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如此期盼过天黑,连肚子饿都忘记了。
满脑子都是昨晚的莲花精。
我坐在大黄身侧盼啊盼,天一擦黑就从狗洞钻进去了。
这次迎接我的不是比我还高的杂草,是坐在轮椅上围着月白狐绒披风,弯着眉眼,清俊胜月的精怪少年。
他带着我去了那片莲塘,叫人端来了满桌的琳琅吃食,我不顾形象狼吞虎咽,他就轻拍我的脊背,时不时为我递上一杯果子茶。
我人矮肚小,肚皮撑破了也只吃下不多,我有些可惜的盯着剩的大半吃食,尤其是那道莲玉糕,我实在喜欢,迟迟舍不得吃。
他弯眸低笑,轻声哄我,“以后每日都来,日日可以吃到这些东西,可好?”
我兴高采烈的应了,其实就算没有这些吃食,我也愿意日日都来寻他。
我喜欢极了这个温柔对我笑的莲花精,比喜欢莲玉糕还喜欢。
后来我便日日都来寻他,他陪我吃完饭,就在莲塘边的凉亭里看书,我就扑腾进池子里玩水斗鱼,偶尔摘下一颗莲蓬,抠出莲子不管不顾塞他嘴里,他也就抬头笑笑,顺从的尽数咽下。
这样玩没几日我便腻了,趴在桌边无聊的绕手指,看着他缓缓翻动那一页页纸张。
“殿下,你在看什么?”
“我叫齐临舟。”
他动作不停,清润开口。
“哦,齐临舟,你在看什么?”
他怪得很,我分明听到他身边的人都唤他殿下,却不准我唤,唤了便不理我。
“《山川游记》。”
他终于停下翻书的动作,抬眸看我,忽然弯唇一笑,冲我招手,“我来教你读书识字罢。”
从此他便开始在饭后教我认字读书,还布置许多功课,我做的不好,便要打我手板。
向来温柔和煦的少年冷着脸,板子落在手上并不疼,我却被吓得直哭。
他又缓了神色,轻柔拂去我挂在脸上的泪痕,剔透的眸子含着一汪愁绪,温柔盯着我,“世道多艰,女子本就生存不易,多识字便能明理,日后也能多条活路。”
我虽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好歹能看懂他恳切地神情,便胡乱抹了眼泪继续写大字。
后来识得字多了,他便握着我的手一笔一划写下他的名字,接着笔尖一顿,待一滴墨汁滴落,开口问我姓甚名何。
也是奇了,我们相处这么些时日,他竟从未问过我的名姓,这还是头次。
“我无名无姓,他们都叫我贱胚子,随了我爬床的娘。”
我仰着头看他,明显看到他瞳孔一震,我死死盯着他,试图从他眼中看到我熟悉的鄙夷不耻。
没有,什么都没有。
只有越来越柔的神色,和眼里缓缓漫上来的铺天盖地的心疼。
我倔强的盯着他不肯低头,他的脸却逐渐模糊,直到听见他一声叹息,感觉到他的手指轻抹我的脸颊,我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落了满脸的泪。
他轻柔的将我拥进怀中,轻拍我的脊背,指着月亮,温润的声音一字一句重重砸进我心里。
“出生由不得自己选择,父母之间的因果,皆由他们自己承担,你并无任何过错。”
“你之于我,就如这皎皎月光,光华璀璨,如珠似宝。”
“今后你就唤皎珠如何。”
“如月如珠,万分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