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谢九渊容昭宁的其他类型小说《父子独宠真千金?主母她撂挑子了!全局》,由网络作家“雪予南风”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阳春三月,大启王朝。盛京城下了一场大雪,无相寺山上更是银装素裹,美丽至极。我站在禅房廊檐下,平静地看着我的夫君谢九渊和儿子谢慕趙,耐心陪着容昭宁在合生树下挂着许愿牌。容昭宁穿着一袭红色狐裘,衬得如凝脂的小脸愈发精致。她亲昵地和谢慕趙一起交头接耳,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身后清隽俊朗的谢九渊。往日在我面前总冷着一张小脸、说着儿大避娘的谢慕趙,此刻黏在容昭宁身侧,粉玉雕成的小脸上满是狡黠灵动的笑意。谢九渊始终静静地站在他们身后,平日冷漠无情的面上如冰雪初融,漾开浅淡的笑意。他的目光始终追随在容昭宁的身上,在容昭宁被裙裾绊住时,第一时间伸手轻扶住她。哪怕隔得很远,但二人四目相视时,我却清楚看到他们眼中的缠|绵情意。谢慕趙刚好回头,看到这一幕,笑得...
《父子独宠真千金?主母她撂挑子了!全局》精彩片段
阳春三月,大启王朝。
盛京城下了一场大雪,无相寺山上更是银装素裹,美丽至极。
我站在禅房廊檐下,平静地看着我的夫君谢九渊和儿子谢慕趙,耐心陪着容昭宁在合生树下挂着许愿牌。
容昭宁穿着一袭红色狐裘,衬得如凝脂的小脸愈发精致。
她亲昵地和谢慕趙一起交头接耳,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身后清隽俊朗的谢九渊。
往日在我面前总冷着一张小脸、说着儿大避娘的谢慕趙,此刻黏在容昭宁身侧,粉玉雕成的小脸上满是狡黠灵动的笑意。
谢九渊始终静静地站在他们身后,平日冷漠无情的面上如冰雪初融,漾开浅淡的笑意。
他的目光始终追随在容昭宁的身上,在容昭宁被裙裾绊住时,第一时间伸手轻扶住她。
哪怕隔得很远,但二人四目相视时,我却清楚看到他们眼中的缠|绵情意。
谢慕趙刚好回头,看到这一幕,笑得眉眼弯弯,还贴心地转头,当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模样。
这温馨得宛若一家三口的画面,刺痛了我的双眼。
眼看着他们要转身,我迅速回到禅房,背靠着门,死死地拽住胸口前的衣襟,眼泪无声落下。
身侧的大丫鬟墨竹气得浑身发抖,双手紧攥,压着声怒骂:“三小姐这也太不要脸,竟然勾引自己的妹夫!姑娘,这事儿绝不能容忍,咱们回去告诉容家老爷和夫人吧!”
“说了又能怎样?”我苦笑一声,眼底满是涩意,“容昭宁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他们知道后,只会怪我多想,认为我想搞臭容昭宁的名声......”
墨竹神色一怔,嗫嚅着唇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两年前,初入盛京城的容昭宁在沿街乞讨时,脖颈间挂着的半块玉佩掉出,被容家主母看到,带回容府。
我成了鸠占鹊巢的假千金,就连在我十一岁时,由谢老国公亲自定下的婚约,都变成我抢了容昭宁的。
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容府不再是我的家,在我和容昭宁之间,他们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容昭宁。
小半刻钟后,我深呼一口气,转身打开禅房的门:“走吧,出去看看。”
合生树下已经没有了谢九渊他们的身影,只剩两张崭新的许愿牌在寒风中摇曳。
我微抿着唇角,上前亲手将其摘下。
其中一张许愿牌笔迹稚嫩,一看就是谢慕趙写的。
[希望姨母成为我的娘亲,和爹长长久久。]
我瞳孔一颤,手中冰冷的许愿牌却似有一团火,灼烧到心里。
怀着谢慕趙时,恰逢大启王朝与东临交战,身为内阁大学士的谢九渊自动请缨作为军师前往战场。
那时我|日夜唯恐谢九渊出事,心思忧虑,以至于临产时难产,差点母子双双殒命。
谢慕趙出生后我更是亲自照料,从不假手于人。
就连这次忽然到无相寺上香,也是因为临时得到消息——方丈手中有一株极其珍贵的药材,可以彻底治好谢慕趙胎里带来的弱症。
没想到,他也如谢九渊一般,不需要我了。
良久,我的目光落到另外一张许愿牌上:[希望我所爱之人也爱我,一生一世一双人。]
字迹看似娟秀,却有一道苍劲的风骨在内,应当是谢九渊握着容昭宁的手,一笔一划写下的,而且,落笔处是两个名字。
容昭宁和谢九渊。
这一刻,曾经自以为在久伴之下,总有一天能把谢九渊的心捂热的想法,天真得可笑。
马车刚驶进谢府,还没停稳,我就听到外面传来谢慕趙的吩咐声。
“要是敢把这些阿胶羹和百花露弄洒,仔细你们的皮!”
“姨母若是知道这是我亲自为她准备的,必然很高兴。”
由墨竹搀扶着下马车的我脚步一顿,目光定定地落到被小心翼翼放到食盒中的东西上,再看向在马车旁边监工的谢慕趙,声音微哑:“慕趙,你这段时间吵着要下厨,想学着炼制百花露,就是为了给容昭宁做这些?”
前段时日,谢慕趙风寒未好就吵着要学做驻颜阿胶羹,还要炼制美容膏百花露。
当时,我还以为谢慕趙是体谅我辛苦照顾他,感动得泪水都噙在眼眶,还告诉他,他有这份心意,我就很感动了,至于为我洗手做羹汤就不用了,一切得以他的身体为主。
没想到,那一切竟都是我的自我感情和自作多情。
“母亲,您也太没有规矩了,竟然直呼姨母的名字。”谢慕趙看到我时还有一瞬的心虚,但很快一脸愤恼和嫌弃,“您这样动不动就拈酸吃醋,太上不了台面了,完全没有姨母半分端庄贤惠!”
我震惊地看着谢慕趙,只觉得心脏被狠狠扎了一刀。
谢慕趙却嫌恶得不再看我,吩咐贴身小厮务必把东西送到容昭宁手上,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我惨白着一张脸回到主院屋里,一身清贵的男人坐在上首,朝我看来,眉心轻拧,语气不悦:“你又因为昭宁的事,同慕趙置气了?”
听到这个‘又’字,我莫名觉得讥讽。
“早同你说过,昭宁是你的姐姐,也是慕趙的姨母,对慕趙好是正常的,是你胡思乱想——”
听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下去,头一回打断谢九渊的话:“你的意思是,你与容昭宁清清白白,是我思想肮脏?”
谢九渊惊诧抬眸,眼神很快又恢复回往日的冷淡,反问一句:“难道不是?”
指甲深深地掐进我的掌心里,疼意蔓延,我双眼泛着一丝红,成婚六年、看似鹣鲽情深实则貌合神离的场景,和谢九渊带着孩子,陪着容昭宁去无相寺祈福、握着容昭宁的手写下‘一生一世一双人’愿望的画面在脑海里交织辉映。
这一刻,我忽然不想再忍了,不想再继续做那个冷脸贴冷屁股、始终得不到回应,却要在众人面前表演恩爱两不疑的小丑了。
我抬头,微昂起头看向谢九渊,语气凉薄:“我们和离。”
满室寂静。
迟迟得不到回应,我看向谢九渊,却见他那张清隽冷硬的面上无丝毫表情变化,就像是根本没听到我说的话。
我紧锁眉心,语气有些冷:“谢九渊,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是认真的。”
许是从未听过我全名喊他,谢九渊终于抬起他高贵的头颅,将目光投向我。
他的眼神凉薄得好像在看着一个陌生人,语气更是平静得没一点起伏:“容姒,我没时间和你在这里玩无理取闹的把戏。”
我看着他的模样,脑海里闪出一句话:[当一个人不爱另外一个人时,就算对方在上吊,他也只会以为,对方是在荡秋千。]
我已经习惯了。
若是过往,我根本不会有任何情绪,会端庄应下,温声承认是自己错了。
此时,一股无形的怒气爬上心头,我也没有任何压制,冷冷地驳斥回去:“我也没时间和你闹。”
“谢九渊,我的时间也很宝贵。”
谢九渊冷淡的面上划过一抹不耐:“说吧,你又想要什么。”
我眉尖轻蹙,头一回觉得和谢九渊沟通不来。
正欲开口,谢慕趙的声音由外传进:“母亲,你怎么还没闹够?”
谢慕趙大步从外走进,身后跟着贴身小厮元宝,元宝端着托盘,冒起的热气飘起一股刺鼻的羊膻味。
我面色微僵。
谢慕趙随意又率性地往椅子上一坐:“爹在外面为公事操劳,已经够累了,母亲既是谢夫人,就当恪守谢夫人的本分,伺候好爹,而不是如市井泼妇,同爹闹。”
一板一眼的教训话语落下,谢慕趙才朝着元宝抬了抬下巴:“母亲不是最爱吃羊肉羹吗,我让厨房那边给母亲做了羊肉羹,母亲也别闹了,趁热吃吧。”
谢慕趙向来被我捧在掌心,我甚至连杯热茶都不舍得让他倒,可是,他为了给容昭宁做驻颜阿胶羹和美容膏百花露,亲自下厨房,还烫得满手是泡。
对我时,他只是吩咐下人一句就能做好的羊肉羹,让人端到我面前时,还一副施舍的模样。
更可笑的是,羊肉羹是谢九渊和谢慕趙父子俩喜欢的,而我,对羊肉羹过敏......
谢九渊并不在意我忽然更难看的脸色,站起身,往外走时,只扔下一句:“你要和离,可以,只要你能得到你父母的同意,我没意见。”
“你——”我气得不行。
谢九渊是故意的,他明知道自容昭宁回来后,容府那边对我的态度很微妙,我也已经一年多不曾回容府。
若是我贸然回容府,还主动提起我要和离一事,容府必然会觉得我想借着此事暗示或者拿乔!
我转身要追着谢九渊出去,想让他改变主意,但谢慕趙拦下我。
他震惊又不满地看着我,话语直接刺耳:“母亲,你是得失心疯了吗,竟然要和爹和离?”
就在我以为谢慕趙心里对我这个母亲还是有所依恋时,谢慕趙瞳仁中燃烧着火焰,愤愤出声:“你因为姨母和我、父亲闹,要是这个时候和离,外面岂不是会传出不利于姨母的流言蜚语?”
“母亲,你何时变得这般不可理喻了!”
原来,不是不同意,是因为时机还不到,怕我给容昭宁带来不好的影响。
我双眸定定地看着谢慕趙,嗓音微哑:“所以,你过来是做什么。”
谢慕趙闻言,轻哼一声:“母亲消气就好,以后不要再这般闹了,真的不体面。”
话落,谢慕趙又道:“儿子过来是想让母亲再好生研究一下驻颜阿胶羹和美容膏百花露。”
“姨母说阿胶羹还差些火候,入口有些涩,百花露涂在手上时,润感不够。”
“我都是按照母亲所教的步骤去做的,半点没错,那肯定是因为母亲这边研究得不够透彻,还有,母亲是否偷懒了,采摘百花露所用的露水并非是寅时末所采?”
谢慕趙执意要熬制阿胶羹和炼制百花露时,我知晓他不会,特意寻了个老师傅学了。
之所以没直接让谢慕趙跟着老师傅学,是因为拥有这般手艺的老师傅,要求必然很严格。
阿胶羹只需要控制火候,不是什么问题,但百花露需要在寅时末采牡丹、玫瑰等花瓣的露水,采摘手法也有讲究。
我以为谢慕趙做这些是为了我,不想让他吃这些苦头,是以采摘所需露水时,都是我亲自所做。
没想到,我的疼惜和不忍,最终化成无数根尖针,刺向了自己。
我的裙摆之下,生下了刺向自己的利刃。
也许,真的该在这段畸形的家庭关系中做个了断了。
“不想被别人当众攻讦你对生母不孝不悌,就给我滚出去。”
我声音冷冷,指着门外,眼神里再无半分慈爱。
谢慕趙一顿,不敢置信地看着我,意识到我不是开玩笑的,顿时恼羞成怒。
“母亲,你不要后悔!”扔下一句暴怒的话语,谢慕趙甩袖转身。
后悔?
没有这个必要了,再也不会了。
目睹一切的墨竹满脸惊愕,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叹息一声:“姑娘,您这般,少爷指定要生气,怕是很难哄好。”
我刚要回答,丫鬟墨棋匆匆来报:“姑娘,楼二姑娘递来拜帖,请您到惊鸿园一聚,奴婢还是按往常一样拒了?”
我刚要说话,谢慕趙房里的小厮前来:“夫人,少爷在房中发脾气,砸着东西呢,你快去看看!”
小厮扔下一句告知,转身就走。
墨棋见此情形,也要转身离开。
满府下人皆知,我将谢九渊和谢慕趙父子俩的事看得比自己性命都重。
然而,我嘴角一翘:“墨棋,将事儿应下,我马上过去。”
在墨棋和墨竹震惊的目光中,我转身到屏风后换上一身许多年都没穿过的衣裳,又在铜镜前画了妆容。
直至铜镜中倒映出我此刻的模样,才满意地勾了勾唇,起身离开。
直至我走出主院门,墨竹才反应过来,跟着我一同上马车,但她看着我的眼神,藏不住的愕然!
惊鸿园。
我推开鹤兰轩的门时,一眼就看到坐在雅室内的楼锦瑶、俞妙音,以及坐在她们身侧、光着上身、露出雪白肌肤的小倌们!
楼锦瑶和俞妙音一愣!
我则是眉梢往上一挑,手指落在唇边,朝着十来个美男吹了个口哨:“艳福不浅。”
楼锦瑶和俞妙音是我的挚交好友,但我们已经许久没有联系。
就连今日的拜帖,她们会让人送到府上,就是通知一声,没想过我会来。
此刻,她们见到我,满脸惊讶。
楼锦瑶更是夸张地走到我面前,上手捏了捏我的小脸,又用力地掐了她自己腰间软肉一把,旋即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我竟然不是在做梦?小四儿,你竟然真的来了?而且,还穿得这般......光彩照人,不怕你家那个生气啊?”
今日的我穿了一身火红的衣裳,配上画的妆容,一眼看去,就像是战场上厮杀的女战神,美得不可方物。
不像平日,穿的颜色暗沉,美则美矣,却如一块行将就木,没有丝毫灵魂。
俞妙音也已经走到我面前,那张温润的面上透着一丝笑意:“你别理会小幺儿,她啊,就是太久没见你,激动的。”
是啊。
我与谢九渊成婚六年,就在她们的世界里销声匿迹了六年。
为了谢九渊,我放弃了曾经那个耀眼夺目、如天上明月的自己,成为真正蜗居在后院,相夫教子的妇人。
“你自罚三杯!”楼锦瑶瞪了我一眼,把酒杯推到我面前。
我二话不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豪气万丈地把喝完的酒杯往下一扣,证明一点酒都没有剩下。
看到我这般,楼锦瑶和俞妙音都沉默了,相视一眼,眼中都是担忧。
“你,是不是又同谢大学士置气了?”俞妙音看着我,神色无奈,“小四儿,感情是勉强不来的......”
楼锦瑶直言不讳:“要我说,你就是太惯着谢九渊那个狗男人了!”
“谢九渊当初娶你,明明是因为谢老国公的遗言,对外却是表现出一副被你算计的模样,真的太恶心了!”
我瞳仁一缩,没想到谢九渊在外竟是这副态度。
六年前,我及笄那一日,恰逢谢老国公临终。
谢老国公强撑着一口气,希望能看到谢九渊这个嫡长孙成家,否则就会带着遗憾离世。
在那一刻,谢九渊想到了曾经为了他,闹得满城轰动的我。
他厌恶如跳梁小丑的我,但他也知道,唯有我这个甘愿丢了尊严,也要讨他欢心的人能在这时嫁给他。
所以,谢九渊找到了我。
那一日,没有凤冠霞帔,没有十里红妆,就连婚服,也是临时从店里买来的红色成衣......
我就这样,匆匆嫁给了谢九渊......
“罢了,无所谓了。”我压下心底的酸涩,眼底的猩红,红唇轻勾,“反正我和他和离了。”
“!!”
楼锦瑶和俞妙音顿时瞪圆双眼,一脸惊骇地看着我。
雅室内更是静得落针可闻。
半晌,楼锦瑶立刻举起酒杯:“来来来,恭贺咱们的小四儿脱离苦海!”
俞妙音虽惊讶,也主动举起酒杯。
当三个酒杯在空中相碰的一瞬间,酒水溢渐而出,就如同要脱离牢笼的我,即将无怨无悔地奔向属于我的自由!
一杯接一杯的酒水下肚,我原本清明的眼眸染上醉意,看向楼锦瑶和俞妙音时,目光游离飘忽:“不行了,喝得太多了,我先撤了。”
“对了,过两天的鲁班祭祀我要去参加,你们记得给我留一个位置。”
我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出雅室。
守在外面的墨竹上来扶着我,话语着急:“姑娘,你怎的饮那么些酒,回去后,姑爷和少爷知道,该生气了。”
“呵呵,他们爱生气就生!管他们呢!”我推开墨竹,往前走着,脚步似是踩在云端之上,没有一点真实感。
再说了,以谢九渊和谢慕趙的尿性,今天晚上都不会再到主院,都等着我去哄他们呢!
呵,他们做梦!
我摇晃着下楼梯,脚上一个踏空,整个人往下栽去!
“姑娘!”
耳边是风声,还夹杂着墨竹惊慌的喊叫声,我却完全没感觉到危险。
直至落入一个宽敞的怀抱,我眼眸轻颤,抬头就看到一张俊美到妖孽的脸。
男人肤色白净,额间一点朱砂闪烁着珠华,宛若观音座下的童子。
“姑娘——”墨竹着急的声音拉回我的思绪,让我混沌的脑子变得清醒。
我匆忙直起身体,满脸歉意:“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话落,我朝着男子微微福身,在墨竹的搀扶下,离开惊鸿园。
我没注意到的是,在我走后,俊美男子一直注视着我离开的方向,深邃的眼眸里满是看不懂的情绪。
回到谢府时,已经戌时末。
在经过府中廊桥时,万籁寂静下,其中两道声音格外清晰。
“爹,昭宁姨母要出远门!”谢慕趙声音急切,“那怎么行啊!万一昭宁姨母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谢慕趙的声音都是担忧:“以前,昭宁姨母也是在外地丢的,这才让母亲成为容府的千金,在容府过着荣华富贵的生活。”
“爹,我不要昭宁姨母出事!”
谢九渊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宠溺和坚定:“她不会出事。”
谢慕趙有些茫然:“爹,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会陪着她一起去。”谢九渊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脚步一顿,试图不去听这些寒到骨子里的话,可是,耳边不断地在重复着谢慕趙和谢九渊的对话。
原本因醉意而爬上脸颊的血色,不知何时蜕变成苍白。
原来,就连我最亲近的儿子,都认为是我抢了原本属于容昭宁的东西。
原来,我的儿子一直都在关心着容昭宁的点点滴滴。
“我也要和爹一起陪着昭宁姨母!”谢慕趙的声音变得雀跃,很快又变得嫌恶和不耐,“爹,届时你替孩儿向书院请假吧,孩儿不想让母亲知道此事。”
“若是母亲知道,必然又要闹起来,说不定还会跟着我们一起过去。”
“虽然她过去能照顾我们,但是,她一定会凶昭宁姨母的,让昭宁姨母不高兴的......”
“爹,我不喜欢母亲,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母亲离开谢府啊,我想让昭宁姨母当我娘。”
谢九渊的声音变得有些虚幻和幽深:“你就不怕你母亲听到这话生气?”
谢慕趙却是格外理直气壮:“才不怕呢,在母亲心里,我是她最爱的儿子,再说了,就算她生气,也不舍得、也不敢离开我和爹的。”
是啊。
舍不得,也不敢。
因为一个是我的亲骨肉,另一个则是我爱了十年、望眼欲穿地想得到回应的丈夫。
我总抱着一抹看不见、摸不着的希望,想着深情久伴之下,念念不忘总有回响,却忘了人性。
锦瑶说得对,是我太惯着他们父子俩了,给了他们肆意伤害我的机会。
以后不会了。
摇曳的烛光下,我眉眼低垂,只当什么都没发现,压下心头所有不甘,抬步离开。
回到主院后,我简单洗漱一番,刚回到卧房,就听到元宝再次来报:“夫人,小少爷他不愿意休息,您过去一趟吧,奴才真的没有办法......”
元宝的声音听着有几分无奈,但更多的还是笃定我不会不管谢慕趙。
果然。
等我穿戴好,出房门时,门口已经没了元宝的身影。
我站在房檐之下,看着漆黑的夜空,眼眸中划过一抹幽深,抬步往外走。
我知道,在谢府里,谢慕趙不会出任何事,让我过去,不是忽然想我这个母亲,而是今晚,我第一次没在他们父子俩面前低头,他心中不快罢了。
现在的谢慕趙,估计在想着等我过去后,要如何折腾我出气呢。
想到这些,我的心情忽然变得更沉重了,但脚下的步伐愈发坚定。
不管怎么说,谢慕趙也是我的儿子,总是要给他最后一次机会的。
若是他亲自向我承认,他想谢九渊和容昭宁在一起,想容昭宁成为他的娘,那么,我可以没有任何牵挂和心理负担地离开谢府了。
我刚走到谢慕趙的听心院外,还未踏入其中,就听到元宝低声的劝说:“小少爷,奴才的小祖宗啊,您可别再砸了,夫人过来,看到您这样砸东西,一定会生气的。”
我虽然对谢慕趙百般呵护,却不是溺宠,有着绝对的底线和原则,一旦触碰或者越过底线,那么,对谢慕趙的惩罚不会少。
然而,谢慕趙听到这话,不以为意地轻哼一声:“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只有母亲生气,才不会管东管西的,这样一来,我想什么时候见昭宁姨母就什么时候见,而且,我还可以和昭宁姨母一起去置办出远门该用的东西。”
“想想都很幸福呢。”
听着谢慕趙话语里的舒坦,我红唇轻抿,眼眸中划过一抹暗色。
最终,所有的复杂和痛意,在听到谢慕趙更加使劲儿地砸东西时,归于平静。
有些答案已经很明显了,询问只是多此一举。
思及此,我转身回到主院,在烛光之下,写了和离书,签下自己的名字,按下手印,等墨迹晾干后,这才熄灯睡下。
翌日一早。
离府前,我特意到前厅,寻到刚下朝回来的谢九渊,将和离书递上前:“签字按手印吧。”
我本来想将和离书放在主卧案桌上,但想到谢九渊一月才回一趟主院,还从不过夜的神操作,若是等他发现,和离一事还不知拖到猴年马月,还不如亲自将和离书给他。
如果能尽快解决和离,也是一件幸事。
谢九渊刚摘下官帽,还以为我是同往常一样,过来替他接官帽更衣的,随意地将官帽往我的方向挪动一点。
听到我的话时,谢九渊明显一顿,手上的官帽也轻颤一下。
他转眸看向我,冰冷的星眸中藏着一丝不耐:“你还没闹够?”
不得不说,谢九渊与谢慕趙是亲父子,连对我不耐烦的话术都是一样的。
我眉头轻皱,正欲开口,谢九渊的侍卫容战从外而进,附到谢九渊耳边,低声说着:“大人,和容姑娘约定的时间到了。”
谢九渊一听,当即将官帽放至一侧的桌子上,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从始至终,他都没接过我手中的和离书,甚至都没正眼看过我。
我看着他匆忙离开、唯恐让容昭宁多等一会儿的背影,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意。
我处心积虑、想方设法,放低身段都得不到谢九渊的一丁点关怀,容昭宁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
在这段一头热的关系中,我始终是个笑话。
我把和离书交给谢府大管事,让他记得交给谢九渊签字后,直接带着墨竹和墨棋离开谢府,住进前些年在玄武巷购置的三进三出宅邸里。
当初私下置办这套宅邸,是想给自己一个家,一个暂时的避风港。
后来嫁给谢九渊,我满心欢喜,再也没来过这个‘家’,没想到,苦心经营多年,兜兜转转还是回到这里。
搬进宅邸后,我时不时地带着墨竹、墨棋置办东西,想在出远门前,将宅邸布置成一个‘家’的模样。
五日后,一年一度的商会盛宴在洛河的游船上举行,各地商人们齐聚一堂。
和谢九渊成亲后,我再也没有参加过商会举行的任何活动,但这次,商会负责人前来询问时,我直接答应下来。
商会负责人极其惊讶,很快兴高采烈地准备了面具以及幕帘遮挡,以防我的身份泄露。
到了游船上,我特意换了一身衣裳,戴着面具,坐在幕帘后,听着各地商人谈起这些年来,大启王朝各州县的生意变动和举措,心里莫名宁静下来。
曲水流觞,觥筹交错。
热闹过后,只余满室寂静。
商会负责人吕运良将各地商人送下游船,安排人将他们送往下榻的地方,这才回来与我相谈。
“主子,没想到您竟然真的来了!”吕运良一脸激动,但想到什么,又有些欲言又止。
我示意他直言,吕运良深深吐出一口气,无奈说道:“谢府、容府在咱们旗下的店面里,赊的账目实在太多了,若是再不要回来,将会亏损一大笔钱......”
我神色微顿,这才想起这些年来容、谢两府因着我的名义,在盛京各大铺面中获得各种便利一事儿,唇角轻抿,淡然一笑:“从今往后,容、谢二府也按规矩办事,债务该催的催,该收的收,不用再给他们行任何方便了。”
吕运良一怔,惊讶过后放松下来:“就该这样......”
话还没说完,外面响起一道急切惊恐的喊叫声:“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我和吕运良面色一变,迅速赶往窗边,一眼就看到在水中浮尘的孩童。
吕运良连忙开口:“主子,您怕水,我让人......”
不等他把话说完,我撩起裙摆,借着旁边的椅子,跳上窗台!
扑通一声,跳入水中!
春日的河水冰凉刺骨,冷得我直打哆嗦。
我迅速以仰泳的方式,从孩子的背后靠近,左手从孩子的腋下穿过,紧抱住他的肩部,让他的头部始终保持在水面以上,右手则是迅速划水。
将孩子带回岸边时,我顾不得发冷的身体,把已经呛水昏迷的孩子平放在地面上,侧过他的脑袋,手指迅速清除着他口中的泥沙。
在我救人的期间,吕运良和墨竹已经从游船下来,正站在岸边。
因为忽然的变故,岸边已经围了不少人。
此刻,吕运良看到我专业的急救手法,满脸都是震撼,说话都结巴了:“这......您不是怕水吗?”
因为年幼时曾被容夫人强行把脑袋按在水中,那种窒息又痛苦到喉咙火辣、随时都会死去的感觉太可怕了。
自那以后,我哪怕是见到缸里的水,都会想起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
身边亲近可信的人都知道我怕水。
直到谢慕趙两岁生辰那日,谢慕趙不小心落入谢府后花园的观赏水池中。
我看到了,可直视那些晃动的水波时,耳鸣目眩,呼吸不上来,差点原地去世。
谢慕趙被救了上来,我强撑着仅剩的一丝意志,惊恐地要抱住他时,他却一下将我推倒在地,红着眼朝我怒吼:“你还是不是我母亲了?竟然眼睁睁看着我在水中挣扎!我恨你!”
那一句‘我恨你’和他看着仇人一样的眼神,深深地烙印在我脑海中。
午夜梦回间,我被惊醒无数次,想到自己差点失去儿子,跑到听心院外,一站就是一宿。
痛定思痛下,我努力地克服心理阴影和恐惧,自我折磨的训练下,终于学会枭水。
没过多久,谢慕趙在容府中落水,那一次,我终于亲自将他救起。
然而,谢慕趙站在岸边,看着我的眼神很讥诮。
他说:“这不是会水吗?果然,说什么害怕都是假的,就是为了骗我!”
我才知道,他是故意落水......
“咳咳!”剧烈的咳嗽声响起,男孩如同羽翼般的睫毛颤抖,迷瞪地睁开双眼,看到我时,神情有些茫然又无措。
我正轻声开口,柔声安抚,一道尖锐的叱责声不合时宜地在头顶响起。
“容姒,你还要不要脸!竟然浑身湿透出现在众人面前,简直有伤风化!”
来人穿着一身粉红罗裙、披着暗红大氅,瞧着面容富贵,可眼中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
她是王菀之,谢府的远房表亲,自小投靠谢府,与谢九渊青梅竹马长大。
王菀之自幼爱慕谢九渊,想嫁给谢九渊,可是王家门第太低,谢府从未想过让王菀之进门。
直至六年前,我与谢九渊共结连理,王菀之则被谢府主母陈氏嫁出去,她也不曾消停,隔三差五就得到我面前大闹一场。
如今,她好不容易抓住我‘把柄’,自然不会就此错过。
王菀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底满是憎恨和不屑:“呵,有时间出来丢人现眼,前两日竟然说没时间带景程,你可真够虚伪的!”
江景程是王菀之的长子,如今五岁,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
平日里又总是被王菀之拿来与江府嫡长子的儿子比较,愈发难管。
他喜欢跟着我,因为我不会像王菀之一样用言语打压他。
可是,江景程见多了王菀之和谢府众人对我无视的态度,对我这个表舅母也无半点尊重,有一次甚至直言我比烟花女子都低贱。
以前我在意谢九渊,对他身边的一切都爱屋及乌,自然可以不将那些事放在心里。
现在我连谢九渊和谢慕趙都不要了,王菀之这个远房表妹算个屁。
所以那日,在街面上碰到王菀之,听到她命令式的吩咐时,我直接拒绝了。
王菀之从未被我拒绝过,当时将话说得很难听,我没搭理她,转身就走了,以至于她对我更怀恨在心了。
哪怕此时我是因为救孩童而浑身湿透,在我上岸第一时间,墨竹就用大氅将我紧紧裹住,王菀之仍旧刻薄又恶毒地讽刺我。
周围的看众听着王菀之的话,皆是眉头紧锁,不满地看向王菀之。
“你这妇人好不讲道理,再怎么说,这位夫人也是救了孩童性命的,你这样口出恶言,实在恶毒。”
“就是!你这般说,也不怕口齿生疮!”
王菀之见众人替我说话,当即怒不可遏,张嘴的话更加狠毒:“你们可别被她这幅无辜的狐狸精模样给骗了,她可不是个好东西!”
“她早就成婚了,但是娘家人和傅家人都不待见她,就连她的丈夫、儿子都厌恶她,觉得她恶心!”
“如果她清清白白,像你们所看到的,是个大好人,那为什么连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说她是毒妇?”
众人闻言,看着我的眼神顿时变得鄙视、厌恶,有的男人甚至毫不掩饰眼底的污秽,紧盯着我身前。
我哪里还不明白,王菀之是故意在众目睽睽之下挑明我地位尴尬的。
这样一来,我救孩子的动机目的变得不纯,别人看我时会带着异样的目光。
最重要的是,会挑起人群中一些男人的恶欲。
意识到王菀之话语中藏着的险恶用心,我眼眸中闪过一抹寒芒。
把孩子交给墨竹,起身,抬手一个巴掌狠狠扇在王菀之的脸上。
啪!
王菀之的脸顿时高肿起来。
她捂着脸,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旋即抬起手,就要打回来。
我站定在原处,眼眸平静地看着她,语气很冷:“敢动我一根汗毛,我就让你们江家从此永无宁日!”
此话一出,王菀之瞳孔猛地一颤,似乎在思考我话中的真假。
王菀之的丈夫江思远是江家庶子,平日里喜欢流连各种花|柳巷。
这些年来,我替王菀之处理过多起江思远惹出的烂摊子。
要想让江家永无宁日,只需从江思远下手。
意识到我不是开玩笑,王菀之面色青紫交错,恼恨地撂下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
就在王菀之转身要走时,一道冰冷得宛若夹杂着寒霜的声音响起:“给姒姑娘道歉。”
我循声抬头,与来人四目相视时,面上神色一顿。
是他。
昨晚在惊鸿园里,惊鸿一瞥的男子。
面容清贵的男子在看到我时,神色似乎也顿了一下,眼眸中迅速划过一抹我看不懂的情绪,随即接过窝在墨竹怀里的小男孩。
他声音清浅,如山涧中沁人心脾的清泉:“我是萧无咎,这孩子是我家的,多谢姑娘相救。”
话落,被他抱在怀里的男孩虚弱地喊了一声‘舅舅’,又蔫蔫地趴回萧无咎怀里。
萧无咎的目光再次扫向王菀之。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萧无咎看向王菀之的眼神如河水般料峭。
王菀之看到萧无咎那张俊美的面容时,怔愣一瞬,又被萧无咎冰冷的眼神骇得浑身轻抖。
她咬着牙,正欲故技重施:“这位公子,你不要被她迷惑......”
“道歉。”萧无咎语气平静,但周身的寒气让人不寒而栗,“若是人人都像你这般,仗着自己是个长舌妇,随意造谣女子,那往后再遇到类似的情况,哪位女子敢出面?”
王菀之被那一句‘长舌妇’臊得面色难堪,脸上如同调色盘一样,短短时间里就换了几种颜色。
周围驻足的女子闻言,顿时将矛头对准王菀之:“就是!同为女子,你是怎么红口白齿地说出这些污蔑人的话的?”
“如果不被喜欢就是一种错,那你怎么不说说自己在夫家、娘家是什么待遇?”
“同为女子,却将尖锐的名声尖刀刺向自己的同伴,你才是让人恶心的那个!”
“白眼狼,毒妇!”
王菀之也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哪里遭受过这样的谩骂,当即红了眼眶,想冲出现场。
但是,萧无咎一手抱着男孩,一手以手中扇子拦住王菀之的去路。
“道歉。”
仍旧是简单两个字,但态度很强势。
王菀之又气又急,也意识到若是不道歉,不可能轻易离开这里。
她强忍着怒意,不情不愿地看向我:“对不起!我不应该胡说!”
我心底有些发苦。
不是因为王菀之被迫的道歉,而是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这样被坚定地选择过了。
我眨了眨酸涩的眼眸,看着王菀之,语气冷淡:“你的道歉,我不接受,也不需要。”
“不是所有的伤害都可以用一句道歉带过的,更何况,你的道歉并不真诚。”
眼看着王菀之面容狰狞又有些愤恼的模样,我轻扯着唇:“记住,以后你所有的事情,都与我无关,现在,滚出我的视线,别脏了我的眼。”
王菀之气得面容狰狞,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捂脸跑出人群。
“这孩子今日受了惊吓,回去后得注意夜晚惊梦,也要防止风寒。”
我朝着萧无咎叮嘱一句,转身朝吕运良点了点头,这才带着墨竹一同离开。
直至坐上马车,我掀起窗帘往外看时,仍旧能看到萧无咎朝我所在的方向看来,眼神似乎很复杂。
大抵是看错了。
我与萧无咎总共两面之缘,那种看不懂情绪的眼神,估计是看别人的。
身上湿透,浑身难受得厉害,我让车夫到最近的成衣店,准备买一身干爽的衣裳换上。
却不想,在成衣店附近的街角处,风吹起窗帘,我看到谢九渊,以及......容昭宁。
只见那隐秘的街角处,一辆马车挡住外界大片光景,谢九渊将容昭宁推靠在墙面,薄唇如暴风雨似的落在容昭宁的唇上。
心脏似被无形的大手用力攥紧,捏得连一丝空气也无,还有密密麻麻的针刺在血肉里。
有点疼。
又有点滑稽的可笑。
果然,还是偷来的香。
谢九渊在我面前克己守礼,就连行敦伦之礼都是固定时间和次数。
每月我葵水走后的第一日,他就回主院一趟,却从不过夜。
若是当月我的葵水推迟,那么,当月仅有的一次房帏之事就没有了。
我一直以为谢九渊是个例外,对这些事从无任何炙热,冰冷得像木头。
可现在,他对容昭宁的炙热反应,像是一巴掌狠狠扇在我的脸上。
原来是因为,能引起他热情的人不是我。
我转开视线,在马车停下时,刚准备下车,外面就响起一道不悦的冷呵:“立刻从这里离开。”
这声音,是谢九渊的暗卫容战的。
我眉头轻蹙,刚掀起窗帘,就对上闪着寒光的剑刃。
长相普通但通身肃杀之气的容战不满地瞪着我,语气冷然:“跟踪朝廷命官,你有几条命够用?”
我看着容战那幅恨不得杀我正道的模样,有一瞬的不可置信。
容战虽是谢九渊的暗卫,却是我曾经亲自为了谢九渊的安全,特意花费了极大功夫,从杀手组织里赎出来的。
后来,为了让他有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我特意为他准备户籍。
他更是改姓容。
曾经我对他的要求只有忠心,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份忠心竟会对准我,刺伤我。
我看着容战,冷声道:“我只是路过,要去成衣店,可不是跟踪你们。”
然而,容战并不相信,眼眸中的冷意愈发明显:“夫人,你这样真的没有任何意思。”
听到这话,我心里燃烧起一股无名火,目光穿过容战,落到街角那边的谢九渊和容昭宁身上。
谢九渊不再是之前那副热情似火、随时以天为被,以街角为床的模样,面色难看地看着我的方向,满脸厌恶。
容昭宁则是面容娇羞,藏在谢九渊的身侧,偶尔往我这边瞥的一眼里,带着无视。
显然,他们的想法和容战的一致,而且被我打断了好事,心中不快。
我勾唇冷笑,在容战不悦的目光中,迅速从马车上下来,将脖颈凑到容战的剑刃前。
容战顿时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将剑刃往回收,愕然地瞪着我。
我目光冷冷地看着容战,语气冰寒:“以前我从未这样做过,现在我要和他和离了,更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还有,既然在路边就迫不及待地亲热,不就是想让人看一场免费的活春|宫吗?”
“我是不想看的,毕竟污了我的眼,但架不住你们‘动物’硬要表演。”
容战一脸愕然,眼底充斥着浓浓的不可置信。
谢九渊在朝为官,需要步步为营,作为他的枕边人,我更是谨言慎行,免得为他带来灾祸。
过去六年里,我始终贤良淑德,一味地付出,哪怕从未得到回应,也未有任何怨言。
如今,我完全不在意这般尖锐又极端的话语会不会给别人留下攻讦谢九渊的把柄。
不得不说,这种不用瞻前顾后、只图一时爽快的感觉,真的很舒爽。
“你——”容战一时哑口无言。
谢九渊和容昭宁正好走过来,听到我讽刺满满的话时,面色有一瞬难看,很快又恢复自如。
容昭宁目光更是未落在我身上分毫,淡然地看着容战,声音清浅温和:“走吧。”
“是。”
看着自有一番傲骨的容战竟在容昭宁面前,低下高贵的头颅,一脸臣服认可的模样,我眼底划过一抹苍凉。
容战认可容昭宁,只说明了一个问题——谢九渊承认了容昭宁‘女主人’的身份。
纵然容昭宁还没|入谢府的门,可是,她比我这个谢府当家主母,更得人心和认可。
一开始不是这样的。
容昭宁刚回来那会儿,在人前,谢九渊会给我足够的尊重,一副‘谢府只认我这个当家主母’的模样。
那时的容战对容昭宁厌恶到极致,觉得容昭宁的回来,破坏了我的幸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开始变了。
曾经与我相敬如宾的丈夫,开始与容昭宁情投意合,非容昭宁不可。
曾经甜糯地说着长大会为我遮风挡雨,让我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娘亲的儿子说我嫉妒成性。
曾经忠心耿耿,能为我以命相搏的容战,为了容昭宁,将锋利的刀刃对准我的脖颈。
还有我曾经小心翼翼讨好对待的家人们,将容昭宁视作掌上明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掌心怕摔了。
所有人都恨不得把曾经亏欠容昭宁的都弥补回来,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
容昭宁一跃成为盛京城中人人艳羡的名门望族千金,而我这个假千金,被遗忘得彻底。
不。
不是遗忘。
是成为了容昭宁的对照组。
所有属于我的一切,都变成了抢容昭宁的。
我,众叛亲离。
容昭宁则因为容府真千金的身份,轻而易举地获得我曾经想要、却始终得不到的一切。
“姑娘......”墨竹一脸心疼地看着我,声音哽咽。
我低垂下眼睑,收回所有思绪,语气淡淡:“走吧。”
无所谓了。
得不到的,就扬了吧。
在成衣店内买了一身干爽的衣裳换上后,返回玄武巷的路上,我听到喧闹的街道上响起一道熟悉的、却欢快的男童声:“姨母,我好想你啊!”
谢慕趙?
他这会儿应该在书院才对。
我听错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掀起车窗帘的一角,循着声音看去。
余乐酒楼前,刚下马车的谢慕趙俏生生地昂起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容昭宁。
他的脸上满是孺慕。
谢慕趙身侧站着谢九渊以及其他几个交好的士族公子,都是满脸笑意地看着温馨一幕。
“趙趙,你怎么也来啦?”容昭宁神情惊讶,话语打趣,“我们不是每天都有见面吗?”
谢慕趙噘起小嘴,言之凿凿:“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呀,我和爹都想时时刻刻见到姨母呢!”
“对了,再过两日姨母就要出远门了,我和爹特意到护国寺求了平安符,姨母一定要戴着哦!”
说话间,谢慕趙从怀里掏出一张三角形的黄色符纸,献宝似的递给容昭宁。
护国寺的平安符极其难求,需要亲自跪上九百九十九个台阶,再在佛前诵经祈福三日,最后摇下签筒。
传闻,唯有佛祖见到诚心,才会在信徒摇下签筒时,落下带有‘平安符’的签文。
即便是我,为了谢九渊能从战场上平安归来,挺着肚子,揣着十万分的诚心,一步一叩首上了护国寺,也未能摇出签文。
谢九渊和谢慕趙却摇出了签文,可见诚心之足。
马车渐行渐远,将谢九渊、谢慕趙和容昭宁、三两好友的温馨场景落得远远的。
我的心空落落的,最终,淡然放下窗帘,将那刺眼扎心的一幕抛到脑后。
马车刚在玄武巷宅邸门口停下,外面就响起急切的声音:“姒姑娘,出事了!”
楼锦瑶的贴身丫鬟桃酥一脸急色地站在门口,慌忙开口:“我家姑娘和谢大人打起来了!”
我脑袋嗡嗡作响,以为自己听错了,还想仔细问问,桃酥却扔下一句‘余乐酒楼’,匆忙坐上马车离开。
看着桃酥那风风火火、要赶到酒楼,为楼锦瑶出一份力的架势,我也没时间多想,匆忙让马车调头。
我赶到余乐酒楼时,就见客人们都被劝到外面,大厅内一片狼藉。
见我到了,掌柜的哭丧着脸,把我带到雅室。
刚进门,我就看到楼锦瑶一脸愤慨地盯着对面的谢九渊等人。
谢九渊面色极其难看,周身散发着的气息更是如天山寒雪,冷得骇人。
谢慕趙小小的身体挡在容昭宁面前,一脸敌视地看向对面的楼锦瑶,见我时双眼更是喷火,怒喝出声:“母亲,你的朋友竟是与你一样的小肚鸡肠!”
楼锦瑶一脸的不可思议,指着我脱口而出:“谢慕趙,这才是生你养你的亲娘!”
“你同你的父亲带着容昭宁如同一家三口地款待父亲好友,任由他们喊容昭宁‘嫂夫人’,这是对你亲娘的背刺!”
“你怎会是这种孩子啊!”楼锦瑶一脸心痛,替我不值。
谢慕趙抿了抿唇,有些心虚地瞥了我一眼,抬头看向谢九渊时,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嫂夫人?
我神色一顿。
没想到,容昭宁的‘未来谢家主母’身份,竟连谢九渊的好友都知晓并且认可。
我抬眸看向坐在一边,仍旧显得身长玉立的谢九渊。
男人眼眸漆黑,瞥向我的眼里带着不悦和愤恼。
不知道的,都要以为我才是造成如今难堪局面的罪魁祸首。
我上前拉着楼锦瑶的手,轻笑一声:“好了,跟一群畜生生气,气坏身体不值当。”
这话一出,全场静得落地可闻。
楼锦瑶愕然地看着我,压低声音,欲言又止:“小四儿,你,还好吧?”
虽然前些时日在惊鸿园,我说过要和谢九渊和离,但楼锦瑶和俞妙音估计都以为我在开玩笑,并未真正放在心上。
更何况,我如今的态度,比起以前无条件护着谢九渊时,差得十万八千里。
就连楼锦瑶都气得心肝疼,我作为局内人,却云淡风轻得让人惊奇。
“我很好。”眼角有一抹涩意划过,很快转为平静。
我眉眼清浅,语气更是平和:“过往种种皆是一片赤诚,我从未辜负过真心,该后悔的人也不会是我。”
这下,别说是楼锦瑶了,就是谢九渊、谢慕趙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我,眼神里有震惊、错愕。
“装得还挺像。”就在这时,其中一个公子哥丁俊然一脸不屑地讥讽出声。
他双手抱在身前,下颚轻抬:“放眼整个盛京,谁不知道你容姒对九哥死缠烂打,非九哥不可?”
“像你这种身份,能够和九哥有一段情缘,已经是祖上冒青烟了,现在就该识趣地从‘谢夫人’的位置上退下来,对外承认过错方是自己,从此长伴青灯古佛了。”
“如此,不仅能落得个好名声,也能让我们高看你一眼。”
话落,谢九渊和谢慕趙的眼神微闪,似乎脑子里想不通的东西一下通透了,扫向我时,眸色中的波澜再次漠然。
楼锦瑶当即暴起,就要再次上前,给丁俊然点教训。
被我拦下后,楼锦瑶也不甘示弱,指着丁俊然怒叱:“你们算什么东西,我们小四儿需要你高看一眼?”
丁俊然被骂得面红耳赤,但他是个文弱书生,根本不敢反驳楼锦瑶,只能憋屈地瞪了我一眼。
我唇角轻抽。
这就是柿子挑软的捏吧。
可惜的是,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逆来顺受的受气包了。
我勾唇冷笑,话语里都是讥诮:“怎么?你们九哥没告诉你们,我已经向他提出......”
‘和离’二字还未出口,一直缄默不言的谢九渊阴沉着脸,目光冷戾地扫向我:“够了!”
随着凛冽话语而来的,还有扑面的不屑和警告。
我头一回通过谢九渊清隽的皮囊,读懂了他的内心——他不想让和离一事闹得人尽皆知。
我没有‘见好就收’,而是直视他的眼眸,神情中带着无限冷意,言语如利刃出鞘:“谢九渊,这可不够。”
“本来我已经打算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可是,谢九渊,你欺人太甚!”
我疾言厉色,将这些年的情绪宣泄而出:“六年前,你为了临终祖父不带遗憾地离世,亲自求娶我,算你孝顺。”
“如今,为了心爱女子不伤怀,与我心生间隙,算你终懂情爱滋味,为爱痴狂。”
“可面对没有三书六礼、匆忙嫁你只为全你孝顺之心,为你生儿、打理宅院的原配,却冷待多年,任由所谓好友诋毁欺辱,甚至亲自撮合儿子与你所爱之人亲如母子,遭受背刺!”
“你这是自私又自利,忘恩负义!”
若我心性不够坚定,早就在这种众叛亲离的局面中,结束自己短暂又悲催的一生。
谢九渊鸦羽般的睫毛轻颤,如同深海一样不见底的眼眸锁定着我。
我勾唇轻笑,询问的话语直击灵魂:“谢九渊,你在怕。”
“怕别人知道你想享齐人之福。”
“你既不想容昭宁受委屈,想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却又希望我给你们谢府当牛做马,为你们的幸福保驾护航。”
“谢九渊,什么都要,只会害了你。”
丈夫和儿子的双重背叛固然扎心,可心伤透了,再多的爱也会随着积攒下来的失望而消磨殆尽。
“谢九渊,尽快在我给你的和离书上签字,那声‘嫂夫人’才能光明正大地属于容昭宁。”
“否则,只要你一天不签和离书,容昭宁一天都是插足别人感情、破坏别人感情的贱人。”
话落,我也不等谢九渊他们回过神,径直带着楼锦瑶离开。
“我的天,感觉在做梦!”从余乐酒楼离开后,我带着楼锦瑶前往惊鸿园,在雅室落座后,楼锦瑶才彻底回过神。
她惊愕地看着我,终于,还是问出口:“你上次说的,是真的?”
我浅抿一口陈酿,感觉到入口的辛辣,舒坦地吐出一口浊气,挑眉看向楼锦瑶:“自然是真的。”
“你,主动提的?而且,谢九渊没同意?”楼锦瑶还有些恍惚。
“嗯。”我点头,简单说明最近的情况。
楼锦瑶听得目瞪口呆,到最后,喉咙滚动,默默地吐出一句脏话:“肯定是谢九渊那个狗东西不干人事!”
“小四儿,你是这个!”楼锦瑶朝我竖起大拇指,“爱得轰轰烈烈,但也能急流勇退!”
这些年下来,楼锦瑶目睹我为谢九渊要死要活,经常咒骂谢九渊在感情上是个狗男人,但她也明白我始终不愿放弃谢九渊的原因。
谢九渊实在太出色了。
谢家虽是盛京城中土生土长的士族,但‘国公’爵位有名无权,在一众皇亲贵胄中根本不够看。
可是,谢家杀出了个谢九渊。
他年少成名,以十六岁的天才之姿,一朝三元及第。
彼时,我正好十一岁,因出门在外,侥幸救了老国公一命,被老国公看重,定下我与谢九渊的婚约。
正是情窦初开时,无论是相貌、才情都是极品的谢九渊闯进我世界。
懵懂爱意自始生根,长出嫩芽......
为了能让他看到我的存在,能更好地站在他身边,让他人见到都能称上一句‘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我豁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像块海绵一样,不断地吸收能让自己成长的知识。
终于,我在商界中创造了神话,成了商界巨擘。
我以为,我终于有资格与他并肩时,他的身侧却站了容昭宁。
“没事,遗憾是常有的。”我神色淡淡,眼眸挑起一抹耀眼的明媚,“再说了,不放弃一棵树,怎么发现自己本来可以拥有一片森林呢。”
话语落下,我站起身:“走,恭喜我勘破情劫,即将恢复自由,今日惊鸿园全场我买单,下楼狂欢!”
惊鸿园的玩乐项目本就极多,恰巧今晚有一个庆祝活动。
楼下大厅中央的圆形舞台上有歌舞姬在表演,还会随机挑选客人上台进行互动,热闹非凡。
随着舞姬的舞蹈结束,惊鸿园的管事上台,指着我的方向:“今晚全场四姑娘请客,让我们恭喜四姑娘恢复自由,从此前程似锦!”
众多目光朝我看来,少部分认出我身份的客人们神情错愕晦暗,面面相觑,而那些陌生却受了我恩惠的客人们冲我高声恭贺。
气氛瞬间被推到高|潮。
楼锦瑶拉着我一起下楼,坐在舞台下方,看着台上舞姬的眼神比周围的男人都要狂热。
还得是楼锦瑶。
我时常觉得,以她洒脱的性子,目无爱情只有搞钱的模样,身为女儿身着实可惜了。
就在我和楼锦瑶津津有味地看着台上客人与舞姬的热情互动时,眼角余光不经意扫到东边入口时,我眼神一滞。
只见丁俊然走在最前面,以文弱的身躯挡为身后人挡去推搡的客人。
他的身后,是不久前还在余乐酒楼吃喝的一干士族子弟。
中央被众星拱月的,是身材颀长的谢九渊以及面容秀雅浑身端庄的容昭宁。
容昭宁明显不适应这样的场合,身体微缩,贴在谢九渊的身侧,但一双大眼睛新奇地看着台上,昂头跟谢九渊说话时,就会露出独属于女子的娇俏柔媚。
谢九渊看了一眼楼上,又低声与容昭宁交谈,应该是在询问容昭宁坐楼上还是楼下的意见。
见容昭宁摇了摇头,目光亮晶晶地落在楼下大厅席位上,他点了点头。
一行人中已经不见谢慕趙,估计是谢九渊也知道,以谢慕趙的年龄,并不适合来这种场合。
不多时,管事就在座无虚席的大厅中,为谢九渊他们腾出位置,还在他们四周腾出几个空位......
我看着容昭宁时不时地侧头与谢九渊交谈着台上表演,微昂起的小脸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美丽。
谢九渊则是耐心地听着她激动的话语,微侧过头时,似乎扫过容昭宁的红唇,惹得容昭宁白|皙的小脸立刻飞上两抹红霞。
好恶心。
胃里翻江倒海,似乎随时都要吐出来,我唇角轻抿,大灌了一口酒。
刚抬起头,就见台上的舞姬正好朝我伸出手,做出邀请——显然,我是中选互动的幸运儿。
许多人的目光集中在我身上,楼锦瑶更是一脸期待地看着我,催促着我上台。
我本是打算拒绝的,可抬眸看到谢九渊斜瞥过来的淡淡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依旧和容昭宁低声交谈的模样,胸腔内燃烧起一股报复的冲动。
凭什么我要成为谢九渊和容昭宁增进感情中的一环?凭什么后来者居上,成为白月光,我还要为谢九渊守身心如玉?
我偏不。
我要让谢九渊从此遇到的每一个人都不是我,但每一个人都似我!
在众目睽睽之下,我一手撑着舞台边缘,轻松地一跃而上。
随后,抬手握住舞姬柔弱无骨的小手,狭长眉眼往上一挑,右手食指挑起舞姬的下颚,迅速靠近舞姬,呼吸交缠。
台下寂静一瞬,旋即爆发出尖锐的叫声,其中,楼锦瑶扯着嗓子激动大喊的声音格外明显。
我曾经也是名动盛京的才女,熟知音律,只是与谢九渊成亲后,收敛锋芒,甘愿做他背后的女子。
如今再无半点顾忌,舞动间,我如黑夜中的精灵,光芒万丈。
红唇时不时地从舞姬们娇嫩的面庞划过,惹得她们小脸飞上耀眼的红霞。
此刻,我虽穿着女子服侍,可在我腰肢扭|动间,将男人的风流表现得淋漓尽致。
就连台下的客人都被我大胆、炙热的舞蹈和动作撩得面红耳赤,疯狂地大喊着。
气氛空前热闹时,我扯过舞姬手中的一方红色绢帕,丝滑地扣在自己头上。
精致绝美又瓷白的小脸若隐若现,与红色绢帕形成了史无前例的视觉冲突,神秘又魅惑,尖叫声绵延不绝。
人声鼎沸中,我被万众瞩目,所有人都为我而疯狂,除了......
谢九渊和容昭宁。
谢九渊只余光往台上瞥了一眼,见到是我,淡然地收回目光。
那轻描淡写的模样,让我想起以前为求他留宿一夜,脱光在他面前,他也无动于衷的场景。
而坐在他旁边的容昭宁,从我上台后,目光就再也没有落在台上。
看到这一幕,我果露在外的红唇勾起一抹邪性魅惑的笑容,出口的话语更是惊爆全场:“谁今晚揭了我的红盖头,今晚我就是谁的。”
透过红绢帕,我看到男人们伸长手,试图将我连带着头上的红绢帕揣进怀里,楼锦瑶则是被吓一跳的模样,着急地朝我伸出手。
全场都陷入疯狂时,一张迤逦妖异的面容闯进我的视野中。
是萧无咎。
他一个飞跃上前,拿着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大片红帛,披在我的头上。
大片的红飘逸落至全身,将我包裹得很严实,让我梦回及笄那年,只穿着一身临时买来的红嫁衣、义无反顾跟着谢九渊踏入国公府的自己。
这一刻,积攒多年的委屈溢上胸腔,在酒精的刺激下,我忽然就想不管不顾地放纵一把。
我踮起脚尖,双手勾上萧无咎的脖颈,凭借着感觉亲向萧无咎。
隔着红帛,我看不到萧无咎的神情,但我感觉他身体僵硬一下,侧开了些许,旋即二话不说,拦腰将我抱起。
惊鸿园里的喧闹声不再,反倒是风声渐起。
头上红帛被拿下,我这才发现自己站在惊鸿园顶楼的阳台上,抬头刚对上一双如同盛满繁星的眼眸,手腕就被一只大掌从身后攥住。
向来冷静的谢九渊面带愠怒地看着我,声音沙哑地怒叱:“容姒,你还要不要脸!”
“在府中丢人现眼也罢了,你竟然还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跳艳|舞?”
越说谢九渊越咬牙切齿:“你现在是谢府主母,不是花|柳巷中需要讨人欢喜的青|楼ji子!”
男人的话语尖锐又刻薄,仿佛我真的是供人玩乐的玩意儿。
就在我觉得难堪至极时,冷峻男声忽地在身后响起:“男人在外寻花问柳就是风流,若是劝得风尘女子从良,更会成为一桩佳话。”
“可女子不过做了男子做的事,为何要被千夫所指?”
“这就是传闻中的‘只准州官放火,不允百姓点灯’吧。”
我浑身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
瞥见我神情间的变化,谢九渊面色晦暗难辨,直视我的身后,话若寒霜:“我在同人说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一个陌生人插嘴?”
同......人?
人?
在他口中,我竟是连一个称呼都不配有。
谢九渊看着我的眼神更显厌恶:“男子与女子本有不同,三从四德乃是本分,可你偏要偷换概念,在外抛头露面,还当众做出与野男人纠缠的事来。”
“你这般行径,与你那个放|荡无耻的亲娘有什么区别?”
最后一句虽是询问,但那种肯定如同一把利刃刺在我的心上。
两年前,容府主母发现容昭宁才是真千金时,就开始替我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寻家。
最后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也彻底坐实我侵占容昭宁十九年荣华富贵的事实——
我竟是花|柳巷中一个青|楼女子所生,生父不详。
此刻,觑见谢九渊眼底划过恶劣,我怒从心起,猛地抬起左手,甩在谢九渊脸上。
谢九渊从未想过我会动手,被打得脑袋偏向一边,露出完美的侧脸。
他嘴角沁着一丝血迹,看着妖异的同时,又平添上更多的魅力。
男人看着我的眼神阴鸷而冰冷,仿若下一息就会掐上我的脖颈。
我没有说话,只是倔强地盯着他,可眼里不可抑制地浮现出猩红,以及一丝朦胧的泪意。
谢九渊的神情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沉声甩下一句:“你不是想和离吗?那就回府谈!”
我看着头也不回离开的男人背影,眼泪无声地落下。
萧无咎不知何时走到我跟前,默默给我递了一张手帕。
我接过手帕,看着他那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忽然想向他诉说我与谢九渊的纠葛,可最终,理智战胜了发昏的头脑。
开口时,千言万语只汇聚成一句话:“今晚的事,很抱歉。”
冲动之下的放纵,终究还是将无辜的萧无咎牵扯进来。
话落,我转身下楼,正好与急切找来的楼锦瑶迎面碰上。
楼锦瑶上下打量着我,目光停留在我被攥得青紫的手腕上,一脸义愤填膺:“谢九渊干的?”
我沉默着点头。
楼锦瑶更气了,咬牙怒骂:“谢九渊是不是有病?”
“他光明正大地带着容昭宁出现在私人场合里,还不允许你逢场作戏了?”
话到这里,楼锦瑶一顿,忽然语出惊人:“小四儿,你说,谢九渊是不是对你日久生情了?”
我双眸猛地瞠大,愕然地看着楼锦瑶。
楼锦瑶一脸认真:“以前不管你做什么,他都当没看到,可现在明显不一样了。”
“容昭宁在,也仍旧前来寻你。”
“都说好奇是喜欢的开始,他现在这样,可不就是对你有感情吗?”
若是以前听到这番话,我必然会欣喜若狂,如今我的心潮没有丝毫起伏,反而很冷静:“不是。”
“他生出的不是占有欲,而是控制欲。”
我唇角扯起一抹苦笑:“他啊,只是见不得一直围着他转的人,忽然不围着他了,仅此而已。”
楼锦瑶闻言,看着我的眼神满是心疼。
温暖的烛光从头顶洒落,氤氲出温馨暖意。
我眉睫轻颤,红唇在烛光下显得有些苍白:“我还有事儿要处理,先回去了。”
“好。”
和楼锦瑶分开后,我带着墨竹坐上马车,返回谢府。
但不知为何,今日坐在马车上,心头无端地生出不安。
我竖起耳朵,听着周围不仅有风声,还有马蹄声混合着人声时,才放松下来。
下一息,我面色倏然一变。
不对!
这段时日,楼锦瑶和俞妙音只要一有时间就会约我到惊鸿园,让我放松心情。
是以,这条路我已经很熟悉。
惊鸿园坐落在郊区边缘。
刚出惊鸿园这条路,寥无人烟。
上马车前,我前后都无人。
那马车后的人声......
我汗毛直竖,刚伸手去扯墨竹,车厢内忽然冒起一股迷烟,再想捂住口鼻已经来不及了。
失去最后一丝意识前,我看到一个蒙着面的络腮胡男人掀起车帘,朝我露出一个诡异又邪性的笑容。
这是,遇上绑架了?
脑海里划过这样一个念头时,我再也抵抗不住药|性,昏了过去。
我是被一盆冰水迎面泼醒的。
刚睁开眼,一个耳光便狠狠地抽在我的脸上。
紧接着,讥诮的男声响起:“谢大人说了,只要别把人玩死,随你们怎么玩。”
我被打得眼冒金星,耳朵充血,却无比清晰地听到男人的话,心头溢上恐慌和不敢置信!
什么意思?
是谢九渊让他们干的?
我勉强侧过脑袋,看清眼前的情况时,恐慌更甚。
只见十几个浑身脏污,衣衫褴褛的乞丐站在我面前,眼神充斥着贪婪,以及不可言喻的欲|望。
为首的则是我昏迷前见到的络腮胡男人。
对上我的目光,他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啧,他们这些人可从未开过荤,不懂什么叫做怜香惜玉,谢夫人细皮嫩|肉的,今日怕是要吃一番苦头了。”
我脸色惨白,故作镇定地怒叱:“你们胡说,不可能是谢九渊!”
再怎么说,我还是他名义上的夫人。
一旦传扬出去,我名节不保,谢九渊同样脸上无光!
许是看到我眼底还残存着一丝希冀,络腮胡男人更讥讽了:“如果不是谢大人吩咐,我怎么知道你在惊鸿园,又怎么保证你一定会从惊鸿园出来,而且,还能准确无误辨别你的马车且提前放下迷烟?”
男人每问一句,我脸色就难看一分,到最后如坠冰窖。
悲愤与恨意在我的胸腔内不断交织,我赤红着双眼,拼命地想要挣开束缚住手脚的麻绳。
粗壮的麻绳割破我的皮肤,鲜血顺着手腕脚腕往下流淌,我却毫无痛觉。
这一刻,我只有一种想法——哪怕不能和他们同归于尽,也要从他们身上撕下一块皮肉来!
然而,迷烟残留的药|性让我浑身发软,根本无法挣脱。
络腮胡男人看到这一幕,冷嗤一句:“要怪就怪你自己,明明是个没家境又没能力的假千金,竟然敢向谢大人提出和离!”
“今日,就是给你的一个教训!”
随着络腮胡男人的一声令下,十几个乞丐像是饿得眼睛发绿的狼,猛地朝我扑过来!
他们用力地扯着我身上的衣衫,时不时地发出‘桀桀桀’的怪笑声。
从那些兴奋又狰狞的面孔中,我看到络腮胡男人转身离开,看到乞丐们蜂拥而至,将仅剩的一抹光亮彻底遮盖。
这一刻,我万念俱灰。
也是这时,门被用力从外踹开,刺眼的光芒中,颀长身影逆光而来。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