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庆琳猛地坐起身,剧烈的头痛让她眼前发黑。环顾四周,公寓里一片狼藉:茶几上堆着未清理的外卖盒,沙发上散落着翻开的财经杂志——每一本的封面或内页,都赫然印着江永飞意气风发的脸,或关于“飞越科技”火箭般崛起的报道。这里像一个供奉着“成功者”的颓败神殿,而她,是被驱逐的信徒。
她跌跌撞撞地冲进浴室,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浮肿、眼窝深陷、憔悴得近乎脱形的脸。她用冷水狠狠拍打脸颊,试图唤醒一丝清醒。就在这时,她瞥见手机上母亲发来的信息:
「琳琳,看到消息速来中心医院心内科!你爸昨晚血压飙到200,晕倒送医了!打你电话一直关机!急!」
记忆碎片猛地闪回——昨晚她不知喝了多少酒,跌跌撞撞回到家,倒头就睡,手机早就没电自动关机了!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手指颤抖着拨通母亲的电话,听筒里传来母亲疲惫不堪、带着哭腔的声音:“琳琳!你总算开机了!你爸…你爸昨晚突然就不行了…现在在ICU观察…”
“我马上过去!”沈庆琳的声音都变了调,她手忙脚乱地翻找衣服。一件叠放整齐的浅蓝色男士衬衫从衣柜上层滑落,掉在她脚边——那是很久以前江永飞忘在她这里的旧物。她看着那熟悉的颜色和领口微微的磨损,心脏像被狠狠揪了一下,但现在不是回忆的时候!她抓起外套,冲出了门。
中心医院,心内科走廊。
浓重的消毒水气味无孔不入,刺激着沈庆琳敏感的神经。她一路小跑,心慌意乱地冲向ICU病房区域。在父亲所在的病房门口,她猛地刹住脚步,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透过门上的方形玻璃窗,她清晰地看到一个无比熟悉的、挺拔的背影。
江永飞。
他褪去了平日里的精英锋芒,只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和深色西裤,袖子随意挽到小臂。此刻,他正微微俯身,专注而熟练地调整着病床上父亲手臂上的输液器流速控制器。那专注而沉稳的姿态,让她瞬间恍惚,仿佛回到了几年前,他还是那个穿着格子衬衫、蹲在楼道里给父亲量血压的、带着点笨拙却无比真诚的年轻人。
“血压监测数据已经稳定了,阿姨您别太担心。”江永飞的声音温和而平静,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我刚联系了美国那边,这种新研发的特效药对叔叔这种情况效果很好,张明已经安排最快渠道送过来,这两天就能到。”
病床上,父亲似乎虚弱地说了句什么,声音很低。江永飞立刻弯下腰,将耳朵凑近老人嘴边,极其认真地倾听着。那个微微躬身、侧耳倾听的姿势,与沈庆琳记忆中他第一次紧张地拜见她父母时的样子,微妙地重合在一起。
“您别客气,这些都是小事,应该做的。”江永飞直起身,轻声说道,脸上带着一丝安抚的微笑。
小事吗?
即使在她那样决绝地背叛、伤害他之后,在她像个疯子一样纠缠不休之后,他依然在默默守护着她的家人,在她最无助恐慌的时刻,替她撑起了这片摇摇欲坠的天。巨大的、混合着无地自容的羞愧和汹涌澎湃的感激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沈庆琳强撑的最后一道防线!滚烫的泪水决堤般涌出,她猛地转身,仓惶地躲进旁边消防通道的阴影里,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将汹涌的呜咽死死堵在喉咙深处,身体因为压抑的哭泣而剧烈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