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余闲朱棣的女频言情小说《大明:我教朱棣屠龙,老朱人麻了全文+番茄》,由网络作家“永乐无霜”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冤枉啊......本官没有造反!”“你小子不是号称儒林义士,棍子还没落,裤子就湿了?”“甭跟他废话,想必又装起来了!”狱卒们一唱一和,顺手将棍子抡出残影,冒着热气的血肉和大牢外的寒风形成鲜明对比。刑讯没有因为犯人昏迷而停止,声音顺着阴暗通道渗入各间不见天日的隔间。囚犯们蜷缩在角落,又怕又抖,身上还残留着脓血污渍。唯独在最后一间,面容瘦削的清雅男子,好像没听见声音。他伸出两根手指,数了数挨打次数。“两棍子就晕过去了?”“享福啊。眼睛一闭,这辈子很快就过去了......”余闲叹了口气,他挪动视线,扫视这冰冷的牢房。两侧砖墙看似结实,其实并不隔音,在此层发生剧烈的吵闹和惩罚,皆能为犯人们的噩梦提供素材。一张草席,一张桌子,便是他能摸得到...
《大明:我教朱棣屠龙,老朱人麻了全文+番茄》精彩片段
“冤枉啊......本官没有造反!”
“你小子不是号称儒林义士,棍子还没落,裤子就湿了?”
“甭跟他废话,想必又装起来了!”
狱卒们一唱一和,顺手将棍子抡出残影,冒着热气的血肉和大牢外的寒风形成鲜明对比。
刑讯没有因为犯人昏迷而停止,声音顺着阴暗通道渗入各间不见天日的隔间。
囚犯们蜷缩在角落,又怕又抖,身上还残留着脓血污渍。
唯独在最后一间,面容瘦削的清雅男子,好像没听见声音。
他伸出两根手指,数了数挨打次数。
“两棍子就晕过去了?”
“享福啊。眼睛一闭,这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余闲叹了口气,他挪动视线,扫视这冰冷的牢房。
两侧砖墙看似结实,其实并不隔音,在此层发生剧烈的吵闹和惩罚,皆能为犯人们的噩梦提供素材。
一张草席,一张桌子,便是他能摸得到的“全部家当”。
此刻余闲不再茫然,没有了刚穿越过来的生涩。
他本是个做题家,一路攻读到博士,专研国史,尤其钟爱明史。
就为了一篇新作,他在图书馆熬了三天,一觉醒来就到诏狱了。
身为通晓未来的人,余闲总觉得能力越大,越应该为百姓做点什么,提前清理悲剧的隐患。
良心有了,大国腾飞之术也有了,偏偏运气就差那么一点。
余闲看到自己的环境,感到一阵无语。
别人穿越都是金手指,高官厚禄什么的。
最差也有个死心塌地的穷老婆,反正养着养着就会“易容”,化身天仙了。
唯独自己!
不仅什么都没有,还因为“族人公然违抗皇命”,被朝廷当作典型,弄到刑部大牢里待审。
在这种地方,就算三清来了都救不了,这是老朱拍板的。
幽暗的铁窗钻入寒风,余闲鼻息喷出白气。
再清瘦的脸庞,也挡不住眼里的光。
此情此景,忽然就触发他的回忆,颇有些唏嘘。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此刻,也只有波澜壮阔的诗,聊以御寒。
声音微微颤抖,透过砖缝传递至各间牢房,成为诏狱中最出格的存在。
在余闲的隔壁,一位衣着不凡的男子微微抬头,脸上表情有些奇怪。
在狱中常有此人传说,据称三天前进来时不进水米,还把狱卒急得不行。
此人气质倨傲,却竖起耳朵,嘴角微微上扬。
“开篇如此起笔不凡,好一个雪国风光!”
“在父皇的诏狱中,竟关了这样的学士...,..”
可还没没等男子品完。
嘭!
狱卒闻声而来,取出棍子猛敲地面。
“住口!”
“还有心情作诗,你到底是疯了,还是装疯?”
“竟想与天公比高,以为能活着走出这里不成?!”
诏狱里的怪象天天有,念诗的还是头一遭。
他能感觉到危险在靠近,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
听着锁链哗哗作响,余闲的思维反而敏捷不少。
搞笑。我念不念诗,跟活命,还有关系吗?
天寒地冻不说,想靠朗诵转移下注意力,这也不行?
小小的老子说怒就怒了。
余闲浑然不觉外物,直勾勾对着狱卒双眼。
“...”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
“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用力吼出每一个字,余闲仿佛梦回昔日备战大考的岁月。
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谁要敢妨碍,先问问他的笔杆子答不答应!
狱卒愣在原地,硬骨头见得多了,不怕死还是第一个。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待余闲念完最后一个字,狱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的文化水平真理解不了,还能这么给自己脸上贴金?
什么文采风骚倒也罢了。
成吉思汗乃前元人物,怎么能叫天骄?
造反,这是想造反啊!
狱卒想要去给点教训,却感觉身体好像灌入铅水,右手动弹不得。
只见,手腕被倨傲男子抓住,黑暗中露出一双陌生又霸气的双眸。
手上的力道犹如百斤重。
脸上的表情好想要吃人!
男子还没有发话,狱卒瞬间懂了,这位爷惹不得,遂悻悻离去。
牢中,余闲更是愕然,怎么狱卒立规矩还会临阵变卦?
“敢问!”
一旁的男子隔空喊话,语气藏着兴奋。
“此诗,真是你所做的么???”
男子方才听到诗词,瞬间拳头都硬了。
心想这是谁呀?
居然说秦皇汉武略输文采。
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还将成吉思汗比作“只识弯弓射大雕”!
哈哈哈,实在畅快!
虽然父皇建都后,为保正统,认可了元朝存在的正当性。
但元朝尸横遍野,民不聊生的场景,还在世人心中挥之不去。
余闲自然不能说出真名,以免有心人查找,却发现这个朝代空无此人。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
“没错,是我。”
“好!”
一旁爆发热烈的回应。
“好一个冷监热血,心志不变!”
“您身在狱中,不仅评定建功立业的历代英雄,还有想看今朝人物。”
“抱负过人啊!”
说完,那人语气急躁。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余闲报上姓名,被对方暗下记住。
想到对方出手相助,余闲斜靠着墙壁,打开了话匣子。
“刚才的事,谢谢你了。”
“你若喜欢这诗,我还可以多赠你几首。”
“还,还有?!”
男子拧着眉头,很惊讶地问道:“您不用思考数日,润色润色么!”
“感觉来了,它便有了。”
余闲微微笑了笑,刻入肌肉的记忆,想割舍都难。
隔壁男子闻言,当即唏嘘。
“也就是说,此词乃有感而发,即兴创作?”
朱棣震惊,随口都能说出这种诗词,这代表什么?
泱泱大明,或许错过一位惊世大才。
眼下他虽年轻,但早在多年前,已经被任命为藩王,以后可是要固守燕京,拱卫大明。
未来征战沙场,治理藩地,处处都要用人!
此人,他一定要得到。
说话间,男子扶正发髻,深深鞠了一躬。
这一拜,诚意十足。
不拜天,不拜地,不拜君王。
只为石壁后的才子。
“余先生,虽隔着寒墙,但先生才华已令在下折服!”
“如今身陷囹圄,礼数不周,待重见天日,在下一定补上!!”
“...你,你要干什么?”
“拜师!求学!”
陌生人的话语掷地有声,充满少年人的血气方刚。
余闲懵了。
他一个快死的人,收徒弟顶什么用。
何况,聊两首诗而已,受不起那些厚礼。
倘若他能传授屠龙之术,助他人一朝登基,倒是配得上三跪九叩。
不过想了想,自己都快死了,有个人说话也不错。
于是嘴上应承说:
“不用拘泥那些,拜师就不用了。”
“说不定哪天我就没了,你我就聊聊天,寻常相处即可。”
那人感觉有些遗憾,但想想也同意了。
忽然,对面传来冷不丁一问。
“忘了问你,贵姓啊?”
“本......”
“...我,免贵姓朱!”
在朱棣缓缓直起腰杆时,跟余闲平等待之。
远处的幽暗通道,几双虎目全程不敢放松。
锦衣卫们震惊之余,又默契地退了出去。
随着皇城的铁锁哗啦作响,一匹快马驱散了大明宫的沉寂。
几声耳语后。
“你说什么?”
激愤质问过后,身旁一众宫人纷纷跪下,太子朱标更是跪在最前列。
那句“父皇息怒”尚未出口,坐在皇位的朱元璋微眯眼睛。
众人心跳加快,无比紧张的竖起耳朵,同时低着头不敢直视帝王。
片刻后,锦衣卫壮着胆子又重复一遍,帝王的面色又阴沉几分。
“也就是说,进了诏狱,老四还不安分?”
“整整三天时间,非但没有反省,还拜了一个死囚当先生?”
“这是把诏狱当学堂了?”
锦衣卫的回答,配合着殿内烛火忽明忽暗,似乎预示着老四的屁股又得挨揍了。
众人对凶相和压迫感束手无策时,朱标挺身而出。
“父皇,情报或许有误,要说老四脾气硬咱认。”
“要说自降身价,与死囚同流合污,儿臣第一个不答应!”
他们虽然是皇家,却与寻常勾心斗角的皇室不同。
朱家子孙福厚,年长的几个儿子随朱元璋马背上征讨天下,朱标和弟弟们的情谊可谓非常。
朱标苦口婆心地劝说,一点效果都没起。
“护护护,既然你当大哥的爱护犊子,那是觉得锦衣卫看错?”
听到这里,朱标底气弱了下去。
锦衣卫及其诏狱机构,隶属父皇初创,号称搜罗天下事。
想来以老四的身份,锦衣卫也不敢编排捏造。
可他就是想不通,一个死囚凭什么让藩王下跪?
本来老四进诏狱,父皇只想吓唬吓唬,这下难收场了。
“完蛋玩意!”
骂完不够解气,朱元璋随手抓起玉如意就想砸。
“这是养个了什么混帐!”
“爹!使不得啊,这是娘好不容易搜罗......”
朱标、秉笔太监王和纷纷阻拦,一窝蜂拥到脚底。
情急之下,朱标无奈脱口而出。
“玉器珍贵,不该弃之如泥沙。”
“都说孟母三迁,四弟骤然迁入诏狱,受奸人指示学坏了,并非他的错。”
“退一万步说......”
朱标吞咽口水,犹豫会不会触动雷池。
“四弟虽然性子倔强,但婚姻大事关系一生,他想娶自己喜欢的,未必非要选徐家的女子。”
“父皇莫急,待我与四弟好好谈谈,年轻人血气方刚也正常,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朱元璋摆了摆手,多一句都听不下去。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轮不到他做老子的主!”
“看看这小子亲自挑的老师,就知道他挑女人的眼光也不怎么样。”
说完,朱元璋扔下一张抄录的诗句。
朱标捡起来后,仔细打量了几眼,半天抬不起头。
“这就是老四选的人.....;.”
朱元璋见儿子诧异,有那么一丁点兴趣。
“你觉得这诗如何?”
朱标明白,这是一道送命题,往死里骂就完事了。
可亲眼目睹“狂言”,朱标不知如何形容。
面对炙热的眼神,朱标长叹一声,深沉地说:“此人要么是胆子滔天的狂妄之辈,要么就是惊世大才。”
才你娘的脑袋!朱元璋更生气了,当然也刹住了嘴。
“狗屁大才,他就是个快死的人。”
“知道了老四身份贵重,专门写出这种诗词来勾引我儿。”
“别说的那么好听,一切,只为求个活命的机会。”
太监王和附和道:“陛下当真高屋建瓴、一阵见血......”
两人一唱一和,朱标难掩疑惑。
“父皇,这样猜是不行的,要不咱们去看看。”
“如果诏狱真抓了学识大儒,听听也无妨。”
“但要是余闲虚张声势,也该早早提醒老四,省得误入歧途啊。”
这话说得在理,朱元璋当即同意,与太子起身前往诏狱。
...
诏狱大门前。
“参见......”
门口守卫正要齐声拜见,朱元璋就让他们不要出声。
朱元璋一路轻车熟路,悄悄的来到了朱棣和余闲隔壁的房间。
周围牢房构造紧密,只要不是大声说话,几乎只能听见细密的声响。
“听墙角,非大丈夫所为啊......”
朱标回过味来,总觉得一家人偷偷摸摸的,很没必要。
“什么叫没必要!你就是读书太多,脑子都迂了。”
“老四年纪轻轻,没几天功夫就被诓骗认师,这说明什么?”
“这个叫闲余的......”
“噢,余闲!他心机得多深沉!想必是个老油条了!”
朱标完全能理解父皇这么做的原因,无论老四多荒唐,总得先从源头下手。
如果冲上去质问,撬开奸人的嘴,还是有点难度的。
“老大啊,爹行走世间,讲究的就是一个洞察人心!”
话说到这份上,朱标明白没有回转余地了,只好也凑上前。
...
另一边。
余闲喝了口水,挑眉道:“你刚才说,大丈夫应该文能下马镇朝纲,武能上马征三军?”
朱棣以为对方没听清,又重复一遍:“对啊,总不能一样不占吧?”
“然后呢?”
余闲忽如其来德的反问,打得朱棣猝不及防。
“然后,当然是投身朝廷,荡平鞑子,振兴大明,助朱家一族传世千秋万代......”
余闲哑然失笑,朱家的二代子弟,还算忠义,不愧是朱元璋的远方表亲。
“嗯,梦里什么都有。”
“可在朝廷的眼里,除了跟鞑子斗,跟乱贼斗,来来去去只跟人斗。”
朱棣不明白了,那还能跟谁斗?
不把恶人拔除干净,大明国土永无安宁之日。
燕云十六州收回来了,但还有辽东、云南等汉人失地,险峻非常!
想到蒙元暴政,朱棣气不打一处来,怒喝一声。
“不光要跟元人斗!还要斗到死。”
“人间疾苦今尚在,我忘不了,也不敢忘!”
大明发展数年,早过了百姓食不果腹、尸横遍野的落后阶段了。
但一想到这片大地上,还有人被鞑子压得抬不起头,朱棣便恨得牙痒。
墙壁那边。
老四斩钉截铁的语气,被听得一清二楚。
朱标频频点头:“老四到底是个有血性的,父皇可以放心了。”
一旁,朱元璋眸中怒气消减大半,板着脸道:“看来他还知道自己姓朱。”
朱标憋住笑意,心想父子两哪有隔夜仇的呢。
倒是这个余闲,东拉西扯,到底想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
隔壁传来一声轻笑。
“小朱弟啊。”
“与人斗,胜负终能分。”
“别说是你,就连当今陛下,都未曾参破当今时局的玄机。”
“我们马上要进入时代最浮躁动荡的年代。”
“跟人斗赢了,只能算你厉害......”
“可要与天公斗,你,敢吗?”
“胡说!”
朱元璋顿时脸色涨得通红,抬脚就想踢。
“老大你别拦咱,余闲想教坏我儿,他休想得逞。”
面对朱标的极力劝阻,朱元璋的火气越压越盛。
“爹!”
情急之下,朱标脱口而出,顺便把朱元璋思绪带了回来。
“再听听,老四不是小孩子了,这点雕虫小技能识破的。”
过了一会儿,朱元璋大口大口喘着气,决定考察老四的表现。
...
牢房内。
余闲隔着墙壁,面对这个心怀大梦的有志少爷,想了想,决定说实话。
虽然一个大牢底层的将死之人所言,肯定没几个人会听进去。
“以大明君主的才干,收复大部分失地也就一两代君王的事情。”
“收复之后呢?”余闲轻飘飘的说道。
没等对面回答,余闲又道:
“蒙元为何灭国,一是为政者不仁,二是连年的天灾。”
“朝廷面对前车之鉴,可曾有应对策略?”
朱棣眉头微锁,并未对余闲的话感到石破天惊。
“您想说,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所以,我们要与天道斗?”
“诚然,国祚延续千秋万代,是我辈的真心希望。”
“可即便有朝一日不能,相信也可与周朝比一比肩。”
朱棣昂着头,双眼里,是抹不去未涉世间的稚气与光芒。
周朝存世七百多年,已经算是长命王朝。
朱家人能有这番野望,也是人之常情。
余闲无可指摘,神情忽然冷下来。
“就这?”
“王朝兴衰,与百姓吃穿紧紧相连,任何一朝的覆灭,都与天灾密不可分。”
“听你侃侃而谈,应该记得‘千里无鸡鸣’的景象吧。”
朱棣想到那一幕就揪心,他虽年纪小,但早早随父亲征,见过各个地方的底层。
于是回复道:“那是自然。”
余闲继续说:
“促使前元灭亡的天灾,便是旱灾、蝗灾、大寒接连袭击。”
“灾害所经之地,庄家无存,田地荒废,更有掘墓食尸者以求活命。”
“你没感觉,这些年天大寒时日越发早么?”
“百姓吃饱饭穿暖衣,才几年光景,大明可曾有储备,度过可能的天灾?”
“只顾着与鞑子斗,就把真正的敌人给忘了!”
听到这里,朱棣也是感慨万分,要是有吃不尽的粮食就好了。
听说南方有些地区的稻谷可一年两熟,甚至是一年三熟。
朱棣希望稻谷长得再大一点,再高一点;最好呢,能在稻谷下乘凉。
到那时候,别说喂饱百姓,行军粮草也不用愁了。
朱棣胸有成竹地说:
“学生懂了,想要江山稳固,全凭三样东西。”
“有粮,有地,有人!”
余闲似笑非笑,“那是老三样了。”
朱棣疑惑地说:“还有别的三样?”
他挺起胸膛,打算开始论一番。
但余闲完全不给机会,直接戳破了中原朝廷变更的弊病。
受制于时代背景,要想让对方看到时代局限,等于要他编造出从未见过、听过、感受过的东西。
“好,就算你有粮,有地,有人,能打破天灾的循环?”
“眼光放长远一点,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有这三样的何止朱家。”
朱棣诧异的问:“还有比鞑子更能霍霍的族民?”
余闲看对面就像看一个孩子。
“连稚子都知道,野草生生不息!”
“这片土地上,打来打去都是这些人。”
“打跑了鞑子,又有新的游牧雄主起来。”
“你杀不尽外族人,就永远都会有对手。”
“你踏平草原又如何?只要看不住所有人照样会有新势力崛起!”
“千年前,鞑子也不过是一支小部。”
这次终于把朱棣说沉默了。
现实确实如此!
“千百年后的事,吾辈无力干涉。”
片刻后,朱棣只能承认寿命有限。
“错了!”
“这一代人,才是最能把握转机的一代。”
“否则,这一代人,将是断送勃发机会,垮掉的一代!”
余闲想到后来饱受欺凌的百年耻辱,一时心情萧瑟。
“我朝要看大洋彼岸,那会有傲视世间的新兴力量。”
“甚至,我族将走下神坛,巨龙倾覆!”
“有朝一日,牢友若能出去,当以此为抓手!”
朱棣:“......”
垮掉的一代,是在说他吗???
他已立志为汉室失地奋斗终生,难道这样还不够!
另一边。
朱元璋父子俩身子石化,诧异地说不出话。
“一顿乱猜,余闲用什么预测天灾爆发?”
一个才不满二十的黄毛小子,在这儿一本正经的推测天象,它保真吗?
话虽如此,但今年入球以来,各地确实寒气骤增。
朱元璋下意识反驳,但他一个农民的儿子,对土地有着敏锐的感知度。
任何异样天象,对来年收成都有难以估量的致命打击。
可真正让他眼前一黑的,当属“与天斗”一说。
如果外面真有强族,那他们与鞑子一味地斗,会不会给了外族反超的可乘之机!
“父皇小心!”
眼看朱元璋一个趔撅,朱标赶忙站在身后,确保朱元璋即便倒下,也倒在他身上。
“咱没事——”
不管大洋外有何等牛鬼蛇神,即便比鞑子更善战,他老朱也有信心斗一斗。
拥据人、地、钱,外加战略和善用将帅,就没有打不赢的仗!
朱标看父亲失态,连忙道:
“身子要紧,小人谗言不可信。”
“再怎么说,也不合理,大洋彼岸,有这么强的国度?”
“东瀛?还是南洋等岛地?这些藩属国上贡叩拜都来不及,绝无能越过大明。”
“儿臣这就将两人牢房拆开......”
“慢着!”
朱元璋压低声音,抓住老大的肩膀,手上用了三成力。
“此人或许有点东西,别急着换。”
“可是......”
朱标还想反驳,感觉肩膀突然吃痛。
“别说了,去找笔墨纸砚来,把一字一句都写下。”
尽管朱标有些不服气,但也不得不承认,此人的确是专业的。
否则也不能对大明情况如数家珍,要知道圣贤书可不教这些。
就在这边兴趣大涨时,朱棣声音升高:
“您是说,东瀛会反?”
“既如此,不如现在就去屠了他!”
“屠了它?”
“对,余先生觉得不妥吗?”
“也是,握不住的沙,不如扬了它。”
得到余闲认可的朱棣,高兴得像个孩子,开始侃侃而谈:“想我大明水师,在东海坐拥上千舰队,要绞杀倭国不是不行!”
朱棣刚才被称作“可能垮掉的一代”,颇感不满,但还是瞬间捕捉到了重点。
所谓“臣服”,就是不打不服。
要让倭国那群小崽子,保证永远翻不起浪,还得是重拳出击。
况且父皇曾言,倭国说一套做一套,本就是小人格局。
他想拜师的心情尚未熄灭,也想在余先生面前秀点知识面。
谁知,余闲摇头浅笑,并未愕然。
这位小兄弟说话真爽快。
倭国既然不忠,为何要留着呢?
...
此时此刻。
隔壁也是持统一意见。
朱元璋目中透露点滴认可。
“老四莽是莽了点,倒怪不了他。
小倭子两面三刀在先,跟朕承诺过阻止贼寇骚扰大明的,结果转头又变了。”
朱元璋想起这事就一把火。
如果真如余闲说得那般,断不能养虎为患。
“老大,你怎么看?”
听到询问,朱标抬起头,停下毛笔答道:“若能斩草除根,拔除倭国骚扰大明的势力当然是好......”
朱元璋低声说:“但是什么?”
朱标稍加思索,顶着压力道:“我朝水师诚然强,但架不住大明海岸线一天比一天长啊!
要守住沿海各要冲之地,要攻守兼备,要对倭寇在远海拦截,更要近海防御!
纵然严防死守,人力还是有限。
总有窃贼如蚊蝇盘踞,竭尽力气寻找漏网洞口。
儿臣以为,比起大洋彼岸,解决眼前的敌人更迫切。
倭国是该收拾,但鞑子不可再拖。”
朱元璋平静下来,他如今年富力强,还没到老糊涂的时候。
“刚才余闲所说老三样,是人、地、钱?”
“对,儿臣都一一记录在册了。”
“说起人、地、钱,倭国要啥没啥,何来崛起之机?”
“自古国家离不开厚积薄发,就凭借九州那点土地,难有发展之势。”
朱元璋感慨一番,余闲对国情看似精通,实则经不起推敲啊!
“看来,此人成功蒙了老四,上不得台面。”
他的鼻息喷出两股白气,双手抱胸,对余闲居高临下的派头有点抵触。
一旁,大儿子诧异的嘟囔道:“有没有可能,咱在此偷听就很不上台面?”
朱元璋:“你说什么——”
大儿子迅速挺直脊背,双眼瞪圆:“父皇您听,又有动静了。”
...
此时。
朱棣夸夸其谈,满脸皆倨傲神色。
余闲从容的笑了笑。
“你啊,想法太简单。”
“眼下大明水师的舰队是不少。
那我问你,飘洋过海的粮草、人马、钱财从哪来?”
余闲还是挺客气的,给隔壁留了三分薄面。
朱棣下意识脱口而出:“当然是国库了!”
余闲哈哈一笑,还有些苦涩。
“不愧是大户人家的公子,说话就是阔气。”
“为了个倭国砸大笔钱财,鞑子你还打不打了?”
朱棣稍加思索,顿时语塞愣住。
海战最大的特点就是烧钱。
远距离作战,必须装备将军炮等火器,且火器射击距离有限。
“先生拿我打趣,明知在下才疏学浅,还总绕着圈子说。”
“现在不能打就直说嘛!等咱以后有钱了再干它!”
“你啊你,时间不等人。”
余闲顿时坐直了。
等这位公子哥成长到能掌兵的程度,那当朝皇帝也将步入晚年,对外政策以怀柔至上。
按照《皇明祖训》记载,倭国将被列为不征之国,哪还有机会远洋作战?
“算了,不管是鞑子,还是倭国,我有生之年都听不见胜利的凯旋之声。”
“小朱,你有这份心是好事,出去以后好好做人,可别忘了初衷。”
余闲对这个涉世未深的少年人,已经指点到位了。
反正把世间的坑都说完,都不如年轻人亲自走一遭。
等隔壁这黄口小儿出狱后,他受庇护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余闲慨然赴死的语气,在朱棣心中激起酸楚,一股保护欲油然而生。
先生眼界非凡,岂能烂在刑部大牢之中?
朱棣暗自笃定,又被余闲的话带回正题。
“鞑子死光以后,大明还是要小心天气之变。”
“水草丰美之地,是游牧族民生活的最佳选择,一旦气候变旱,自会南下袭击。”
“大明若想保持国运,除了要注意境内天气,更要时刻留心境外。”
“这些,可不是危言耸听。”
朱棣似懂非懂,很有信心的答道:“先生不必多言,像这样的事情朝廷自会应对。”
听着隔壁那声如洪钟的嗓音,余闲忍不住问了一句:“朝廷如何应对?”
生怕对方思维简单,余闲又叮嘱道:“多用脑子行事。”
朱棣重重点了点头,娴熟的挥了挥手。
“回去我就禀告父亲,向陛下谏言,开坛布道,以告慰上苍,想必上苍有好生之德,也能感受我等诚意。”
“所谓天气,就是天道,天高兴了,人间也皆大欢喜。”
余闲一掌拍向脑门,声音清脆可闻。
好家伙,我就多余问。
“搞半天还得看老天爷的心情,你会不会想得太简单了?”
“供奉足够的牛羊就能感动上苍,那鞑子何须南下攻打中原,把全草原的牛羊都杀光岂不更方便!”
朱棣当场无言,也意识到说了蠢话。
...
一旁。
朱家父子一左一右,诧异的张不开嘴。
此子,的确有点东西。
虽然老朱口上不信鬼神,但还是找道士推算国运。
想想唐宗宋祖,秦皇汉武,历任佼佼者名垂青史又如何?
照样岁月催人老,皇朝盛衰更迭,落得气运散尽。
“国运”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老朱真信。
相比那些气候湿润、国土广袤的盛朝。
大明的老底......本身就比前人的薄!
“打江山不易,守江山更难,没想到这条咸鱼还算有点脑子。”
“可老四未免太稚嫩了,这般轻易被唬住???”
“老大,刚才说那些可记清楚了?”
没听见回复,朱元璋疑惑地扭过头去。
只见,朱标单手停滞,就像冰雕冻在座上。
“父皇恕罪,儿臣刚在回忆史书记载,不慎走神了!”
朱标有些愕然,这些记载于史书的边角料,竟被余闲如数家珍,还能以点带面的总结出“天气误国”的论断。
连日日泡在书房中的老学究,也不敢随便定义!
“对,你最爱念书,得出什么了?”
“可是真让咸鱼说中,历朝历代亡前,皆有大灾之相!”
朱元璋心有余悸的一问,听得朱标不敢随便糊弄。
“儿臣记忆力不如余闲,实在难说......”
史书中所记天气,时常一笔带过,突然总结起来难度可不小。
他擦了擦汗,郑重其事道:“可是,唐朝兴盛时期,多气候暖和,且各地丰收,鲜少记录天灾。”
安史之乱前,北方地区爆发大旱,水草难生,可能引发摩擦。”
“儿臣还记得宋朝后期,天骤寒,杭州西湖结冰,温暖富庶之地惨遭大寒,外族草原更是寸草不生......”
话音未落,朱元璋扬手打断。
无须翻阅典籍,他也知道这些天灾意味着什么。
“不必说了!”
唐、宋两朝国祚绵长,得国运庇护,姑且熬不过天。
他辛苦创立大明不足十年,天气已经出现异象苗头,这叫他如何能安心?
朱元璋寻思着,要不要找些能人异士坐镇。
第一个浮现脑海的人,当属刘伯温!
刘伯温不仅知根知底,且擅长推背。
就算这个咸鱼...余先生眼光独到,但论破局之法、增强国运之道,他只敢交给信得过的人。
“刘伯温人呢?”
“回禀父皇,诚意伯告老还乡,此时应该在浙江青田,儿臣要不去请他?”
“算了,山高路远,你一来一回也耽误功夫。”
朱元璋昂首,眉间蹙着散不开的愁。
“待探查清楚此子虚实根基,再让刘伯温处置吧。”
...
正在这时。
朱棣掰动手指,开始低声细数。
“唐、宋后期都出了事,元末也曾天降大雪,致得田地颗粒无收,各地民不聊生。”
“这天降大寒,不会周而复始吧?”
朱棣读书虽少,但脑瓜子很活络,赶紧追问起来。
“余先生!这天灾会不会去而复返?
会不会按照固定的年份出现呢?”
余闲眼中闪过光芒,对隔壁牢友的印象好了点。
“行啊你,都学会总结规律了。
大寒天灾是有一套时间运行法则,至今一共出现三次。
第一次是西周末年,第二次是两汉交替,第三次是两宋之交。
每逢巨型大雪纷飞,百姓生活困苦,自然就催生社会动荡,王朝政权崩溃。
每逢风调雨顺之际,天气温暖湿润,只要天下万民正常生产,王朝肯定蒸蒸日上。
可是不赶巧,这第四次,很快就要来了......”
很快,似乎有多快?!
听到这些,朱棣脸色白了下来。
换做旁人,听了这么多“威吓”,多数会虱子多了不怕痒的心态。
可朱棣铁血般的少年汉子,可能会置身事外?
“余先生您说笑吧,开坛布道都不管用,该用什么法子阻挡严寒?”朱棣急声追问。
然而,余闲表情淡然:“黄土埋到脖子根的人,何必开这种玩笑。
天不遂人愿,不因人做任何事,就改变既定方向。
躲不了一时,更躲不了一世。”
闻言,朱棣握紧拳头急冲冲道:“那还等什么,您不妨写下天灾爆发的具体时间,官府好做应对啊!”
“没用的。”余闲知道对方不死心,又补充了一句。
“能让大明灭国的,乃百年之后的事。
就算是你的孙子,也活不到那时候。”
生前哪管身后事,即便有法子,也难制约后人。
朱棣不接话了,只是沉默半晌。
他猛地呵道:“吾辈不管成功与否,就问能不能做,不能做也要硬做!”
“在下”朱棣正了正色,深深鞠了一躬。
“但求先生指条明路!”
...
听老四执着的语气,隔壁朱元璋脸色稍稍缓和了几分。
感觉老四的言行其实乖张,但遇上原则问题,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就出来了。
要不是亲眼见证,他绝不相信老四会轻易弯腰。
“一个皇子,给将死之人鞠躬,他也不嫌掉价。”
“这些为国为民的话,咱天天念叨,这臭小子可曾听进去一句?现在想起建功立业了?”
“该!”
听朱元璋骂得越多,就知道老父亲恨铁不成钢之心越重。
朱标笑了笑,父皇还是这么嘴硬。
有余闲教导,想必四弟迟早回归正途。
这边,朱家父子态度刚有所缓和。
一旁,余闲根据朱棣强硬的语气,很明显对这个年轻人有所改观。
面对豪言壮语,沧桑过的中年人会感到无语继而抨击。
而同为青年人面对时,往往会心一笑。
“其实你也不必这样,办法总比困难多。”
“只是,即便以你家的权势,或许碰就是一个死。”
“算了算了......”
余闲话音刚落,朱棣便迫不及待抢话。
他可是当朝四皇子啊!
他爹又是大明最有权势的人。
他家的权势若是不算什么,恐怕当今世界也没有更拿得出手的家族了。
“哎——先生多虑了。”
朱棣再次振奋心神:“若能让我父亲上御前觐见,今日我们所谈之事,皆能破局的!”
“再说了,以当今陛下广开言路、开设大诰的开明个性,定能听得进去。”
哈哈!
余闲耐着性子听完,终于难忍笑意。
“你在刑部大牢舒服躺着,放在朝廷重,也应该是能上桌的,只可惜......”
余闲顿了顿,颇为无奈的叹气。
“可惜什么???”
朱棣又距离墙壁贴近一些,不想错过任何细节。
“家底再厚,也耐不住子孙自己作死。”
言尽于此。
余闲散漫的捋了捋几根秀发,略带敷衍的站起来。
“今日就到这儿吧,你若还想学,就把此问当作课题,咱们明日继续。”
“我累了,补个觉先~”
“行......”
朱棣意兴阑珊地起身,朝着余闲休息的方向躬身行礼,眼中略带不解。
难道化解大雪天灾的法子,会让他失去恩宠?
怕不是余先生担心此法难办,容易殃及池鱼,才不愿倾囊相授?
“先生心思深似海,别说一晚上,十天也想不出来啊!”
朱棣挠了挠头皮,自从被关进大牢后,脑子是越来越痒!
而此时。
观察全程的朱元璋,兀自愣了愣。
还别说,那余闲的几句话,有一种莫名的气势,把他问住了。
谨身殿内。
自打回到皇宫,朱元璋便如同佛像静坐,一言不发。
宫人都能感觉有问题,何况感情最为深厚的老大。
朱标垂首旁听,尽量保持一个姿势,想问又不敢问。
就在朱标没想好台词时,宁静忽然被打破。
“余闲今日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朱标提着一口气:“儿臣以为,观其行而知其言,闻其言而知其心。”
“说人话!”
“是——”朱标脸色微白,语速明显加快。
“这位余闲,与四弟相遇实属偶然,应该不是刻意为了求生而妖言惑众。”
“话的确难听点,但纵观史书,好像也确实如此。”
“儿臣不了解此人,不好贸然下论断。”
朱元璋深深看了眼老大,意味深长的说:“标儿,你长大啦。”
“喜欢把话藏着掖着,还得老子审你不成?”
“爹...儿子不敢。”朱标不禁正色。
“国运二字,干系重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只是,为了小小一个余闲,大动干戈又不值当,所以儿子才不敢妄言。”
朱元璋撸起袖子,露出两条结实的臂膀。
这种接地气的行为,在朱元璋身上浑然天成。
他挥了挥手,免了老大的拘束。
“行了,也就咱们爷俩聊几句心里话。”
“你怕国运之说动摇国本,又怕老四被余闲拖累,罪上加罪!”
朱标不禁愕然,没想到父皇将他的心思看得这般透彻。
然后朱元璋“啪”地拍动桌子,铿锵有力道:“把心放肚子里去,咱心眼子没那么小。”
眼看训斥完毕,朱标终于松了口气。
“是儿臣思虑过多,不周了。”
“四弟日后得知,定能体会父皇苦心。”
老四脾气再倔,还不至于听不懂好赖话。
可想到老四因婚事冲撞父皇,本能趁着面圣,父子二人和好如初。
奈何啊,余闲夹在中间,又满嘴“天灾亡国”的预测,一下把父皇火力吸引过去。
要是余闲所言非虚,则大明遭劫难;
要是余闲好心办坏事,则老四跟着受罪。
合着老朱家的人和基业,总有一个要倒霉。
朱标越想越慌,好久没像今天这么憋屈过。
见儿子若有所思,朱元璋再度开口:“愣着作甚?你记的对话呢?”
朱标回过神来,赶忙递上一卷纸。
借着烛光,朱元璋神情明灭,这死囚锁说的国运破解之法,实在有点难参透。
“去把李善长喊过来!”朱元璋不容置疑的喝道。
身边人刚想动身,又听见一声急斥。
“慢!”
“让刘伯温也即刻回京!”
他将李善长称作“萧何”,因其谋略过人,捧成大明文臣集团之首。
刘伯温亦非等闲之辈,智谋之深,神算之准,可赛诸葛孔明。
二人皆为左膀右臂,同时请出,看来朱元璋是认真了。
待大明的萧何、诸葛就位,何愁拿捏不了余闲留下的字谜。
朱标匆匆离去后,两人下午才聚集在皇宫。
“臣李善长,参见陛下。”
“臣刘伯擅长得的得得,参见陛下。”
眼看日头过半,刘伯温才姗姗来迟,叫李善长眉头紧锁。
刘伯温素来机敏,察觉老对手的意图,赶忙先行一步行礼。
“臣前几日算了一卦,京城或有大事发生,故上书陛下赶赴京师。
又恐错过时机,于是亲自上路,这便赶上了陛下传召。”
李善长冷笑一声,对算卦的说法嗤之以鼻。
二人针尖对麦芒,被朱元璋尽收眼底,只是今日重点不在朝堂争斗。
“来了,就别客气,坐下吧。”
朱元璋与老臣相对而坐,像极了老大哥与好兄弟拉家常,又命人递出纪录纸。
简单几眼,刘伯温心中锣鼓齐鸣。
不知是什么缘故,眼瞅着脸色都黑了。
李善长淡淡扫了几眼,就心生一计。
同时,朱元璋又把牢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全说了。
然后就问起来:“你们皆是大明的镇国重臣,真要给老四选先生,也该从你们之中挑。”
“只是这位小余先生言之凿凿,朕不得不重视。”
说完,李善长率先站起。
“回禀陛下,这套祸国殃民的论调,不值得信啊!”
“此人公然宣称大明没有国运加持,有何凭证?难道只凭一张嘴?”
“放几句狠话而已,还想动摇国基,他是做梦!”
李善长缓缓逼近,故作惊讶道:“臣记得余闲是某位罪臣的族人,难道恰巧是杨宪那边的?”
“杨宪此獠居心叵测,谁知他的族人也绞尽脑汁,想借国运之说博取陛下隆恩,以求赦免。”
刘伯温越听越不对劲,紧缩的眉头证明他已经反应过来。
“杨宪”乃是他刘伯温的嫡系门生,又因与李善长斗法失败,如今全族落难。
浙东之党式微,刘伯温正想法子力挽狂澜,谁知半路杀出个余闲,弄不好会波及上层。
而这,正是李善长领导的淮西派系,喜闻乐见的结果。
刘伯温深吸几口气,不与李善长争口头长短。
“此子学艺不精,妄言国运,实属不应该。”
言语间,刘伯温谨慎对待,倒比不上李善长一鼓作气。
看到一方进攻、一方静守。
朱元璋无心再等,直接问道:“刘先生,你无话可说么?”
刘伯温还想退让,但愿全身而退。
“臣与此囚未曾见过,更别谈听闻此等言论了,陛下......”
“哎——”朱元璋毫不客气的驳斥说:“喊二位来,不是问罪,但求解题!”
“刘伯温,想清楚再开口。”
“杨宪落狱之后,你没为他说情,转头又求咱,对杨家族人网开一面。”
朱元璋目光锁定刘伯温,面不改色,又暗藏玄机的说道:
“你也不希望,昔日门生连一点血脉都留不下吧?”
原本刘伯温心如槁木,听了这话不禁愕然,或许转机就在他一念之间?
“请陛下三思,杨宪族人也是其罪当诛啊!”
李善长果断反对,他好不容易抓着浙东派的错处,岂容余闲成为落网之鱼。
唯有杀鸡儆猴,才能狠狠挫伤对面一派的士气。
谁敢与淮西派争权力,就得先想想家人,皆会步入杨宪族人的后尘。
“都不必再争!”
忽然,朱元璋不容置疑的阻止,又对刘伯温说:“还想再推三阻四么?”
刘伯温若有所思,苍老的面容越发肃然。
不管保不保此人,李善长横竖都要找麻烦。
而杨宪犯错再大,说到底也曾是个梦想治国平天下的赤诚儒生。
杨宪族人本无罪,倘若自己再坐视不理,实在有违文人风骨。
刘伯温定了定,浑然不理李善长灼热的视线。
“回禀陛下,臣先前不说,正是担忧有韩国公之论。”
“平常人观天象,只观其表,不究其根本。”
“而这份记录......”
刘伯温双手捧起纸张,眼神坚定地看向前方。
“已然撕开大明的遮羞布,侥幸某些装睡的人。”
“再想粉饰太平,晚了!”
一时间,满座寂静。
李善长听后,没想到对方竟自乱阵脚,拿着一卷疯言疯语奉为真理。
这跟自断臂膀有何区别?!!
朱元璋知道两虎相争,另一方肯定坐不住了,看向李善长。
“李先生,你好像有很多话想说?”
思考对策的李善长心中默念:“...只要能把对面置于死地,我都想说。”
朱元璋又说:“不必拘束,咱今日不论虚礼,就论这张纸的道理对不对。”
李善长昂首观摩,思考着皇帝怎么跟平时不太一样。
他哪里知道,陛下探讨国运是假,敲打淮西派才是真。
淮西派与浙东派,分属大明朝堂两端,借着国事相争权力,天天上演你方唱罢我登场。
浙东派因杨宪牵扯出一大波人,正是元气大伤的时候。
偏偏刘伯温急流勇退,连力保杨宪争出头都不敢,一下子寒了不少文官的心。
眼瞅着李善长地位日渐牢固,朱元璋又动了打压的心思。
没等李善长开口,刘伯温就想好对策。
“谢陛下隆恩,臣支持余闲,并非张口就来。”
“余闲提及的风调雨顺期与冰雪严寒期相互交加,是在史书上出现过三次。
最早可追溯至《竹书纪年》。
西周孝王七年,江汉俱冻,大雨冰雹连月不止,从那以后极寒天气屡见不鲜。
连年天寒,逼得犬戎南下进攻,最终西周灭国。
而这,就是第一次冰雪期!”
灭国???
中原腹地受了灾,外加游牧逼近,岂非内忧外患?!
前元虽然深受打击,但如果草原各部遭遇风雪,再联合起来南下,那棘手程度就是过去两三倍了。
朱元璋微微正色,让刘伯温别停。
“史书所记,下一个冰雪期,自汉武帝起,发展至三国魏晋。”
“汉武帝虽内强皇权,外服五夷,可天灾也最多
“元狩年号期间北部频发雪灾,天下饥荒不断,关东十余郡县男女老少被逼无奈,只能人人相食。”
“三国时更是诡异,吴国境内气温骤降,惊现六月飞雪!
“距离我朝最近一次的冰雪期,乃是大宋。”
“仅《宋史》记载,宋朝建都后,国内雪灾超过七十次。”
“各地民多冻死,京兆府周边庄稼消亡还是小事。”
“靖康元年,大雪严寒笼罩中原,整整下了三个月的雪,四处能烧火的木材皆用光了,官府开放皇家花园,允许百姓砍伐。”
“试想想,官府该多无奈,不得出此下策......”
刘伯温声声诉,脑子飞快运算。
“若是按照过去千年之规律,到咱们大明,确实该轮到第四次了!”
想到凛冬将至,在无情的老天爷眼里,国祚初开的大明简直就是襁褓中的“婴儿”!
朱元璋微微失色,内心翻滚着惊涛骇浪,这些都被旁人看在眼里。
李善长眉头紧皱,几乎怒吼。
“太可笑了,大殿之上岂容你怪力乱神!”
“拿着既定事实做文章,那谁都能当算命先生了!”
“那本官也说得!”
然后又对朱元璋道:“臣万万不敢将国运交予此等庸师手中。”
刘伯温冷笑着反驳说:“但凡读书人应当有所耳闻,气候和一国存亡,素来分不开!”
“西周灭国!”
“三国之乱!”
“汉室国耻!”
“吾辈再机关算尽,也得看老天爷的脸色!”
“韩国公屡屡阻拦,是想看天下变成人间炼狱!”
李善长忍无可忍,整个人快跳起来:“刘基德......”
“都住口。”
朱元璋猛地起身,威风气势瞬间镇住了臣子,众人纷纷跪地。
“登基以来,咱也读过不少书,可终究起步太晚,许多文献来不及翻看。”
“余闲说,还有风调雨顺的温暖期,且每每出现一次,便国泰民安,是否属实?”
刘伯温赶忙抬头,回忆道:“臣都记得。”
“传言三皇五帝始,天地如火炉,黄河对岸绿叶丛丛终年不散,那应该便是第一次。”
“第二次,应该是春秋战国至秦汉。
七国合一,天下初成,北击匈奴,汉室扬名,可以说是四海升平啊。”
“第三次,便是大唐了。
初唐时,光是长安出产的时令鲜果,鲜甜程度与沿海一致,可见天公作美。
大唐国力更是历代翘楚。”
“那最后一次,就是前元了。”
刘伯温的眼睛藏不住落寞,语气更像被人抽走了魂。
“老实说,不足二十的年轻人,把风水堪舆修炼至至深至纯的地步!”
“微臣以为,非但不能不信,唯有重视方可破局!”
“否则,济世栋梁等同错付!”
“挽救大明龙脉国运的机会,覆水难收!!!”
朱元璋父子脸色各异,一张赛一张难看。
刘伯温精通堪舆,他敢称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在他最自信的领域上,竟然对余闲往死了夸。
邪祟,太邪祟了!
“陛下万万不可信!”
发出呐喊后,李善长的嘴像鞭炮似的响起来。
按他的理解,刘伯温故意力保老部下的远房亲戚,一旦计划成功,浙东集团必定大大收益。
“老臣就仕几十载,从未见过诚意伯如此抬举一个黄口小儿。
细细想来,实在刻意!
如果,余闲不是你旧日门生的族人,诚意伯还夸得出口么?
说白了,某些人想借公事徇私,还人情罢了!
拿大明国运开刀,好计谋,好手段啊!”
刘伯温被扣了好大一顶帽子,一时胸中憋屈得很。
在一旁,纵然太子朱标性情宽厚,也罕见地面露不悦。
这届先生斗法实在太猛了,竟然为了朝堂之争,不惜扼杀后起之秀。
人家余闲,已然是老四朱棣的先生,师徒两位一体,李善长再火大也要讲究方式方法。
朱棣这会儿还在刑部大牢中吃苦受冻,如果余闲遭殃,父皇会给朱棣好脸色瞧吗?
朱标径直看向李善长:
“李先生这话有失偏颇。”
“我当时也在牢内,我相信自己所见所闻,在叫天天不应的大牢里,并非诚意伯所能操控。”
“难道当朝太子,也与杨宪族人勾结?”
朱标鲜少搬出身份压人,更别说在老臣面前。
李善长觉察不妙,转而对太子解释:“臣对大明之心,日月可鉴......”
朱标当机立断:“到底安的什么心,谁也无缘一见。”
此刻,李善长愣了愣。
朱元璋眼神示意儿子,同时又打起圆场:“标儿不得无礼。”
“李先生有大智慧,自有他的见解。”
虽然朱标很生气,但也清楚,父皇的话不可违逆。
太子和李善长不那么客气的态度,全被李善长看在眼里。
而李善长,偏偏擅长拿做文章。
“俗话说的好,一根藤上长不出两种瓜。
杨宪自食恶果,他家亲戚的情操又能高尚到哪去?
汉高祖刘邦听从萧何建议,趁项羽疲软,这才避免养虎为患!
再说,若朝中看到陛下出尔反尔,说好全歼却留下活口。
不仅不能立威,还会失信!”
听到这里,刘伯温已经失去希望,陛下最在乎朝堂秩序,余闲一条命根本不值当。
就在刘伯温绝望地闭上眼睛时。
“朕,听明白了。”
李善长眼角微微抽搐,正想微笑。
下一刻 。
“那刘邦心胸狭窄,尤爱滥杀功臣,连昔日谋臣也不放过。”
“你是不是觉得:朕,比刘邦糊涂?”
朱元璋脸上神情不变,三分薄笑,透露淡淡的危险意味。
旁边,李善长暗道不妙。
糟了,光顾着打压浙东派,把陛下看不上刘邦的事情给忘了。
于是,立刻话锋一转:“天大的误会啊!
陛下英明神武,是臣举例不当,这就换一个......
咱就说三国。
还记得曹操假意逢迎汉献帝,实则夹带私货,挟持天子以号令天下诸侯。
臣唯恐,余闲此刻装出一片赤诚。
实际要用气象学说,达到他不可告人的......”
“够了!”
李善长数不清第几次被打断,难以置信陛下百般否定究竟为何。
这,这还是他那杀伐果断、永远提前一步、宁肯错杀也不漏杀的陛下么???
“陛下明察啊,余闲说这些话,就是想活命,陛下姑且能施予恩典。
可万一...余闲要别的东西,甚至有一日,陛下给不了呢?
到那时候,陛下迫于国运,只怕不得不低头啊。
臣,满心忠义,都是为了大明!为了陛下!”
尽管李善长嘶吼着,朱元璋依旧没被打动。
“忠义个屁!像韩国公这样打击异己的忠义?”
“依朕看,你,还有你,嘴上全是忠义,心里净是生意。”
“满脑子只有各自利益,至于关于化解天灾之困,为人臣子的的本分,没有一个放在心上!”
趁着李善长哑口无言,刘伯温紧忙表态:“究竟如何善后万民,确保大明平安度过,还请陛下明示!”
李善长也不示弱:“臣定当竭尽全力,率领众官抵御灾祸,唯有把万民生计放在第一位。”
“烦请上位给些世间,具体怎么做还需商榷,文武百官团结一致,诚意伯说是不是?”
“是!”
良久沉默后,消息如石沉大海。
也许李善长、刘伯温二人有盖世之才,但在朱元璋的霸气魄力面前,还差点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
朱元璋总算开口。
“但愿二位,真能担得起谋士二字。”
“臣遵命!”
“臣遵命!”
“下去吧,天色不早了,还想让留你们吃夜宵啊?”
朱元璋收起怒容,脸色恢复波澜不惊,完全不像把两大谋士吓慌的霸道君王。
根据伴君经验,两人来不及松口气,连滚带爬地退出大殿。
朱标用余光观察,发现刘伯温衣领子明显湿了一圈,李善长退出时被自己的官袍绊了一跤。
朱标迷茫的摇摇头:“先一巴掌?后一颗枣?”
“那余闲到底死不死啊?”
朱元璋微微一笑,轻松化解了紧张局势。
“余闲的命,先留一段时日,他手中应该有化解路子,先看看是否应验。”
“至于那两个老货,早该收拾收拾了。”
“他俩再斗下去,闹得朝堂乌烟瘴气,等你继位的时候,咱家摊子早烂了。”
朱标一脸憨厚:“父皇这么说不妥。”
朱元璋转而凝视:“怎么了?”
“父皇身子骨硬,宫中医术高超,至少还能活八十年。
要是还不够,儿臣宁愿舍给您二十年,也不想继位。”
“...”
“呸呸呸!赶紧吐口水。”
朱元璋随手卷起案桌的书,往儿子屁股上打去,边打还边嘱咐。
“你傻啊老大,谁家太子像你这么蠢的!避谶懂不懂?!”
“老子一世英名,咋就生出你这个玩意......”
说是教训儿子,实则老朱嘴角疯狂上扬,不愧是从小养在身的孩子,就是比别的孩子孝顺。
“儿子知道了!”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你看看老子的御下之术,且慢慢悟吧。”
朱标一边捡起打落的书,认真纠正道:“这话不是这么用的。”
“...”
“多嘴。”
朱元璋身子硬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
“去查一查余闲的底细,重点看他接触过什么人,干过什么事。”
没查清楚前,他总觉得不对。
朱标领命退下,留下朱元璋一人守着大殿。
他盯着始终明亮的烛火,心里疑云不减范增。
余闲若是小人,自然有的是手段。
刑部三十六副刑具,专治畏威不畏德的宵小之徒。
如果不是,那便最好!
反正,余闲所认识混得最好的人--杨宪,已经倒台。
他就不信了,能让这么个小东西乱了大明?
上下五千年,老鼠当猫还是第一次!
...
次日。
朱标顶着硕大黑眼圈,去又复返。
调查书的内容让朱元璋很烦躁,任何皇帝都不会喜欢失控的下属。
更别说——操行失控!
合着余闲从前隐姓埋名,是因为职场失意,情场得意,秦淮河畔勾栏瓦舍的民间股东之一。
入京一年半,除了第一天和被捕入狱那一日,据说没有任何人在青楼意外的地方见过余闲。
“据知情人称,余闲还与某楼花魁有不正常关系,此女甚至不收余的钱......”
“荒唐!”
朱元璋把调查书拍在桌上,眉头横针纹清晰可见。
“道德败坏!还不给钱?这是官吏该有的样?”
在朱元璋看来,没有妓女不爱钱。
只有妓女不敢收钱的人。
“余闲一个乡下子弟,没有任何靠山,肯定仗着杨宪的权势,在青楼坑蒙拐骗。”
“连这等穷苦女子的性命钱都要贪,还有王法吗?”
朱元璋忽然有点后悔,自己明明手握世间栋梁,却要听一个小色鬼的预言,这是什么样的世道?
实在枉费抬举!
“父皇息怒。”
“这年轻人就是气盛哈~”
朱标这回也是帮理不帮亲:“余闲是从乡下来的,没见过太多美貌女子,好奇也是正常。”
“况且秦淮十六楼,可以吟诗,吃饭,听曲,喝酒,也是个消遣时光的去处。”
朱元璋冷哼一声,根本不信这种说辞。
“消遣时光?”
“恐怕只有姑娘嘴上的胭脂被他销毁了。”
“不是不给此人机会,是给他机会不中用啊!”
“老子早就说过,官吏要洁身自好,官员子孙也要维护家风!”
朱标苦笑几声:“父皇,余闲只是杨宪的远房亲戚,跟子孙八竿子打不着。”
“怪就怪秦淮十六楼大路朝东,只要有钱就能进。”
朱元璋皱眉道:“人家要,他就去?”
“他就是摆脱不了男女那点事,太好攻破!”
“凡事讲究一个度,余闲有么?”
“依咱看,肚兜倒是摸过不少!”
闻言。
朱标叹了口气:“其实儿臣查了才知道,秦淮河十六楼中,不乏朝中官员身影。”
“若人人沉迷于温柔乡,长此以往队伍士气也可能受影响。”
话音刚落,朱元璋被说中心中隐忧。
有关官员爱玩的风言风语,他最近听过几次。
明明已经严格规定大明官员俸禄,而且禁止收受贿赂。
那点钱只够一家老小吃喝拉撒,官员们哪来的钱去快活?
一想到这里,朱元璋不那么淡定了。
“禁!必须禁!”
“你继续查,有哪些官员不知检点,全都记录起来。”
“谁再违反,仗责六十。”
正所谓,饮食男女,食色性也。
他朱元璋也不是什么道德卫士,不允许男子传宗接代。
但此类支出过于高昂,官员不可能在没贪污的前提下日日流连忘返。
没贪污?他绝对不信!
朱标应了下来,“那扭转灾祸的法子怎么办?”
“给谁办,也不能给这种人办。”
今日之后,朱元璋给余闲盖棺定论了。
“老子飘零半生,就没见过人夜里耕百里地,百日还能行万里路的。”
“什么意思?”朱标疑惑道。
“意思就是,有李善长、刘伯温坐镇,就没有破不了的局。”
朱元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语重又心长。
“想当年,要不是这两位点拨,咱也坐不上龙椅。”
“不就是个私塾先生吗,余闲能做的,韩国公和诚意伯也能做到。”
话是这么说,但做起来就难了。
“儿臣不是信不过他们,只是大明不止有这两人。”
朱元璋摇摇头:“咱身边最厉害的文臣都参破不了,还有谁能争锋?”
朱标几番欲言又止,最后沉默下来。
如果余闲的智慧止步于私塾先生,又怎么能让朱家父子三人、韩国公、诚意伯为难。
隐隐之中,朱标总觉得有些蹊跷。
...
不知过了多久。
李善长、刘伯温一路紧赶慢赶,又回到宫中。
朱元璋有些惊喜于二人的效率,但表情还算镇定。
“一日不到,你们就破解了?”
二人不约而同的重重点头,脸上洋溢着难掩的喜色。
李善长毫不犹豫的回答道:“虽然微臣彻夜未眠,但所幸参透玄机,所以特来复命!”
朱元璋眉毛上挑,转而看向刘伯温:“诚意伯也想到了?”
“微臣不才,刚想到暇思,便不敢再耽误。”刘伯温淡淡的说。
至此,朱元璋的心放回肚子里。
“既如此,那就从韩国公开始吧。”
李善长被钦点,底气更加旺盛,挑衅地看了旁人一眼,互望一眼后,刘伯温犹如老泰山巍然不动。
见敌不动,李善长胸有成竹的上前。
“臣以为,应对冰雪期灾祸,可用三步走!”
声音响彻大殿的同时,朱元璋的胃口被吊起来了。
就三步?这么简单吗?
不亏是朕的“萧何”!
“第一步,广积粮!”
“史书所记载的政局动荡,皆因百姓缺粮,愤起造反,如果人人吃饱饭,百姓心中就没有怒。”
“我朝有官粮,为各地灾情、粮草调度应急使用,可实际应用时,因层层上报错过救急最佳时间,例子比比皆是。
粮食运送短则几日,长则十天半月,这点时间足够把老百姓逼成饿鬼!”
想到这,李善长双眼暗淡:“官员不敢私自开仓放粮,因为不管大明律,还是自古以来,这都是违逆国法的重罪。”
“若要根治,必须建立义仓。”
“义仓?”朱元璋眉头微皱轻声道。
“义仓,就是免费分发粮食。
与官仓不同,义仓允许百姓持有开仓特权,凡发生灾祸之地,不必等批文,先吃饱肚子,然后补手续,此乃陛下宅心仁厚之体现!”
对此朱元璋心满意足,从这番话来看,李善长是懂人情政治的。
看来,李善长回家后,没少动脑子。
“赐座,继续讲。”朱元璋吩咐道。
有了皇帝的鼓励,李善长感觉吃下定心丸。
“第二步,防贪污!”
“自古救灾不仅难在效率,也难在落到实处。
从下发命令,到拨款采买,运输核实,每一步都严防死守,可照样出现贪污之事。
一人贪一点,压在灾民头上,便是死无葬身之地的大山!”
朱元璋眉头紧锁,儿时死去的记忆再度复苏。
“死无葬身之地”几个字狠狠触动了老朱。
曾几何时,他的父母亲活活饿死,连一张草席和葬身之地都没有。
出生起,他经历大大小小的粮灾,一只手根本数不完。
寺庙僧人说:凡人今生受的苦,都会成为来世福报。
后来他明白,那些苦难,多是权贵所致。
前元官吏不把汉人农民不当人,即便有赈灾举措,也被层层剥削。
这些苦难,绝不能再降临到大明子民的头上。
至少在他任期内,绝不能发生!
“贪?我看谁敢!”
朱元璋紧握拳头,眼中迸发坚决和凌厉。
“咱发过誓,要将贪污者剥皮填草,咱就看谁不怕死 !”
“陛下,容陈说一句,事后马后炮,终归比不上事前预防。”
“有钱能使鬼推磨,更别说一座金山放在眼前!”
李善长说完隐患,立刻接上:“从前由朝中派出官员监督,这个人选不好,不如改一改!”
“若让微臣选,人选也分远近亲疏,再亲也亲不过血缘关系。”
“陛下子嗣众多,皇子中不少已经成年,可以前往异地赈灾。”
如果刚才第一步是权宜之计,这一步算得上妙了。
朱元璋眼前一亮,拍案而起:“说得正是!”
“横竖都是自家的粮仓,自家人还会贪污么?”
“正好,小子们大了,应该去地方历练,开一开眼界。”
说到这里,朱元璋满意地看向李善长。
“韩国公,你替朕解决了大麻烦,朕要好好赏你。”
李善长浅浅一笑,谦虚道:“是陛下给了微臣机会,臣不敢奢求赏赐。”
“赈灾制度早就该完善,微臣却拖到眼下,还需上位提点,实在不才......”
“你啊你,就是嘴厉害。”
朱元璋对着李善长摇晃手指,意味深长地哂笑。
一君一臣,四目相对间,气氛逐渐放松。
一旁的刘伯温:“......”
这个家伙不愧是老油条,心眼子快比上蜂窝煤了。
这哪里是应答,分明把朱元璋当马屁拍!
刘伯温不屑于此类行径,也不知道陛下到底受用不受用。
仅凭殿内笑声判断,李善长的脚跟算是站稳了。
之后半晌。
李善长侃侃而谈,朱元璋听得津津有味,兴起之时还给李善长赐了杯茶。
御前赐座又赐茶,可不是一般大臣能有的待遇。
太子朱标没有表态,多数时候静静听着,也察觉出些许不对。
“三步救灾法”做到解决问题了吗?做到了。
但李善长每说一点,都精准踩在媚上的点子上,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
朱标不希望,拯救大明百姓的任务,变成某些人仕途铺路的垫脚石。
虽然这些法子虽然有开创性,但又治标不治本,他总觉得应该有更好的法子。
所以,朱标更想听一听刘伯温的想法。
万万那没想到,刘伯温比东宫还沉默,全程微笑不语。
“或许,诚意伯想等韩国公说完再谏吧。”朱标这么安慰着自己。
以诚意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个性,也许此刻正在酝酿满腹文章。
终于,李善长嘴巴合上,皇帝的巴掌不禁鼓动。
“妙啊!”
朱元璋啧声不断,毫不吝啬赞美。
“早知道李先生行,但你今天真让咱出乎意料了。”
李善长淡淡一笑:“陛下谬赞了,微臣不敢擅专。”
“其实众人拾柴火焰高,微臣一点拙见还需完善,想来诚意伯应该有更好的主意。”
“臣等并肩齐行,也好确保此计策无漏洞。”
珠玉在前,刘伯温稍微逊色些,都会被比下去。
朱元璋全看在眼里,但李善长办事得力,他暂时不想计较。
谁知,刘伯温不争不抢,罕见的低下头。
“微臣所思所想,与韩国公基本一致,甚至不比他的详尽。”
“恐怕无法补充。”
朱元璋想要的是群雄争霸,却不想要这个唯唯诺诺的刘伯温。
“真的一点都没有?”
朱标也忍不住出口提醒:“诚意伯一贯计谋无双,怎么可能无话可讲?”
到底是以退为进?
还是老江湖在抛砖引玉?
朱家父子俩都不太确定。
殿内所有人都在盯着刘伯温,他忽然侧过身子,伸直双手,行了个标准的拜礼。
“韩国公计策、胆色双全,已然万事俱备。
倘若微臣强行插嘴,不仅画蛇添足,反而起了反作用。
韩国公,此番,吾不及汝!”
事已至此,朱元璋也无话可说,眼中略显失望。
“行了,回去吧。”
本想嘉奖李善长,最终也因为刘伯温变得兴致全无。
两位大臣接连退去,朱元璋大事已成,浑身松快多了。
“走,去你娘宫里吃碗热汤面,吃完去大牢!”
“父皇,咱就拿三步棋去,会不会准备太少?”
“少?”
朱元璋哈哈一笑:“老大,你就是太年轻了,容易被表面风光的驴粪蛋唬住。”
“老子承认,余闲所言有根据,但不代表他就是真理。”
“在大明,咱的规矩才是规矩。”
见儿子还没参悟,朱元璋推了朱标一把,爷俩一前一后去了后宫。
......
“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马皇后一边苦笑着,一边娴熟地剥开白花花的蒜皮。
“重八,你好歹都是当皇上的人了,吃没吃相,百官知道不得笑掉大牙?”
“他们懂个屁!吃面不吃蒜,香味少一半。”
“谁敢笑话,罚他吃十头蒜,还不许漱口!”
马皇后妩媚一笑,真拿这家伙没法子。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