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陆知栩褚明策的其他类型小说《铁马冰河入梦来完结文》,由网络作家“阿玉”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一场败仗足以推翻从前的所有功绩。在朝堂之上,陆知栩早该明白了这个道理。她跪在大殿前,众臣的目光比沙场上的利剑还要扎人,窸窸窣窣的审判不绝于耳,却无人在意她身下已然积了一滩鲜血。那是她吃了一场败仗,连治伤都没有时间,就被拉到朝堂上的证据。龙椅之上的人并不参与群臣间窃窃的谈论,只用手支着下巴,看不出是喜是怒的神色。他的目光淡淡地落在跪得笔挺的陆知栩身上,半晌方才开口道:“好了。”于是群臣安静下来,等待着他对陆知栩的宣判。“陆将军为楚国打下如此多的胜仗,此战不过是意外罢了,”男人的声音很平静,“众卿何必过分苛责?”皇帝发话,座下便无人还敢妄议。只是他也并未让陆知栩起身,所以直至早朝结束,她仍旧跪在原地,垂首掩下眼中情绪。朝臣如同流水般散去...
《铁马冰河入梦来完结文》精彩片段
一场败仗足以推翻从前的所有功绩。
在朝堂之上,陆知栩早该明白了这个道理。
她跪在大殿前,众臣的目光比沙场上的利剑还要扎人,窸窸窣窣的审判不绝于耳,却无人在意她身下已然积了一滩鲜血。
那是她吃了一场败仗,连治伤都没有时间,就被拉到朝堂上的证据。
龙椅之上的人并不参与群臣间窃窃的谈论,只用手支着下巴,看不出是喜是怒的神色。
他的目光淡淡地落在跪得笔挺的陆知栩身上,半晌方才开口道:“好了。”
于是群臣安静下来,等待着他对陆知栩的宣判。
“陆将军为楚国打下如此多的胜仗,此战不过是意外罢了,”男人的声音很平静,“众卿何必过分苛责?”
皇帝发话,座下便无人还敢妄议。
只是他也并未让陆知栩起身,所以直至早朝结束,她仍旧跪在原地,垂首掩下眼中情绪。
朝臣如同流水般散去,空无一人后,陆知栩听见上座传来轻而慢的脚步声,随即那双华贵的靴履停在了她的面前。
冰冷而熟悉、带有薄茧的大手捏住了她的下颌,用力将她的脸颊抬起。
褚明策与她对视,忽地俯下身,两人之间距离不过咫尺。
“以后还跟不跟朕犟脾气?”
陆知栩却只是抿着唇,紧皱的眉峰流露出些许倔强。
她避开褚明策的视线道:“陛下,我们之间…本就不该有这样的关系。”
与多日前如出一辙的回答令褚明策冷了脸色。
明晃晃的日光照进大殿,映亮了褚明策的脸,他逼得更紧,目光灼灼看着陆知栩:“倘若朕偏要呢?”
“那请陛下收回与知盈的婚约。”
这样荒谬的要求令褚明策禁不住冷笑,他勾了勾唇,带着些傲慢的轻蔑。
“不娶她,难道娶你?”褚明策轻声道,“你配和知盈比么?陆将军,你莫是忘了,你是个男人。”
陆知栩的瞳孔微微一缩,抿着唇,只觉满嘴的苦涩。
那么多个缠绵的夜里,明明没有谁比褚明策更明白她是女人了。
但现在,陆知栩不愿再这样下去了。
所以,就在她提出结束关系的第二日,她领兵去了沙场,九死一生的战役中,褚明策竟像是为了惩罚她,而迟迟不愿派援军。
于是,从未有过败仗的她,这一次,败了。
她知晓这便是褚明策的用意,他在逼她妥协,可她对待感情至纯,不愿和别的女子分享自己的丈夫,此生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分明已有心仪之人,且不久便要迎娶她为后,他为何又非要将自己绑在身边?
她苦笑一声,艰难的站起来,恭恭敬敬地朝他行了个礼。
失血过多带来的头晕目眩,令她走出大殿的步伐都有些踉跄。
褚明策却在她转身离去后久久凝视着她的背影,神色很冷,一双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情绪。
有时候陆知栩会想,如果她没有遇见褚明策就好了。
世人皆知镇国将军儿女双全,却无人知晓两个都是女儿身。
长女为兴门楣,女扮男装上了战场;幺女待到十七,便进宫为后,冠宠六宫。
陆知栩便是女扮男装,征战沙场的那一个。
她本是如此平静的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接受自己在沙场上九死一生,接受自己永世不得描眉画眼,永远都要是男儿身。
可在宫宴那日,却对意气风发的年轻帝王一见钟情。
所以在褚明策围猎遇刺时,她奋不顾身地救下了他。
那日暴雨倾盆,他们躲在潮湿的山洞中,陆知栩衣衫被利刃划破,千防万防,她便这样被褚明策发现了身份。
“欺君罔上可是死罪。”褚明策看着满脸惶恐的陆知栩,竟是轻笑了起来。
他俯身咬住她的唇瓣,声音很低,“但若是与朕共度春宵,便不再追陆小将军的责了。”
自那之后,红烛帐暖,人前他们是君臣,人后却是交颈缠绵、有实无名的夫妻。
可陆知栩时时会想起皇家与镇国将军府的那个约定。
眼见着陆知盈碧玉年华,婚讯将近,她不能再如此不清不楚下去了。
她生出那样的妄念,竟是期望着褚明策能够收回成命,可陆知盈不仅是先皇为他定下的皇后人选,更是他心仪之人,他又怎么会为了自己,放弃真正心爱之人。
陆知栩苦笑一声,脸色惨白。
她回到将军府时已经到了午膳的时间,尚未走进门中,就听见了一片欢声笑语。
向来恪守食不言寝不语的爹娘此时正和陆知盈其乐融融地聊着什么,见她回来,却突兀地冷下脸色。
她爹更是将筷箸往桌案上一拍,冷声道:“不成器的东西,我征战这么多年,从未吃过败仗!你简直有辱陆家门风,给我出去跪着!”
“……是。”
从小父母便待她这般严苛,将她当做男孩来养,陆知栩从未感受过什么是疼爱,幼时便知晓她和妹妹不同,因为她是要上战场的。
身上的伤处又开始钝钝地疼痛起来,膝盖的陈伤更是令她连维持身形稳定都做不到,她再难以支撑身体,摇晃的视线里却看见了陆知盈带着恶劣笑意的脸。
“爹!兄长他体态不端。”
下一刻陆老将军便走了出来,一张冷峻的脸上满是怒意。
“陛下体恤不愿罚你,我却不能容忍陆家儿郎如此软弱!家法拿来!”
“爹,”陆知栩看着他的眼,喃喃道,“我好痛。”
没有人听见。
她被拐杖劈头盖脸地抽了一顿,却连阻拦的力气都生不出了。
待到陆老将军停下时,陆知栩已然昏了过去。
陆知栩是被一杯冷茶泼醒的。
她咳嗽两声,睁开眼时看见面前叉着腰的陆知盈。
与她模样有几分相似的女孩撇了撇嘴,娇哼道:“你别装死了!陛下唤我进宫,须得你陪同,快起来。”
她今日打扮得很是娇艳,目如点漆,眉似远山,脸颊还浮着一层淡淡的红。
陆知栩习惯了陆知盈在家作威作福,虽不明所以,却也只能跟着起了身。
她微微一动,背上的伤便又痛了些,只得咬紧牙关梳妆齐整。
出门时,母亲正握着陆知盈的手和她说话:“盈儿,进宫后你须得懂事明理,切莫顶撞了贵人,知道么?”
“娘,我自是知道的,”陆知盈撒娇道,“哥哥不是陪着我么?”
“哼!她能顶得什么用,”陆母冷冷地睨了陆知栩一眼,又不放心地摸了摸陆知盈的头,“去吧,娘等你回来。”
陆知栩早已习惯了家中的差别对待,面上平静如水。
她和陆知盈一同上了轿辇,往皇宫方向行进,哒哒的马蹄声中,陆知盈突然开了口。
“哥哥,”她笑吟吟地说,“你知道陛下此次召见我,是为了商量婚事么?”
陆知栩的瞳孔微微一缩,心像被针尖狠狠扎了一下。
是了,陆知盈很快便要年满十七,此次入宫,除去商议婚事之外,还能是什么呢?
明明是早已预料到的结果,可陆知栩还是觉得四肢百骸都在疼痛。
宫中摆了盛大的宴席,只是为了庆贺陆知盈的生辰,她盛装出席,美得令众人都情不自禁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陆知栩坐在她身后沉闷地喝着酒,仿若一个安静的影子。
她有些醉意时,听见了褚明策的声音,下意识抬起头。
却看见褚明策握着陆知盈的手,声音很温柔。
“等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娶你了。”
他后宫始终空荡,便是为了迎娶陆知盈,如今得偿所愿,竟令陆知栩也下意识为他牵了牵唇角,算作贺喜。
她将自己装在陆知盈兄长的躯壳里,不去念,不去思,不去想。
生辰礼后便是婚宴,一切都来得好快,令陆知栩腾不出空难过。
她作为兄长,自然是要骑马伴着妹妹的花轿,陪她从将军府一路进宫。
这对她太过于残忍,刚想要张口拒绝,却看见褚明策幽深的眼睛。
“陆将军,你也不希望听到百姓揣测陆家兄妹不和罢?”
陆知栩恍惚间想,褚明策当真是一颗帝王心,好狠、好绝情。
她点点头,露出一个万般苦涩的笑,轻声说:“好,我送。”
这条路,陆知栩走过很多次,也幻想过很多次。
她想若自己不是长女,不是楚国的陆小将军,是否也能坐在花轿中,怀着满心的欢喜走向褚明策。
可一切不过是枉然。
满目喜庆的红色犹如她一颗血淋淋的真心,陆知栩闭了闭眼,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她看着陆知盈被褚明策牵下花轿,温柔至极地走向天坛,于人群中仰视着她心爱之人,牵着另一个女子的手,向万民宣告礼成。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陆知栩随着群臣一起跪下,俯首扣地。
一滴泪落在青砖上,很快便渗透、消失。
没有人察觉。
夜深时,褚明策身边的宦官找了过来,躬身道:“陆将军,陛下召见,请您随我来。”
陆知栩微微一怔。
这个时间,应当已是洞房花烛夜。
她心头涌现出一个荒谬的猜测,手指有些发抖,跟上了宦官的脚步。
直到被带进满目喜色的院落里,宦官轻声说:“陛下命你今夜在此处看守,切莫要随意走动。”
陆知栩看着那屋子中摇曳的烛火,微微出了神,随后脸色发白。
她听见了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褚明策唤陆知盈的时候,总是那样亲昵而柔情。
她从未被这样对待过。
每每和褚明策缠绵,他总是十分冷漠,连一个吻都不会给予。
现在她总算明白,他的温柔是要留给他真正的妻子。
陆知栩在门前站了很久,直到月上中天,红烛燃尽,房里的声响才逐渐平息。
她的双腿发僵,脑中一片混沌时,只披了外袍的褚明策走了出来。
他勾了勾唇,神色是被满足过后的餍足。
陆知栩怔怔地与他对视,良久,褚明策冷淡地说:“今夜是为了告诉你,以后朕再也用不上你了。”
原来如此。
陆知栩的眼眸发红,狼狈地垂下头。
她和陆知盈到底是姐妹,长得有几分相似。
从前陆知盈年岁尚轻,而褚明策后宫无人……
说到底,她只是个代替承欢的玩物。
她的嗓音发着抖,竟是苦笑一声:“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多谢陛下曾垂怜我。”
这样自轻自贱的话语,听得褚明策冷冷皱起了眉。
近日无战事,陆知栩只能待在将军府,三日后,便是陆知盈回门的日子。
褚明策那般宠爱她,自然是会陪着回来的。
陆知栩不愿再看到他们,草草行过礼后便回了屋子。
她从箱底找出一块莹润的玉佩,上面的麒麟和祥云的纹样在昏暗的房内熠熠生辉。
摩挲片刻,陆知栩抿了抿唇,垂下眼帘。
她到底还是不舍得将这最后一点东西还给褚明策。
只是陆知栩不知道,窗外陆知盈的眼睛,正震惊的看着她手中的玉佩。
陆知盈在知道自己要嫁给褚明策时,便已暗暗对年轻英俊的帝王动了心,但她不知为什么,褚明策见到她的第一面,就对她那么好。
这么多年来,更是百般宠爱,疼宠怜惜。
她曾问过褚明策这个问题。
褚明策笑着轻抚她的脸颊:“当年若不是你在我滚下山崖后及时找人来救我,如今我又怎会存活于世?”
“只可惜那日丢了我母妃赠与我的麒麟玉佩,”褚明策神色微微一黯,“但遇见了你,也是相当好的。”
陆知盈愕然,只因她根本没有做过这种事!
可她也知道,褚明策爱她,是建立在这件事之上。
她不能失去这份爱,因而含糊混弄过去了。
今日见陆知栩手中玉佩,陆知盈才知晓,难道当时救褚明策之人,竟是陆知栩?!
她心中骤然生出一抹恐慌,满怀心事回了宫。
回宫后,也迟迟未曾缓过神来。
见她一副出神模样,下了朝特地过来陪她用膳的褚明策温声道:“怎的回一趟家还不高兴了?”
明策哥哥,”陆知盈终于忍不住询问,“当年我救你的事,你还记得么?”
褚明策微微一怔,随即笑道:“你说那日救我于山崖?自然。”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啊,”陆知盈撒娇道,“你再同我讲讲吧,我记不大清了。”
“那时太上皇设秋狝,二皇兄射箭欲杀我……”褚明策并未起疑,低笑着将她搂在怀里,“彼时我身上有伤,一翻颤斗后不慎滚落山崖,你看到后先是给我包扎,而后匆忙去寻了我身边的侍卫,是不是?他还问你是哪家姑娘。”
“你说是镇国将军府上的女郎,那般年岁的姑娘,除去你之外还能是谁呢?”
陆知盈心头猛地一跳,她的猜想被证实,瞬间脸色煞白了下来。
救了褚明策那人,果真是陆知栩!
她仍记得有次陆知栩未做男子打扮,回家后被父亲在宗祠前罚跪了一整日……
不行。
陆知盈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感到一阵恍惚。
她不能让褚明策知道这件事。
待褚明策走后,陆知盈换来贴身的侍女,轻声道:“你找几个人,去说书那儿将陆知栩是女子的消息传出去……”
侍女目露惊慌,却只得点头应下,悄悄离开了宫中。
一切都如陆知盈所想的那般行进着。
早朝时,陆知栩能感觉到有不少大臣的视线在她身上打量。
往日里她向来不被重视,安安静静地站在大殿的一隅。她心中有些慌乱,只得将头垂得更低了。
褚明策坐上龙椅时,目光也紧锁在了陆知栩身上。
“陛下。”丞相先一步站了出来,拱手道,“臣有本奏。”
“说。”
“当今民间流言四起,”丞相的目光落在陆知盈身上,冷笑道,“说我们征战沙场的陆小将军,是名女子。”
陆知栩背脊一僵,不可置信地看向丞相。
她这些年来伪装得极好,民间又怎会有人得知她的身份?心头慌乱,她的脸色便一寸寸白了下去,看得周围人交头接耳,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不绝于耳。
随即又有几个大臣站了出来,声称自己也得知了此事。
“女扮男装,此乃欺君!”那丞相目光尖锐,死死盯着陆知栩,“陆小将军可否证明传言实乃空穴来风?”
数双质疑的眼凝聚在陆知栩身上,她慌不择路,只得抬头看向褚明策。
褚明策却慢条斯理地说:“丞相认为,该如何证明?”
“即为男子,朝堂上宽衣哪怕失了礼节,却也能证实清白,”丞相继续道,“陆将军,请把。”
众目睽睽之下,陆知栩冷汗打湿了背脊,她僵立在原地,只得寄希望于褚明策。
可最后男人也没有为她开脱半分。
还慢悠悠的说:“陆将军还不宽衣,是指望着我找人替你么?”
眼看着朝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她身上,陆知栩艰难的将手放在朝服上,却始终无法解开分毫。
她本就是女子!
又该如何自证?
褚明策分明知道,还要将她逼上绝路么?
迎着众人视线,她砰的一声跪在朝堂上。
“陛下,臣罪该万死……”
此言一出,便是证实自己为女子之事,霎那间,满座哗然!
不少臣子更是见了毒物一般对陆知栩退避三舍,她跪倒在地,艰难地辩驳道:“臣并非有意欺瞒……”
可话还没说完,便被轻声打断。
“陆将军。”
褚明策漠然道:“欺君罔上,乃是死罪,来人,给我把陆知栩拖下去,三日后问斩!”
陆知栩猛地抬起头,满目皆是不可置信的仓皇。
她与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对视,只从他的眼中看出了冰冷和无情。
陆知栩总算明白——
在陆知盈嫁给褚明策后,她的生与死,于他而言毫无意义。
她连为自己争辩的力气都全然消尽了,从前对她无比尊敬的侍卫此时只是冷冷一笑,将陆知栩架了起来。
“原来是个娘们儿……”
“怪不得身段这么软,哈哈,还不知道她怎么打赢的仗!”
天牢阴暗潮湿,陆知栩被扔了进去,背脊处旧伤砸在墙面,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
她急促地喘着气,眼泪一滴滴滚落下来。
她原以为自己不会痛了的。
此处是将死之人所关押的地方,陆知栩蜷缩在角落,一整日都食水未进。
狱卒将她的牢笼敲得哐哐作响,轮番嬉笑着与她说话。
“陆将军,你在阵前究竟是靠什么赢的,勾引敌将么?”
“春宵一刻值千金哪,若是你愿意与我做一夜夫妻,我明日与那刽子手大哥说说情,给你来个痛快可好?”
诸如此类的话语灌入耳中,钻进脑海,陆知栩死死咬着牙关,连喉口都泛起一阵血腥味。
有人甚至打开了铁门,蹲在陆知栩面前,便要伸手去解她的衣襟。
“都要死了,还装什么?”
她的眼底猩红,冷喝道,“滚开!”
那人还笑嘻嘻地往前凑,却被陆知栩猛地踹了一脚,顿时怒从胆边生,抬手狠狠抽了她一耳光。
“你不会以为你还是那个陛下身边的红人罢?陆将军,看清楚,这里可是天牢!”
陆知栩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溢出一丝血。
她闭了闭眼,哑声道:“若是碰我一根手指,我便在此处咬舌自尽。到时候,你们如何向陛下交代……”
那狱卒显然怯了,却依旧佯装镇定,手中鞭子狠狠抽在她的胸腹背脊,怒道:“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
她此时已经没有反抗的余力,蜷缩在地面喘息着,眼泪混着血水淌落在地。
为楚国征战数年,陆知栩从未想过,自己会沦落到这般境地。
狱卒发泄了怒气,往她苟延残喘的躯体上踹了一脚,冷哼一声走了出去。
三天时间转瞬而过,这期间,将军府未有任何一人,尝试来救陆知栩。
她如同一条死狗被拖拽着到了午门,明晃晃的日头照得她睁不开眼。
但陆知栩知道,有很多人在看她。
她嘴角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却突然听得有人大喊一声:“放了陆将军!”
陆知栩愕然。
她看见无数百姓围在午门前,推推搡搡着平日里最害怕的官老爷,一石激起千层浪,怒吼声此起彼伏。
“放了陆将军!女子又如何,陆将军为楚国打赢了那么多胜仗!”
“对,放了陆将军!我们楚国不能没有陆将军!”
“楚国不能没有陆将军!”
陆知栩眼眶发涩,怔怔地看着那些陌生的、普通的面孔。
那是她曾发誓要保护的百姓。
显然褚明策和陆知盈也未曾想到,民间竟有这么多人自发拥护陆知栩。
百姓虽低微,数量却庞大,若是在他们面前将陆知栩杀了,将会有数不清的后患。
他的眼眸沉了下来,旁边的宦官战战兢兢道:“陛下,这可怎么办才好?”
褚明策看着那跪在刑台上的一众百姓身影,忍不住蹙了蹙眉。
最后,他抬了抬眉,:“将人放了。但,传令下去,从即日起,收回陆知栩的兵权。”
“是。”宦官松了口气,碎步下去通报了。
陆知盈心头发紧,她没想到陆知栩的命竟然这么硬,如此招数都没能杀了她。
可只要陆知栩在世一日,她的秘密便有暴露的一日。
指尖深深扣入掌心,陆知盈连忙道:“明策,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但……陆知栩毕竟是我长姐,你把她安排在我身边,做我侍女抵罪可好?”
褚明策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无奈道:“知盈,你的心太软了。”
但最终,他还是同意了陆知盈的要求。
陆知栩浑身是血的被丢入了坤宁宫,她尚且没有余力站稳,陆知盈便从铜镜中睨了她一眼。
“哥哥,不,日后怕是要唤你姐姐了吧,”她轻笑,“既然要将功赎罪,做我下人,那便要好生服侍我。”
陆知栩未做反应,实在做不出那般奴颜婢膝的模样,可紧接着便被身后的掌教嬷嬷于后膝狠狠踹了一脚。
“皇后让你服侍,是你天大的福气!做出这幅死人模样,是要污了谁的眼?”
她经受此劫,气力早已大不如前,这一脚踹得她双膝重重磕在地面,匍匐于陆知盈面前。
陆知盈满意地笑了笑,轻声道:“去,给我端杯茶来吧。”
“……是。”
陆知栩狼狈地爬起身,她使不来宫里那样精细的器皿,手指被壶中滚烫茶水烫得一抖,热水尽数泼洒到她的手背。
她痛得闷哼一声,失手将茶盏摔落在地。
啪得一声脆响,人人面露惊慌,掌教嬷嬷更是尖声道:“那可是陛下赐给娘娘的汝窑青瓷盏!”
“娘娘恕罪、娘娘,奴婢不知道这丫头竟是这般蠢笨……”
“罢了,”陆知盈面无表情,淡淡地说,“既然做错了事,嬷嬷该如何罚便如何罚吧。”
几个侍女推搡着陆知栩,将她生生往下摁,她双膝磕在那碎瓷上,顿时晕出一片血色。
掌教嬷嬷脸色发白,冷声道:“在这上面跪一个时辰,不准起身!”
陆知栩痛得额上冷汗涔涔,她哑声跪着,见鲜血一点点渗透到了祥云暗纹的地毯中,晕出一大片深色的红。
一个时辰后,婢女丢给她两卷纱巾,令她自行处理。
陆知栩在沙场上受过比这更重的伤。
可她此时的心却比膝盖还要痛。
她看着陆知盈的背影,累累云鬓、华贵长裙,她不紧不慢地梳着长发,连回头看她一眼的动作都没有。
陆知栩轻声道:“知盈,你当真这么恨我么?”
“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陆知盈漫不经心地说,“若不是我向陛下求情,将你放在宫中,想必姐姐现在已经在牢狱中被折磨死了罢。”
接下来的日子里,陆知栩每天都会受着或多或少的折磨。
而这些折磨,却始终抵不过亲眼看着褚明策与陆知盈的日夜缠绵。
褚明策无论白日里政事多么繁忙,晚膳时依旧会抽出空隙来找陆知盈一同用膳,他后宫无旁的妃子,多半晚上会在此处歇下。
听着侍女们细细碎碎的羡慕着,褚明策是如何的宠爱着陆知盈,帝后是如何的情深,陆知栩的心中如同下了一场濛濛细雨,每一滴都仿若针刺。
她早知褚明策爱陆知盈,却也未曾想过,他待她这般好。
而她从前竟那么不自量力,说出令褚明策放弃婚约的荒谬言论。
现在想来,实在是天真得可笑。
在傍晚时分,褚明策下了朝,第一时间便来了坤宁宫,他看到陆知栩身着侍女衣裳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时,微微一怔。
陆知盈拉着他坐下,笑吟吟地说:“我今日亲自下厨烧了一道你爱吃的菜,快尝尝!”
陆知栩心道,陆知盈哪里会做饭。
她在将军府时便被宠得四肢不勤五谷不分,莫说下厨,连菜铲都挥舞不动。
那盘菜,是陆知盈逼着她做的。
褚明策却是面露惊喜,他拿起筷箸尝了一口,笑道:“果真巧手……但下回这些事交给下人便是,莫要污了你的手。”
陆知盈柔声道:“怎么会,为陛下下厨,我心甘情愿的。”
那盘菜被褚明策吃了十之八九,看上去确实是喜欢的。
只是陆知盈却妒恨了起来,分明厨房有人专程清洗,她却指着陆知栩道:“你去洗吧。”
陆知栩垂眸看了一眼手背上仍未处理的烫伤,低声道:“是。”
那水浸入伤口,疼得陆知栩头皮发紧,但她还是洗净了所有碗碟。
只是刚起身时,陆知盈的贴身侍女匆匆跑来说:“皇后娘娘唤你,快去吧。”
陆知栩只得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了陆知盈的屋子。
屋里一盏烛火摇晃,褚明策正将身着薄纱的陆知盈搂在怀中,两人身上都是一大片鲜红吻痕,亲昵得扎眼。
她匆匆垂下眸子,心头酸涩得发痛,却只能站在一旁安静等着吩咐。
“夜中给知盈打水来,”褚明策漫不经心地吩咐道,“水温要刚好能够沐浴。”
陆知栩的心狠狠一颤:“是。”
往些日子,她与褚明策一夜荒唐过后,总是自己拖着疲惫的身躯用冰冷的水洗漱,随即悄悄离开。
她从未得到的,陆知盈却轻而易举地拥有了。
“陛下……轻点……”
“好舒服……”
听着屋里缠绵暧昧的声音,她的心逐渐麻木空洞,再也生不出半点波澜。
翌日天气晴好,褚明策也处理完了政事,一早陆知盈便嚷着要褚明策陪她出门踏青。
褚明策笑着刮了刮她的鼻梁道:“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
他骑在马上,陆知盈便依偎在他身前,陆知栩只得跟在后面侍从的队伍里,走得踉踉跄跄。
她身上处处是伤,能坚持至今,不过是因为从前训练得够多罢了。
眼见到了一处桃林,褚明策将她抱下马,笑道:“在此处歇息片刻可好?”
如此落英缤纷的美景,陆知盈自然是同意的,她的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对褚明策道:“我喜欢此处。”
陆知栩的眸光却不自觉凝在一处,缓缓皱起了眉。
她隐约见得花丛中寒芒一闪而过,在战场上的经验告知她,这兴许是什么武器的反光,下意识道:“陛下小心!”
风云突变。
烂漫的花丛里窜出数个黑衣蒙面的刺客,将他们团团围住,陆知栩毫不犹豫地奔上前,膝盖却痛得一颤。
那箭矢破空而来,眼见就要扎进褚明策胸前,她却来得及时,将人往身后一挡。
箭矢破开血肉,刺穿了她的肩头。
陆知栩痛得皱起眉,第一时间仍旧回首去找褚明策的身影,可男人已经将陆知盈紧紧拥在怀中,数十个暗卫已然抓住了那些刺客。
他的声音有些焦急:“知盈、知盈!”
“陛下,我好痛,”陆知盈带着哭腔道,“我的肩膀……”
陆知栩心中一惊,快步走了过去,却见陆知盈雪白里衣被划破,一条血痕赫然出现在柔嫩的肩头。
她方才松了口气,下一刻褚明策却回头怒声道:“你刚刚在做什么?为何不护着知盈!若是她出了事,朕杀了你!”
陆知栩一怔。
她的肩头还在流血,心口却仿佛才是被射中的地方,尖锐地疼了起来。
褚明策却仍是不解气的模样,一脚将她踹倒在地,俯身将那箭矢攥着,一寸寸从伤口抽了出来。
箭矢后面带着倒钩,刮穿皮肉时,陆知栩痛得发抖,她的额上一片冷汗,再也抑制不住地惨叫起来。
可褚明策只是憎恶地看着她,冷声道:“陆知栩,你救朕不过是为了博取朕的同情罢了!”
“日后若再耍这些小心思,朕当真要杀了你。”
陆知栩没能护住陆知盈,被罚跪在了坤宁宫前。
她肩上的伤势还在源源不断地往下淌着血,身下已经积了一滩血泊。
屋里却猛地传出几声又惊又喜的呼喊,她听不真切,却见太医抚着胡须缓步走了出来。
“恭喜皇上,皇后娘娘已有两个月的身孕,定要万事当心。”
褚明策面上露出喜色,温柔地摸了摸陆知盈的脸。
“知盈,你生出来的若是皇儿,便是我楚国的太子。若是女儿,便是我楚国的长公主。”
陆知盈脸色一红,嘟囔道:“若不是今日受伤,我都不知道肚子里有了一个孩子……”
她的目光落在殿前罚跪的陆知栩身上,便娇声道:“陛下,我既然有了身孕,便更离不开姐姐的陪伴了,你让她从此以后都跟在我身边,伺候我可好?”
陆知栩虽被夺了兵权,却仍有将军职位。
可陆知盈却想让她做一辈子的丫鬟。
此话一出,饶是疼爱她的褚明策也怔了怔。
良久后,他还是点头答应了。
他温声叮嘱道:“你要好生安养,夜里我回来得晚,就莫要等我一同用膳了。”
陆知盈笑吟吟地点了点头。
待他离去,陆知盈脸上的笑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淡淡地看了陆知栩一眼道:“进来吧。”
陆知栩再也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冷声道:“陆知盈,我一直以为,你虽然天真烂漫,却也懂什么是家族门风。”
“你可知将军之位意味着什么?轻而易举地解除了我的任职,便是将爹娘多年的心血毁于一旦!”
“是么?”陆知盈猛地站起身,冷笑道,“姐姐,如今楚国海晏河清,哪里还需要你这个女扮男装的将军!”
“如今我贵为后宫之主,爹娘依仗我的荣光便足矣,你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恐怕是风头没出够吧!”
陆知栩怔怔地看着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她没想到这么多年,原来陆知盈是如此看待自己的。
“对了,”陆知盈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冷笑,“姐姐,你应当还不知道吧?”
“什么?”
“你身为女子一事,”她淡淡地说,“是我派人去民间传言的。”
那一瞬,陆知栩明了什么叫如坠冰窟。
她不可置信地上前一步,捉住了陆知盈的肩膀,连手掌都在发抖:“荒唐!你为何要做这种事?”
陆知盈却顺着她的力度故意往后倾倒了一步,她跌坐在地,一双眸子里满是猖狂的笑意。
“因为我厌恶你,姐姐,你且等着吧。”陆知盈轻声道,“还有更多的痛在后头等你。”
陆知栩还不知道她这番话是何用意,她便瞬间换了神情,挤破手中血包,痛苦地捂住了肚子。
“快、快来人!唤周御医!”陆知盈哭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方才不见踪影的侍女顷刻间涌了出来,见到此景惊呼道:“皇后娘娘!不好了,皇后娘娘被陆知栩推倒了!”
陆知栩站在原地,已全然呆滞了,直到被人狠狠踹倒在地。
“陆知栩!”褚明策居高临下的站在她面前,“你怎能歹毒到如此地步?”
“不是我,”她怔怔地说,“我没有动她!”
还要再解释,那御医从屋里走出,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战战兢兢地说:“陛下,娘娘她…小产了……”
褚明策神色骤然一变,他骤然回头看向陆知栩,眸间竟起了杀意。
“你当真该死。”
没有人会相信陆知栩。
她被踹到了两根肋骨,捂住胸口,疼得快要难以喘息。
直到夜色深深,褚明策才安抚好陆知盈,从宫殿走了出来。
他看着陆知栩,眼里全是憎恶。
“传令下去,罪人陆知栩,即刻押往洛伽山。”
“三千台阶,一步一叩首,为皇后祈福!”
没有拒绝的余地,陆知栩被连夜押送到洛伽山。
夜风呼啸,山门高耸入云,树林中有野兽毒虫窸窣作响。
旁的侍卫冷声道:“陆将军,跪吧,莫要令我们难做。”
她只得跪了下去。
三千阶台阶,陆知栩用双膝丈量过,她的额上磕出了鲜血,膝盖被磨得血肉模糊。
恍惚间,她想起多年前,褚明策还不知道她是女子。
他们以君臣的身份登上洛伽山,一起在寺庙的红绸上写下心愿,她偷偷瞥了褚明策一眼,见他写的是“愿楚国海晏河清,盛世太平”。
而她写的是,愿褚明策安定顺遂,平安一世。
陆知栩断断续续地笑了起来,笑得眼中滑落泪水,咳嗽不止,最终张嘴吐出一大口鲜血。
早知今日。
早知今日,她便不该有一刻曾奢求上天垂怜,让褚明策与她亲密无间。
她几近昏厥,却还是被压着跪了三天三夜,只为让陆知盈祈福。
而此时陆知栩已反应过来,这一连串的设计,是陆知盈早就设计好的。
那个周姓太医,是陆知盈早就串通好了的人,从头到尾,陆知盈都没有身孕,更没有小产,无非是找了个藉口除掉她罢了。
她不懂为什么陆知盈那么恨她,明明在她年岁还小的时候,陆知盈也曾抱着她的手臂,唤她兄长。
三天三夜食水未进,陆知栩只剩下一口气,却还是被扔在了陆知盈面前。
褚明策正将陆知盈拥在怀中,看向陆知栩的眸却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给知盈下跪道歉。”
“求皇后娘娘恕罪,”陆知栩俯下身,深深叩首,面上麻木得像一个死人,“皇后娘娘,奴婢罪该万死。”
褚明策未曾料到她竟当真乖乖道歉了,瞳孔微深,随即道:“把她押进牢中,伤害了龙嗣,怎能轻易放过。”
“是。”
再次来到阴暗的天牢里,陆知栩已经没有了挣扎的力气。
她闭上眼,任由毒虫爬过身躯,啃咬她赤裸的伤口。
因为她已然分不清哪处更痛。
这儿分不清天黑与天明,不知过了几日,陆知栩听见狱卒略带担忧的对话。
“大魏果然又打过来了。”
“是啊,唉,如今朝中无将,兴许陛下要御驾亲征了……”
“战争连绵,苦得终究是百姓。”
闻言,陆知栩艰难的摔下床来。
她连滚带爬地伏在铁栅栏边,连声道:“我要见皇上!我要出征。”
狱卒一怔,转头看向她,随即竟是笑了出来:“我都快忘了,这儿还有个陆将军呢。”
“是啊,想必陛下也忘了吧,与其让这人在此处送死,不如送上战场呢!”
听得这话,陆知栩猛地松了口气。
果不其然,几个时辰后,她被放了出去。
大殿上臣子个个面容严峻,褚明策眉头紧皱,看向跪在地上的陆知栩。
“陛下,臣自知罪孽深重,愿领兵出征,为陛下戴罪立功,还我大楚海晏河清。”
褚明策心头一时有些不是滋味。
她浑身是伤,眼下形容狼狈,这么多天,无论承受怎样的酷刑都一声不吭。
如今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却是请命为楚国出战。
如今战况,陆知栩出征,于楚国,于黎民,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沉吟片刻,他低声道:“若是陆将军愿意领兵出征,朕愿许给陆将军一个承诺。”
若是陆知栩想要入他后宫,他只能哄一哄陆知盈了。
这个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褚明策却听陆知栩道:“臣请愿,若是此战得胜,便终老于边关,永世不回京城!”
满座皆惊,褚明策心头一颤,他看向陆知栩执着的眼。
永世不回京城!
她这是一辈子都不想见到他了么?
不知为何,他心头骤然有些发闷,但长久沉默过后,他便点了点头。
“朕准了!”
陆知栩此次出征,没有裹胸束发。
她以女将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却无人不服。
曾经陆家军名满天下,而陆知栩也从不辱使命,多年来,她也只输过那一场仗罢了。
“将士们。”她浑身是伤,却用尽全身的力气举起陆家军的旗帜,将背脊挺得笔直,“只要有我陆知栩在一天,敌军休想犯我楚国边境一分!”
“犯我大楚者,虽远必诛,杀!”
身后是震耳欲聋的追随声。
“犯我大楚者,虽远必诛,杀!”
“犯我大楚者,虽远必诛,杀!”
晨光微熹时,城外土地已被鲜血浸湿,目光所及之处,尽是残肢断臂,血肉横飞。
这是陆知栩带领的军队,与大魏交锋的第四场战役了。
他们一次次将对方逼退,一次次朝京城传去捷报,可迟迟不见援军的到来。
她站在城墙上,身边的副将面露焦急。
“将军,城中百姓已经尽数撤离了。”
“做得好。”陆知栩满身是血,手中长刀卷了刃,随手抛下,疲惫地说,“最迟今日午时,大魏会发起最后一次进攻。”
“只要撑住,我们就能赢。”
副将迟疑片刻,“将军,城中士兵,仅剩下三千人了。”
三千人。
陆知栩放眼望去,城外那虎视眈眈的魏军队伍,至少还有万余人。
她转过身,城中整顿的士兵正仰起头,看向烈日下她的身影。
“将士们!可还记得,来此处前,我说过什么?”
“寸土不让!”
“不错!”她高声道,“属于楚国的领土,我们寸土不让!”
“若有人要退,当个逃兵,我不会追究,可以现在跟着百姓撤离。”
“但若想要守住这座城,守住楚国领土,便与我在此处奋战到最后一刻!”
三千余人,无一人动弹,高呼道:“寸土不让!”
“寸土不让!”
陆知栩闭了闭眼,几乎要流下眼泪。
她听见身后传来马蹄奔腾的声音,拔出手中崭新的长刀,指向远方飞扬的尘土。
“开城门——!”
无人注意,城门大开的那一刻,她将目光投向京城的方向。
“说过要永远留在此处。”她低声呢喃道,“竟成了真……”
捷报频传,句句都是得胜的喜悦,偏生褚明策夜夜心绪不宁。
他好不容易睡下,却突感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
他睁开眼,见月色下女人窈窕背影,一时间觉得有些眼熟。
好半晌才低声道:“陆知栩?”
“是我。”陆知栩微微转过头,露出半张姣好的脸,“褚明策,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告别?什么意思?你要去何处?”
不知为何,褚明策的心头有些发慌,他快步走过去,想要捉住陆知栩的手,却扑了个空。
怀中的陆知盈睡意惺忪地说:“明策,你怎么了?”
原来只是个梦。
可褚明策仍旧不安,他兀自起了身,轻声对陆知盈道:“你接着睡。”
陆知盈嘟囔一声,转个身,睡着了。
褚明策披了件单薄的外衣,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陆知栩在宫中时所住的屋子。
这儿狭窄、逼仄,不过是最为寻常的,奴仆所住的地方。
他的目光却落在了桌案摆放的一张信纸之上,上面似乎还压着一块莹润的玉佩。
褚明策快步走了过去,难以置信的将那玉佩拿起。
这枚玉佩,怎么会在陆知栩这!
难道……
他的心慌愈发强烈,连忙抖着手拆开那封信。
玉佩还给你,是我曾经太贪婪,竟妄想着能够留下你一星半点的痕迹。
褚明策,望此生,我们不要再相见了。
褚明策的脑中一片空白。
他握着那枚玉佩的手指都在发抖,却忽闻门外有人来报。
“陛下!陆将军前线大胜!凯旋归来!”
褚明策从未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想见到陆知栩。
他要问她这玉佩究竟从何而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顾下人阻拦,他飞奔出宫,策马行至宫门前。
“陆知栩!”
他话音陡然止住,只因宫门灵幡雪白,百姓齐刷刷跪地。惊人地刺眼。
百姓皆是恸哭,将士们更是神色哀痛,垂首立在门外。
褚明策怔怔地看着那口棺材。
“报——”
三千将士齐齐跪在褚明策身前,喊声震耳欲聋。
“陆将军为守边城,誓死逼退敌军,为国捐躯!”
“魂归故里,陆将军,我们回家了!”
那盖着陆家军鲜红旗帜的棺材被轻轻放在地上,风一吹过,露出陆知栩那张惨白的脸。
万箭穿心,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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