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叶初棠沈延川的武侠仙侠小说《侯爷的掌心娇是朵黑心莲叶初棠沈延川》,由网络作家“战西野”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阳春三月,草长莺飞。叶初棠刚在院子里把草药铺开晾晒,就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有人吗?”她随意掸了掸衣衫,待微涩的药香稍稍弥散开来,过去开门。“来了。”连舟在门前焦急等待,等瞧见门后少女的模样,瞬间愣住。这少女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一袭绣海棠素色袄裙,衬得身形清瘦,乌发只用一根木簪简单挽起。鹅蛋脸,远山眉,肤色竟更胜雪三分。尤其引人注意的,是那双乌黑澄澈的眼,干净温润,纯澈至极。她只往那一站,便亭亭如未曾经历过霜雪风雨的春日海棠,让人忍不住连声音都放轻。连舟回神,双手抱拳表明了来意:“你好,我找医馆的大夫。”叶初棠轻轻颔首:“我就是。”连舟更加惊讶,随即皱起眉来,忧虑地回头看了一眼。他和主子一路奔波至此,主子病情恶化,已经不能再拖,便想...
《侯爷的掌心娇是朵黑心莲叶初棠沈延川》精彩片段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叶初棠刚在院子里把草药铺开晾晒,就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
“有人吗?”
她随意掸了掸衣衫,待微涩的药香稍稍弥散开来,过去开门。
“来了。”
连舟在门前焦急等待,等瞧见门后少女的模样,瞬间愣住。
这少女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一袭绣海棠素色袄裙,衬得身形清瘦,乌发只用一根木簪简单挽起。
鹅蛋脸,远山眉,肤色竟更胜雪三分。
尤其引人注意的,是那双乌黑澄澈的眼,干净温润,纯澈至极。
她只往那一站,便亭亭如未曾经历过霜雪风雨的春日海棠,让人忍不住连声音都放轻。
连舟回神,双手抱拳表明了来意:“你好,我找医馆的大夫。”
叶初棠轻轻颔首:“我就是。”
连舟更加惊讶,随即皱起眉来,忧虑地回头看了一眼。
他和主子一路奔波至此,主子病情恶化,已经不能再拖,便想着先找个医馆看诊。
谁知道出来的竟然是个如此年轻的女子。
他转身走到马车旁,冲着里面的人低声问道:“主子,属下再找找有没有其他医馆吧?”
叶初棠黛眉微扬。
三年前刚来江陵开医馆的时候,大家也不信任她的医术。
这主仆似乎是外地人,路经此地,会是这样的反应也很正常。
片刻,马车里传来一道质地清冷低沉的嗓音。
“就她了。”
分明是初春的天气,这嗓音却像是裹着一层薄薄的霜雪,沁着透心的凉意。
连舟应了声,又走回来,态度比之前客气几分。
“诊金好说,还请您务必尽心为我家主子看诊。”
叶初棠正要开口,就听街那头忽然传来了杨婶子的喊声。
“叶大夫!不好啦!你家四郎又在书院和人打起来啦!”
叶初棠神色未变,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事儿,温声问道:“怎么回事儿?”
杨婶子上气不接下气:“听说是和曹记酒楼的二少爷那帮人打成一团了!拉都拉不住呢!你快去看看吧!”
曹记酒楼是江陵最大的酒楼,听说他们老板的表妹还是知县夫人,一家子有钱有势,横行霸道。
曹家少爷平日里身边也总是有着好几个跟班,斗鸡遛狗,吃喝玩乐样样精通。
这一打……
叶初棠侧头看向连舟,“里面请吧。”
“……什么?”连舟看了看杨婶子,又看了看叶初棠。
没听错的话,她家里好像出了麻烦?她不去看看吗?
叶初棠刚转过身,又想起什么一般回头提醒,“对了,诊金一百两。”
连舟简直难以置信,“一百两?!”
哪怕是京城的医馆,也不敢这么要价!
叶初棠心里轻叹,她这不也是没办法吗?她要不讹一下,上哪儿给老四筹钱赔人家医药费?
他这次可打了好几个!
“看诊与否,全凭自愿。”她的目光在马车上停留一瞬,“不过……你家主子再耽搁下去,怕是不好。”
连舟心中一凛。
听她这意思,难道已经看出主子的情况紧急——不对啊,主子可一直都在马车里呢,她上哪儿看?
估计是最近事情太多,草木皆兵了。
一个乡镇医馆的小女子而已,能懂点皮毛就不错了,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
叶初棠谢过了杨婶子,又请人进了医馆。
杨婶子瞧着那道纤瘦娉婷的身影,同情地摇头。
“哎呦,一个姑娘家,独自养活全家,真难啊……”
……
叶初棠进了屋,一看到病号就后悔了——后悔要的诊金太低,更后悔接了这个单。
男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左右,鼻梁高挺,眉眼深邃,神光内蕴,一袭月牙白锦袍,虽然脸色苍白,仍不掩清隽俊美。
这是她在江陵,不,这是她两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
衣着低调,气质清冷,通身带着说不出的贵气。
这哪里是寻常公子?
而他身上有两处伤口,一处在左胸,一处在右腹,皆由利箭射穿,眼看应该伤了有段时间了,但伤口溃烂,迟迟未曾愈合——摆明了带毒!
这是把他往死里搞呢!任谁看都能猜得出肯定是有着深仇大恨,才会下此死手。
一不小心,她也得被扯进去。
叶初棠:“……”
讨厌一些没有边界感的病号。
连舟看她面色微沉,心下焦急:“怎么?看不了?”
就知道不能对这种小医馆抱希望的……
叶初棠把完脉,站起身,听到这话有点想笑。
身为古医世家第三十一代继承人,不知道多少人求着上门看诊而不得。
当初她意外身亡,虽然没来得及当上门主,但人生的前二十多年一直都在为此做准备,各门各术力求精通,真真正正的卷王之王,没想到重生一世,业务能力被连续质疑。
“能看。”她写了副药方,递给连舟,“出门右转,你去抓药。另外这是独门秘方,二百两。”
连舟:“……”
他不肯走,主子身边现在只剩下他了,危机四伏,他不能掉以轻心。
“我得守着我家主子。”
叶初棠语气平和:“一个时辰内喝不上药,你家主子就再也不用你守了。”
连舟眼皮跳了跳,刚要反驳,就见自家主子似乎笑了一下。
“你去吧。”
连舟只能应了,快步而出。
房间内就只剩下了他们二人,很是安静。
叶初棠从旁拿起剪子,看向躺在床上的男人,在他左胸比划了下。
“我动手了?不介意吧?”
男人眸色沉沉地看着她,微微一笑。
“请。”
……
连舟回来的时候,就见自家主子合着眼,衣衫凌乱地躺在那。
“主子!”他心慌上前。
“药已经换好了。”叶初棠接过他取来的药,准备拿去煎,边往外走边道,“他重伤未愈,体内还留有余毒,身体虚弱,先让他休息吧,等会儿药煎好了再喝。”
连舟这才发现自己是误会了,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多、多谢!”
叶初棠刚走几步,院子里忽然冲出来一个小奶团,扑到了她身上。
她低头,瞧着那张肉乎乎白嫩嫩的小脸,忍不住一笑。
“睡醒啦?饿不饿,要不要吃芙蓉糕?”
小奶团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望着她,巴巴用力点头。
叶初棠捏了捏小奶团的脸蛋。
身后房间内,躺着的男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连舟总算松了口气,“太好了!谁能料到这个小医馆的大夫,还确有几分本事,真是深藏不露!”
沈延川静静望着院子里的一幕,若有所思,下颌轻点。
“的确。想不到年纪轻轻,孩子都这么大了。”
叶初棠微微偏头:“小五,来。”
小五这才将捂着眼睛的小手放下,回头朝着叶初棠看了过来。
沈延川本以为她一定会被眼前这一幕吓住,然而令他惊讶的是,那小奶团瞧见倒在地上的三个人,不但不害怕,反而眼睛一亮,蹬蹬蹬跑了过去。
然后——
她认真翻找了一会儿,最终竟是从那三人身上找到了三个荷包,里面是一些铜板和碎银子,以及一张银票。
再然后,她献宝似的跑到了叶初棠身前。
——阿姐!又捡到钱钱了!
叶初棠看了两眼,发现这些零零碎碎加起来居然有一百多两银子,便摸了摸她的头,毫不吝啬地夸奖:“真棒!”
说起来,这个曹成文还挺舍得为她花钱,这张一百两的银票,应该就是付给他们的定金,估计还有尾款。
为了对付她一个开医馆的弱女子,开到这个价,倒真是不低了。
叶初棠很满意,觉得今晚很有收获。
沈延川看着这一幕,眉梢微扬。
那三个黑衣人虽然没有死,但却被打得很惨,脸上身上都是血,地上也晕染开了大片暗沉的血迹。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无法忽视的铁锈血腥气。
这样的场景,就算寻常成年人见了,怕也是要被吓一跳的,然而那小奶团看起来却毫不在意。
分明才三四岁的年纪,软软糯糯的模样,却是这样的反应。
她刚才甚至直接跑过去那几人身边翻找东西了。
沈延川觉得,就算躺在那的几个都是死人,她的反应也依旧不会有什么变化。
叶初棠是开医馆的,且医术了得,现在看来身手也很不错,能如此淡定也很正常。
可这小奶团……到底是怎么教成这样的?
叶初棠冲着小五招招手,打算回去了。
沈延川看她们真的要走,出声问道:“这几个人,叶大夫打算就这样不管了?”
叶初棠眨眨眼,唇角微弯:“这不是有沈公子在吗?”
沈延川:“……”
叶初棠朝着墙的另一侧抬了抬下巴:“您那边的事情好像也解决得差不多了,我还带着孩子不方便,麻烦您帮个忙,一起将这些人处理了吧。”
沈延川沉默片刻,笑了。
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不讲理的人,搞了这么个烂摊子,说甩给他就甩给他?
“叶大夫,我们之间,好像还没有熟悉到这种地步吧?你对我当真如此放心?难道你不怕我去官府告发你?”
但凡他用点手段,叶初棠就会多出无数麻烦。
叶初棠似是有些诧异:“告发我?我杀人了吗?沈公子,我可是遵纪守法的良民,这种话不能乱讲的。”
沈延川看着地上昏迷不醒伤痕累累的三人,陷入沉默。
遵、纪、守、法——她和这几个字有半点关系?
叶初棠却似乎没觉得自己的说法有什么问题,视线在沈延川的左胸口停留一瞬,意有所指地道:“而且,我还以为我和沈公子已经是生死之交了呢。”
直白点说,他们都已经是脱衣服坦诚相待的关系了,这不算近,什么算近?
她一顿,视线继续往下——
“沈公子之前受了两处伤,难道是还没好?”
沈延川深邃的凤眸微微眯起。
面前的女子分明只是站在原地打量了他一眼,他却觉得那目光像是带着灼热的温度,落在何处,便一片滚烫。
她唇角还带着浅浅的笑,像是再好说话不过。
然而话锋之中隐隐藏着的冷芒,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凛冽威胁。
这个叶大夫……比他想的,还要难以捉摸啊。
二人对视只是片刻,极短暂,却似乎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
沈延川轻轻颔首:“春灯节,叶大夫务必尽兴而归。”
这便是他妥协让步,答应帮叶初棠解决剩下的麻烦了。
叶初棠乌黑温润的眼中染上点点笑意。
“沈公子也是。夜黑风凉,你身体尚未痊愈,还是早些回去休息。”
空气中微妙的对峙僵持感无声消散,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叶初棠要牵小五的手,然而小五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往一旁跑去,捡起了那盏兔子花灯。
叶初棠恍然。
看来小五不是一般的喜欢这个花灯啊。
但下一秒,她就看到小五睁大了眼睛,一整个小脸都垮了下来,十分难过的模样。
叶初棠奇怪问道:“怎么了?”
小五提着那盏花灯回来,举起给她看。
叶初棠这才看到上面飞溅了几滴殷红的血迹,看起来十分刺目。
难怪小五这般伤心。
但这花灯无论如何是不能要了。
叶初棠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就是一盏花灯,脏了不打紧的,我们以后再买新的,好不好?”
小五低着头,还是很难过。
这是她专门给姐姐挑的呢!可这还没到家,花灯就不能要了……
就在这时,低沉清润的嗓音响起。
“这个送你。”
小五的眼前瞬间多了一盏镂空花灯。
这盏花灯是海棠花的造型,简约而不失精致,细节做得极好。
小五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她抬头巴巴看向叶初棠,看得出来,她很想要。
但阿姐说过,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所以还是得先问过阿姐。
叶初棠当然也看出来她很中意这盏花灯了,今晚意外频频,这点小小愿望当然应该满足。
她点点头,看向沈延川:“多谢沈公子,这盏花灯多少钱,我买了。”
沈延川直接递给了小五,淡笑道:“不必,一盏花灯而已,她喜欢就好。”
小五接过花灯,认真冲着沈延川鞠了一躬,白嫩嫩肉乎乎的小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高兴。
沈延川眸色微动。
他在叶氏医馆住了几天了,从未见这小奶团开口说过话。
她……
小五却没想那么多,得到了花灯,扭头就欢欢喜喜送给了叶初棠。
叶初棠有些讶异,指了下自己的鼻子:“送我?”
小五用力点头。
——昂!送给阿姐的!
她又歪着小脑袋,冲着沈延川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谢谢你啊!你送的花灯,阿姐很喜欢呢!
连舟退后侧身,让出路来:“叶大夫请。”
叶初棠轻轻颔首。
她这人还是很有原则的,既然收了人家的银子,那自然要尽量满足对方的要求。
叶初棠来到里间,沈延川身前摆着一副残棋,听到声音,他抬头看来,微微一笑:“麻烦了。”
叶初棠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笑意温柔和婉:“沈公子客气,应该的。”
二人这般云淡风轻和气融融的模样,实在是很难想象之前还曾同在一条暗巷彼此威胁,相互戒备。
叶初棠再次帮沈延川把了脉。
沈延川不动声色压制内息,望向叶初棠:“叶大夫,如何?”
叶初棠眼睫轻轻颤了下,收回手,温声道:“沈公子之前的伤势颇为严重,现在虽然已经恢复了九成,但元气大伤,还是得好好调理。好在之后不必再用药,静思休养即可。”
沈延川唇角微弯:“多谢。”
叶初棠看向他,知道对方心智谋略都不简单,也懒得拐弯抹角。
“实不相瞒,我们一家人过几天就打算离开江陵了,这医馆也不会再开下去。所以——”
这赶客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沈延川眉梢微扬,似乎有些意外:“离开?不知叶大夫打算去往何处?”
叶初棠轻叹口气:“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是非颇多,风波不知要何时平息。而且我们本来就不是江陵人,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投奔家中远亲。”
“远亲?”沈延川眸色一定,视线凝在她的脸上,未曾放过她一丝一毫的神色波动。
没记错的话,当初叶初棠兄妹几人是从北方一路逃荒而来,怎么还会有所谓的远亲?
叶初棠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轻轻颔首,唇角带了一抹浅淡的笑意,解释道:“之前我们也不清楚,最近机缘巧合,才与他们联系上。”
这年头,一个不过十七岁的女子带着三个年幼的弟弟妹妹,的确很是艰难,会投奔亲友再正常不过。
但——偏偏这个人是叶初棠,反而处处透着奇怪。
虽然二人相识不过一个月,沈延川却已经非常清楚,眼前的少女绝对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般温纯无害。
投奔远亲……这个理由倒是找得不错。
沈延川笑了笑,道:“原来如此。那倒也好,只是可惜叶大夫医术高明,以后想再见,怕是不易。”
叶初棠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我是个大夫,见我可不是什么好事,还是希望沈公子以后身体康健,再不相见了吧。”
说着,她站起身福了福身,也没去看沈延川是个什么表情,转身离开。
连舟飞快抬头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又迅速低头,心里不由默默为叶初棠竖起了大拇指。
赶人不说,话还说得这么难听!就差没直接把他们东西扔出去,直接让他们滚蛋了!
自家主子这般的风姿容貌,哪个女子见了都要羞怯脸红半天,唯独到了叶初棠这里,似乎生怕和他沾上什么关系一般避而远之,那股子嫌弃劲儿连他都看出来了!何况主子?
仔细说来,这可真是主子第一次被女子这般冷待吧?
“连舟。”
清冷的嗓音传来,连舟立刻打了个激灵:“属下在!”
沈延川看了他一眼:“没听见叶大夫说的吗?去收拾东西,省得回头耽搁了人家。”
他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平静,但不知道为什么,连舟莫名觉得后脖颈有点发凉。
他连忙抱拳应声:“是!”
说完,他当即就抬腿往外走,没想到正迎面撞上谢安白。
“咦?这行色匆匆的,是要去干嘛?”谢安白奇怪问道。
连舟冲他行了一礼:“谢公子,属下去备车。”
谢安白愣了愣,意识到了什么,扭头看向沈延川:“你要走?”
沈延川没回他的话,只看着棋盘,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安白大步走了过去:“哎,怎么这么突然?你这跟人家叶大夫还没一撇呢吧,这就着急走了?那得猴年马月追上人家了!”
沈延川觉得今天的谢安白格外聒噪。
他头也没抬:“你爹给我写了信,问你现在在哪儿。”
谢安白屁股刚挨着椅子,闻言立刻弹了起来:“你没跟他说吧!?是兄弟可别出卖我啊!”
沈延川不置可否。
谢安白急了:“好好好!你要做什么随便你!我不过问了行不行?你要回京就自己回,我可不回啊!”
沈延川对他是否回京城毫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另一个人:“她要回京了。”
“谁?”谢安白反应了一瞬,“叶大夫?她刚才跟你说的?”
方才他刚来,就看到叶初棠从沈延川的房间出来,合着就是为了说这事儿?
“她没说,我猜的。”沈延川道。
虽然叶初棠没有透露,但他有种强烈的直觉,她就是要回京城。
他眼帘微抬,道:“你上次说,碰巧听到她弟弟提到了福月楼的红枣栗子糕,所以断定他们是京城来的。除此之外,还听到其他的了吗?”
谢安白折扇抵着下巴思索了好一阵,摇头。
“没。就这还是我那天要走的时候,偶然听她四弟哄那个小娃娃的时候说的,其他的也没多说。”
福月楼是京城有名的点心铺子,而且定价不算便宜,他们能吃得起那里的红枣栗子糕,就证明从前家里条件不错。
可这样的一家人,怎么会莫名其妙离开京城,逃荒去了?
那年北方大雪,饥荒严重,但并未波及京城。
房间内一时安静下来。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咯咯笑声,却见一个小奶团正紧紧拿着荷包,冲到了叶初棠怀里。
她肉乎乎的小手高高举起。
——阿姐!我的荷包都收拾好啦!
叶初棠看着那沉甸甸的荷包失笑,点了点她的鼻子。
“小五最厉害了。等会儿再去看看,有什么想带的,跟你三哥说。”
小奶团用力点头。
沈延川静静看着这一幕。
阳光洒落,站在门廊下的女子侧颜流畅精致,乌黑温润的眼中泛起星点般的笑意。
与方才赶人时候的疏离冷淡全然不同。
忽然,旁边的谢安白道:“咦?我瞧着这位叶大夫……怎么有些眼熟?”
沈延川眉心微跳,侧眸淡声反问:
“哦?”
半夜里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江陵的春雨细润无声,却又绵绵密密,叶初棠去关窗,袖口溅落几滴雨水。
她无意抬眸,余光里看到对面房间的烛火仍在静静燃烧,勾勒出一道挺拔清隽的剪影。
“有钱人家的公子果然费钱……”
这蜡烛都比旁人点的多,亮堂。
叶初棠喃喃,合上了窗子。
故而她也就没看到,才过了一会儿,对面的烛也熄了。
连舟奇怪问道:“主子,您今儿这么早便歇息吗?”
沈延川一声轻笑。
“寄人篱下,自然要守人家的规矩。”
……
雨下了一夜。
第二天,叶初棠还在睡觉,就听到外面传来叶雲风的声音:“阿姐!阿姐!”
叶初棠翻了个身,懒声道:
“别吵,小五还睡着呢。”
已经自己坐起来玩儿了好一会儿的小五眨巴了一下眼睛,又乖乖撅着屁股躺了下来,凑在叶初棠身边。
叶雲风犹豫了一秒,还是继续道:“大事儿!阿姐你快出来!”
连舟看着院子里的这一幕,有些奇怪。
“这大清早的,干嘛呢。”
看那小子脸上神色激动又兴奋,莫非是有什么好事儿?
沈延川正在换药,胸口与小腹的两道伤口竟是已经开始愈合。
他剑眉微扬,眸底闪过几分意外。
这伤势持续了半月之久,因为带毒,反复溃烂,始终无法痊愈,连京中的大夫都十分头疼。
没想到才来了这个小医馆两天,就有了明显的好转。
这位叶大夫……还真有几分深藏的本事。
听到连舟的话,他头也没抬,随意道:“看来是找到凶手了。”
连舟一愣:“这么快!?”
昨天曹家人来闹事儿,他虽然没出去看,却也靠着深厚的内功听了个清清楚楚。
吃了东西过敏而死,这种难查得很,尤其是有人故意为之,更难找到证据和真相。
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找到真凶?
然而下一刻,叶雲风难掩兴奋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阿姐!他们说给曹成武偷吃河虾的人已经找着了!”
连舟一惊,回头就看到自家主子神色依旧从容淡定,没有半分意外之色,显然早有预料。
这——
吱呀——
房门被推开,被吵醒的少女走了出来。
沈延川眼帘微抬,朝着那边看了一眼,眸光微凝。
她本是极温润清丽的容貌,此时一双远山眉之间噙着几分未曾睡醒的懒散倦色,一头乌发用一根木簪简单挽起,在这淅沥春雨中,像是一朵未曾睡醒的海棠。
朦胧又莫名招人。
“找着了就找着了,这么激动做什么。”她抬手掩唇轻轻打了个呵欠,“阿风,你好吵。”
沈延川不动声色收回目光,耳畔飘来的嗓音里还带着懒意,像是羽毛轻轻蹭过,有点痒。
叶雲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阿姐,我知道不该吵你睡觉,但我这不是太高兴了嘛!”
他一把拉过旁边的叶璟言,“三哥!你来说!”
叶璟言原本也是想等叶初棠醒了再来的,结果老四是个急性子,一时没拉住。
迎上叶初棠的视线,他理了理思绪,一五一十说了:“早上我打算出去买东西,走到街上就听到有人说,杀曹成武的人抓着了,不是旁人,就是曹家的那个刘四。他是曹成武的小厮,昨天半夜曹成武送宵夜,他就偷偷往里面放了河虾肉,后来又专门借口将其他人支开,这才导致曹成武病发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就那么悄无声息地死了。”
叶初棠黛眉微挑:“这才一夜,就查得这么清楚?”
叶雲风按捺不住,眉飞色舞:“阿姐你肯定想不到!衙门的人之所以查得这么快,是因为昨天晚上有人匿名送去了举报信!”
叶初棠唇角弯了一下:“哦?”
叶雲风一拳捶在掌心,心情激动:“听说他们连夜去了刘四的家,果然在他家找到了他头一天下湖穿的衣服,还有一些河虾的壳!他前天晚上偷偷去湖里捉虾,不小心在腿上划了一大道口子,都没敢声张!没想到还是被查出来了!”
叶初棠看了眼濛濛的天。
“只一封信,不够当证据。”
说到这,叶雲风更兴奋了:“谁说不是!所以衙门的人一早就去了湖边,果然找到了刘四被刮掉的衣条!证据确凿,刘四当场就腿软跪下认了!”
叶初棠颔首,“下着雨,去湖里找证据,还真挺辛苦的,回头得好好谢谢官差大人们。”
她本来以为还得多等上半天的。
不过效率高是好,这下了雨,很多痕迹都会被冲掉,万一耽搁太久,还真不一定能这么顺利的找到东西。
叶雲风有些讶异地问道:“阿姐,你都不惊讶吗?”
他昨天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虽然澄清了他的嫌疑,但那毕竟是一条人命,才十二岁的少年哪里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叶初棠弹了下他的脑门。
“人呢,本来就不是咱们杀的,只是运气不好被牵连了,现在真相大白,不是正好?”
想那么多做什么。
叶雲风揉了揉脑门,觉得自家阿姐说的话很对,又好像哪里不太对。
在他看来,这次的事儿真是一个天大的麻烦,可在阿姐眼里,这些似乎都不算什么,甚至不值当耽误她多睡个懒觉的。
而且这般理所当然觉得事情会解决的淡定从容……他也从未在旁人身上看到过。
好像一切本就该如此。
让人莫名跟着安心。
叶璟言与叶初棠对视一眼,问道:“阿姐,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叶初棠道:“去衙门。”
叶雲风睁圆了眼睛:“还要去?可这事儿不是和咱们没关系了吗?”
叶初棠问道:“刘四是曹成武的小厮,他为什么要杀他?”
叶雲风有些迟疑:“好像、好像是因为曹成武平日里就对他们非打即骂,刘四心里早有怨恨,就动了杀心!”
“杀人偿命。”叶初棠撑起一把油纸伞,雨水溅落,在地上笼起一层薄薄的白雾,“刘四家的这会儿估计天都塌了吧?”
她轻声。
“这下子,孤儿寡母的,真是可怜啊。”
夜幕降临,五月的京城,晚风中已经有了丝丝缕缕的热意。
叶璟言和叶雲风兄弟俩留住在了阿兄的房间,叶初棠则是带着小五回了原先的住处。
她这里没人动过,下人们打扫完以后,和从前一般无二。
叶初棠在床头挂了个小小的香囊,清淡的药草气息飘散开来。
小五四处打量了一会儿,就自己坐在床上乖乖拿出荷包,又清点了一遍里面的东西,这才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四哥之前说京城寸土寸金,什么都贵,她都已经准备好把自己攒的零花钱拿出来了呢!结果一天下来,居然一两银子也没花!
叶初棠见状,捏了捏她的小脸。
“小五,喜欢这里吗?”
小五歪着头想了会儿,摇头,又点头。
——她不喜欢今天见到的那些人,也不喜欢和他们住在同一个地方,但她看得出来,阿姐很在乎这里。她今天去到阿兄房间的时候,都出神了好一会儿呢。
还有三哥和四哥,明显也是和阿姐想法一样的。
既然他们在意,那她也在意!
叶初棠唇角微弯:“放心,这里永远都是我们的家,谁也抢不走。”
小五有些懵懂,但还是用力点头。
——阿姐说的,她都信!
……
圆月高悬,皎洁的月光洒落。
徐府。
正在桌案前处理卷宗的徐凤池看着手里的信,一声长叹。
“她居然……居然真的回来了!”
之前他千叮咛万嘱咐,让叶初棠不要回京,这里的事情,自有他来负责。
但没想到她还是回来了,而且先斩后奏,这封信明显是被故意拖延到今日才送来。
他看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京城,更甚至直接回了叶府!
“今晚估计有人要睡不着了吧……”
徐凤池轻声喃喃。
他的视线再次扫向那封信,叶初棠将江陵发生的那些事简单写了一遍,不过寥寥数语,却不难想象其中波折。
她一个不过十七的姑娘,在那里无依无靠,被卷入这是非之中,最后居然能全身而退……即便是他,也深感震惊。
看来是这三年发生了太多事,连带着将她也磨砺出来了。
徐凤池思虑片刻,将那封信放在烛火上点燃,而后叫了人来。
“去备份礼物,改日我带去叶府。”
随从有些奇怪:“老爷,您要亲自去?”
徐凤池任职都察院,秉性清高,鲜少与其他朝臣过多往来。
叶恒此人圆滑老道,拉帮结派,正是徐凤池最讨厌的那类人。
这怎么突然就——
徐凤池正要点头,外面忽然传来一阵略显匆忙的脚步声。
一个身着靛青锦衣身姿颀长的少年跑了进来。
清雅俊逸,眉眼间又带着难见的书卷气,温润如玉。
“父亲!”
他开口,犹然带着几分激动的喘息。
徐凤池诧异:“容卿,怎么了?”
徐容卿勉强压下心底波澜,语气却仍旧泄露了他的急切。
“我听说初棠妹妹他们没死?!而且今日已经回了京城了!?”
徐凤池心下了然,点了点头:“不错。”
这事儿已经传开,没有否认的必要了。
徐容卿悬着的心终于落地,眉眼舒展,露出真切的笑来。
“太好了……太好了!我还以为他们当初也——”
徐凤池和叶初棠联系上的事,一直没有告诉过其他人,连自己的亲儿子也不例外。
他和叶铮是肝胆相照的兄弟,两家当年走得很近,孩子们小时候也相熟,容卿会是如此反应,也很正常。
想到这,徐凤池容色缓和了许多,笑着问道:
“也是他们几个命大,好不容易才活下来。我后日要去叶府,你也许久没见他们了,一起吗?”
……
这一晚,有人欢喜有人忧。
叶初棠倒是抱着小五难得睡了个好觉。
这一个月都在赶路,虽然行程不算赶,但终究辛苦,现在才总算能躺下来好好休息。
印象里,除了最开始带着阿言阿风小五南下逃亡的那段时间,再没有这么累过了。
还是丫鬟来敲门,叶初棠才醒。
“二小姐,该起了,老爷夫人都在等着您呢!”
叶初棠这才懒懒睁开眼睛,小五正躺在她怀里,眨巴着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忽闪忽闪。
“醒这么早?”叶初棠刚一开口,小五肚子就“咕噜”,叫了一声。
叶初棠:“……”合着是饿醒的。
小五瞬间脸红了,不好意思地埋在她怀里。
叶初棠坐起身,按了按眉心。
“小五,这几年跟着阿姐,真是辛苦你了。”
从小颠沛流离不说,还经常因为她没办法准点吃上饭。
小五连忙摇头。
——才不是!阿姐一个人养活三哥四哥还有她,已经很辛苦了呢!
叶初棠把她捞起来洗漱,又换了身衣服。
昨晚上叶恒本来说为他们办一场接风宴,被叶初棠拒绝了。
回自己家,那么麻烦干什么?
最后叶恒只能让下人把饭菜送到了他们房里,简单用过,说第一天奔波回来太累,等明日再说。
哦,也就是今天。
收拾好以后,她才牵着小五出了门。
“走,阿姐带你吃饭。”
……
这厢,叶恒和高氏以及叶诗娴已经等了好久。
饭桌上摆着丰盛的早饭,下人们分侍周围,然而却没一人动筷。
高氏等得不耐烦起来,忍不住道:“这几个人到底怎么回事儿?懂不懂一点儿礼数?这都什么时间了,居然还不知道起来!难道要让我们在这里一直等他们吗!”
叶恒不满地看了她一眼:“都是自家晚辈,这么计较做什么!”
旁边还有下人在,说话就不能注意点儿!
高氏被他看得更加不满,冷声一笑:“知道的是晚辈,不知道的,还当时什么贵客!谁家晚辈敢让长辈这样等着?”
这时,一道清润干净的少女声音忽然从外面传来:“二婶何出此言?”
屋内几人齐齐抬头看去,就见叶初棠正牵着小五走了进来。
她不施粉黛,却依旧动人心神,唇边噙着几分浅淡笑意。
“这一路奔波,终于回了自己家,便想着能多睡一会儿,谁知二叔二婶竟一早在这里等着了。”
叶恒连忙打圆场:“多休息也是应该的,快坐!”
高氏总算回神,勉强将自己的目光从叶初棠的那张脸上移开,手中的帕子已经攥的死紧。
这个叶初棠,不过三年未见,居然出落成了这般模样?
这——
叶初棠看着高氏,道:“昨日未曾见到二婶,二婶别介意。阿言,阿风,小五,还不过来见过二婶。”
兄弟俩心中虽然不喜,还是打了招呼。
“二婶。”
小五眨眨眼,没出声。
高氏微微睁大了眼睛,惊讶道:“这孩子怎么是个哑巴?”
话音落下,房间内空气瞬间凝固。
杨婶子手足无措:“叶、叶大夫,对不住啊,我、我不是——”
叶初棠轻轻摇头,示意无碍,随后冲着小五招招手。
小五迈开小短腿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草编的蜻蜓,献宝一样送给了叶初棠。
——这是她自己编的呢!
叶初棠冲她竖起大拇指:“小五真厉害!”
小五抿嘴一笑。
叶初棠从随身荷包里掏出一块银锞子递过去。
小奶团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凑在叶初棠脸颊亲了一口,又蹬蹬蹬跑了出去。
杨婶子看着这一幕,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半晌才道:“小五这孩子从前的事儿都不记得了吧?也好,也好……”
她方才提的那些话,小五这般年纪的孩子已经能听懂了,若是个心性敏感的,怕是要难过许久,但小五却像是全不在意一般。
叶初棠淡笑点头:“她年纪小。”
杨婶子的视线落在她脸上,不由心下感慨。
叶大夫这样的容貌气质,真真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整个江陵也找不出第二个。
而且,能让小五能保持现在这般天真活泼的性子,实在难得。
可一个女子独自带着几个弟弟妹妹,实在艰辛,真碰到什么事儿,家里连个能帮她的人都没有。
杨婶子忍不住道:“叶大夫,要不你还是再考虑考虑,找个男人入赘吧!”
啪嗒。
叶初棠手腕一个不稳,浓墨滴落纸上,晕染开一个墨点。
她叹口气,将那张纸换掉,这才道:“我之前不是跟您说过,我没这个打算,您怎么又提起来了?”
家里有这几个娃娃都把她累够呛,再来个男人,她干脆别活了。
杨婶子却为她着急起来:“我这也是为你好不是?你看你家里内外事务全都是你独自操劳,多辛苦啊!你又没有三头六臂,哪儿能方方面面都照顾到?找个男人最起码能帮你分担分担啊!”
叶初棠不怪她会这样想,她生长在这个时代,骨子里始终觉得一个女人还是要靠男人才能活下去,同时也是觉得她辛苦,出于好心,才会这样苦苦相劝。
但她对这事儿实在是没兴趣。
最后,叶初棠只得搪塞道:“我的情况杨婶子你也知道,没什么合适的。”
谁家愿意娶一个带了三个孩子的女人?
当初曹成文托人来说,话里话外,能纳她为妾,已经是她烧高香了。
叶初棠当场就礼貌地把人赶了出去。
“何况现在闹出这么多事儿,怕是更麻烦。”
叶初棠本来是想打消杨婶子的这个念头,没成想对方听完,却拍了下大腿。
“怎么没有合适的!你家里住着的那个,我看就合适得很!”
叶初棠:“……???”
她眼底难得露出了一丝茫然,因为她真的不知道,她和沈延川有哪一点合适的。
杨婶子却很是来劲:“虽然他不怎么出门,但我刚才来的时候,正巧瞧见一眼!哎哟,那张脸确实是没的说啊!虽然是个病秧子,但有叶大夫你在,肯定没问题的!”
看她不说话,杨婶子睁大眼:“难道他已经娶妻了?”
叶初棠噎了一下。
“不清楚。”
她是一点儿都不想和这个男人沾上关系,哪里会关心他有没有成家?
杨婶子还是很积极:“那就去问问嘛!要是他也尚未婚娶,正好入赘你们叶家!”
这些年杨婶子其实一直都很关心叶初棠的终身大事,但始终没瞧见好的,对叶初棠有意的不少,可在杨婶子看来那些全是歪瓜裂枣,就一个曹成文条件还成,可却只肯纳她为妾,这怎么能行!
现如今好不容易碰到个一眼看上去和叶初棠极为相配的,杨婶子当然不愿错过。
“叶大夫,你要是不好意思,我去帮你打听打听!”
说着,她就要起身往外去,叶初棠连忙将她叫住。
“杨婶子,您就别替我费这个心了。我现在操心阿言阿风他们都来不及呢,哪儿还顾得上其他?”
见杨婶子还没死心,叶初棠继续道:“而且那位沈公子……”
她顿了下,面不改色地道:“他身子骨不太行。”
“啊?”杨婶子听到这一脸遗憾,若是其他的毛病,多多少少还能补救,可这身体不好却是不行的,要是连叶大夫都这么说,那就证明他的确没救了。
她终于打消了这个心思,连连摆手:“那还是算了!身体不行的男人不能要的!”
这要真在一起了,那不是耽误人家叶大夫吗?
……
沈延川的身体几乎已经完全恢复,胸口与小腹的那两道伤口只剩下浅浅的疤痕,而他体内的余毒基本也都已经清理干净。
这一日,他难得带着连舟出了门,傍晚时分才回医馆。
杨婶子正巧从里面出来,瞧见这主仆二人,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
她一边看,一边在心里叹气:可惜啊!这男人五官身材真是没得挑,可怎么就——
唉!
杨婶子摇着头走了。
沈延川一脚跨过门槛,忽而顿住。
他微微偏头,问道:“刚才那个……”
连舟立刻道:“是医馆隔壁的杨婶子,您来的第一天见过的。”
当时就是她跑来跟叶初棠说叶雲风在书院打架了,让她赶紧去看看。
沈延川当然记得,但他想问的不是这个,而是——
“我脸上有什么不对吗?”
连舟摇头,有些奇怪自家主子为何问出这样的问题:“没有啊。”
沈延川眉心微动。
那他刚才怎么总觉得,那位杨婶子看他的眼神那么微妙?
思虑片刻无果,他索性不再想。
他正要抬腿往里走,忽然感觉有什么撞到了他腿上。
啪叽。
小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揉着额角茫然抬头。
她跑得太快,一时没注意前面还有人,就这么直接撞上来了。
与此同时,一本书从她怀里掉了出来。
沈延川俯身将她抱起,就听前方传来叶雲风的声音:“小五!你拿错书了!”
书?
沈延川随意瞥了一眼,忽而看到了那本书的名字,目光微凝。
——《谏太宗十思疏》
曹家的事儿在整个江陵传得沸沸扬扬,叶初棠走在街上,总能听到有人在议论。
她一边走一边听,倒是也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曹成文一早就被衙门的人带走了,现在估计正在被提审,而整个曹家也已经被官差封锁,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三条人命,绝对算得上是大案了,谁也不敢怠慢。
叶初棠绕了两条街,最终在一家药铺门前停下。
看到她来,药铺的伙计连忙热情上前迎接:“叶大夫!您来啦!快里面请!”
叶初棠开的医馆很小,家里那三个都还小,除了极少数自己上山挖的,大多数都是她去大药铺店买来的。
主要图个方便。
叶初棠来到里面,和赵掌柜打了招呼,像以往一样递上一份进货单。
“这次就这些。”
最近主要是给沈延川看诊,用了不少东西,她想着是该过来采买了。
然而,赵掌柜看了那份单子后,却面露难色。
“叶大夫,这、这上面好几样药材,我们也没有啊。”
叶初棠一愣:“什么?”
赵掌柜指给她看,说道:“您也知道前两日下了雨,路不好走,这订的药材就给耽误了!当归、白茯苓、台乌草都没有啊!”
叶初棠心里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对劲,面上却未曾显露分毫。
她淡道:“那剩下的有什么,就拿什么吧。”
赵掌柜冲着伙计使了个眼色。
过了会儿,伙计带着药材回来,叶初棠只看了一眼就笑了。
“赵掌柜,我也不是第一天来你家了,这种年份和成色的东西,您明知道我不会要的。”
要什么没什么不说,最后拿出来的还都是残次品,摆明了是故意膈应她。
赵掌柜张了张嘴,只得道:“叶大夫,我们这确实是只剩下这些了,你要是看不上的话,不如——去别家瞧瞧?”
叶初棠眼帘微抬,静静看了他一眼。
赵掌柜却已经心虚地移开了视线,故意冲着伙计喊道:“愣着干什么!药柜上一层灰!都不知道擦干净!这让人看见像什么话!”
叶初棠干脆告辞。
她去了同一条街上的另一家药铺,不出所料,得到了极其类似的回答。
——药材不全,卖不了。
从第三家药铺空手出来之后,叶初棠就没再继续浪费时间,直接回家了。
傍晚,叶璟言和叶雲风兄弟俩下了课,一到家,叶璟言就直接往药房去。
但很快,他又一脸意外地走了出来,冲着院子里正在收拾晾晒草药的叶初棠道问道:“阿姐,今天没有买新药材回来吗?”
阿姐早上明明提到过的,所以他一回来就准备去收拾东西了,谁知道竟然什么都没添。
叶初棠把之前的事情简单重复了一遍。
叶璟言眉头渐渐皱起:“这么说,他们是故意不卖给我们?但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叶初棠头也没抬:“还能为什么,自然是因为得罪人了。”
“得罪人?可我们——”叶璟言忽然想到什么,表情微变,“难道是……曹家?”
可是现在的曹家应该也是满头包,怎么还有余力来为难他们?
“听说曹老板已经回江陵了。”叶初棠道。
曹德平之前在外,得到曹成武的死讯后,就立刻马不停蹄往回赶了,没想到刚到家,曹成文又因为涉嫌杀人进去了。
也真是够巧的。
至于为什么他一回来就针对叶初棠……这里面自然少不了曹成文的推波助澜。
算算时间,曹成文应该早就已经联合这些药铺针对她了,只是前几日她一直在忙,没顾上买药材的事儿,所以现在才发现不对。
曹家在江陵是大户人家,而且很有人脉,想收拾叶初棠一家外来户,简直再容易不过。
如果不是因为叶初棠医术出众,也颇受众人敬重,今日情况只怕会更惨。
她许是连药铺的大门都进不去。
叶璟言担忧起来:“那这样的话,我们怎么办?”
开医馆的,没有药,这不是太可笑了吗?
叶初棠倒似乎不觉得这件事有多严重:“简单。大不了到时候我们不卖药材,只开药方,让他们自己去外面抓药,也是一样的。”
叶璟言唇瓣抿紧。
阿姐的语气虽然轻松,可他很清楚这次的麻烦绝对不小。
如果这些药铺真的联合起来针对他们,那后续等待他们的,绝对是更难解决的问题!
“阿姐!饭好了!”
叶雲风一直在厨房忙活,没听到他们的对话。
叶初棠将最后一份药材收起。
“先吃饭,其他事儿之后再说,去抱小五过来吃饭。”
叶璟言心里仍然担忧,可阿姐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照做。
然而就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叶初棠忽然目光一凝。
“等等。阿言,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儿?”
叶璟言一惊,下意识就要将手藏起,可迎上叶初棠的眼,他又停下了动作。
此时,叶雲风正好走了过来,听见这话,立刻愤愤不平地道:“还不是夫子!”
叶初棠当然也看得出来,阿言手心那两道殷红的痕迹,是戒尺留下的。
以往这都出现在阿风手上,可阿言一向聪慧内敛,从不招惹事端,怎么会如此?
叶璟言解释道:“没什么,就是上课的时候,夫子考我题目,我没答上,就受了罚。”
什么题目他答不上?
摆明了是夫子故意刁难!
叶初棠安静片刻,没有再问。
“行了,先吃饭。”
叶璟言轻轻点头。
……
这顿饭叶初棠吃得并不舒心。
很明显,有人在故意针对他们。
而推动这一切发生的,叶初棠不用想也能猜到是谁,必定就是曹家。
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如何解决。
药铺掌柜想把药材卖给谁就卖给谁,书院夫子更是想教训谁就教训谁,说破天去,也就是私人恩怨。
他们在自己能做到的范围内最大程度的为难你,你又能如何?
然而没过多久,更令叶初棠没想到的一件事发生了。
——曹成文被带去衙门审问了三天后,被无罪释放了。
被围在中间的少年脸上得色几乎遮掩不住:“家父当初曾蒙定北侯府之恩,又逢定北侯世子归京,递上一封请帖也是应当。”
这话听着谦虚,却隐隐透露自家与定北侯府确有往来,周围几人听着,脸上皆是羡慕不已。
“那可是定北侯府,真正的皇家贵胄!莫说寻常人家,便是满朝文武,能得他们赏脸的又能有几个?明泽兄,以后飞黄腾达了,可莫要忘记我们啊!”
几人连番吹捧,哄得那少年越发畅快。
其中一人兴冲冲撺掇道:“哎,今天既然凑一起,不如去春风楼坐坐?那里刚来了个头牌,弹得一手好琵琶,姿容也是绝色!”
这话一出,立刻得到了其他几人的同意,唯独中间那少年先是眼睛一亮,而后面露难色。
“我怕是去不了,昨日家父安排的功课还没做完呢。若被他知道我又去春风楼,定会生气。”
几个少年不以为意。
“就是去听个曲儿!有什么要紧的?再说,这功课什么时候不能做?何必跟那些书呆子一样,成天埋在那堆破书里面?”
他们多少都是有些家底的,最看不上的就是那些苦苦用功的寒门子弟。
那少年有些意动,但最后还是拒绝了,有些烦躁地道:“你们有所不知,家父如今对我的要求越发高了,上次写的文章被他看到,说了我好一顿。算了,等过段时间再去吧!”
听他这么说,其余几人都是面露遗憾。
“那真是太可惜了,那位苏姑娘可并非是每日都出来弹曲的,今日错过,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一睹芳容了……”
叶初棠收回视线。
不等小二报菜名,叶雲风已经开始点菜了。
“水晶肴蹄、清炖蟹粉狮子头、白汁圆菜、凤尾虾,再来一份粉蒸排骨!”
小二听得,多看了他两眼。
本以为是外地客,可听这语气,分明对他们揽月楼的招牌菜如数家珍,倒像是来过一般。
“阿姐,还要点别的吗?”叶雲风已经饿得不行,眼巴巴地望着她。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十几岁的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叶璟言还好,叶雲风的饭量真称得上是惊人,要不是叶初棠偶尔讹——不是,勤勤恳恳赚钱,怕真是养不起了。
她想了想,道:“再点份松子桂鱼,以及一份荔枝肉吧。”
小五嗜甜,肯定喜欢。
少女清润干净的嗓音响起,在这喧闹热烈的大堂内,犹如一股清泉淌过。
小二连忙应声。
这松子桂鱼且不说,荔枝肉当真是他们揽月楼招牌中的招牌,一般人还不一定知道,只有真正的贵客才会来点这个。
先前见到这女子,小二只觉得这通身的气度不像寻常人家,故而不敢怠慢,此时再听她能这般熟稔地点出这道菜,更是认定她身份不凡,许是外来的世家贵女,更不敢得罪,态度殷勤了不少。
“好嘞!您几位请稍候,马上就来!”
正从楼梯上下来的一个少年闻声忍不住看了过去,等看清那少女的脸容,眼底顿时划过一抹惊艳。
他立刻用手肘捅了捅旁边人:“哎,哎!看那边!你方才说,春风楼的苏姑娘是绝色,不知比起这位,如何?”
原本正忙着说话的另一个瘦高个少年被他这一声吸引了目光,下意识扫了一眼:“什么——”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不停打量着那少女,眼底已带上几分炽热。
“不能比,不能比啊!本以为那位苏姑娘已足够漂亮,可与这位比起来,却是庸脂俗粉!只是不知这是哪家的姑娘?怎么以前从未见过?”
他平日最好美色,若京中有这般姿容的女子,他不可能不知道啊!
“看起来不是京城本地人?”
“应该是,瞧着衣着打扮也很是普通,就是这容貌气度,当真脱俗!”
“怎么,心动了?不若我去帮你打听打听?”
察觉到他们二人的反应,被围在中间的少年有些奇怪地问道:“你们在说谁?”
瘦高个连忙用眼神示意:“就那边!角落里坐着的姑娘!是不是姿色一绝?”
中间那少年跟着看了过去,先是一怔,而后缓缓皱起了眉头。
不知为何,那女子的侧脸竟瞧着有些眼熟……
瘦高个看他这反应,心下有些奇怪,连忙道:“当然,肯定没有你胞姐漂亮的!不过确实也是让人眼前一亮,是不是?”
那少年没说话,皱着的眉头也未曾舒展。
几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他会是这反应。
瘦高个眼珠子转了转,试探性问道:“怎么样?明泽兄,要是你看上了,我保证不和你争!”
他这话没有得到回应。
那少年又走了两步,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想看得更清楚些。
只是这看在其他人眼中,却是认定他已经看上了那少女,不由窃笑着交换视线。
“明泽兄,你要是不好意思,我们帮你去打听便是!”
“就是!明泽兄看上她,那可是她的福气!”
似乎是这边的吵嚷声引起了那边的注意,就在他迟疑着想要继续上前的时候,那女子忽而抬眸看了过来。
一张清丽无双的脸容映入眼底。
几个少年都静了一静。
方才只远远瞧见一张侧脸,已是觉得姿容绝色,此时看清她的五官,迎上那双乌黑温润的星眸,更觉摄人心魄,几乎动人神魂。
瘦高个率先反应过来,脸上扬起笑,冲着叶初棠拱了拱手:“在下韩尧,家父光禄寺少卿,敢问姑娘芳名?”
他故意说出自己的家世,本以为对方会诚惶诚恐,可没想到,对面的少女神色平静,仿佛根本没听见一样。
正巧小二已经开始上菜,她偏头冲着身边的小奶娃道:“小五,尝尝这个。”
韩尧顿觉面子丢了精光,周围人可都还看着呢!
他皱起眉,语气也恶劣起来:“你知不知道我旁边这位是谁!这可是大理寺少卿叶大人家的二公子!你——”
那少女终于再次回头。
就在韩尧以为她终于怕了的时候,却见那少女唇角微弯,冲着他身旁的人微微一笑,道:
“明泽,好久不见。”
四月的天温暖舒适,天高云净。
从北门驾车而出,道路两旁绿树成荫,抽出的新叶随风簌簌作响。
叶初棠放下帘子,又看向怀中的小五,见她总算睡着,心中稍安。
自从当年发生那次意外之后,小五就很是害怕靠近马车,每每待在车上,都会十分紧张。
但她向来懂事,就算心中害怕,也极力克服,争取不让自己拖后腿。
叶初棠抱着她哄了一会儿,她终于悄然睡去,半张小脸埋在叶初棠怀中,一只肉乎乎的小手还无意识地攥着叶初棠的衣服,哪怕是在梦中,也害怕与她分离一般。
叶璟言最后看了一眼逐渐远去的城门,喃喃:“我们就这样走了……”
他曾经以为,他们会永远待在这里,安稳平静地渡过一生。
可没想到,三年时间眨眼而过,他们居然又重新踏上了回京的路。
叶初棠帮小五掖了掖衣领,淡淡笑道:“从这里到京城,大概二十天的路程,以后你若想回,随时回便是。”
叶璟言摇了摇头。
“我只想和阿姐你们在一起。”
他留恋的不是江陵,而是过去三年与阿姐他们共同渡过的时光。
他知道,一旦回京,这份平静必将会被打破。
大约是为了照顾小五,他们这一路上他们的速度并不算快,叶璟言和叶雲风这兄弟俩轮流驾车,走走停停,沿着道路一路北上。
叶初棠偶尔还会欣赏一下路上的风景,顺便拉他们一起看。
毕竟当初他们混在流民之中,南下逃难的时候,可没这份闲心。
就这样,原本只需要二十天的路程,他们足足花了一个月。
五月初,他们终于抵达京城。
“阿姐,到了!”
叶雲风的声音难掩激动。
叶初棠挑开帘子,探头往外看了一眼。
偌大的城池遥遥伫立,厚重巍峨。
与记忆中的模样相比,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以至于让人怀疑,中间这三年是否真的存在。
小五也睁开了眼睛,跟着往前面看,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当初离开的时候,她尚在襁褓,对京城没有任何印象。
相较于阿姐和两个哥哥,她几乎算是第一次正式见识到京城究竟是何模样。
四哥曾经不止一次跟她提过,说京城的人很多很多,糕点也特别好吃,热闹得不得了!
想到这,小五的肚子“咕噜噜”一声。
她顿时害羞起来,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肚子。
叶初棠失笑:“饿了?”
小五摇头,又点头,最后一头扑到了她肩上,埋在她颈窝撒娇。
叶初棠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而后冲着叶雲风道:“马上就进城了,阿风,就算你很饿,就不能坚持一下吗?”
一口黑锅砸头顶的叶雲风:“……”
他一脸憋屈地回头看去,刚想为自己申辩两句,又生生忍了下来。
算了!
自家阿姐和幺妹,除了惯着还能如何?
他眼睛一转,来了主意,又嘿嘿一笑:“阿姐,这都赶了一个月的路了,咱们去吃顿好的?”
叶初棠哪儿能猜不出他的心思:“说吧,想吃哪家?”
叶雲风立刻道:“揽月楼!”
揽月楼是京城最顶级的酒楼之一,平日基本都是世家权贵子弟进出,菜品也是一绝。
叶雲风自离开京城,就对这家念念不忘,如今终于回来,他自然是想去好好吃上一顿的。
“阿姐,你就说行不行嘛!”叶雲风厚着脸皮问道。
叶初棠偏头思虑片刻。
“行。那就揽月楼。”
……
走过戒备森严的城门,经过平坦宽阔的朱雀街,马车终于停在了一座恢弘大气的酒楼之前。
街上人来人往,热烈喧闹。
叶雲风抬头看着那悬挂的金字牌匾,忍不住感慨:“揽月楼果然还是揽月楼!这可比那曹记酒楼要高出不知多少档次!”
也当真只有京城才能有这样规格的酒楼。
门前的小二一早就注意到了这辆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过于简朴的马车。
来这里的非富即贵,基本都是熟客,但这驾车的少年,瞧着却很是眼生。
这明显不是哪家的仆人,可要说是哪家的公子……从这衣服鞋子来看,好像也不是。
像是外地来的普通人。
这么一想,小二的态度就明显冷淡了几分。
他上下打量了叶雲风一圈,又扫了车厢几眼,“客官可有预定?若是没有,那可——”
忽然,他的声音一顿。
一只素手忽而从帘子伸出,玉指纤纤,肤如凝脂。
单这只手,便不难想象其主是何等姿容。
接着,一道娉婷身影从车上走下。
那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子,身着一袭湘妃色锦裙,乌发简单挽起,只斜斜簪了一只红玉髓步摇。
肤色欺霜赛雪,黛眉如远山,黑眸若星子,周身似乎笼罩一层看不见的气韵,将她与周围隔开,又带着难掩的吸引,让人不由自主将视线凝落在她身上。
她唇角微微弯起,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乌黑温润的眼纯澈温和。
“我们没有预定,只在一楼随意找个位置用饭便好。”
声调平静,落落大方。
小二一时看呆,直到听到她这句,才连忙回神:“好、好!客、几位客官里面请!”
叶雲风哼了一声,立刻来到叶初棠身旁,不动声色挡在她身前。
叶初棠回头,叶璟言正抱着小五从马车上下来。
“走吧。”叶初棠唇角一弯,“今天阿姐请客,想吃什么随便点。”
……
叶初棠一行人刚在一楼落座,就听到楼上传来一阵喧哗。
“哈哈哈!叶兄!听说伯父马上就要升任大理寺少卿了,真是恭喜啊!”
叶初棠心中一动,抬眸看去,就见大约五六个少年正勾肩搭背从楼上下来。
被围在中间的少年大约十六七岁,长相还算斯文,只是身形过于消瘦,锦衣华服穿在身上有些空荡荡,眉眼间几分阴郁浮色,让人看了不太舒服。
闻声,他哼笑一声,脸上得意之色一闪而过,嘴上却道:“还没正式定下来呢,别乱说。”
旁边一个少年立刻道:“怎么没定?听说京中不少人都已经收到宴请的帖子了!对了,听说这次,连定北侯府都请了?”
叶初棠黛眉轻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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