院门竟然被野蛮地撞开,几个粗野大汉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私自闯进来?!”

“老头子还挺精神的啊。”

为首的那个嬉笑起来,冷哼了一声,“我们来这里可是有正事儿,来,按个手印画个押吧。”

方爷爷怒急攻心,狠啐了一口,“你们是卢员外的人?我呸!我死也不会让芸丫头嫁过去,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方爷爷狠厉模样,让那几个人忍不住大笑起来。

“不知好歹的老东西,能让卢员外看上可是她的福气!不过,我们今天来,可不是为了这个。”

那汉子将手里的文契一抖,“你手里的那亩地,现在不租给你了,赶紧的,过来画押。”

“什么?”

方爷爷呆住,不租给他了?可是、可是……

“你们凭什么?!”

“凭什么?就凭老子高兴,那地宁可放在那里烂掉,也不想租给你!”

方爷爷死死地瞪着眼睛,然而那些人根本不怕,一拥而上,硬拽着他的手在上面按下了指印。

“呵呵呵,实话告诉你这个老东西,跟卢员外作对,你以为自己是什么玩意?”

那大汉将文书收收好,眼睛瞟了一眼他身后的方秀芸,压低了声音。

“等你活不下去的时候,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秀芸身子微抖,将地都收回去,卢员外这是要将他们爷孙两给逼死……

她看着那些人得意地扬长而去,轻轻抬头,去看爷爷。

秀芸知道,在这种时代里,女孩子是很没有地位的,到了这样的境地,就算爷爷要将她送过去,其实也属于人之常情……

察觉到秀芸的目光,方爷爷扯开一抹僵硬的笑容。

他干枯瘦弱的手,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摸了摸,“芸丫头不怕,不怕啊,走,爷爷给你炖鸡去。”

方爷爷又去将满院子扑腾的野鸡抓住,转身去了厨房。

在他背后,秀芸的眼睛被一层泪水蒙住,怎么眨,都无法眨去。

或许,是她弄错了,老天确实是在厚待她。

给了她这样一个疼她护她的爷爷,难道,不是一件幸事?

……

大陶碗里,一只蒸好的野鸡散发着扑鼻的香气。

哪怕没有什么调味料,单单只是清蒸,都掩不去山珍野味的浓郁滋味。

几日来只喝了几碗米粥的秀芸,喉咙不断地翻滚。

肉啊!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对肉有这样强烈的渴望!要知道她从前可是为了减肥,对肉类食物嗤之以鼻的!

方爷爷看到了她眼中的光芒,忍不住心酸地笑起来,“芸丫头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秀芸吸了吸鼻子,想也不想地直接动手,撕下一条鸡腿放到了爷爷面前的碗里。

方爷爷愣住,立刻摆了摆手想将鸡腿送回去,“你吃,你吃,爷爷不饿,爷爷吃不惯这些……”

“那我也不吃了。”

秀芸说着直接收回手,眼光转开,任由那清蒸野鸡的热气往外散。

“这、这……,芸丫头,这是给你补身子的。”

“一人一半,爷爷吃一口,我就吃一口。”

秀芸的语气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方爷爷诧异,这丫头可从没有这样执拗过。

她性子软和内向,才会在知道卢员外的心思之后选择想不开。

方爷爷轻叹了口气,生怕芸丫头又钻牛角尖,只得拿起那野鸡腿咬了一口。

见状,秀芸才笑了笑,也迫不及待地咬了上去,她已经等很久了呜呜呜……


鲜嫩的野鸡火候恰到好处,一口咬下去,从肉里溢出的肉汁充盈口腔,滋味鲜甜柔嫩,让秀芸几乎感动得哭出来。

太好吃了……

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吃相,将野鸡分了一半放到爷爷的碗里,一旦爷爷不吃了,她也立刻停下来,怎么劝说都不行,无奈方爷爷只能妥协。

小小的屋子里,爷孙两人围着一张跛脚的桌子,吃着鲜美的清蒸野鸡,满室生香。

方爷爷无意间抬眼,微微有些愣住。

芸丫头什么时候有了这样斯文的吃相?

并非是刻意为之,而是习以为常似的,小小年纪竟然有几分端庄和贵气。

这……,也怪不得卢员外会动那份邪心。

方秀芸这会儿不过十四岁,村子里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差不多要到说亲的时候。

秀芸虽然平日不出门,然而难得出门一回,都会受到强烈的瞩目。

她一看就并非乡野姑娘,虽然穿得粗布褂衣,头上也全无任何饰品,可她清丽秀美的容貌,却和乡间的小姑娘们截然不同。

方爷爷暗暗下决心,他一定会护好了芸丫头,哪怕他出去乞讨,也绝不能委屈了她。

方爷爷在下决心的时候,秀芸也在做同样的事情。

口中鲜甜的滋味,让秀芸刚穿过来略微消极的态度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能重活一次,谁特么要顿顿稀粥薄汤?她要吃肉!顿顿都要吃上肉!

自己这小身子瘦骨嶙峋的,唯一的亲人方爷爷也浑身一把骨头,这怎么行?

秀芸发狠地咬着鸡骨头,眼里迸射出强烈的决心来。

不管如何,她都要让这样爱护自己的爷爷过上好日子!

……

秀芸躺在床上想了一整晚,说到赚钱谋生,她似乎,只有在医药方面有些能力了。

好歹,当初在学校,各项技能她都是拔尖儿的。

甚至有些名医馆药房直接点名,让她毕业之后就过去,那会儿的风光秀芸现在想想,就恍如上个世纪。

哦,也真的是上辈子的事情……

怎么赚钱呢?自己难道要去做大夫?

可她一个小女娃娃,谁会来找她看病?

秀芸愁了,各种想法在她脑袋里交错纵横,以至于第二天一早,顶着两只黑眼圈出现。

“芸丫头,你在家里好好儿休息,爷爷再去山上转转。”

方爷爷已经收拾好了,既然地都没了,那只能靠山吃山,只是这个时节……,不管如何,先碰碰运气吧。

山里?

秀芸一愣,她前世就是在山里挂掉的,那会儿他们在……采集野外药用植物!

采药啊!

秀芸眼睛一亮,顿时叫住了爷爷。

“爷爷,我跟你一块儿去好不好?”

“你?”

方爷爷立刻摇头,“山里可没什么好玩的,外面儿又冷,你的身子才好,可千万不能再着了凉。”

秀芸微微低头,“可是,我怕那些人又来……,爷爷,他们如果来的话,我害怕……”

秀芸说话的时候微微颤抖,一副惶恐的模样,看得方爷爷揪心。

说的也是,要是那些恶棍再来,家里只芸丫头一个人……

方爷爷咬了咬牙,“成,不过你要再穿一件衣服,千万要跟紧我……”

穿几件其实都一样的效果,透风。

秀芸听话地又在身上裹了一层,想了想,又带了一个小小的铲子和一小块碎布,就跟在方爷爷的身后往山里去了。

村子依山而居,村前是一条弯弯的河流,依山傍水,风水极佳。

只是秀芸没想到,这山竟然如此高大……

站在山脚下,巍峨秀美的山林,透出一种磅礴的气势,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芸丫头,咱们走慢些,今儿就当陪你出来走走。”

方爷爷笑眯眯的,有秀芸在,他也没想着要打猎,自己在林间穿梭把孙女儿给弄丢可就糟了。

秀芸轻轻地深吸一口气,眼睛在山林中搜寻。

如今是初冬,一些根茎类药材茎叶刚刚枯萎,根茎的养分有效含量高,质量好,她的目的就是这些药材。

虽然她真正的长处不在这里,可是目前来说,采药应该是最简单的。

“爷爷,我走不动了,我就在这里坐一会儿,你不用管我,前山这里不会有可怕的小兽出现的。”

秀芸找了一块儿平坦的石头坐下,弯着好看的眼睛,模样特别乖巧讨喜。

方爷爷四处看了一下,确实,这块地方相对平坦,地上都是半枯的草,视野开阔,确实并不危险。

“那行,你就在这里等我,千万不可随意跑开。”

方爷爷想着还是得去试试手气,不然就靠家里那点碎米,怎么能活得下去?

秀芸乖乖地点头,再三保证,方爷爷才离开。

只剩下自己了,秀芸立刻从石头上跳下来,走到一丛枯萎的植物面前。

选中这里,是因为这里有药,并且她运气还挺不错的。

四棱形的茎,有浅槽,极狭的翅,轻微的白色卷毛……,这是玄参。

顺着茎往下挖,能挖出纺锤形支根,味甘、苦、咸,性微寒,有清热凉血,滋阴降火,解毒散结的功效。

秀芸脑子里浮现出前世学过的东西,将偷偷带来的小铲子拿出来,开始干活儿……

……

方爷爷今天心情是真不错,不费什么功夫,就捉到了一只野兔和山鸡,这在平常算是大丰收了。

他倒提着东西往回走,心里盘算着可以将这两个卖了,换一些米回来,说不定,还能弄两个鸡蛋给芸丫头补补。

方爷爷走回到秀芸休息的地方,猛地一看,却没看到人。

他吓了一跳,几步走过去,再定睛细瞧,小丫头正蹲在地上,不知道在挖什么呢。

“芸丫头,你这是……”

秀芸听见声音抬起头,秀气白皙的脸上,多了一些泥土的痕迹,然而她却粲然一笑,“爷爷,今天的收获可真不错。”

方爷爷一愣,顿时乐起来,可不是不错吗,不过小丫头眼睛倒是挺好使的。

秀芸哪儿是在说他,她说的,是她自己。

没想到这个小村子的山上,还藏着这样一座宝库!

一旁地上铺着一张碎布,上面已经放了好些土疙瘩,看起来样子怪异。

方爷爷不明白她想做什么,只以为秀芸是小孩子心性,也没说什么,默默等她愿意走了,才起身离开。

山道上,祖孙俩一高一矮并行。

“爷爷,我们会过上好日子的。”

秀芸忽然没头没脑地开口,方爷爷笑了笑,重重地点了点头,“芸丫头说得对,爷爷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秀芸悄悄地掂了掂小布包,眼睛里的光芒越发坚定。

从现在开始,她不再是秦蓓蓓,她是方秀芸,一个立志于过上奢侈日子的有志女青年!

虽然现在对于奢侈的定义仅仅是顿顿能够吃上肉,暂且定下这个目标吧,秀芸暗自发誓。

等到回到家中,方爷爷准备带着今天的收获去村上换些米回来,可又不放心把秀芸一个人放在家里。

“芸丫头,要不你也跟着爷爷去集市吧”,方老爷子拎着山货刚出门又折了回来。

“让你一人留下我确实有点不放心,那卢员外还不知道要整出什么歪门邪招。”

“可是爷爷,我走不动了……。”

秀芸苦着一张脸,她也想去村里转转,奈何这副身子太不给力,她觉得自己能够自个儿走回来已经是壮举了。

再说,她有些事情,得先背着爷爷做才成。

方老爷子看着她惨白的小脸,也实在心疼,于是只能作罢,仔细嘱咐了一番这才出了门。


等爷爷一走秀芸就开始忙活。

将布包里的玄参取出,除去芦头,找了茅草来将玄参上的泥土擦去,不一会面前就摆了一堆大小不一的玄参。

看着今天的成果,秀芸心里有种劳动最光荣的荣誉感,这些玄参一个个胖胖的喜人,让她十分欢喜,仿佛它们已经变成了一个个钱一样。

找了个竹匾,秀芸将玄参在上面整齐地放好,抱着小小的手臂开始沉思。

这里是萧山村,村里的人并不多,看病的话,也只是靠着几个村子里游走的铃医。

药铺、医馆都是没有的,她这些玄参若是想出手,必得去镇子里才行。

秀芸托着下巴,就坐在院子里一边想一边等,没多久,方爷爷就拎着一个篮子回来了。

“芸丫儿,你瞧爷爷给你换什么回来了?”

方爷爷一进院子,急忙将手里的篮子小心地放在地上。

秀芸跑过去一看,篮子里有小半口袋面,还有三个圆滚滚的鸡蛋。

方爷爷笑呵呵地看着秀芸,“今天去山上累了吧,爷爷给你做鸡蛋饼吃。”

看起来,鸡蛋是这个家里极不寻常见到的东西,秀芸心里发苦,脸上却笑吟吟的,一副高兴的样子。

见到她高兴了,方爷爷就更加高兴了,提着篮子往厨房里走,脚步都显得轻快起来。

秀芸在爷爷的身后,嘴角慢慢地落下,这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必须要尽快改善才行!

方爷爷的手艺实在不错,那么匮乏的材料,能给他做出软香柔韧的鸡蛋饼,里面裹了咸菜,吃得秀芸眼睛直发光。

她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这么点吃食就能让她感激涕零,她的追求什么时候就这么点儿了?

“对了爷爷,我们可以去镇子里吗?”

秀芸试探性地问了问,没想到方爷爷竟然点了点头。

“萧山村的人每半个月都会去竹镇的集市,过两日便到了日子,只不过……”

方爷爷苦笑了一下,“只不过我们并没有要去那里卖的东西。”

有啊有啊!她有药啊!

秀芸险些激动地吼出来,勉强压制住,她乖巧地笑了笑,“那爷爷,我能去镇上看看吗?”

秀芸小心翼翼的态度,让方爷爷眼眶微红。

芸丫儿从来乖巧听话让人省心,也从没有提出过什么要求,说起来,芸丫儿还不曾去镇子里过呢……

方爷爷顿时有些自责,想也不想地点头,“芸丫儿想去,爷爷一定带你去。”

那会儿,秀芸还并不知道,特么去个镇子里也是要钱的!

方爷爷为了达成秀芸的心愿,之后的两日疯了似的早出晚归,终于,在前一日猎到了一头獐子!

“芸丫儿乖,这一次咱们可以去镇子里了,这头獐子换了钱,不仅够咱们两人去镇子里一趟,还能再换些米回来呢!”

秀芸看着爷爷胳膊和腿上破掉的衣衫,鼻腔一阵一阵地发酸,她在心里发誓,她一定会赚好多好多的钱,让爷爷过上好日子!

两日后,萧山村的几辆去镇子里的牛车,便上路了。

秀芸乖乖地和爷爷坐在一块儿,同车的人都好奇地打量她,毕竟秀芸实在不常出门。

“哎呀芸丫儿生得可真好,方老头子可有福了,往后芸丫儿嫁个好人家,还不是享不尽的富贵?”

“啧啧,瞧这小脸儿,我都想不出个词儿来形容,就跟年画上的娃娃似的。”

面对夸赞,秀芸大大方方地回以微笑,甚至还能跟人攀谈起来。

方爷爷在一旁看得惊奇,芸丫儿从前遇见生人,都是低着头不肯说话的,今儿怎么……?

秀芸可顾不了那么多了,在镇上逛集市是有时间限制的,她得先问清楚药铺怎么走。

“芸丫儿问这个做什么?”

“随便问问。”

秀芸笑容乖巧可爱,讨喜的态度惹得同行的人都逗她说话,一时间气氛倒是其乐融融。

他们今天要去的竹镇,是离萧山村最近的一个镇子,说是近,路上也要走好几个时辰。

秀芸只觉得自己的小屁屁都要颠成好几瓣的时候,总算是能够看到竹镇的影子了。

从车上下来,萧山村的村民们都各自拿了东西往集市上去。

“芸丫儿,爷爷去找地方卖了这只獐子,你要跟紧了我才好。”

方爷爷有些担心,谁知道秀芸摇了摇头,“爷爷,这车坐得我头晕,我就在这里等你吧。”

方爷爷一愣,再看秀芸的脸色确实不好,心里便有些后悔,生怕路途遥远让芸丫儿再有个好歹。

“爷爷,不碍事的,我只休息一下就好了,回去的牛车在这里,我在这儿也安全。”

秀芸好说歹说,才将方爷爷劝走,爷爷的身影刚刚看不见,她立刻四处张望,随后往刚刚王婶说的城南方向走。

听说那里有竹镇最大的药铺,千雪堂。

怀里揣着那包玄参,秀芸迈出了坚定的一步。

她自问方向感还是不错的,只不过周围完全陌生的环境,仍然让她微微有些紧张。

一路上,路两旁的铺子令她眼花缭乱,秀芸觉得这里人的生活还挺丰富的,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匮乏。

“小姑娘,来扯二尺布呗,过年了给自己做身新衣服”。

只不过这里的人眼光不行,她看上去像是能买得起布的人吗,吃饭都要成问题了呜呜呜。

秀芸目标明确,四处打听了之后,总算站在了千雪堂的门口。

门里不时地有人进出,手里拎着药包。

秀芸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布包走了进去。

铺子里的光线有些暗,她缓上好一会眼睛才适应,四处打量一番。

千雪堂的规模实在不错,几面墙上都是密密麻麻的药匣,上面贴着药材的名字,柜台后面,伙计正在给人抓药。

秀芸看见一个中年人正在角落里铡着药材,身上的药香让她无比熟悉,曾经她就在这样的香气里完成了四年的学业,现在却要跟人兜售药材。

也是醉了……

那人见秀芸一直看着他,便停下了动作,拍了拍手上的药材碎渣站了起来,随手在自己的长袍下摆上擦了擦手。

“这位姑娘,请问你这是抓药啊,还是开方啊。”

“请问你们掌柜的在吗,我想卖药材给你们。”

秀芸第一次做生意有些紧张,脆生生的声音微微颤抖。

见她这般小的年纪,自个儿一个人出来卖药材,可见也是个不容易的。

那人眼里变得和善了许多,“鄙人姓高,正是这家店的掌柜的,姑娘你有什么药材要出售,可否给我瞧瞧。”

这人就是掌柜吗?看着倒是挺好说话的,秀芸心里稍稍松了口气,将布包打开,露出了里面的玄参。

这两天爷爷去山里打猎,秀芸也跟着,如今积攒了不少品质上乘的玄参。

“这些……,可以吗?”

她没敢直接说是玄参,怕这药在这里不叫这名字。

“是黑参啊,小姑娘运气不错,千雪堂这味药材正有些缺货,那我就收下吧。”

高掌柜一个个拿起来看看成色,边看,边轻轻点头。

“不错不错,还初步加工过了,看来姑娘还懂些药理,这些全部,我给你两钱银子,如何?”

两钱?那是多少钱?秀芸有些发蒙,但是能卖出去,首先她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多谢高掌柜,那我以后再有药材,还能往您这儿送吗?”

“呵呵呵,自然是可以的。”

秀芸立刻开心起来,将包裹药材的布包抽出来叠好放回怀中。

高掌柜的见她连块破布都要收回去,略微有些诧异,倒也没说什么,进里屋取钱去了。

就在这时候,一个穿着差役衣服的汉子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进来就高声嚷嚷。

“老高啊,你赶紧得给我想个法子,我这牙实在是疼得吃不消了!”


秀芸转头看过去,只见那人留了一把胡子,手捂着一边的腮,从那弧度看来,已经肿得老高了。

千雪堂的伙计立刻上前招呼,那人直接将人推开,“老高呢?你在不在?”

“在呢,你那大嗓门,我魂都给你喊出来了。”

高掌柜从里屋掀帘钻了出来,将两钱银子交到了秀芸的手里。

“姑娘拿好,这是你的药钱”。

高掌柜态度温和,转头看向那差役,立刻换成了另一副脸色,“我都跟你说了,等你那牙长出来就好了,我有什么办法?谁叫你一把年纪了还长牙了呢。”

“哎哟,你这千雪堂的掌柜还能没办法?赶紧的!不然我今儿就不走了,你也别做生意了,……嘶,疼死我了。”

秀芸好奇地看着看过去,那差役耍赖似的在椅子上坐下,高掌柜也拿他没办法。

秀芸的脑子转了转,一涉及到专业知识,她立刻思维变得清晰无比,曾经看过的方子也一个个蹦出来。

她轻移莲步走到那差役跟前,弯着好看的大眼睛轻声问道。

“这位大人,您可是新长牙齿了,牙花子肿胀出血疼痛?”

“哪儿来的小丫头?不过你还真说中了,我都三十好几了还长新牙,这个疼啊。”

那差役疼得说话含含糊糊,还不停地吸留口水,铁铮铮的汉子被一个牙疼弄得束手无策。

秀芸轻轻咬了咬嘴唇,“大人,小女子这里刚好有一个方子,正对症这种肿痛……”

她还没说完,那差役立刻捂着嘴蹦起来,“快快,赶紧给我开。”

“我说老强,你可真是疯魔了,你看看人小姑娘才多大?怎么可能知道什么方子?”

高掌柜上下打量了秀芸一番,一个面黄肌瘦的乡下丫头居然说她有方子,且还在千雪堂里,这是说笑呢。

差役强水捂着腮帮子瞪了高掌柜一眼,“你别特么废话,你行你开啊,人小姑娘有方子怎么了?还不兴我试一试?”

说完,强水试图换成和善的情绪面对秀芸,甚至还想笑一笑,可惜,他此刻疼得面目狰狞,咧了咧嘴倒是吓了秀芸一跳。

“姑娘,你赶紧给我开吧,只要止了这疼,你就是我的恩人!”

高掌柜在一旁看得发笑,也懒得管他们,摇摇头,继续捣鼓他的药材去了。

秀芸也不恼,声音脆生生地开口,“这是我从本古书上看到的,当时觉得有趣,就记了下来。”

高掌柜耳朵动了动,古书?

“大人不妨试一试,用黑参六钱,生石膏四钱,牡丹皮,黄连,升麻各一钱,每日一剂,水煎早晚分服。”

秀芸口齿伶俐,条理清晰,说出来的方子有板有眼,高掌柜一琢磨,似乎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高掌柜眼里不由地闪出点点光芒,“姑娘,你说的那本古书,可有名字?”

“并没有,且如今连书也不见了,只不过里面一些方子我记了下来玩儿而已。”

古书……,高掌柜若有所思,见强水已经过去按那方子抓药了,不由地多了一个心眼。

“不知道姑娘贵姓,家住何处?姑娘须知,方子是不能乱开的,若是出了岔子……”

“我叫方秀芸,萧山村村东头山脖子猎户方老爷子的孙女,这药方若是真有问题,高掌柜大可以来找我,若是有效,也欢迎高掌柜来。”

高掌柜立刻就笑了,好一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这是想着那方子管用,想让自己去跟她买下来。

秀芸也笑了笑,见已经没她的事情了,便攥着两钱银子往回赶,可千万不能让爷爷等着了。

手里有了些钱,在经过集市的时候,秀芸忍不住会被小摊小贩卖的东西给吸引。

不过想了想她和爷爷目前的处境,还是改善伙食最迫在眉睫。

不过首先,得先回去见了爷爷再说。

秀芸定了定神,对四周的稀罕物件视而不见,三步并两步往那牛车所在的地方赶去。

快到的时候,离着远远,秀芸就看到爷爷那焦急的身影,一边到处向人作揖,一边说着什么。

她赶紧跑到近前,只见爷爷又拦下一人连连作揖,“这位大兄弟,可见过我孙女,大概这么高,生得白净好看,穿个粗布衣服。”

“没有没有”,那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走开,爷爷只得侧身让开道路。

“爷……爷爷,我在这儿呢”,秀芸跑的有点喘不上气,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肺叶隐隐作痛。

这身子还是太差劲了,恐怕得费些功夫好好调养了。

“芸丫儿,你跑哪儿去,吓死爷爷了”,方老爷子听见声音赶紧回头跑过来,紧紧攥住秀芸的手不敢松开。

“爷爷,你瞧。”

秀芸将方老爷子的手心向上翻起,将那两钱银子放在爷爷的手里,还带着淡淡的体温。

“这……这是哪儿来的,芸丫儿,可是你从哪儿捡来的,快还回去。”

方老爷子有些着急,两钱银子不是小数目,这要是谁丢了不得急死。

“爷爷,这是我卖药挣来的。”

秀芸笑得乖巧,一双澄清的眼睛看着爷爷。

“卖药?卖什么药?”

“前几回我跟您上山,挖到的那些东西,我刚刚去药铺问了,真的能卖钱呢。”

方老爷子这才想起,每次秀芸跟着他上山打猎,总是会挖回来一堆黑乎乎的东西,还费劲将泥土都擦拭掉摊在院子里晒。

这次上镇子赶集,她把那些也带来了?

“咱家院子里晒的那些……是药材?”

方老爷子有些疑惑,常年在山里行走的猎人多多少少都懂些草药,止血擦伤什么的都能简单处理。

可秀芸在山上挖的那些东西,方老爷子却并不认识,他以为秀芸是无聊了挖来玩的,却没想到居然是药?

“芸丫儿,你是怎么知道那些……那些东西是药?”

秀芸笑得娇憨可爱,忽闪着大眼睛,脸上一片单纯。

“爷爷,之前村里给人看病的郎中爷爷你还记得吗,就是那个个子很高,笑得很和蔼的爷爷。”

“有……吗?”

方爷爷记不大清楚,他平日里不是在地里,就是在山上,听芸丫儿这么一说,他还真想不起来。

“当然有啊,他还给过我一块糖呢。”

秀芸说得像模像样,一点儿都听不出这是她自己随便乱编的。

反正她也想不出更好的说辞,村子里走动的人不少,爷爷也不会真得去一个一个问。

“我给了那个郎中爷爷一点水喝,他就送了我一本古药书,所以我知道那些东西是药呢。”

方爷爷将信将疑,只是见芸丫儿说得有鼻子有眼睛,信以为真,惊喜地看着手里的那两钱银子。

那些黑疙瘩竟能换这么多钱吗?

有了这些……,芸丫儿这个冬天岂不是就不会挨饿了?两钱银子能买不少米面呢!

“芸丫儿,这些是你挣来的,你赶紧收好。”

爷爷说着,就将银子塞到了秀芸的手里,动作隐秘,像是多大的一笔财富似的。

秀芸心里酸疼,不过小小的碎银子,在他们家已经是一笔巨款了,真是让人心塞……

不过,她扬起笑脸,朝着爷爷甜甜地笑起来,“爷爷,咱们也买些东西回去吧,再买些肉,还有鸡蛋。”

方爷爷轻轻地笑起来,顺着她的话点点头,眼里都是宠溺。

虽然有些不舍,可是芸丫儿的小身板也确实该补补。

也是他没用,竟然还要用芸丫儿赚的钱来贴补家用,方爷爷心头一阵阵苦涩无力,却又不敢让秀芸看见。


方老爷子带着秀芸往集市上走,周围琳琅满目的摊子应接不暇,芸丫儿见到有卖煎饼的,忍不住小手摸了摸肚子。

方老爷子笑笑,带着她走过去,“要一个饼。”

“要两个!”

方爷爷摸了摸秀芸的脑袋,“好,要两个。”

热乎乎的煎饼散发着喷香的气息,秀芸用油纸从里面拿了一个,递过去,“爷爷吃。”

方老爷子一愣,随即摇摇头,“你吃,你吃,爷爷不饿。”

这日头都当中了,他们早上只喝了一些粟米粥,怎么可能不饿?

秀芸的笑容立刻垮掉,撇撇嘴,“那我也不吃了,我跟爷爷一起饿肚子。”

“芸丫儿……”

秀芸将煎饼又举了举,方老爷子这才无奈地拿过去,咬了一口。

秀芸见爷爷吃了,也眉开眼笑地吃起来。

若是前世,她对煎饼绝对是嗤之以鼻,那油腻腻的味道闻着都觉得腻歪,别说一整张吃下去了。

可现在手上这张饼很快被她啃了大半下去了,菜油的清香一点都不腻人,饼面被炸的酥脆的,咬起来嘎吱响,点缀着的葱花散发出阵阵清香。

饼里还加了点肉末,虽然不多,可让许久不沾荤腥的秀芸惊喜不已,三口两口将那饼一扫而光。

周围的一个个小摊子挨个儿排着,上面卖什么的都有,比起秀芸想象中,要喧闹繁华不少。

虽然嘈杂,可这样嘈杂的环境却一点都不令人讨厌,从中散发着盎然的生机,正午的阳光像金丝一般照射在身上,暖洋洋的让人舒服。

不多会儿,方老爷子的手上多了一刀肉,一小筐子鸡蛋,一口袋面粉,肩头上还扛了一麻袋黍米。

爷孙俩心满意足地往回走,秀芸心里尤其惊喜。

两钱银子竟然能买这么多东西!还居然能有剩的!

她心里立刻期望值飙升,在这里生活,应该也不算太难吧?

她要赚钱,赚好多好多钱,带着爷爷搬到大点的县城里,买一座宅子,整天就琢磨吃吃喝喝,逍遥自在!

看看时辰差不多了,两人回到了牛车棚。

“方老爷子你回来了?就差你们爷俩了,快上车吧。”

车上的好位置都被先来的人占领了,方老爷子只好带着秀芸坐在车尾边上,颠簸的有些厉害,还好有个大婶好心向里面挪了挪,秀芸甜甜地朝着大婶笑了笑。

牛车骨碌碌地带着众人踏上了回村的路,车上的人都兴奋莫名,互相诉说着今天遇到的事情,这一路上倒也不寂寞。

方老爷子毕竟年纪大了,一上午的奔波有些劳累,显得有些疲惫,垂着头,摇摇晃晃地闭目养神。

秀芸抱着面粉口袋津津有味的听着乡亲们聊天,虽然有些颠簸晃得全身骨头疼,但她也能找到别样的乐趣。

“芸丫头,你抱着这口袋不沉吗,这座椅下面可以放东西的。”

坐在秀芸身边的大姐善意地提醒着秀芸。

“不沉不沉,。”

秀芸对她笑了笑,手里有东西抱着她心里踏实。

“唉……还是你们爷俩好,出门都有个伴儿,我家的虎子就不行咯。”

大婶说着说着唉声叹气起来,也不管秀芸爱不爱听,摇着头谈起。

“我家虎子以前也皮实着呢,后来不知怎么了,老是喊身子疼,使不上力气,时常半夜惊醒,等到我和他爹到了跟前,就见他不停的发抖,叫他名字也不应,该不是撞了邪吧。”

咦……这症状……,听起来倒很像是……

秀芸咬了咬唇没吭声,安静地听着大婶继续说。

“可怜我们家虎子,给折腾的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身子越来越差,瘦的不成人形。”

“我这次趁着赶集的功夫,又上那千雪堂开了几服安神的药,希望能有作用吧。”

大婶说着说着,心疼得眼泪就流了下来。

秀芸有些唏嘘,村里的孩子虽说养得粗,可也都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哪儿有不心疼的?

“婶婶,你可曾带虎子看过大夫?”秀芸试探地问,不知道这里的大夫会怎么诊断。

“那倒没有,咱们萧山村到竹镇路途遥远,大人出来一趟全身骨头都得颠散架,更别说我们家虎子老是喊身上疼,所以……我也没敢带着他上镇子来。”

“不过这竹镇上千雪堂的大夫说了,应该只是小儿惊厥,开了些安神的方子暂时先吃着,要是情况没什么改变再换个药方试试。”

“千雪堂的大夫不用问诊就能开方子吗?这么厉害?”

这时一直在一旁闭目养神的方爷爷忽然开口。

“千雪堂的高掌柜的在竹镇行医好些年了,从没出过岔子,名声好的很,芸丫儿,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去千雪堂问诊的,说个症状抓点药,也管用。”

虎子娘无奈地叹了口气,顺着方爷爷的话点了点头。

“我也是想好不容易来镇上一趟也不容易,先抓点药回去吃吃看,乡下孩子命硬着呢,也许熬一熬就过去了。”

“高掌柜原本一直不肯,受不住我一直磨,还找了街坊邻居作证,虎子要是有啥差错我决不找高掌柜麻烦,他这才肯给我开了药。”

秀芸抿了抿嘴,那个高掌柜在竹镇的名声当真不错,也不肯为了钱财胡乱开药,那么这一次,她没准儿真的找对了人了!

牛车一路颠簸,秀芸感觉全身骨头都快移了位,却耐心地听着虎子娘的倾诉。

虎子娘因为孩子的事心里愁苦,趁这机会一股脑全倒了出来,有人肯听她说,她心里也舒服了许多。

金乌西坠。

远远地能见着萧山村的轮廓。

“哎呀,竟然觉着时间过得快,多亏了路上有芸丫头陪着说话。”

虎子娘只觉得全身都舒坦了许多,看向秀芸的眼神也带着慈爱。

“来,芸丫头,拿着……”

虎子娘从包袱里摸出一个小纸包就往秀芸手里塞。

“这是我在镇上买的酥糖,也不值钱,你拿回去吃。”

秀芸心里好笑,她也不是真的小孩子,再说酥糖她在集市上看见过,虽说不值钱,对村里的人来说,也不是随便就能买的。

秀芸推辞了半天,虎子娘却执意要给她。

“你就拿着吧,你婶子的一番心意。”

方爷爷忽然开口,秀芸微愣,只好甜甜地笑起来,再三感谢才把那包酥糖收下。

从车上下来,秀芸想了想,还是走到虎子娘身边,轻轻地开口,“婶子,虎子的病还是不要耽搁了,找个机会带他去镇上给大夫看看,也好对症下药……”

提到儿子,虎子娘的眉头又紧锁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来,略显沉重地点了点头。

“行,就听你的,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也不太安定,赶明儿我就让虎子他爹陪着我们上镇子里去,给高掌柜好好看看。”

见虎子娘答应了,秀芸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如果按她描述的症状,自己又没有记错的话,小虎子的病确实是越早发现越早治疗的好,若是拖下去……

她咬着嘴唇叹了口气,这周围几个村都只靠着走动的铃医治病,一旦病情严重,找铃医根本就来不及……

“芸丫儿,想什么呢,快走吧,太阳都要落山了。”

方爷爷扛起今天买的东西,大步向半山腰的小屋走去,秀芸摇了摇头,又换上惯常的笑容在后面跟着,希望不会有事吧……

等到爷孙俩回到了半山的小屋里,外面天都黑了,方爷爷生怕秀芸饿着,赶紧进了厨房去做饭,留下秀芸在小院子里,望着天发呆。


“方家丫头竟然还有这种好本事?虎子的模样我见了都害怕,她竟然真的给治好了?”

“我听说,卢员外想将这丫头抬回去,怪不得,长得又好看还懂得这些……”

“什么,卢员外?那岁数都可以当他爹了,这也太……”

村子里的人没什么顾忌,议论也不喜欢背着人,声音悉悉索索地传入秀芸的耳朵里。

她脸上没什么太多的表情,等虎子娘出来后,又叮嘱了她一番需要注意的事项。

“我只是暂时稳住了虎子,明天一早,你们最好还得去竹镇一趟,我这里有个方子,你直接去找千雪堂的高掌柜,就跟他说是萧山村的方秀芸给他的,让他按方抓几服药给你带回来。”

“行,我都记下了。”

虎子娘握着秀芸的手不放,脸上不停地流着泪,“真是太谢谢了,芸丫头,如果没有你,我们虎子……”

秀芸安慰了一阵,才找来纸笔将方子写出来,想了想,又补了几个字“礞石滚痰散”。

这方子还是自己在一本医学交流杂志上看到的,乃是清廷太医院用于治疗皇室成员癫痫疾病的方子,直到清朝末年才逐渐完善。

只可惜后来在一个特殊的时期,许多资料都损毁了,直到过了很久之后,这方子才又重见天日。

秀芸将墨迹吹干了些,递了过去。

虎子爹郑重地将那张纸收好放进怀里,也是满脸的感激。

秀芸觉得也没自己什么事儿了,便准备跟爷爷回去。

她还得想想怎么跟爷爷解释才好,用那本古书做幌子,还能说得过去吗?

虎子娘见她要走,急忙上前一把拉住秀芸,又将急匆匆拿来的一个篮子塞到了她的手里。

“芸丫头你拿着,你的大恩大德婶婶不会忘记的,婶婶谢谢你。”

秀芸看了一眼篮子,底下一层鸡蛋,上面放了新鲜的菜和两块肉。

“婶婶,不用这样的,你们留着吧。”

虎子家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这些东西也不便宜,秀芸并不想收。

可是虎子娘说什么也不放手,非要秀芸拿着。

这么推来推去好几次,秀芸还是接了过来。

若是她不收,虎子娘是不会安心的吧。

“那,谢谢婶婶。”

秀芸可爱地笑起来,虎子娘用手背抹去眼泪,“该是我们谢谢你,芸丫头,真的谢谢……”

村民们见虎子已经被安顿好,都四散离去,可话题都离不开秀芸。

秀芸今日的一番举动,着实让他们大开眼界,如此说来,在萧山村还有这么一位小大夫呢?

回去了半山的小屋,秀芸也早已疲累不堪,然而她躺在床上,看着黑乎乎的屋顶,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眼前总浮现出虎子娘感激的泪眼,救了人的感觉,竟然这样好?

她此刻才真正能够体会到,导师跟她说过的使命感,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

她并不是方秀芸,她的脑子里有许多并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本领,那些,虽然不足以改变一个时代,但是能不能稍微,有些帮助呢?

秀芸思索着,一会儿回忆着药方,一会又想起虎子,一直折腾到天快泛白了才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一睁开眼,秀芸就觉得不对劲。

喉咙有些疼痛,四肢乏力,昏昏沉沉地一阵一阵头疼。

难道是昨天救治虎子出了一身汗,一不小心着凉了?

秀芸的身子骨本来就弱,大病初愈尚未完全康复,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下好了。

这身体是不是弱得有些令人发指?不是在山村里养大的吗?怎么一点儿不皮实呢?

吃力地起床,秀芸扶着墙走出了院子。

方爷爷正在院子里劈柴,听见声音回头一看,被秀芸的脸色吓了一跳,立刻丢下了柴刀跑过去。

“芸丫儿……,你怎么了?可是哪儿不舒服?”

“爷爷,我没事,许是着了凉,不妨事的。”

秀芸怕爷爷担心,朝着方爷爷笑了笑,然而本就苍白的脸色,在她虚弱笑容衬托下,越发地弱不禁风。

“爷爷,我想去虎子家里看看。”

秀芸惦记着虎子的病情,也不知道这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方爷爷将锅上一直温着的热粥端来,“芸丫儿,先把粥喝了,你看看你的样子,还是不要先管别人。”

在方爷爷的心里,谁都不如芸丫儿重要。

被人关心的感觉真好,秀芸浅浅地笑起来,听话地将粥小口小口地喝完。

放下碗,秀芸还是站了起来,“我只去看一眼,那法子是我从书里胡乱学来的,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是的,秀芸又将那莫须有的古书拿出来用了,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做借口才好呜呜呜……

方爷爷也拗不过她,只得放下手里的活计,陪着秀芸走一趟。

虎子家,虎子的娘正在院子里干活,抬头看见了秀芸,眼睛里迸射出激动的光芒。

“芸丫头你来了?他爹一早就走了,要按你的方子去抓药,估摸着也快回来了。”

虎子娘这会儿看秀芸如同看菩萨一样,直接伸手将人拉坐下来。

“呀!芸丫头这手怎么这么凉?”

秀芸笑笑还没开口,方爷爷先说话了。

“芸丫儿昨晚出了身汗,许是回家路上让那穿山风吹着了。”

虎子娘顿时满脸自责,若不是为了她家的虎子,芸丫头又怎么会……

“这……这可怎么是好,婶子先给你熬碗姜汤去。”

“婶子,先不急忙,我不打紧的,我先看看虎子再说。”

秀芸摆摆手,笑容可掬的样子让虎子娘更是心中惶恐,却也将人带到了里屋。

“虎子刚刚还醒着呢,吃过饭这会又睡着了。”

虎子小小的身子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小脸上是正常的颜色,秀芸这会儿才放下心来。

“婶子,我这里有几食补的方子,你看着给虎子吃一些,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调养的好了,这病才能好全。”

秀芸记得食疗课程上有癫痫的案例,且都是寻常的食材和药材,于是便一起写下来给虎子娘。

虎子的娘感激涕零,甚至想要跪下来给秀芸磕头,这可把秀芸给吓坏了,本就苍白的小脸白得几乎透明。

“使不得使不得。”

“芸丫头,你的恩情,婶子真的是没齿难忘!”

秀芸笑得羞涩,又轻手轻脚地去了外屋。

“对了,婶子这就给你熬姜汤去,”虎子娘听见秀芸咳嗽了一声,立刻手忙脚乱地起身就要去厨房。

小院子里忽然传来虎子爹的声音。

“孩儿他娘,我回来了,快来把药拿去煎了!”

虎子爹一边说一边跨进门,手上提溜着一串药包。

“呀,方老爷子和芸丫头也在啊!真是,多谢两位,才将我家那小子给救回来。”

虎子娘见抓了药来,赶紧接过来就想去厨房熬药,忽然想起刚才答应给秀芸熬姜汤的,一时也有些为难。

秀芸见此轻笑,“婶子,你快把虎子的药熬上吧,那老姜你给我就成,我回去自己熬。”

“这……”

“没事的,我不过是着了凉,虎子更加重要。”

秀芸接过了老姜,笑着就要离开,虎子爹却叫住了她。

“芸丫头,千雪堂的高掌柜让我给你带话,说他今儿午后会来咱们村上,应是有什么事要找你。”

秀芸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跟着爷爷离开了虎子家。

高掌柜要来,怕是为了那日那张牙龈肿痛的方子?

啧,不知道能不能一并将那礞石滚痰散也买下,那可是好东西!他若是买的话,自己稍稍提一提价应是可以的吧?


秀芸跟爷爷告辞,虎子娘从厨房里又出来,装了半口袋老姜塞到她的手里。

“芸丫头拿着,都是自家种的,秋天收上来就没动过,这些是最好的。”

在虎子爹娘千恩万谢的拜别声中,秀芸拎着半口袋老姜和他们非要给的一些菜篮子,跟爷爷一道回到了半山小屋。

“芸丫儿,你赶紧去歇着,一会姜汤熬好了我端你屋里去。”

方爷爷心疼孙女儿,见秀芸强撑着这么下山上山的折腾,心疼得不行。

秀芸摇摇头,甜甜地笑起来,“不妨事的,爷爷……这路上日头晒得挺舒服的,我已经好多了。”

一轮烈日当空,初冬的日头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并不那么燥热。

秀芸索性就在屋前坐着,眯着眼睛晒太阳,打算一会儿喝了姜汤去睡会儿发发汗,祛祛身上的寒气。

“芸丫儿,方才虎子到底咋样了?你说那什么什么散,当真能治得好?”

秀芸被太阳晒得懒洋洋的,“爷爷,哪儿能那么快?昨个儿我只是按那书上的法子把虎子稳住了,想要治好还得靠吃药和针灸治疗。”

说起针灸,秀芸就一阵唏嘘,这才是她的强项!

比起药材、药方之类,秀芸对针灸的热爱,才是她当初选择中医药这一条路的关键。

前世她的家族也并非中医世家,家里只有二爷爷是老中医,但她从小就与二爷爷很亲近,二爷爷从来不让人碰的针灸铜人像,全家就只有她可以随便玩。

进入了医学院之后,她想也没想,将自己以后执业医师的主要范围选择为中医针灸,甚至有一阵子,她沉迷针灸整个人都疯魔了。

满脑子都是针法和炙法,舍友有哪儿不舒服,她一定是第一时间拿着个针灸包出现,脸上是令人心惊肉跳的诡异笑容……

若是昨晚虎子发病的时候,手边能有套针具在,秀芸也不至于弄得一身的汗,毕竟按摩穴道的刺激效果肯定是不如扎针。

只不过,现在也只能如此了,两手空空穿越成了方秀芸,啥也没带来,只可惜了那套二爷爷送的合金针具,二爷爷送给她之后,她还没来得及用呢呜呜呜。

秀芸心里一阵肉疼,双眼放空地看着天空,也不知道医馆里有没有针具出售,这里的针灸技术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来……芸丫儿,把姜汤喝了,还有点烫,吹凉一些别烫了嘴。”

秀芸正唏嘘不已呢,爷爷已经将姜汤端了过来。

姜汤里是没有放糖的,这里糖可是稀罕物,便是昨日秀芸得了两钱银子,他们也没有任何想要买糖的念头。

一股辛辣刺鼻的味道从汤碗中直刺鼻腔,秀芸只觉得光是闻一闻,她一直没通气的鼻腔就畅通无阻了。

“爷爷……我觉得我好多了,可不可以不喝。”

秀芸努力地睁大水汪汪的眼睛看着爷爷,这一碗喝下去,喉咙一定要疼死了……

可惜方爷爷一门心思地担忧秀芸,皱纹密布的双手一直端着汤碗,动也不动地递在秀芸的面前。

秀芸低头,爷爷那双干枯老态的双手映入眼帘,手心里满是老茧,手指上到处都是裂口,还有些崩裂着血丝。

秀芸立刻就想赶紧好起来,于是一咬牙,接过姜汤略略吹了吹,捏着鼻子一鼓作气将汤都给灌了下去。

喉咙顿时被刺激得火辣辣的痛,扁桃体应该有些发炎,食管中流淌着滚热的姜汤,一股热气从胃里缓缓散发出来。

秀芸苦着脸,晕乎乎地站起来。

“爷爷我进去歇一会儿”

“去吧,把被子盖严实些。”

秀芸走进屋中上了床,钻进了被子里,虽然这床薄被实在是薄得说不过去,但是这大中午的也聊胜于无。

秀芸缓缓闭上眼睛,呼吸浅浅地均匀起来。

方爷爷守在院子门口,做着一些杂事打发时间。

忽然,从院子门外传出了一声脆生生的声音,“这里可是方姑娘的住处?”

方爷爷顿时抬起头,警觉地盯着自家院门外突然出现的两道身影。

一个是岁数已近中年,顶结发髻,上覆网巾,颔下三缕短须一身长衫,正躬身向自己行礼,他的身后还站着个背着药箱的童子。

方才那脆生生的声音,就是这童子发出来的。

方爷爷见两人面生,不像是萧山村的人,且礼数周全,估计也与那卢员外无关,于是他拱手算是回了个礼。

“你们说的方姑娘,可是芸丫儿?你们是……?”

“您可是方姑娘的爷爷?打扰了,敝人姓高,是竹镇里千雪堂的掌柜。”

“我家老爷是千雪堂坐馆的首席大夫”,那小童子面色得意,地补充。

“福生,不得无礼……”高掌柜皱了皱眉,福生顿时老实了,只不过眉间得意的神色依旧。

竹镇离萧山村最近,除了头疼脑热跌打损伤,村子间铃医瞧不好瞧不准的病,都会让病人去竹镇找大夫看看,千雪堂是竹镇最大的药铺兼医馆,高掌柜又是千雪堂最好的大夫。

方爷爷当然听说过高掌柜的名声,立刻眼神就变得敬重了许多,只是眼底也浮现出一丝疑惑。

“请问……高掌柜找芸丫儿何事?”

“老爷子,您可是要我家老爷在门外说话?”

福生又气鼓鼓地插话,方爷爷这才反应过来,立刻将高掌柜请进了院子。

高掌柜却是瞪了福生一眼,又歉意地朝着方爷爷笑了笑,“方老爷子,不知道方姑娘可在家中?”

方爷爷直到方才都很好说话,这会儿却有些犹豫,“不瞒高掌柜,芸丫儿身子有些不舒服,这会儿才刚刚睡下。”

他舍不得将秀芸这会儿叫起来。

福生听见这话,又想要开口,难道要让他家老爷等着不成?

只是他还未张嘴,高掌柜却是严厉地瞪了他,他只得乖乖闭嘴。

“不忙不忙,方姑娘的身子如何了?可需要我瞧一瞧?”

“多谢高掌柜,小女子只是偶感风寒,并不碍事。”

清亮的声音忽然响起,几人转头,看见秀芸缓缓地从屋内出来。

“芸丫儿?你怎的起来了?”

方爷爷立刻担心地走过去,秀芸笑起来,“爷爷我好多了,对了,咱们家可有什么茶水招待高掌柜?”

方爷爷愣了愣,似乎上午虎子的娘给的东西里,还真有一小包粗茶。

“你快坐下,我这就去烧水。”

高掌柜直摆手,“不忙不忙。”

然而方爷爷已经转身进了厨房。

方才听爷爷跟高掌柜说话的时候,秀芸就已经醒了,出了身汗,寒气都祛了出去感觉舒服了许多,只是仍旧有点发虚。

她换了身衣衫赶紧出来,金主上门了,可不能怠慢!

“方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高掌柜笑眯眯地看着方秀芸,眼中闪现出一丝惊艳。

昨个儿铺子里光线暗没有细看,如今一见,这个才十来岁的小姑娘,却是让人眼前一亮。

不论是容貌还是淡然稳重的气质,别说是竹镇,就是县城中,他也不曾见过这般的。

“方姑娘,我今儿来是为了昨日你的那个方子。”

高掌柜也干脆,开门见山,“昨日来千雪堂瞧病的,是靖安县衙的强捕头,他今儿来我店里跟我炫耀,说你的方子极好,那恼人的疼痛已是缓解了许多。”

秀芸暗自得意,脸上却是平静的模样。

那是当然,她知道的药方,都是经过了漫长岁月千锤百炼出来的,自然是极为管用。

“我同他多年好友,如今被他笑话,实在惭愧得很,今日特上门来打个商量,想将姑娘那药方买下,请问可否割爱?”

秀芸终于等到了最想听的话,嘴角边的笑容顿时更加甜美。


“小女子自然是愿意的,不知道高掌柜想用什么价买下?”

“……”,高掌柜原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让秀芸将药方让出,没想到方秀芸比他还干脆,一口应了下来。

只是这价格……,高掌柜有些发愁。

虽说这药方管用,却也只是医治牙口的,只不过……,高掌柜想起他见到的另一张方子,心里暗暗有了决断。

“那么,五十两银子,方姑娘以为如何?”

高掌柜淡淡地开口,一旁的福生却是一惊,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方爷爷这会儿端着两只茶碗走过来,听见这么个价格,一个趔趄险些将茶碗给摔碎了。

他十年时间辛苦拉扯秀芸长大,手中的余钱都没有过一两银子,五十两?高掌柜为何要给秀芸那么多银子?

秀芸暗自想了想,昨日那两钱银子,就能买了那么些东西还有富余,五十两的话,应是不低了,且这个方子却是也不算什么重要的。

见高掌柜如此慷慨,秀芸眯起了眼睛,点点头当即就答应了。

方爷爷赶紧将秀芸拉到一旁,“芸丫儿,这到底是……”

秀芸简洁明了地将事情说一遍,再次将古书拿出来用一用,她心中忐忑,生怕爷爷会觉得不对劲。

好在方爷爷从来对她十分信任,因此也没多怀疑,只是没想到,那古书上的方子,竟能让他们赚这么多的银子?

福生有些不愿意,只觉得老爷是太抬举这个乡下丫头了,然而高掌柜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立刻打开药箱取出纸笔。

秀芸和高掌柜当场签字画押,立字为据。

摁了手印之后,高掌柜当场取出五锭银子交到秀芸手上。

“方姑娘,请收好,咱们这就银货两讫了。”

“这是自然。”

秀芸表情淡定地接过来,一转脸朝着爷爷献宝似的举着,“爷爷你看……嘿嘿嘿。”

秀芸表情娇憨可爱,这才有些与她的年岁相符。

方爷爷看着那五锭闪着银光的银锭,神情一阵恍惚。

他只觉得就是孙女儿用一张纸竟然能卖了五十两银子?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一旁的高掌柜此时又缓缓开口,“方姑娘,你的那个礞石滚痰散……”

秀芸眼睛一亮,心中立刻欣喜起来,难不成高掌柜还想买第二张方子?

“方姑娘,关于那张方子,我还持观望态度,那方子确实对羊角风有奇效?”

不是要买啊……,秀芸略略有些失望,不过一想也对,虎子如今并没有明显的好转,高掌柜如何会轻易地认可?

再说,羊角风的成因各异,症状也各不相同,一张方子也不是所有症状都能用的。

“恕我才疏学浅,我观那药方所用药材,多有祛正扶邪,安神镇静的功效,可对这羊角风,似乎药力有所不如。”

秀芸想了想,“高掌柜,那方子我是从古书上看来的,不过上面也写了,羊角风需要以调为主,以治为辅,高掌柜来这一趟,不如去见见病患如何?”

“我正有此意,这病人是一定要去看的,毕竟这药是千雪堂出来的,我得细究一下。”

秀芸突然赚了一大笔钱,精神顿时就好了许多,立刻与高掌柜动身下山。

“婶子,你在家吗,虎子好点没?”

来到虎子家门口,秀芸敲了敲院门,很快里面便传来了声响。

“芸丫头?你身子不舒服需要多歇歇,怎的又来了?”

虎子娘打开院门,语气透着担心,眼睛在高掌柜和福生身上扫了一圈,心中疑惑,“这两位是?”

“婶婶,这位是千雪堂的高掌柜,是来给虎子瞧病的。”

这时虎子爹听到声音从屋里走了出来,见到高掌柜楞了一下。

“这……高掌柜,您怎么上这儿来了?”

高掌柜笑了笑,语气平和,“方姑娘邀我来看看令郎的病情,如有打扰,还请见谅。”

“这、这怎么办?高掌柜的诊金我们……”

虎子娘语气犹豫,表情有些为难。

镇子里医馆的大夫出诊,诊金都不便宜,更何况千雪堂的坐堂大掌柜,她家虎子如何能请得动高掌柜上门问诊?

“敝人乃是陪同方姑娘前来,不收钱,不收钱。”

高掌柜笑着摆摆手,仍旧一脸温和。

虎子爹娘的眼睛陡然睁大,不收钱?

“我家老爷说了不收钱,就一定不收钱,患者此刻在何处?”

福生脆生生的声音开口,虎子的爹娘才像是反应过来一样,急忙将人往里屋里请。

虎子娘凑到秀芸的身边,压低了声音,“芸丫头,你同这高掌柜认识?”

秀芸笑了笑,也轻轻地说,“我卖过药材给高掌柜”,说完,也跟了进去。

卖过药材?虎子娘皱着眉想了半天,没明白,不过那不重要,自己的宝贝儿子才是关键,于是她也快步地走进了里屋。

虎子喝过了药,这会儿又睡着了。

高掌柜走到他身边,一番望闻问切之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高掌柜,我家虎子究竟能不能治得好?”

虎子娘声音急切,看向高掌柜的目光里透着殷殷的期待。

高掌柜安抚地笑笑,“这病也只能养着,不过我方才给他诊脉,就脉象来看似乎已经稳定下来,如此就先吃着那药看看。”

高掌柜的话如同圣旨,虎子爹娘频频点头,一旁的秀芸,却忽然生出了别的念头。

方才在自己家中,那福生开药箱拿东西的时候,她眼角似乎瞥到一样眼熟的东西……

“对了高掌柜,那礞石滚痰散,若是能辅以针灸,效果方能翻倍,不知道高掌柜这里可有针具借用?”

高掌柜一愣,似是在揣测秀芸话里的真假,她要针灸?她一个瞧着不过十来岁的小丫头竟然说要针灸?

眼里有着暗芒浮动,高掌柜看到秀芸淡然平静的笑容,暗暗吸了一口气,“福生,把药箱里的针灸包拿出来。”

福生动作顿住,忍不住开口,“老爷,可是那针灸包是……”

“拿出来。”

福生一个激灵,这才不情不愿地打开药箱,将里面的针灸包取了出来递给秀芸。

秀芸接过来,打开盘扣捻住首尾凌空一抖,将针灸包打开平摊在虎子身边。

巉针,圆针,敕针,锋针,彼针,圆利针,长针,毫针,大针,好齐全。

秀芸非常满意,要知道这套针具要是放在医药世家,估计绝对会成为传家之宝的。

她小心地取出毫针,找准位置一针扎在合谷穴上,见虎子眉头紧锁,似有痛苦之色。

手指用劲下压,将银针不断捻动,片刻之后虎子轻轻哼了一声,却并未醒来。

秀芸将毫针拔出,另取四针分别扎在了百会,太冲,涌泉,腰奇四个穴位了

她的动作迅捷熟练,令高掌柜瞠目,这怎么也不可能是一个山村中的小丫头能做到的!

“这些要留针一炷香时间。”

秀芸笑吟吟地收手转身,看向惊呆的众人。

高掌柜见状立刻凑过来,“不知姑娘这针灸的本事,究竟从何而来?总不会,也是从那古书上学来的吧?”

秀芸浅浅地笑起来,自己这一手,绝对是糊弄不过去了,别说是高掌柜,就是站在一旁的爷爷也已经目瞪口呆。

秀芸缓缓地叹出一口气,抿了抿嘴,似是有些犹豫,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地说,“这些,其实是我的师父教给我的。”

“芸丫儿,你说的什么师父?”

方爷爷立刻问道,他怎么不知道,芸丫儿还有个师父?

秀芸前世也看过不少穿越的小说,里面有个万能的梗可以用,就是世外高人!

“爷爷,您还记得给我这本书的郎中爷爷?他老人家其实在村子里待了一阵子,许是无聊,便教了我不少东西,我怕您担心才没有说的。”

秀芸将这个故事进行完善,说得十分真实详细,将听得人都唬得一愣一愣的。

她说完,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将四根留针尽数拔了去了。

至于他们相不相信……,呵呵呵,反正她就这么一个解释,不信……,她也没办法了。


过了一会儿,虎子眼皮动了动,慢慢地醒了过来。

“爹……我饿了,有吃得没?”

虎子第一眼就看到自己的爹,小脸皱了皱,本能地想吃东西。

“有有有,锅里有粥,爹给你热去。”

秀芸站到了屋角,偷偷揉了揉有些酸麻的手腕,散去了紧张的情绪。

这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用针,幸亏得益于方秀芸的女红功底,施针的手很稳,她还一直担心手腕子使不上力气,捻针时手发抖就丢人了。

那边高掌柜还在追问她莫须有的师父的事情,语气神态皆十分急切。

“方姑娘,可否告知令师名讳,今日观你针法,深受触动,想必是名师传授,在下十分想拜见。”

高掌柜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秀芸,躬身向秀芸行了个礼。

秀芸赶紧让开,语气无奈。

“高掌柜你这是做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师父叫什么,师父不肯说,也不让问,且我和师父相处的时间并不长。”

“那可真是遗憾,如此高人不得相见,真是可惜。”

“切……还不知道是哪来的铃医呢,学了一招半式就想充高人。”

一旁抱着药箱的福生酸溜溜的嘟囔着,他虽然看不出秀芸的针法的精妙,却总觉得自家老爷对这个小丫头是不是太客气了。

“出去,到屋外待着去,再多嘴回去叫你好看。”

福生的碎碎念让高掌柜听了个正着,扬手一指屋外,厉声将他赶了出去。

方爷爷见状,在屋里他也帮不上忙,索性跟着福生去了屋外。

“芸丫儿,我出去陪着福生小师傅,他面生,别走丢了。”

高掌柜叹了一口气,语气抱歉,“方姑娘,是在下教徒无方,福生的话多有得罪,是我这个做师父的没有教好,我给您赔罪。”

高掌柜也不顾一边还有虎子娘俩看着,双手抱拳躬身一个大礼拜下。

秀芸赶紧闪身让开浑身都不自在,这高掌柜什么都好,老帅哥一个出手又大方,可怎么就这么喜欢拜人呢,她真是回礼回得都要不耐烦了。

更何况,秀芸真没觉得有什么,福生说的是她捏造出来的人,她一点儿都不在意。

然而她忘了在这个时代,辱人师门等于杀人父母,也难怪高掌柜如此紧张。

秀芸笑了笑,“福生还是个孩子,我哪儿会和他计较,高掌柜放心吧,我没往心里去。”

高掌柜见秀芸也不过才是个孩子,说话条理分明,粉雕玉琢如同一个瓷娃娃似的,暗自啧啧称奇。

这方老爷子究竟是如何教养出这般灵秀的姑娘的?

秀芸浅笑着,将那几根她用过的毫针用白布擦净,轻轻插入针袋之中,那爱惜珍视的动作让高掌柜若有所思。

方才秀芸施针时的神情,像极了高掌柜记忆中一个很重要的人,那坚毅的表情优雅的动作,将高掌柜尘封的记忆层层掀开。

秀芸摸索着针囊外面的那层鹿皮,看着针囊的眼神流露出依依不舍,转身想要还给高掌柜。

然而高掌柜却没有收回去,而是淡淡地开口。

“若是方姑娘喜欢,这套针囊权当福生的赔礼,送给姑娘了。”

秀芸一愣,顿时一阵欣喜,可是她也看得出,这套针具并非俗物,于是摇摇头。

“这如何使得,君子不夺人所好,方才见福生小师傅的反应,这套针具必定来历不凡,太过贵重小女子如何能收,还请高掌柜收好。”

秀芸将针囊层层卷起,扣上搭扣,双手捧着递到高掌柜面前。

高掌柜双手一挡,将针囊轻轻按了回去。

“高掌柜……”

“方姑娘,你且听我说……。”

高掌柜摆了摆手打断了秀芸的话。

“这套针囊乃是拙荆所赠,可惜我的手腕昔年受过伤,早已做不到手随心动,多年未给人针灸过,这套针囊在我看来,就是个念想,只能让我徒增伤感。”

“这是高夫人送给您的?那我便更加不能收了。”

“拙荆当年将之赠与我的时候,是希望我能够用它医治百姓,造福于民,可惜……”

高掌柜苦笑地摸了摸手腕,复又抬起头,“若是将针具赠与姑娘,我想它便能得到更好的用处,才能够展现它的价值不是吗?”

秀芸听见这话,心里微微有所动。

她其实真的很喜欢这套针具,好的针具,才容易发挥出针灸的效果,她如今迫切希望能够得到一套。

“方姑娘就别推辞了,长者赐不敢辞,你就收下吧。”

说完高掌柜也没再管秀芸手中的针囊,向虎子爹娘拱了拱手,向门口走去。

“长者赐不敢辞……”

秀芸默默地念了几遍,终于叹了一声,“如此,多谢高掌柜了。”

秀芸将针囊收在怀里,心中喜悦地跟在后面也出了里屋。

在她看来,这套针囊才是今天最重要的收获,有了这个,再难得病症她都有信心挑战一下。

刚出了门,秀芸就听见福生冻得鼻子通红在和方爷爷唠嗑。

“我家老爷啊,就是心善,见谁都掏心窝子,累的自己从京城跑到这山沟沟里来一窝就是这么些年。”

“福生……”,高掌柜见他又在嚼舌,气的一拂袍袖,低声呵斥了声。

福生吓得脖子一缩,脸都白了,赶紧跑到高掌柜身后跟着,跑起来的样子像只受惊的鹌鹑,身上药箱子撞得咣咣直响。

福生刚老实下来,又记起老爷珍若生命的针囊他还没有收回来呢,赶紧上前讨要。

“那针囊你可用完了,用完了赶紧还来,可是我家老爷的宝贝……。”

“福生不得无礼,针囊我已赠给方姑娘了。”

听高掌柜这么一说,福生的眼睛陡然睁大,不敢置信地看向方秀芸,一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老爷,你把针囊送人了,怎么向老太爷交代啊。”

高掌柜眼睛一横,瞪了他一眼。

“我高行文做事只问本心,为何要向别人交代。”

秀芸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别人家的隐私也不好多探听,索性跑到爷爷面前献宝去了。

“爷爷……高掌柜把针囊送我了,今儿个回去我给你腰和膝盖上扎几针,你就不疼了。”

方爷爷毕竟年岁大了,天天田里山上跑的,碰上阴雨天腰和膝盖都疼的厉害。

秀芸早已看在眼里,苦于没有趁手的工具,这下工具有了,当然是越早开始对爷爷治疗康复的越好。

这时虎子娘一掀门帘子满脸堆笑的走了出来。

“四位怎么都在屋外站着,快进去坐坐,今天真是太感激各位了。”

“无妨的,我们也没事了,这就告辞了。”

高掌柜和气地笑了笑向虎子娘辞行。

这边秀芸在和爷爷正商量事情呢。

“爷爷,咱们如今手里也有些钱了,不如干脆搬到镇上住去吧?反正地也没了,这里也没什么牵挂。”

秀芸从拿到了五十两银子之后,就一直在心里盘算这事儿。

她粗略地算了算银子对米粮的购买力,这五十两,怕是够他们爷俩花用好些时候的。

可是萧山村里物资匮乏,且周围的人都不富裕,秀芸早打算要搬去镇子里了。

不过方爷爷有些纠结,毕竟住了十年的地方,一砖一瓦自己建造的屋子就这样舍弃,有些心疼。

“爷爷,您莫非忘了那卢员外?在这萧山村他称王称霸,到了竹镇他哪里能猖狂得起来?咱们搬走了可就不怕他了。”

秀芸的这句话戳到方爷爷的软肋,屋子哪儿有孙女儿重要,他立刻想也不想地做出了决定。

“好,咱们这就搬,这两天就动身。”


说通了爷爷,秀芸心里安定了一大半。

不过去了竹镇之后的打算,她其实心里也是有想法的。

秀芸忽然浅笑起来,在方爷爷疑惑的目光中,走到高掌柜面前。

“高掌柜,不知道我那另外一张方子,您可觉得有效?”

高掌柜低头思量了会,斟酌了一番开口。

“那孩子发病时候的情形他爹都说过,吃了药又配合施针,孩子气色显著好转,可这法子到底能不能治羊角风,恕在下暂且不敢妄言。”

秀芸点点头,高掌柜为人谨慎,这是极为正常的。

“那这样如何,我倒是有个法子。”

“哦……愿闻其详。”

高掌柜的兴趣也被提了上来,随着秀芸又进了屋。

只剩下福生苦着个脸,哀怨地念叨:“不是说好了要走了吗,怎么又回头了,今儿咱们到底回不回啊。”

秀芸爷俩和高掌柜在虎子家堂屋里坐了下来,虎子娘赶紧去烧水,福生将药箱放下,笼着手的站在高掌柜身后,有一下没一下的吸着鼻涕泡。

“方姑娘,不知你所说的法子是什么?”

“无非就两个字,时间。”,秀芸微笑着回答,眼角弯弯的甚是好看,福生在高掌柜身后也看呆了眼,鼻涕都流下来了。

“方姑娘的意思是……?”

见高掌柜不理解,秀芸又笑着细细解释一番。

“羊角风发病频率完全没有规律可言,有时一日数次,有时相隔月余才会发作,若要让高掌柜留在这萧山村等待,不太现实。”

福生在高掌柜身后无声呐喊着,我要回竹镇!我不要留在这里!

“确实如此,这羊角风的发病毫无征兆,若是救治不及,恐怕性命堪忧。”

高掌柜回想了下自己所知得的羊角风的病例,确实像秀芸所说,发病毫无规律可言。

“因此,我刚刚跟爷爷商量了一下,我们打算搬家,去竹镇……”

“搬去竹镇?那这儿……”高掌柜饶有兴趣的看着秀芸。

“此间只有老屋一间,别的毫无挂念,高掌柜方才给我的银两,想来也够我们爷俩一阵子的生活了。”

秀芸平静淡然地笑了笑,继续往下说。

“我准备去竹镇租个住处,安顿下来之后把虎子接过来,若是发病在竹镇也比在萧山村好医治,若是用了那方子,病情渐渐好转了,那自然是治好了,您说是吧?”

见秀芸把话头抛了过来,高掌柜又开始摸他那三缕短须了。

“如此甚好,只是虎子家人可会答应?”

“答应答应,自然答应……”,虎子娘从厨房里奔了出来,一下子跪倒在众人面前,怎么拉都不肯起来。

“芸丫头菩萨心肠,救了咱家虎子的性命,还不收诊金,咱也知道虎子病得去找大夫,可家里没钱啊。”

“找镇上大夫瞧一次病,咱家就得白忙乎半年,穷人家的孩子得病不都是捱着吗,捱的过去继续活着,捱不过去那就是命啊!”

虎子娘边说边泪流满面,脸上还沾染着黑黑的草木灰,被泪水冲开几条沟壑,脸都花了可秀芸心里却一片悲戚。

“方才听着芸丫头要搬家,我一颗心都揪起来了,芸丫头走了,若是虎子再发病可咋办,可接下来又听芸丫头要把虎子接到竹镇养病,这心就像死了一回又活过来似的。”

秀芸默默将声泪俱下的虎子娘扶了起来,虎子娘拗不过她,只得站了起来。

“婶子,你放心,我不会放着虎子不管的,只是要你们离开村子……”

秀芸也有些不确定,毕竟很多人都极为排斥背井离乡,他们一辈子都喜欢在一个地方。

“我们去!芸丫头,咱们家在萧山村也没个根基,如今为了虎子,咱们全家都跟着你去竹镇,咱们有手有脚,能挣钱养活虎子。”

一旁的高掌柜心中也微微触动,思量了一番对秀芸道。

“方姑娘,在竹镇过活的话,花费不菲,坐吃山空也不是个办法,银钱总有用完的一天,我这倒有个主意,不知你可愿意听听?”

“高掌柜还请说。”

秀芸态度乖顺,一会儿,她可也有想要拜托高掌柜的事情。

“我那千雪堂里,人手一直不足,毕竟不懂得药理医术的人也不敢随便招进来,怕偶有差错惹出祸事来,方姑娘药理也是通的,更是会一手针灸的本事,不知姑娘可愿意到千雪堂去帮帮忙,也好挣些银钱。”

高掌柜的话说得很委婉,给了秀芸份工作还说只是去帮忙,这样的善意,让秀芸都觉得难得。

她心中微动,事实上,这正与她刚刚的想法不谋而合。

自己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就是再有医术又如何?谁人敢信任她让她医治?

可千雪堂不同,千雪堂是竹镇最大的药铺兼医馆,若是在那里的话,秀芸觉得她才有机会能够接触到病患。

不过,方爷爷却显然有些别的想法。

“芸丫儿,怎的能让你出去挣钱?爷爷有手有脚,爷爷能养活你。”

秀芸这才反应过来,爷爷那里还没说通呢。

“爷爷,我只是去帮帮忙而已,高掌柜品行高洁,必不会为难我,且……总在家里待着,我的身子才会如此孱弱。”

“是呀,方爷爷放心,在下必定会护方姑娘周全,姑娘有如此机遇得了一身本事,浪费了就太可惜了。”

方爷爷被两人来回劝着,也拗不过秀芸,于是只得作罢。

高掌柜这才松了口气,觉得这一趟来萧山村不虚此行。

方家姑娘小小年纪便通医术,放在身边考量几年,若是品性无异,或许可以把衣钵传给她。

虽说是个女子,可我朝女子行医也不在少数。

在场数人皆大欢喜,都觉得未来一片光明,只有福生险些口吐白沫晕倒在地上。

方家姑娘竟然要来竹镇,不仅来竹镇,还要来千雪堂!

她如此年岁却如此优秀,福生已经能预见到,自己往后会是多么的凄惨了……

高掌柜来萧山村的目的已经达成,临走之前,又记起一件事儿来。

“对了,方姑娘,我那好友强水今日本想跟着来同你道谢,可不巧他今日轮值,我让他旬休时候来此找你,顺便帮着你搬家可好?”

秀芸笑起来,“不用如此麻烦的,我们这里也并没有什么需要搬的。”

“那可不成,他都念叨好些时候了,方姑娘放心,这几日我先帮着你们张罗宅子的事情。”

秀芸心中大喜,越发觉得能遇见高掌柜实在是她的运气。

“高掌柜也别叫我方姑娘了,叫我秀芸也行,叫我芸丫儿也行,那租宅子的事儿,烦您多费心了。”

高掌柜见秀芸一个半大孩子举止得体,吐字清晰,待人接物自有一番优雅的气质,更觉得后继有人,畅怀大笑。

“如此,我便先回去,你们这两日收拾收拾,等强水旬休时我让他租个大车来帮着你们搬家。”

听了高掌柜的安排,虎子爹带着虎子也出来磕头道谢。

“婶子,我们也回去了,等我在竹镇安顿下来就送信回来,你家仨就搬过来一起住吧,也好有个照应。”

“芸丫头,你有见识,听你安排就是了。”

告别了虎子一家,秀芸和爷爷回到了半山的小屋。

秀芸刚得了一个针囊,心里欢喜得不行,急忙就想要试一试。

“爷爷您来,我给您在腰上扎几针,腰很快会不疼的。”

方爷爷平日里也见过大夫会给人针灸,可当秀芸把那针囊摊开在面前时候,他才觉得有些不自在。

“芸丫儿,能不能不扎了啊,我觉得过两天自然就好了”。

方爷爷看着秀芸那嫰葱似的手指捻着那三寸六分长得毫针明晃晃地看着自己,头皮都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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