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
林无涯即将撤离的神念，在掠过那面古镜的瞬间，捕捉到了一缕极其微弱，却又截然不同的回响！
并非源自古镜本身，也非那缕被镇压的黑气。
那感觉……更像是一种共鸣的余波，从古镜所在的位置荡漾开来，指向了另一个方向。
他的神念没有半分迟疑，循着这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线索，瞬间延伸出去。
不再是李家祖地核心那片殿宇楼阁。
而是边缘地带，一处灵气稀薄、毫不起眼的杂役居住区域。
最终，锁定在一个正在清扫庭院落叶的年轻女子身上。
衣着朴素陈旧，身形单薄，脸上似乎还带着未消的淤青，显然是长期受人欺凌。
她的修为更是低微得可怜，连最基础的筑基境都未曾稳固，放在人才济济的李家，简直如同尘埃。
李清然。
杂役弟子。
平平无奇，命如草芥。
然而，那丝微弱的共鸣，就源自她的身上！
林无涯的感知瞬间穿透了表象。
在这具看似平凡、甚至可以说是资质驽钝的躯壳之下，隐藏着一种极其特殊的体质结构！
一种尚未觉醒，却蕴含着难以想象潜力的仙家体质！
具体是何种仙体，一时难以断定，但其本源纯净，带着一股坚韧不拔、能容纳万物的特异韵味。
但这还不是最让林无涯心神震动的！
他的神念，直接沉入了李清然的灵魂深处！
那里！
与她的灵魂本源紧密交织，仿佛是与生俱来、早已融为一体的！
正是那种诡异、阴冷、充满污秽与寄生气息的黑气！
与他掌心镇压的系统本源，与古镜中潜藏的那一丝，同出一源！
但又有所不同！
李清然灵魂中的黑气，并非外来侵入，更像是……种子！
一颗早已埋下，与宿主共生，处于某种沉寂状态的种子！
它在等待！
一种极其明确的“等待”感，从那黑气深处传递出来。
它在等什么？
等一个信号？
等某个特定的时机？
还是……在等待那个本该降临在她身上，却阴差阳错去了婉儿那里的“恶毒女配逆袭系统”？！
电光火石之间，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
古镜中的黑气残留！
李清然灵魂中共生的、处于等待状态的同源黑气！
她那被掩盖的、潜力无穷的仙体！
答案，呼之欲出！
这个不起眼的杂役丫头，李清然，才是那个“系统”最初选定的宿主！
是某种未知的干扰，或是婉儿降生时那惊天动地的混沌血脉波动太过强烈，才导致了那“系统”偏离了预定轨道，错误地降临到了婉儿身上！
林无涯心底翻涌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好算计！
真是好算计！
无论这背后是谁在操纵，这一步棋，都阴险到了极点！
这个李清然，现在成了揭开这覆盖诸天黑幕的关键！
必须掌控她！
但绝不能惊动任何人，更不能惊动她体内那处于“等待”状态的诡异黑气！
林无涯心念微动。
一缕比发丝更细微，蕴含着他独有印记的混沌气，悄无声息地跨越空间，直接渗透进李清然的体内。
这缕气息极其隐晦，完美地融入了李清然自身的微弱灵力流转之中，没有引起任何排斥，更没有触动她灵魂深处那沉寂的黑气。
如同滴水入海，了无痕迹。
这道印记，将成为他悬在李清然头顶的眼睛，随时随地感知她的状态，监控她体内黑气的任何异动。
做完这一切，林无涯的身影如同青烟般消散在云层之上。
来时无声，去时无息。
仿佛从未出现过。
下方。
李玄风和几位李家长老只觉得那足以压垮神魂的恐怖威压骤然消失，一个个腿脚发软，几乎瘫倒在地，浑身早已被冷汗湿透。
“是……是那位存在吗？”一位长老声音颤抖地问道。
李玄风脸色煞白，重重点头，心有余悸：“除了林家那位老祖宗，还能有谁？”
“他为何而来？又为何……一言不发就走了？”
“定然与林家那位刚刚降生的神女有关！”李玄风眼中闪过一丝惊惧，“我们李家……定然有什么地方，引起了那位存在的注意！甚至……是不满！”
想到林无涯那挥袖碎天道的恐怖景象，李玄风打了个寒颤。
“传我令！”他猛地转身，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急迫，“封锁山门！彻查！给我将整个李家翻个底朝天！查清近期所有异常！任何人！任何事！胆敢隐瞒者，杀无赦！”
李家上下，风声鹤唳！
而在那处偏僻的杂役庭院。
李清然依旧麻木地挥动着扫帚，清扫着似乎永远也扫不完的落叶。
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对于自己已然成为风暴中心的关键，她懵懂无知。
突然！
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毫无征兆地从她灵魂最深处爆发！
像是有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穿了她的意识！
“呃啊——！”
一声凄厉短促的惨叫。
李清然猛地捂住脑袋，眼前瞬间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
剧痛如同潮水般席卷了她的每一寸神经！
她体内的那缕黑气，仿佛被投入滚烫油锅的冰块，骤然沸腾、暴动！
“砰！”
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摔在冰冷的石板和枯黄的落叶之间。
扫帚滚落在她的手边。
庭院恢复了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
或许只是一瞬。
倒在地上的李清然，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她那长而卷翘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
然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截然不同的眼睛。
曾经的怯懦、麻木、空洞，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一种疏离，一种困惑。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周围陌生的庭院，扫过身上粗糙的杂役服饰，最后落在了自己那双沾满灰尘的手上。
许久。
她轻轻翕动着略显苍白的嘴唇，吐出了几个字。
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的沙哑与迷茫：
“这是……哪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