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周正平林淮的其他类型小说《法医系列:你终于来了全文》,由网络作家“Sky益”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福尔马林混着廉价消毒水的味道,沉甸甸地压在解剖室的空气里。冰冷的不锈钢台面,强光无影灯刺得人眼睛发涩,四周墙壁是那种毫无生气的惨白,映衬着中央那具安静躺着的身躯——47号无名男尸。我的手指,裹在薄薄的乳胶手套里,触感变得迟钝而黏腻,指尖滑过冰冷的皮肤,切开坚韧的胸腹组织,暴露出下面暗红、淤紫的脏器。刀锋划过组织时,那种特有的、微带滞涩的切割声,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窗外,城市的喧嚣被厚重的隔音玻璃过滤,只剩下模糊低沉的嗡鸣,像某种遥远而不真切的背景噪音。在这里,只有我,和这具沉默的躯体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他是个年轻男人,体格匀称,无明显外伤,除了胃部区域那片不寻常的淤血,像是内部发生过某种激烈的冲突。法医助理小陈递过镊子和探...
《法医系列:你终于来了全文》精彩片段
福尔马林混着廉价消毒水的味道,沉甸甸地压在解剖室的空气里。冰冷的不锈钢台面,强光无影灯刺得人眼睛发涩,四周墙壁是那种毫无生气的惨白,映衬着中央那具安静躺着的身躯——47号无名男尸。我的手指,裹在薄薄的乳胶手套里,触感变得迟钝而黏腻,指尖滑过冰冷的皮肤,切开坚韧的胸腹组织,暴露出下面暗红、淤紫的脏器。刀锋划过组织时,那种特有的、微带滞涩的切割声,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窗外,城市的喧嚣被厚重的隔音玻璃过滤,只剩下模糊低沉的嗡鸣,像某种遥远而不真切的背景噪音。在这里,只有我,和这具沉默的躯体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他是个年轻男人,体格匀称,无明显外伤,除了胃部区域那片不寻常的淤血,像是内部发生过某种激烈的冲突。法医助理小陈递过镊子和探针,金属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江医生,”小陈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紧张,“胃部这里…淤血面积有点大啊?”
“嗯。”我应了一声,视线专注地落在那片暗紫色的区域上。镊子小心地拨开覆盖的网膜和韧带,暴露出完整的胃体。它鼓胀着,颜色深暗,像一个被外力揉捏过的皮囊。探针的尖端轻轻触碰上去,触感异常僵硬,内部似乎填塞着某种无法消化的硬物,而非正常的食糜。这很不寻常。通常,即使吞下异物,胃壁的蠕动也会使其形态改变,但这东西,摸上去棱角分明,质地坚硬得过分。
“准备取样。”我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冷静,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刀片沿着胃壁的大弯侧谨慎地划开一道口子。浓烈酸腐的气息猛地冲了出来,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过度发酵的腐败甜味,瞬间盖过了原本的消毒水气味,直冲鼻腔。胃内容物暴露出来,是些半消化的食物残渣,糊状,颜色浑浊。而在那暗色的糊状物深处,一个突兀的、棱角分明的硬块轮廓清晰地顶了出来。
我屏住呼吸,镊子尖小心翼翼地探入粘稠的内容物中,避开那些糊状物,精准地夹住了那个硬物的边缘。触感异常清晰——不是石头,也不是常见的硬币或纽扣,更像是一层硬质纸壳,外面似乎还包裹着什么。指间用力,缓缓将它从粘稠的胃内容物里剥离出来。
硬物被轻轻放置在旁边的金属托盘里,发出轻微的“嗒”一声。那是一个小小的、被胃酸和内容物严重侵蚀的纸团,外层似乎裹了一层薄薄的、类似蜡纸或某种特殊塑料膜的东西,正是这层保护膜,才让它内部的纸质没有完全被胃液溶解。小陈立刻递过生理盐水喷瓶。我小心地冲洗掉表面的污物,那层包裹物的材质在灯光下显现出来,带着点奇怪的、非自然的微光。我用精细的解剖刀尖,极其缓慢地挑开那层坚韧的保护膜。
里面,是一张折叠得异常方正的小纸条,边缘已经被胃酸浸染得泛黄发脆,透出一种历经磨难的脆弱感。
镊子尖带着一种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颤,轻轻夹住那脆弱纸片的一角,将它完全展开在冰冷的金属托盘上。无影灯惨白的光线,毫无保留地倾泻在那片小小的纸面上。
纸上只有四个字。是用钢笔写的,蓝黑色的墨水,笔画清晰有力,甚至带着一种近乎锐利的锋芒。每一个转折,每一个收笔的钩挑,都像用刀刻进我记忆最深处。
——你终于来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粗暴地按下了暂停键。解剖室里恒温空调低沉的送风声、远处隐约传来的城市车流声、甚至我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彻底抹去。
整个世界,只剩下那四个字,在惨白的灯光下无声地燃烧、扭曲。
心脏猛地一缩,随即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击着肋骨,发出沉闷而巨大的回响,几乎要冲破胸腔。耳朵里嗡鸣一片,血液急速地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冰冷地退潮,留下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一路向下蔓延,冻僵了四肢。握在右手的探针“哐当”一声掉在光滑的不锈钢台面上,那尖锐的声响在死寂的空间里炸开,异常刺耳。
“江医生?”小陈的声音像是隔着厚重的水幕传来,带着模糊的惊恐,“您怎么了?脸好白!”
我没有回答。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在眼前那张泛黄的纸条上。那熟悉的字迹,每一个微妙的弧度,每一处收笔的力道,都和三年前一模一样。不,甚至比记忆中的更加清晰、更加咄咄逼人,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直抵灵魂的冰冷嘲讽和…呼唤?
林淮。
这个名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意识深处。
三年前,那个同样闷热得令人窒息的夏夜。他租住的小公寓,门虚掩着,透出里面浓得化不开的铁锈味。推开门,迎接我的不是他温暖的笑容,而是墙壁上、地板上,那大片大片肆意泼洒、已经干涸发黑的……血字。巨大的、狂乱的、用血写成的“为什么”和“她在哪”,像狰狞的鬼画符,爬满了整个视线。现场没有搏斗痕迹,没有尸体,只有失踪的他,和这满墙触目惊心的、指向不明的控诉与疯狂。警方调查无果,最终以“疑似精神异常导致失踪”草草结案。只有我知道,那绝不是林淮会做的事!那血字背后,一定藏着更深的黑暗。三年,一千多个日夜,我从未停止寻找真相的蛛丝马迹,哪怕希望渺茫如风中残烛。
而此刻,他的字,带着他独有的气息,竟然出现在一具无名男尸的胃里!仿佛一个来自地狱的邀请函,一个跨越了三年时光的冰冷问候。
“你终于来了。”
胃里翻江倒海,冰冷的恐惧和一种尖锐的、几乎要将人撕裂的痛楚混合着涌上来。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血腥味。那张纸条上的字迹在视线里疯狂旋转、放大、扭曲,最终和记忆里那满墙干涸发黑的血字重叠在一起,形成一片刺目的猩红。
“呃……”一声压抑的、濒死的呜咽从我紧咬的牙关里挤了出来。不行!不能在这里!不能倒下!
身体先于崩溃的意识做出了反应。我猛地一把扯下脸上的口罩,像是要撕开一层无形的束缚,扯掉沾满污迹的手套,动作粗暴得几乎扯破乳胶。脚下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得身后的小推车哐当作响,上面的器械互相碰撞,发出刺耳的噪音。我完全顾不上小陈惊愕的呼喊和伸过来的手,像一枚被无形力量狠狠弹射出去的炮弹,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向解剖室厚重的金属门。
指纹锁冰冷的触感贴在汗湿的指尖。绿灯闪烁,发出“滴”的一声轻响,门锁弹开。我用尽全身力气撞开那扇沉重的门,外面走廊里相对新鲜的空气猛地灌入鼻腔,却丝毫没有缓解胸腔里那团灼热的窒息感。
“江离?”一个沉稳而带着惯常威严的声音突然在走廊前方响起。
我像被施了定身咒,猛地刹住脚步,僵硬地抬起头。
主任周正平就站在几步之外。他穿着挺括的白大褂,眉头习惯性地微蹙着,手里拿着一份卷宗。他似乎正要来找我,此刻正用一种混合着询问和审视的复杂目光看着我。那目光像探照灯,直直地照进我此刻混乱不堪、写满惊惶的脸上。
“慌慌张张的,怎么回事?”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穿透了我耳边的嗡鸣,也像一盆冰水,暂时浇熄了我脑子里疯狂燃烧的火焰。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想推开他,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找个角落把那颗快要炸裂的心脏掏出来。
周正平没有给我这个机会。他向前一步,目光锐利地扫过我毫无血色的脸,然后越过我的肩膀,似乎朝解剖室门内看了一眼,又迅速落回我脸上。他微微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包含的东西太多,沉重得让我心头一紧。
他没有追问我的失态,反而用一种异常平静,却又带着某种沉重宣判意味的口吻,清晰地说道:
“正要找你。47号的身份确认了。”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血液似乎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倒流回心脏,撞得耳膜轰轰作响。走廊顶灯惨白的光线落在他脸上,照得他镜片后的眼神晦暗不明,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他停顿了一下,那短暂的几秒沉默,仿佛被无限拉长,沉重得如同铅块,压得我几乎站立不稳。然后,他清晰地吐出后半句话,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精准地凿穿我摇摇欲坠的防线:
“——是你一直在找的那个人。”
## 第二章 冰冷的死寂
周正平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钢针,精准地刺穿耳膜,扎进我疯狂跳动的心脏深处。
“……是你一直在找的那个人。”
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重量,砸落下来。
走廊顶灯惨白的光晕在眼前猛地扩散、旋转,拉扯出扭曲的光斑。墙壁仿佛瞬间失去了支撑,无声地向我挤压过来。耳朵里那尖锐的嗡鸣声骤然拔高,盖过了一切,世界被抽成了真空。
“谁?”我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自己都几乎认不出来。那声音飘在空气里,轻飘飘的,带着一种濒临破碎的脆弱。
周正平没有立刻回答。他镜片后的目光沉沉地压在我脸上,那里面翻涌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是怜悯?是警告?还是更深沉的、我看不透的东西?他向前又迈了一步,距离近得我能闻到他白大褂上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他身上那股常年不变的、沉稳到近乎冷酷的气息。
“林淮。”他清晰地吐出那个名字。
林淮。
那个在我心底盘踞了三年,被思念、痛苦和无数个不眠之夜的疯狂猜测反复咀嚼的名字。那个曾经带着阳光暖意的笑容,后来只存在于冰冷悬案卷宗和满墙狰狞血字里的名字。
现在,被我的主任,用这种近乎宣判的、冰冷的语气,钉在了47号解剖台上那具毫无生气的躯体上。
“不……不可能……” 我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却抖得不成样子。是幻觉吗?是过度疲劳产生的妄想吗?胃里那张纸条的触感还残留在指尖,那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灵魂都在嘶鸣。“你……你凭什么确认?DNA?指纹?他失踪三年……”
“初步面部识别比对,吻合度极高。”周正平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在读一份标准的报告,“结合失踪人口库信息和体貌特征基本排除合理怀疑。后续的DNA和指纹复核已经在加急流程中,但……”
他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地扫过我惨白的脸和失焦的瞳孔。
“江离,”他的语气陡然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你现在情绪极不稳定。我命令你,立刻停止对47号尸体的解剖工作,交出所有相关检材和记录。从现在起,这个案子由我亲自接手,你回避。”
“回避”两个字,像两记重锤,狠狠砸在我试图凝聚的最后一丝清醒上。
回避?
那是林淮!
是那个在三年前那个血色的夜晚,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只留下满墙触目惊心的控诉和谜团的男人!是我三年来用尽一切手段、翻遍每一个角落、在无数个深夜被噩梦惊醒也要继续寻找的人!
现在,他躺在里面,冰冷、僵硬,成为了一具编号为“47”的“物证”。而我,作为第一个剖开他身体、第一个发现他胃里秘密的人,却被要求“回避”?
一股混合着剧痛、荒谬和狂怒的洪流猛地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让开!” 我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那声音嘶哑,带着血腥气。
身体爆发出远超平时的力量,我猛地撞开挡在面前的周正平。他猝不及防,一个趔趄,手中的卷宗哗啦一声散落在地。我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赤红着双眼,转身再次冲向那扇刚刚被我撞开、还留着一道缝隙的解剖室金属门。
“江离!站住!”周正平严厉的喝止声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罕见的惊怒。
门被我更粗暴地撞开,发出沉重的闷响。
解剖室里的景象瞬间冲入视野。
无影灯惨白的光线依旧无情地笼罩着不锈钢台。那具年轻的男性躯体静静地躺在那里,腹腔敞开着,露出里面暗红淤紫、尚未被完全清理的内脏。空气中福尔马林和胃内容物混合的怪异气味更加浓烈刺鼻。小陈还僵在原地,手里拿着生理盐水喷瓶,脸上毫无血色,惊惧地看着去而复返、状若疯魔的我。
我的目光像被磁石死死吸住,越过敞开的胸腔,越过那片狼藉的腹腔,直直地、死死地钉在尸体的头部。
那张脸……
时间,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碾碎。
那张脸……
虽然被死亡特有的青灰笼罩,虽然被解剖室冰冷的光线映衬得毫无生气,虽然比记忆中消瘦了许多,棱角更加嶙峋,甚至嘴角和额角残留着一些不易察觉的陈旧伤痕……
但那眉骨的轮廓,那鼻梁的线条,那紧闭着的、曾经盛满温柔笑意的眼睑的形状……
是他。
真的是他。
林淮。
不再是卷宗里模糊的照片,不再是噩梦里扭曲的幻影。是他。以最残酷、最冰冷的方式,躺在了我的解剖刀下。
“呃啊……” 一声短促的、如同被利刃割断了气管的抽气声从我喉咙深处挤了出来。所有的力气在看清那张脸的瞬间被彻底抽空。双腿一软,膝盖重重地磕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世界彻底失去了声音和色彩,只剩下解剖台上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在惨白的灯光下无限放大、旋转。
胃里那张写着“你终于来了”的纸条,三年前那满墙干涸发黑、狂乱扭曲的血字“为什么”、“她在哪”,此刻疯狂地交织、重叠、燃烧,最终都化作了眼前这张冰冷死寂的脸。
他终于来了。
以这种方式。
原来,他一直在等我。以一种最黑暗、最残忍的方式,等我用手术刀剖开他的身体,找到他的“留言”。
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绝望像冰冷的海水,瞬间将我淹没。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到无法忍受的剧痛,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撕裂。喉咙被腥甜的铁锈味堵住,眼前阵阵发黑。
“江医生!”小陈惊恐的尖叫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了。视野里只有林淮那张灰败的脸,像一个永恒的、无声的控诉。身体控制不住地向前倾倒,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的不锈钢解剖台边缘。那刺骨的寒意透过皮肤,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意识在剧痛和窒息中挣扎,沉向无边的黑暗。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我似乎感觉到有人用力抓住了我的手臂,试图将我拽起。是周正平追进来了吗?还是小陈?
不重要了。
都……不重要了。
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温柔又冷酷地包裹下来。
……
再次恢复意识时,首先感知到的是一种剧烈的头痛,像有无数根钢针在太阳穴里搅动。鼻腔里充斥着医院病房特有的消毒水气味,但比解剖室的淡一些。喉咙干得冒烟,每一次吞咽都带来刀割般的刺痛。
我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白色的天花板。点滴架。还有……
一张疲惫而担忧的脸。
是周正平。他就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背脊挺得笔直,但眼底有着明显的红血丝,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他正低头看着手里的一份报告,眉头紧锁,薄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
我动了动手指,细微的摩擦声惊动了他。
他立刻抬起头,目光锐利地落在我脸上,那份报告被他下意识地合拢,放在膝上。
“醒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但依旧维持着惯常的冷静,“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喉咙火烧火燎,但比喉咙更痛的,是心脏那个地方,空了一个巨大的、呼呼灌着冷风的洞。解剖室里的一切,那张纸条,那张脸,瞬间清晰地回涌,带着毁灭性的力量。
“他……” 我艰难地发出一个音节,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确认了?”
周正平沉默了一下,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他点了点头,动作很轻,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DNA和指纹最终复核结果,半小时前出来了。”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沉重,“是他。林淮。”
尘埃落定。
这三个字像最后的丧钟,在我空荡荡的心腔里回荡。
真的是他。最后的侥幸,被彻底碾碎。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瞬间模糊了视线。不是因为悲伤,那是一种更深、更绝望的东西,混杂着被命运嘲弄的荒谬感、无法言说的愤怒和一种冰冷的、深入骨髓的孤独。我猛地别过脸,不想让他看到我的狼狈,牙齿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浓郁的血腥味。
“死亡原因?” 我强迫自己开口,声音因为压抑而扭曲变形。法医的职业本能,在巨大的情感废墟中,顽强地冒出了头。我必须知道!他是怎么死的!是谁把他变成这样的!他胃里的纸条,那满墙的血字……这一切!
周正平的目光落在合拢的报告上,指关节微微泛白。他没有立刻回答。
“初步判断是……”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中毒。一种混合毒素,发作极快,主要作用于中枢神经和循环系统。具体成分还在分析中。死亡时间大约在48到72小时前。”
中毒?快速致死?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法医学知识。什么样的毒物能如此高效?他是在哪里中的毒?为什么胃里会有那张被特殊保护的纸条?是死前吞下的?还是……死后被塞进去的?如果是死前,在那样剧烈的痛苦中,他如何能如此工整地写下那四个字?如果是死后……那意味着什么?
无数的疑问像毒蛇一样缠绕上来。
“现场呢?” 我追问,声音急切,“发现他的地点?周围情况?”
“尸体是在城西废弃的蓝河化工厂排污管道出口附近被发现的。”周正平的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冷硬,“抛尸迹象明显,现场被严重破坏,有价值的痕迹不多。刑侦队还在扩大搜索范围。”
抛尸?蓝河化工厂?那个污染严重、早已废弃的工业区边缘?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身上薄薄的被单。那里荒凉偏僻,监控稀少,是藏匿或丢弃某些东西的绝佳地点。
“还有……”周正平的目光再次落回我脸上,带着一种审视和探究,“技术科在清理死者随身物品时,有了一个发现。”
我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随身物品?林淮失踪时,身上几乎什么都没带!
周正平没有卖关子,他缓缓说道:“在他夹克内衬一个非常隐蔽的暗袋里,找到一部老式按键手机。防水袋密封着,电量耗尽,但机身保存相对完好。”
手机?
我的呼吸瞬间屏住。三年前,林淮的手机最后信号消失点就在他家附近,之后就彻底石沉大海!警方一直认为手机可能被凶手处理掉了!
它竟然还在?还藏得如此隐秘?
“手机……”我几乎无法控制声音的颤抖,“……能开机吗?里面的内容……”
“技术科正在尝试恢复数据和充电。”周正平打断我,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江离,听着。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但你要明白,这个案子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也危险得多。”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如鹰隼,牢牢锁住我。
“林淮的死,他胃里的纸条,三年前的血字现场……这些都不是孤立的。背后牵扯的东西很深。你作为他的前女友,又是第一个接触尸体的法医,现在本身就处于一个非常敏感的位置。我的命令不变——你被调离此案,彻底回避!这是命令,也是保护!”
“保护?”我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眼泪却控制不住地顺着眼角滑落,浸湿了鬓角,“保护谁?保护我?还是保护某些不想让真相大白的人?”
周正平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镜片后的目光变得极其严厉,甚至带着一丝愠怒。
“江离!注意你的措辞!”他低声喝道,带着上位者的威压,“收起你那些不切实际的猜测!服从安排!否则,你不仅查不到真相,还会把自己彻底搭进去!别毁了自己,也别辜负了你身上这身衣服!”
他的话语像冰冷的鞭子抽打过来。委屈、愤怒、不甘、还有那噬骨的悲伤,像火山一样在胸口翻腾、冲撞,几乎要将我撕裂。我死死咬着牙,尝着嘴里浓重的血腥味,不再看他,只是倔强地扭过头,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病房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和我自己沉重压抑的呼吸声。
周正平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拿起那份报告,站起身。
“你好好休息。工作的事情,等身体恢复了再说。”他的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带着疏离和命令的意味,“手机有进展,如果是案情需要,会按程序通知你。在此之前,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
脚步声在安静的病房里远去,门被轻轻带上。
只剩下我一个人。
冰冷的死寂重新笼罩下来,比刚才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
我躺在病床上,身体因为情绪的剧烈起伏还在微微发抖。周正平警告的话语在耳边回响,像沉重的枷锁。他提到了“保护”,提到了“危险”,提到了“牵扯很深”……
这恰恰印证了我的直觉——林淮的死,绝不简单!那张纸条,那个手机,就是被深埋的线索!
回避?调离?
不。
林淮用他的生命,用他胃里那张带着嘲讽和呼唤的纸条,已经将我牢牢地钉在了这个漩涡的中心。
我无处可逃,也不想逃。
我慢慢地抬起手,擦掉脸上冰冷的泪痕。指尖触碰到皮肤,一片冰凉。
手机……
那部被藏在内衬暗袋里的老式按键手机。
那里面,会不会藏着林淮用生命留下的答案?藏着指向三年前那场血色噩梦的钥匙?
黑暗中,我的眼神一点点沉静下来,燃烧起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身体依旧虚弱,心脏依旧痛得抽搐,但那个念头却无比清晰、无比坚定地扎根下来。
周正平可以命令我回避案件,但他无法阻止我寻找真相。
为了林淮。
也为了我自己。
我必须要知道
## 第三章 幽影中的低语
医院的消毒水气味顽固地钻入鼻腔,却怎么也盖不住皮肤下那股滚烫的灼烧感。我躺在病床上,盯着天花板上那点细微的裂纹,像盯着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周正平的警告言犹在耳,冰冷,权威,带着不容置疑的切割力。回避?保护?这些冠冕堂皇的词句像一层厚厚的油污,试图覆盖真相的腥味。
手机。
那部藏在林淮夹克内衬深处、用防水袋密封的老式按键手机。它像一个沉甸甸的铅块,压在我的心口,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根紧绷的弦。技术科在恢复数据?按程序通知?这些流程化的字眼在巨大的疑问面前苍白得可笑。林淮以如此惨烈的方式留下线索,甚至不惜藏在胃里,藏在衣服的暗袋中,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预见了危险,意味着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用尽一切办法试图传递信息。而这条信息,可能正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在所谓“按程序”的等待中,被湮灭,被篡改。
等?我等了三年,等到的是他冰冷的尸体和胃里一张泛黄的纸条。现在,我还能等下去吗?
一个念头,像黑暗中滋生的藤蔓,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牢牢地缠绕住我的思维。它疯狂,危险,违背了我一贯遵循的规则,却带着致命的吸引力。我必须拿到那部手机,在它被“妥善处理”之前。
窗外,夜色浓得化不开。城市的霓虹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几道扭曲的光影。病房里一片死寂,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单调而规律的滴答声,像倒计时的秒针。
身体深处那股刻意催生出的“热度”还在持续攀升,皮肤滚烫,呼吸也刻意带上了几分急促和沉重。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方法——制造一个足够“严重”的症状,让值班医生暂时离开,给我争取到短暂却至关重要的时间窗口。
时间在焦灼中缓慢爬行。终于,走廊上传来值班护士小跑着去叫医生的脚步声。就是现在!
我猛地掀开被子,动作迅捷得不像一个刚刚“高烧”的病人。脚底接触到冰凉的地板,激起一阵寒颤。顾不上这些,我迅速从枕头下摸出早已准备好的东西——一件深色的薄款连帽衫,一条宽松的深色运动裤,还有一顶压得很低的鸭舌帽。这些都是拜托一个信任的护工偷偷送进来的。
指尖因为紧张和体内真实的虚弱感而微微颤抖。我飞快地脱下病号服,换上便装。连帽衫的帽子拉起来,帽檐压到几乎遮住眼睛。镜子里的人影模糊不清,只留下一片深色的轮廓和紧绷的下颌线。足够了。
病房门无声地开了一条缝。走廊灯光昏暗,值班护士站的台灯亮着,但里面暂时空无一人。远处传来医生办公室门开关的声音和模糊的交谈声。机会稍纵即逝。
我像一道贴着墙根的影子,无声地滑出病房,迅速闪入旁边安全通道的楼梯间。沉重的防火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病房区的光线和声响。楼梯间里只有应急灯发出惨绿的光,空气冰冷而带着灰尘的味道。我扶着冰冷的金属扶手,一步两级地向下冲去。脚步在空旷的楼梯间里激起空洞的回响,每一步都敲打在我狂跳的心脏上。
医院后门的小巷,弥漫着垃圾桶特有的酸腐气味和潮湿的霉味。一辆不起眼的灰色旧款轿车静静地停在阴影里,像一头蛰伏的兽。车窗无声地降下一条缝。
“上车。”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
是老吴。吴启明。一个游离在灰色地带的“数据医生”,技术高超,路子也野。多年前我曾在一次非官方的物证恢复中帮过他一个无法推脱的忙,从此欠下我一份人情。这份人情,我从未想过会在这种时候、以这种方式讨要。
我拉开车门,迅速钻了进去。车内弥漫着浓重的烟味和陈旧皮革的气息。老吴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夹克,头发油腻地贴在头皮上,脸上沟壑纵横,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却异常锐利,像鹰隼般扫了我一眼,带着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东西呢?”他没有任何寒暄,直接问道,同时发动了车子。引擎发出沉闷的低吼,车子悄无声息地滑入夜色笼罩的街道。
我没有说话,只是从连帽衫宽大的口袋里,摸出一个用多层证物袋小心包裹的物件。袋子隔绝了触感,但那长方形的轮廓在昏暗的车内光线下异常清晰——正是林淮那部老式的按键手机。屏幕漆黑,机身冰冷,外壳边缘带着些许磨损的痕迹,像承载了无数不为人知的秘密。
在周正平离开病房后不久,那个与我关系不错的护工大姐就悄悄告诉我,技术科的人来取走了一些东西,包括死者衣物。我几乎是在绝望中抓住了这最后的稻草,用尽所有能想到的借口和暗示,近乎哀求地请她在处理那些衣物时,帮我留意一个“可能存在的、非常小的、硬硬的东西”。我甚至不敢说出“手机”两个字。幸运,或者说,是林淮冥冥中的指引,那位大姐真的在一个夹克内衬的破口边缘,摸到了一个异常坚硬的小角。她不懂那是什么,但出于对我的同情和一丝冒险精神,她把它偷偷取了出来,藏在送来的干净毛巾里交给了我。
整个过程充满了巨大的风险和后怕。此刻,看着手中这冰冷的金属和塑料,我的指尖抑制不住地颤抖。它不仅仅是一部手机,它是林淮留在人间的最后挣扎,是通往那个血色夜晚的唯一可能的钥匙。
老吴瞥了一眼我手中的袋子,没有多问,只是伸出粗糙的手。我将袋子递过去。他掂量了一下,手指隔着袋子熟练地摸索着机身的轮廓和按键位置,眼神专注。
“型号很老,电池可能挂了。”他声音沙哑,一边开车,一边熟练地从副驾驶座位底下拖出一个半旧的工具箱,“密封做得不错,应该没怎么进水。恢复数据的可能性……五成以上。看运气,也看里面东西被破坏的程度。”
车子在深夜的城市街道上穿梭,避开主干道,专挑偏僻的小路。路灯昏黄的光线透过车窗,在老吴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已经灵活地打开工具箱,取出一套小巧精密的工具,开始隔着证物袋检查手机的接口和电池仓。
我靠在冰冷的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街景。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每一次跳动都带着一种近乎窒息的疼痛和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我背叛了职业操守,违抗了直接命令,将自己推向了未知的危险边缘。但林淮那张灰败的脸,胃里那张写着“你终于来了”的纸条,像烙印一样刻在灵魂深处。我没有退路。
车子最终驶入一片破败的城中村。狭窄的巷道仅容一车勉强通过,两旁是低矮拥挤的握手楼,窗户里透出零星昏暗的光。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油烟味和下水道隐隐的臭气。车子七拐八绕,最后停在一栋外墙斑驳、墙皮大片脱落的旧楼后面。这里没有路灯,只有远处高楼霓虹的一点余光勉强勾勒出轮廓。
老吴熄了火,拎起工具箱和装着手机的证物袋,示意我下车。
“跟我来。”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们穿过一条堆满杂物的窄巷,来到一扇毫不起眼的、锈迹斑斑的铁门前。老吴没有用钥匙,而是在门框上方一个极其隐蔽的缝隙里摸索了一下,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门向内开了一条缝。一股混杂着焊锡、松香、电子元件和灰尘的浓烈气味扑面而来。
里面是一个极其狭窄、堆满杂物的空间。各种拆开的电脑主机、显示器、成捆的线缆、电路板、仪器设备几乎塞满了每一寸地方,只留下一条勉强容人侧身通过的过道。唯一的光源是工作台上几盏明亮的LED台灯,照亮了上面散落的精密仪器、焊台和放大镜。
这里就是老吴的“手术室”。
“坐。”他指了指角落里一张勉强能看出是椅子的东西,上面还堆着几块硬盘。
他自己则快步走到工作台前,戴上挂在台灯上的高倍放大镜,动作麻利地拆开证物袋,取出那部老式手机。他的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精准和沉稳。螺丝刀、撬片、细小的镊子在他粗糙的手指间翻飞,像在进行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
我坐在那张布满灰尘的椅子上,身体僵硬。目光紧紧追随着老吴的每一个动作,看着他小心地撬开后盖,露出里面已经有些膨胀变形的电池。他熟练地断开电池连接,换上一块新的测试电源。然后,他拿出一个连接着复杂线缆的接口转换器,小心地接到手机的数据口上,另一端连接到工作台上一台看起来同样老旧却异常坚固的笔记本电脑。
开机。
老吴的手指在布满油污的键盘上飞快敲击着。屏幕上跳出黑色的命令提示符窗口,一行行白色的代码飞快地向上滚动。他的眉头紧锁,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分一秒地流逝。空气中弥漫的焊锡和松香味混合着我自己的汗味和紧张的气息。我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在耳膜里轰鸣。每一次代码滚动停止,每一次老吴手指敲下回车键,我的心都随之猛地一沉,随即又高高悬起。
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
工作台上那盏明亮的LED台灯,像探照灯一样打在老吴布满汗珠的额头上。他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敲击键盘的手指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躁。屏幕上的代码滚动似乎陷入了某种僵局。
希望如同指间的流沙,正在飞速消逝。冰冷的绝望感像毒蛇,再次缠绕上来,越收越紧。难道……真的不行了?难道林淮用生命保护的线索,就这样……
“他妈的……”老吴突然低低地咒骂了一声,手指猛地砸在回车键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完了的时候,老吴的动作却突然停住了。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猛地凑近屏幕,眼睛几乎贴到了显示器上,死死盯着其中一行几乎被忽略的代码提示。
“等等……有门儿!”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发现猎物的兴奋和难以置信的沙哑。
他双手重新在键盘上舞动起来,速度更快,动作更狠,像是在与无形的对手进行最后的搏杀。这一次,代码的滚动似乎有了明确的方向。屏幕闪烁了几下,黑色的命令窗口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极其简陋、属于老式手机的原始文件管理系统界面!
“成了!”老吴猛地向后靠在他的旧转椅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疲惫和狂喜的神色,汗水浸湿了他油腻的头发。“这混蛋……在存储芯片外面自己加了个物理写保护的跳线!还他妈用胶封死了!差点栽在这老古董手上!”
他一边喘着气,一边用袖子擦了把额头的汗,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着。“数据基本完整,恢复出来了。主要是一个加密的视频文件,体积不小。还有个加密的文本备忘录。其他都是些没用的缓存和系统文件。”
视频?文本?
我的呼吸瞬间屏住。身体不由自主地从椅子上弹起,几步冲到工作台前,死死盯着那发光的屏幕。文件列表里,两个文件名异常刺眼:
`[加密] L.H_Last.MSG.vid`
`[加密] Key_In_OldTime.txt`
“能解开吗?”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钥匙在旧时光里?这又是什么谜语?
老吴没说话,再次投入战斗。他调出另一个复杂的破解软件,屏幕被分割成数个窗口,瀑布般的字符流疯狂冲刷着。这一次,他似乎有了明确的目标,进度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前推进。
“视频的加密算法相对简单,有突破口。”老吴一边操作一边快速解释,“文本那个用的是强加密,关联了特定时间戳或者硬件特征码,强行破解需要时间,而且可能触发自毁……先看视频!”
进度条走到了尽头。屏幕一闪,播放器窗口弹了出来。
一片漆黑。
几秒钟令人心悸的死寂后,画面猛地亮起!光线极其昏暗,剧烈晃动,像是偷拍视角。镜头似乎被什么东西半遮挡着,画面边缘模糊不清,只能勉强辨认出是一个密闭、肮脏的空间。粗糙的水泥墙壁,地面有积水反光,空气里仿佛弥漫着灰尘。
然后,镜头捕捉到了一个人影。
他蜷缩在角落的地上,穿着沾满污渍的衣服,正是林淮失踪时那件我熟悉的浅灰色夹克!他的脸在昏暗晃动、充满噪点的画面中显得异常苍白、消瘦,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出血。但那双眼睛……那双曾经盛满阳光和温柔的眼睛,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混杂着极度痛苦、愤怒和……一丝奇异执念的光芒。
他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异常艰难,仿佛肺里塞满了沙子。汗水混着污迹从他额角流下。他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突然,他猛地抬起头,视线仿佛穿透了摇晃的镜头,穿透了时间和空间,直直地、死死地“盯”住了屏幕外的我!
那眼神,像淬了毒的钩子,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
“小……离……” 一个极其沙哑、破碎、仿佛从撕裂的声带里挤出来的声音响起。那是我无比熟悉、却在噩梦中无数次扭曲的声音!
真的是他!是林淮!在生命的最后时刻!
我的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支撑住没有倒下。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又被我狠狠眨掉。
林淮的嘴唇艰难地蠕动着,每一个音节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听……着……没……时间了……他们……快来了……”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痛苦的抽气声。
“三年前……
## 第四章 亡命时速
“快走!这里暴露了!立刻走!”
老吴的嘶吼像炸雷在狭小、堆满电子垃圾的房间里爆开,瞬间盖过了电脑风扇的嗡鸣和我自己粗重如牛的喘息。屏幕上那猩......
## 第五章 暗室里的活证
“唔……”
那声音极其微弱,如同受伤幼兽濒死的呜咽,断断续续,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痛苦和恐惧。它并非来自门口,而是从这间废弃小屋更深的、被浓稠黑暗彻底吞噬的角落传来!
我和老吴的身体瞬间僵住!
刚刚经历生死追杀、几乎耗尽所有力气的神经,像被冰水浸透的弓弦,再次绷紧到极致!黑暗中,我们的目光在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晕边缘无声地交汇,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瞬间爆发的惊骇和难以置信!
这鬼地方……除了我们,竟然还有人?!
而且,听这声音,似乎……受了伤?
老吴的反应更快。他强忍着剧痛,一把按住了我下意识想要抬高手电光源的手臂,动作迅捷而无声。他眼神锐利如刀,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示意,同时另一只手悄然摸向了腰间那把乌沉沉的手枪,咔哒一声,保险被无声地打开。冰冷的金属在黑暗中泛着死亡的幽光。
空气仿佛凝固了。死寂重新降临,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只有我们两人粗重压抑的呼吸声,还有黑暗中那个角落里,断断续续、越来越微弱的痛苦呻吟。
不是追兵。这声音太虚弱,太无助。
但……会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废弃工厂的深处?是陷阱?还是……
一个荒谬却又带着致命吸引力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我混乱的思绪——林淮视频里那句泣血的嘶吼:“她……被……带走了……”
我的心跳骤然失序!
“看看……”我几乎是用气声对老吴说道,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老吴眼神沉凝,微微颔首。他一手持枪,枪口警惕地指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另一只手撑着墙壁,艰难地试图站起来。我立刻用肩膀顶住他受伤的身体,用尽力气支撑着他。我们互相搀扶着,像两个在黑暗中摸索的盲人,朝着那呜咽声传来的角落,极其缓慢、极其谨慎地挪动过去。每一步都踩在碎石和厚厚的积尘上,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在绝对的寂静中却如同惊雷。
手机屏幕那点微弱的光,随着我们的移动,艰难地刺破前方的黑暗。光束颤抖着,像风中残烛,勉强照亮一小片布满蛛网和灰尘的肮脏地面,以及一些散落的、锈迹斑斑的废弃零件。
呜咽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令人揪心的痛苦和孩童般的无助。
终于,光束的边缘,捕捉到了角落里一团模糊的、蜷缩着的黑影。
那是一个……人!
一个身形极其瘦小的人影,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墙角,身体因为寒冷和痛苦而剧烈地颤抖着。身上裹着一件宽大破旧、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外套,沾满了泥污和暗色的污迹。露在外面的头发凌乱地纠缠在一起,遮住了大半张脸。一双纤细的、布满污垢和细小伤口的小手,正死死地按着腹部的位置,指缝间……似乎有暗红的液体在微弱光线下缓慢地渗出!
是个女孩!而且明显受了伤!
老吴的枪口微微垂下,但眼神里的警惕丝毫未减。他示意我停下,自己则强撑着往前又挪了半步,压低身体,用极低的声音试探着问道:“喂?你是什么人?”
呜咽声停顿了一下。角落里蜷缩的身体猛地一颤,似乎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到了。女孩的头微微抬起了一点点,凌乱的发丝缝隙里,一双眼睛在黑暗中倏地睁开!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瞳孔在微弱光线下反射着惊惧的幽光,像受惊的小鹿。但更让人心头一紧的是,那双眼睛里没有焦距,一片空洞的茫然,仿佛灵魂被硬生生抽走,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和一种深不见底的……麻木。她的嘴唇干裂发白,微微翕动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更加剧烈的颤抖。
“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我忍不住开口,声音放得极其轻柔,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安抚。我慢慢蹲下身,将手机的光源尽量压低,避免直射她的眼睛,试图让她看清我们模糊的脸,“你受伤了?需要帮忙吗?”
女孩空洞的眼神似乎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又飞快地移开,身体更加用力地向冰冷的墙角蜷缩,仿佛要把自己嵌进水泥里。她的目光涣散地扫过我们,最终却停留在老吴手中那支低垂的、乌沉沉的手枪上。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一种刻骨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恐惧!
“不……不要……别杀我……别……” 一个极其细微、破碎得如同梦呓般的声音,终于从她干裂的嘴唇里挤了出来,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和濒死的绝望。她拼命地摇头,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她怕枪!这种反应……绝不是装的!
老吴立刻将手枪插回了后腰,动作尽量缓慢,以示无害。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放得更缓:“别怕,枪是用来对付坏人的。我们不会伤害你。告诉我们,你怎么会在这里?谁伤的你?”
“坏……坏人……”女孩听到这个词,空洞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淹没。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冰冷的地面,指甲缝里全是黑泥,声音断断续续,如同呓语,“……好黑……好冷……跑……一直跑……他们……追……追……” 她的思维显然极度混乱,语句支离破碎,无法连贯。
“他们是谁?长什么样?在哪里追你?”我急切地追问,心脏狂跳。直觉告诉我,这个女孩的出现绝非偶然!
女孩却只是拼命摇头,仿佛回忆本身都是一种酷刑。“……不……不知道……好多……血……墙上……好多血……好可怕……” 她突然用那双沾满血污和污泥的小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身体蜷缩得更紧,发出压抑的、如同小兽般的呜咽。
墙上好多血?!
我的头皮瞬间炸开!一股冰冷的电流从脊椎直冲头顶!
三年前!林淮失踪的公寓!那满墙干涸发黑、狂乱扭曲的血字!
“血……墙上写的什么?”我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尖锐变形,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几乎要碰到她,“是不是……‘为什么’?还有……‘她在哪’?!”
女孩捂着眼睛的手指猛地一僵!呜咽声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黑暗中,只有女孩压抑而急促的喘息声,和我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声。老吴也屏住了呼吸,锐利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女孩身上。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死寂后。
女孩捂着眼睛的双手,极其缓慢、极其僵硬地……放了下来。她空洞的眼神,越过我颤抖的肩膀,直直地、死死地盯向我身后那片深邃的黑暗。她的嘴唇再次翕动,这一次,不再是呓语般的恐惧,而是带着一种梦游般的、冰冷的清晰:
“……在……找你……”
什么?!找我?!
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冰冷地退潮!巨大的寒意让我如坠冰窟!
“谁在找我?找我做什么?”我几乎是吼了出来,声音在空旷的废弃厂房里激起微弱的回音。
女孩却不再回答。她那双空洞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我身后的黑暗,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疯狂闪烁、挣扎,最终又被无边的恐惧和混乱彻底吞噬。她猛地抱住头,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更加痛苦和混乱的呜咽:“……不知道……不知道……走开……别过来……啊——!”
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尖叫划破了死寂!女孩的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头重重地撞在冰冷的水泥墙上,发出一声闷响,随即整个人瘫软下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喂!”我惊呼一声,扑过去扶住她软倒的身体。触手一片冰凉,她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体温低得吓人。额头上刚才撞到的地方迅速肿起一个青紫的大包,腹部的伤口在刚才的挣扎中似乎又被撕裂,暗红的血液渗得更快。
“晕过去了!”我焦急地抬头看向老吴,“她失血不少,体温过低!必须尽快处理伤口,想办法弄点水!”
老吴的脸色异常凝重。他艰难地蹲下身,用粗糙的手指快速检查了一下女孩的颈动脉和呼吸。“脉搏很弱,呼吸浅快。低温加失血,情况很糟。”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过这间漆黑冰冷的屋子,“这鬼地方什么也没有!得出去找!水,还有能保暖的东西!”
出去?外面可能还有追兵!
这个念头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来。
“刚才她说的……‘在找你’……”老吴的眼神沉得像化不开的墨,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审视,“江离,你惹上的东西……比我想象的还要深!这女孩……她见过血字现场!她很可能就是林淮视频里说的那个‘她’!”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是的!她提到墙上的血!她的恐惧!她对枪的极端反应!还有那句指向不明的“在找你”!
林淮用生命传递的信息碎片,似乎因为这个突然出现的、濒死的女孩,开始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拼凑起来!她不是偶然出现在这里的!她是从那个血色的地狱里逃出来的!有人把她带走了,现在,她又逃了出来,并且……指向了我?
一股巨大的寒意和一种被无形巨网笼罩的恐惧感,瞬间攫住了我。
“不管她是谁,不能让她死在这里!”我咬着牙,眼神里透出一股狠劲。林淮死了,线索断了,这个女孩,是唯一活着的证人!是撬开真相的唯一钥匙!“我去找!你看着她!”
老吴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不行!外面太危险!我去!你留下!”
“你的腿!”我看着他还在渗血的伤腿。
“死不了!”老吴低吼一声,眼神里是不容置疑的决绝,“你比我懂急救!看好她!等我回来!” 他不由分说,猛地推开我的手,强撑着站起来,扶着冰冷的墙壁,一步一挪地朝着门口那片微弱月光的区域走去。他的背影在黑暗中显得异常高大,又带着一种悲壮的踉跄。
“小心!”我对着他的背影嘶声喊道。
老吴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朝后挥了挥,身影便融入了门口那片朦胧的光影里,消失不见。
黑暗重新笼罩下来,只剩下我和角落里昏迷不醒的女孩。手机屏幕的光线因为电量不足的警告,变得更加微弱昏黄,像随时会熄灭的烛火。女孩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身体冰冷得像一块寒冰。我脱下自己同样冰冷潮湿的连帽衫外套,尽量裹在她身上,又撕下身上仅存的、还算干净的T恤下摆,用力按压住她腹部不断渗血的伤口。温热的血液很快浸透了布料,粘腻地沾在手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黑暗如同粘稠的实体,挤压着神经。风声在厂房外呜咽,像无数冤魂在低语。老吴离开时带走了最后的光源,绝对的黑暗重新主宰了一切,只有手机屏幕那点微弱的、不断跳动着低电量警告的昏黄光晕,像黑暗汪洋中唯一一块随时会倾覆的浮木。
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我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的声音,听到女孩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声,听到灰尘从高处飘落的声音……还有,一种更深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若有若无的震动?
是错觉吗?还是……
“呃……” 怀中的女孩突然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呻吟。她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
“别怕!别怕!我在!”我连忙低声安抚,紧紧抱住她冰冷的身体。她的头无力地靠在我的臂弯里,凌乱的发丝拂过我的脸颊。一股极其微弱、却又无比熟悉的、混合着尘土和血腥味的气息,钻入了我的鼻腔。
这股气息……
我的身体猛地僵住!
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混沌的记忆!这股极其微弱的气息……它不属于灰尘,也不属于血腥!它更像是一种……化学制剂残留的味道?一种非常非常淡的、带着点刺鼻余韵的……福尔马林稀释液的味道?!
这个念头如同冰锥,狠狠刺穿了我的意识!
福尔马林!
法医解剖室!浸泡组织样本的固定液!这味道我太熟悉了!它怎么会出现在这个从血字现场逃出来的、濒死女孩的身上?!
难道……
一个极其恐怖、极其荒谬的猜想,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住了我的心脏!
难道……她不是从什么绑架现场逃出来的?难道……她是从……某个……像停尸间一样的地方……逃出来的?!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汗毛倒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就在这时——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脆响,突然从我们头顶上方传来!
像是什么东西……踩断了屋顶的瓦片?!
## 第六章 屋顶上的杀机
“咔嚓!”
那声脆响,像一根冰针,狠狠扎进我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在绝对的黑暗和死寂中,这声音被无限放大,清晰得如同在耳边炸开!是瓦片被踩裂的声音!就在我们头顶!
有人!在屋顶上!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我猛地抱紧怀中昏迷的女孩,身体死死贴向冰冷粗糙的水泥墙角,恨不得将自己和她都嵌进墙壁里!黑暗中,我惊恐地睁大眼睛,死死盯着头顶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穹顶,仿佛那里随时会裂开,探出索命的死神!
死寂。比刚才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重新降临。风声似乎也停了,虫鸣也消失了。整个世界只剩下我自己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还有怀中女孩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冰凉气息。
他们在上面!他们在听!在确认我们的位置!
老吴!老吴怎么样了?!他出去找水和保暖的东西,是不是已经被……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噬咬着我的心脏,带来一阵尖锐的绞痛。不!不能想!现在唯一的生机,就是隐藏!像石头一样隐藏!
我死死咬住下唇,用尽全身力气压制住喉咙里翻涌的恐惧呜咽。牙齿深深陷入唇肉,浓郁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带来一丝扭曲的清醒。身体因为极度的紧张和寒冷而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但我抱着女孩的手臂却收得更紧,像抓住最后的浮木。手机屏幕那点微弱的、不断跳动着低电量警告的昏黄光晕,早已被我死死按在胸口,用身体和衣物彻底遮挡住。绝对不能暴露最后的光源!
时间在令人崩溃的死寂中粘稠地流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屋顶上再也没有传来任何声音。但那股无形的、冰冷的杀意,却如同实质的寒霜,从头顶那片黑暗的虚空沉沉压下,冻结了血液,凝固了思维。
他们在等什么?是在确认?还是在……享受猎物临死前的恐惧?
林淮视频里那张苍白绝望的脸,胃里那张写着“你终于来了”的纸条,满墙触目惊心的血字,还有那句泣血的嘶吼——“别相信任何人”——像破碎的玻璃渣,在恐惧的冰面上疯狂旋转、切割。怀中女孩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福尔马林气味,此刻变得无比刺鼻,像冰冷的毒气,钻入鼻腔,直抵大脑,不断强化着那个恐怖的猜想:停尸间……她是从停尸间逃出来的……
这念头带来的寒意,比屋顶上的杀机更甚!
就在我的意志力即将被这无声的恐怖彻底压垮时——
“沙……沙……”
极其轻微的摩擦声,再次从屋顶传来!不是踩踏,更像是……有人在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移动!方向……似乎正对着我们藏身的这个角落!
他们下来了!或者……准备下来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我的喉咙!无处可逃!老吴生死未卜!我和这个濒死的女孩,就像困在黑暗陷阱里的两只待宰羔羊!
不!不能坐以待毙!
一股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如同岩浆般在冰冷的恐惧下喷涌而出!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理智!我猛地松开紧紧按在胸口的手机,借着身体遮挡的最后一丝缝隙,用颤抖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划动!屏幕微弱的光线刺破了方寸黑暗,照亮了我扭曲而决绝的脸!
通讯录!必须发出求救信号!哪怕只有一线希望!
周正平!只有他!虽然警告我回避,虽然立场不明,但他是我的上级!是警察!他不能见死不救!
我的指尖因为极度的紧张和寒冷而僵硬不听使唤,几次滑错。冷汗顺着鬓角流下,滴落在冰冷的屏幕上。快!再快一点!
终于,在令人心悸的“沙沙”声越来越近、仿佛就在头顶的瞬间,我找到了那个名字!周正平!
手指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狠狠按了下去!拨号!
“嘟……嘟……” 微弱的拨号音在死寂中响起,如同垂死者的心跳!
就在拨号音响起的同时——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在我们头顶炸开!不是枪声!是重物狠狠砸穿腐朽屋顶的爆裂声!
无数破碎的瓦砾、断裂的木梁和厚厚的灰尘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呛人的粉尘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一道刺眼的手电强光如同利剑,猛地从屋顶破开的大洞中直刺而下!惨白的光柱瞬间撕裂了黑暗,精准地、冷酷地笼罩住蜷缩在墙角的我和那个昏迷的女孩!
强光刺得我瞬间失明!巨大的冲击和呛咳让我几乎窒息!怀中的女孩被震得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完了!暴露了!
在强光落下的瞬间,在瓦砾落下的间隙,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洞口边缘!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戴着夜视仪面罩的彪悍身影,正如同猎鹰般从破洞处探下半个身子!一只戴着战术手套的手,正端着一把安装了消音器的冲锋枪,黑洞洞的枪口,在强光下泛着死亡的幽光,正冰冷地、稳稳地指向我的眉心!
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扼住了我的灵魂!
“目标发现!清除!”一个毫无感情、透过面罩变声器传来的冰冷指令,清晰地响起!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刺目的强光和那黑洞洞的枪口!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怀中的女孩,林淮绝望的脸,胃里的纸条……一切都在强光中扭曲、模糊。
就在这千钧一发、死神镰刀已然挥下的瞬间——
“轰!!!”
一声远比屋顶破裂更加狂暴、更加震耳欲聋的爆炸巨响,猛地从工厂另一侧、距离我们不远的地方轰然炸开!大地剧烈震颤!狂暴的气浪裹挟着灼热的气流和无数碎片,如同怒涛般狠狠冲进这间破屋!屋顶上那个探身下来的杀手猝不及防,被巨大的冲击波猛地掀飞!刺眼的手电光柱瞬间消失!枪声也哑了火!
整个屋子都在剧烈摇晃!更多的灰尘和碎石簌簌落下!如同末日降临!
爆炸?!
是……老吴?!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绝望!求生的本能让我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我猛地抱紧怀中的女孩,不顾一切地朝着爆炸冲击波袭来的方向——也就是刚才老吴离开的那个门口——连滚带爬地扑去!爆炸的气浪和弥漫的烟尘成了最好的掩护!
“咳咳咳!”浓烟呛得我剧烈咳嗽,眼泪鼻涕横流,眼睛火辣辣地疼,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能凭着感觉和记忆,手脚并用地在瓦砾和烟尘中拼命向外爬!怀中的女孩像没有生命的布偶,身体随着我的动作剧烈颠簸。
身后,屋顶破洞的方向传来杀手气急败坏的怒吼和咳嗽声,以及瓦砾滑落的声音。显然他们也受到了爆炸的波及!
“这边!快!”一个嘶哑、焦急、却如同天籁般熟悉的声音,突然在浓烟弥漫的门口响起!
是……老吴!
他的身影在翻滚的烟尘中若隐若现,弓着腰,一条腿明显拖在地上,手里似乎还抱着什么东西!
我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用尽全身力气朝他声音的方向扑去!老吴伸出粗糙的大手,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巨大的力量几乎将我整个提了起来!
“走!”他没有丝毫废话,声音因为爆炸的冲击和伤势而更加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另一只手紧紧抱着一个鼓鼓囊囊、沾满油污的破帆布包,显然是他刚才冒险找到的物资。
我们互相搀扶着,拖着昏迷的女孩,一头扎进门外更加浓烈、更加灼热的烟尘之中!
爆炸的源头似乎就在隔壁不远的车间。火光冲天而起,映红了半边夜空!浓烟滚滚,如同巨大的黑色蘑菇云。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焦糊味和某种化学品的刺鼻气味!
老吴根本顾不上解释,拖着我们,沿着厂房间狭窄的、堆满废弃物的缝隙,朝着远离火光和爆炸中心的方向,跌跌撞撞地亡命狂奔!每一次迈步都牵扯着他腿上的伤口,鲜血在奔跑中洒落,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眼神里只有野兽般的求生欲!
身后,屋顶破洞的方向传来几声压抑的、带着愤怒的枪响!子弹打在附近的废弃设备上,溅起一串火花!但浓烟和混乱显然严重干扰了他们的视线和射击!
“老吴……爆炸……”我一边剧烈喘息一边问,肺部如同着了火。
“妈的……找到个……废弃的……小型乙炔罐……”老吴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狠劲,“……点了……当……当信号弹!……赌他们……不敢……追进……火里!”
信号弹?!他是想制造混乱,吸引可能的注意?还是单纯为了阻断追兵?
我们终于冲出了那片如同地狱般燃烧的厂区,再次没入更深的、被浓烟和夜色笼罩的荒野。身后是冲天的火光和隐约传来的、被爆炸与火焰阻隔的追兵怒吼。暂时安全了?
不!还远没有!
我们三个都已是强弩之末。老吴腿上的伤口因为剧烈奔跑,血流如注,脸色惨白得吓人,全靠一股意志力支撑。我抱着昏迷的女孩,手臂早已麻木,肩膀的剧痛钻心刺骨。女孩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消失,体温冰凉。
老吴踉跄着停下脚步,靠在一堵半塌的断墙上,剧烈地喘息,汗水混合着血水从额角流下。他艰难地放下那个破帆布包,从里面摸索着。
“水……找到点……”他掏出一个脏兮兮、瘪了一半的塑料瓶,还有几块同样沾满油污的、像压缩饼干的东西,“……还有……这个……凑合……”
我顾不上脏,一把抢过水瓶,拧开盖子,小心翼翼地托起女孩的头,将清凉的水一点点滴入她干裂苍白的嘴唇。水滴沿着嘴角滑落,女孩的喉咙无意识地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有反应!她还活着!
我心中稍定,自己也灌了几口水,冰冷的液体滑过火烧火燎的喉咙,带来一丝虚弱的清明。
“她……”老吴喘着粗气,目光锐利地扫过女孩苍白冰冷的脸,又落在我身上,“……刚才……屋顶上……怎么回事?”
我回想起那刺目的强光,那冰冷的枪口,还有爆炸前一刻拨出的那个电话……周正平!他接了吗?他会来吗?
我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手机。屏幕碎了,但似乎还能用。我颤抖着点亮屏幕。
一条未接来电的提示,刺眼地显示在碎裂的屏幕上。
来电人:周正平。
时间:就在爆炸发生前几秒钟!
通话时长:0秒。
他打回来了!就在爆炸发生前!但他没来得及说话!他听到了什么?爆炸声?枪声?
巨大的疑问和一丝微弱的希望,如同藤蔓般缠绕上心脏。他会怎么想?会怎么做?
就在这时——
“呜……呜……”
一阵低沉而威严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划破了混乱的夜空!声音的方向,赫然指向我们刚刚逃离的那片火光冲天的废弃工厂!
警车!真的来了?!
老吴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警笛传来的方向,眼神里没有丝毫放松,反而爆发出一种更加骇人的警惕和冰冷!他沾满血污和烟灰的脸上,肌肉紧绷,牙关紧咬,像一头嗅到更大危险的困兽!
“操……”他低低地咒骂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种深不见底的寒意和绝望。
“是……是警察?”我喘息着,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期盼看向他。
老吴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头,那双在火光映照下如同燃烧着地狱火焰的眼睛,死死地盯住我。他的嘴唇翕动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渣,带着令人血液冻结的绝望:
“警察?……呵……江离……你忘了……林淮……最后……那句话了吗?”
别相信任何人!
轰隆!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我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
刺耳的警笛声越来越近,红蓝闪烁的警灯光芒已经隐约刺破了远方的烟尘。它们正朝着燃烧的工厂,朝着我们刚刚死里逃生的地方,疾驰而来。
是救星?还是……另一张更致命的网?
老吴的眼神,冰冷、绝望,带着一种洞悉了所有黑暗的疲惫和……死寂。
## 第七章 红蓝囚笼
老吴那句如同冰锥般刺骨的话音刚落——
“呜哇——呜哇——!”
刺耳的警笛声骤然拔高,如同无数把尖刀,狠狠刺破浓烟弥漫的夜空!刺目的红蓝警灯光芒,如同地狱探照灯,疯狂旋转闪烁,穿透翻滚的烟尘,瞬间将我们藏身的这片断壁残垣照得一片鬼魅般的通明!
来了!来得如此之快!
几辆警车如同咆哮的钢铁猎犬,卷着烟尘,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猛地从几个方向包抄而至!尖锐的刹车声刺破耳膜,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车门被粗暴地推开,穿着深蓝制服的身影敏捷地跳下车,迅速依托车门和车体为掩体,黑洞洞的枪口在红蓝光线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齐刷刷地指向我们!
“里面的人听着!放下武器!双手抱头!慢慢走出来!” 一个威严、冰冷、通过车载扩音器放大的吼声,在空旷的荒野中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强大的压迫感!
无处可逃!
我们被彻底包围了!红蓝交织的光芒如同巨大的囚笼,将我们三个遍体鳞伤、如同惊弓之鸟的逃亡者死死困在中央!冰冷的枪口如同毒蛇的獠牙,随时准备噬咬。
我抱着怀中冰冷昏迷的女孩,身体僵硬地靠在断墙上。老吴就挡在我身前一步之遥,他那条伤腿拖在地上,鲜血已经浸透了半条裤管,在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但他依旧强撑着站得笔直,像一堵伤痕累累、却不肯倒下的墙。他那只没受伤的手,紧紧按在后腰的位置——那里,别着他那把乌沉沉的手枪。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扫视着每一个警察的动作、每一个枪口的位置,脸上没有丝毫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燃烧的、混合着巨大疲惫和疯狂警惕的火焰。他的身体紧绷到了极致,如同一张拉满的弓,随时可能射出致命的箭矢。
别相信任何人!
老吴冰冷的警告,周正平那通在爆炸前打来的、未接的0秒电话,还有林淮视频里那张绝望嘶吼的脸……所有的一切,都在这片刺目的红蓝光芒下疯狂搅拌、沸腾!
警察?他们是来救我们的?还是……来确保“清理”完成的?
巨大的矛盾感和致命的危险感,几乎要将我的神经撕裂!
“放下武器!最后一次警告!” 扩音器里的吼声变得更加严厉,带着一种即将失去耐心的焦躁。周围的枪口似乎压得更低了。气氛紧绷到了极限,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血腥味和一种无形的、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老吴按在枪柄上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的嘴唇紧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眼神里是孤狼般的决绝。他在计算!计算突围的可能!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但带着我和这个濒死的女孩,在几十支枪口下……这根本是自杀!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悬于一线的瞬间——
“等等!”
一个沉稳、熟悉、却在此刻显得异常突兀的声音,猛地从包围圈外围传来!
我的心跳骤然停止!
只见一辆黑色的越野车猛地冲破烟尘,一个急刹停在包围圈边缘。车门推开,一个穿着笔挺深色风衣、身形挺拔的身影快步走了下来。他分开挡在前面的警察,径直走向包围圈的核心。
是周正平!
他脸上带着惯常的、一丝不苟的严肃,但镜片后的眼神却锐利如刀,飞快地扫过现场——燃烧的工厂废墟,满身血污、如同困兽的老吴,抱着昏迷女孩、脸色惨白如鬼的我。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极其复杂,有惊怒,有审视,甚至……有一丝极其隐晦的如释重负?
“周主任!”一个领队的警官立刻向他敬礼,语气带着请示。
周正平微微颔首,没有理会那个警官,他的目光重新锁定在老吴身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警笛的余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不容置疑的威压:
“吴启明!把枪放下!立刻!”
他的声音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老吴紧绷的神经上。老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周正平,眼神里的警惕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加锐利,像要穿透镜片,看进他的灵魂深处。他按着枪柄的手,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放下枪!”周正平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震怒,“你想让她们两个给你陪葬吗?!”
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精准地刺中了老吴的软肋!他的身体猛地一震,眼神里那疯狂的火焰剧烈地闪烁、挣扎,最终被一种巨大的痛苦和无力感淹没。他死死咬着牙,腮帮子肌肉绷紧,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终于,那只按在枪柄上的手,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松开了。
他缓缓地、带着一种英雄末路的悲壮,将手从后腰移开,高高举起,沾满血污的手掌在刺目的红蓝光芒下微微颤抖。然后,他拖着那条血肉模糊的伤腿,极其艰难地、一步一挪地,离开了我和女孩身前的位置。
“控制他!”周正平厉声下令。
立刻有两名警察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粗暴地将老吴的双臂反剪到背后,冰冷的手铐“咔哒”一声锁死!老吴没有反抗,只是猛地抬起头,布满血污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狰狞的嘲讽和绝望,死死盯着周正平,用尽力气嘶吼,声音却因为脱力和伤痛而嘶哑变形:
“周……正平……你……护不住她!警察……里面有……他们的人!你……护不住!”
“带走!”周正平脸色铁青,厉声打断他,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极快的不易察觉的波动。
老吴被粗暴地拖向警车,他那双燃烧着不甘和绝望火焰的眼睛,一直死死地钉在我身上,直到被塞进车厢,车门“砰”地关上。
包围圈的中心,只剩下我和怀中昏迷的女孩。
刺目的红蓝光芒下,我抱着冰冷的小晚,像抱着最后一块浮冰,孤零零地站在废墟之上。周正平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终于毫无保留地、沉沉地落在了我的身上。那目光锐利、冰冷,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审视和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一步步向我走来。皮靴踩在碎石和灰烬上,发出沙沙的轻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脏上。
周围的警察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枪口虽然微微垂下,但手指仍扣在扳机护圈上。空气中弥漫着紧张未消的硝烟味和一种无声的威压。
周正平在我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他的目光扫过我惨白如纸的脸,凌乱的头发,沾满血污和烟灰的衣衫,最后定格在我怀中那个昏迷不醒、脸色灰败的女孩身上。他镜片后的眉头紧紧蹙起,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纹。
“江离,”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却像巨石压在胸口,“告诉我,她是谁?”
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在我耳边炸响!
她是谁?
她是林淮视频里那个被带走的“她”!
她是见过满墙血字现场的人!
她是从某个可能散发着福尔马林气味的恐怖之地逃出来的活证!
她对着黑暗说:“在……找你……”
无数混乱的线索和巨大的恐惧在我脑中疯狂冲撞!周正平……他值得信任吗?老吴最后的嘶吼像诅咒般在耳边回响!警察里有他们的人!护不住!
我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牙齿咯咯作响。我想说话,想告诉他一切,想寻求保护,但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巨大的压力让我几乎崩溃,抱着女孩的手臂因为脱力和恐惧而剧烈颤抖。
周正平没有催促,只是用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沉沉地、极具穿透力地注视着我,仿佛要直接看进我的灵魂深处,捕捉每一丝细微的波动和隐藏的真相。
就在这时——
“唔……”
怀中昏迷的女孩小晚,突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梦呓般的呻吟!
她的身体在我臂弯里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如同濒死的蝴蝶翅膀般,极其艰难地、颤抖着掀开了一条缝隙!
她的眼神依旧是涣散的、空洞的,仿佛蒙着一层浓重的灰雾。但她的视线,在茫然地扫过周围刺目的红蓝灯光、模糊的警察身影后,最终……竟然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聚焦在了我面前那个穿着深色风衣、身姿挺拔的身影上——聚焦在了周正平的脸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周正平的目光也瞬间锁定在女孩的脸上,镜片后的瞳孔似乎极其细微地收缩了一下!
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女孩那双空洞的眼睛死死“盯”着周正平,干裂发白的嘴唇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翕动着,仿佛用尽了灵魂最后一丝力气,发出一个破碎到几乎听不见、却如同惊雷般在我脑中炸响的音节:
“……叔……叔……?”
## 第八章 安全屋的刀锋
“……叔……叔……?”
那个破碎的、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的音节,从小晚干裂的嘴唇里艰难地挤出,轻飘飘地落在死寂的空气里。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粗暴地冻结、碾碎。
刺耳的红蓝警灯依旧在疯狂旋转,将每个人的脸映照得一片鬼魅。荒野的风卷着硝烟和血腥味,刮过废墟。包围着我们的警察,手中的枪口似乎都微不可察地调整了角度,气氛瞬间绷紧到了极限!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血液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冰冷地退潮,留下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椎一路向下蔓延,冻僵了四肢。我猛地低头,看向怀中那张苍白灰败的小脸。她的眼睛依旧空洞,瞳孔涣散,仿佛刚才那声呓语只是濒死前的幻觉。但她的视线,却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死死地、茫然地“钉”在周正平的脸上!
周正平……
叔叔?!
这个称呼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我混乱不堪、布满裂痕的意识里轰然炸响!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恐惧瞬间攫住了我!周正平?他和小晚?他们认识?!
周正平的反应比我更快!他镜片后的瞳孔在听到那声微弱呼喊的瞬间,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地收缩了一下!像被强光刺到。他脸上那惯常的、一丝不苟的严肃表情如同冰面般出现了一道裂痕,但仅仅是一瞬,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随即,那裂痕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审视所覆盖。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从小晚苍白惊恐的脸上,猛地转向我!那眼神锐利得惊人,带着一种几乎要将我灵魂洞穿的穿透力和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沉重!
“她叫你什么?”我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质问。身体因为巨大的冲击而微微摇晃,几乎抱不住怀中轻飘飘的女孩。
周正平没有回答。他的嘴唇抿成了一条僵硬的直线,下颌线绷得如同刀刻。他猛地向前一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直接无视了我的质问,伸手就要来探小晚的颈动脉和呼吸!
“别碰她!”我几乎是本能地嘶吼出声,抱着小晚猛地后退一步,身体撞在冰冷的断墙上,激起一阵灰尘。巨大的恐惧和混乱让我像一头被侵犯了幼崽的母兽,浑身竖起尖刺!老吴的嘶吼——“别相信任何人”——如同魔咒般在脑中疯狂回响!警察里有他们的人!周正平……这个被小晚在濒死边缘下意识喊出“叔叔”的男人……他是谁?!
周正平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他看着我眼中爆发的惊惧、怀疑和近乎疯狂的抗拒,眼神深处翻涌起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惊怒,有被冒犯的威严,但似乎……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难以捕捉的痛楚?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因为他身上散发的低气压而凝固了。
“江离!”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震怒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看清楚状况!她快死了!你想看着她死在你怀里吗?!”
这句话像冰冷的锥子,狠狠刺穿了我疯狂滋长的猜疑和抗拒。我低头看向怀中。小晚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消失,嘴唇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青紫色,额头的冷汗混着灰尘粘在皮肤上,身体冰冷得像一块寒冰。刚才那一声微弱的呼唤,似乎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此刻她已重新陷入深度的昏迷,生命体征正在飞速流逝!
巨大的恐慌瞬间压倒了所有的猜忌!不!她不能死!她是唯一的活证!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钥匙!
就在我心神剧震、防线动摇的瞬间,周正平没有再给我任何犹豫的机会!他猛地一挥手,厉声下令:“医护组!立刻!”
早已待命在一旁的两名穿着白大褂、提着急救箱的医护人员立刻冲了上来,动作专业而迅速。他们小心但不容抗拒地从我僵硬的手臂中接过了小晚冰凉的身体,将她平放在早已铺开的担架上。氧气面罩迅速罩上,心电监护的电极片贴上她瘦弱的胸膛。冰冷的仪器发出滴滴的蜂鸣声,屏幕上微弱跳动的曲线如同她随时可能熄灭的生命之火。
“血压50/30!脉搏微弱!严重失血性休克!低温!”一个医生语速极快地汇报,声音带着职业性的严峻。
“建立双静脉通道!快速补液!保暖!准备升压药!立刻转运!”另一个医生果断下令,同时开始熟练地检查小晚腹部的伤口。
我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眼睁睁看着小晚被迅速抬上闪烁着蓝灯的救护车。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我的视线。救护车发出尖锐的鸣笛,在几辆警车的护卫下,冲破夜色,朝着未知的医院疾驰而去。
她会被带到哪里?周正平会怎么安排她?安全吗?
巨大的不安再次攥紧了我的心脏。
“江离。”周正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低沉而冰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我僵硬地转过身。他站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高大的身影在红蓝光芒的映照下显得异常压迫。他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惯常的、近乎冷酷的平静,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波动从未发生过。但镜片后的目光,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沉沉地锁定了我。
“你,”他抬手指了指旁边一辆黑色的警用SUV,“跟我走。”
不是询问,是命令。
“去哪里?”我的声音依旧嘶哑,带着残留的恐惧和警惕。
“安全的地方。”周正平的回答简洁而冰冷,没有任何解释,“现在,立刻上车。”
他的目光扫过我凌乱不堪、沾满血污和灰烬的样子,眉头再次蹙紧,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和一种更深沉的审视:“你身上这件衣服……还有你今晚所做的一切……江离,你让我很失望。”
失望?
这个词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我的神经!失望?面对林淮冰冷的尸体,面对胃里那张指向我的纸条,面对满墙的血字和杀手的追杀,面对唯一的活证濒临死亡……我只是想找到真相!我有什么错?!
委屈、愤怒、不甘,如同沸腾的岩浆在胸腔里冲撞!我张了张嘴,想要反驳,想要嘶吼,但最终,所有的情绪都被周正平那冰冷、威严、不容置疑的目光硬生生压了回去。他此刻代表的不再仅仅是法医中心的主任,更是代表着庞大的、我无法抗衡的国家机器。
我像一个被抽走了所有反抗意志的提线木偶,在两名表情严肃的女警“陪同”下,麻木地走向那辆黑色的SUV。车门打开,里面是冰冷的皮革气味和密封空间特有的压抑感。我坐了进去,车门在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外面闪烁的红蓝光芒和荒野的风声,也仿佛隔绝了最后一丝自由。
车子启动,平稳而迅速地驶离这片如同地狱般的废墟。窗外,城市的轮廓在夜色中飞速倒退。车内一片死寂。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我自己沉重压抑的呼吸声。
周正平坐在副驾驶,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尊冰冷的雕塑。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有车内后视镜里,偶尔能捕捉到他镜片后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复杂情绪的眼睛。
安全的地方?
真的安全吗?
小晚那声梦呓般的“叔叔”,像一根无形的毒刺,深深扎进了我的心底。它带来的疑问和恐惧,远比那些明晃晃的枪口更加致命。周正平……他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他和小晚之间,又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联系?老吴被捕前那绝望的嘶吼——“警察里有他们的人”——难道……
车子最终驶离了主城区,拐进一片环境清幽、安保森严的高档别墅区。在一栋独立、外观低调却透着厚重感的别墅前停下。厚重的电动铁门无声滑开,车子驶入庭院,铁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发出沉闷的落锁声。像进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堡垒。
“下车。”周正平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死寂。
我跟着他走进别墅。内部装修是冷硬的现代风格,线条简洁,色调以灰白为主,空旷、冰冷,几乎没有生活气息,更像一个精心布置的样板间或者……一个戒备森严的临时据点。
一个穿着便服、神情干练的中年男人迎了上来,对着周正平微微点头:“周处,都安排好了。”
“处”?这个称呼让我心头一跳。周正平不仅仅是法医中心主任?
“带她去清理一下,换身衣服。”周正平没有看我,径直吩咐道,“然后带到书房。”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被那个中年男人带到二楼的一个房间。房间很大,有独立的卫浴,床上放着一套崭新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灰色运动服。我麻木地走进浴室,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洗去满身的血污、硝烟和灰尘,却洗不掉心底那层厚重的、冰冷的恐惧和疑虑。
镜子里的人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嘴唇干裂,头发凌乱地贴在湿漉漉的额头上。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肩膀上被撞伤的地方传来阵阵闷痛,提醒着今晚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噩梦。
换上干净却冰冷的运动服,我被带到了三楼的书房。
书房很大,一整面墙都是顶天立地的书架,上面整齐地码放着厚重的书籍和文件盒。巨大的红木书桌后,周正平正背对着门口,负手而立,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他的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和孤寂。
“坐。”他没有回头,声音低沉。
我在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冰冷的皮革触感透过薄薄的运动服传来。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皮革和一种淡淡的雪茄混合的味道。死寂再次笼罩下来,只有墙上挂钟指针走动的滴答声,像倒计时的秒针,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
周正平终于缓缓转过身。他走到书桌后坐下,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镜片后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锐利而冰冷,沉沉地落在我脸上。那目光带着一种沉重的压力,仿佛要将我整个人看穿、压垮。
“现在,”他开口,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冰冷威严,“告诉我,从你发现那张胃里的纸条开始,到今晚发生的一切。所有细节,一个字都不许漏掉。”
## 第九章 父亲与谎言
“……她是我女儿。”
周正平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却像一枚重磅炸弹,在这间空旷、冰冷、弥漫着旧纸和雪茄余味的书房里轰然引爆!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被彻底抽空,又在下一秒疯狂倒灌回心脏,撞得耳膜轰轰作响!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一晃,差点从冰冷的椅子上滑下去!手指死死抠住椅子的皮革扶手,指甲几乎要嵌进坚硬的材质里。
女儿?
周正平的……女儿?!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远比小晚那声梦呓般的“叔叔”更加狂暴、更加荒谬、更加令人窒息!它像一只无形的巨手,粗暴地撕裂了我对眼前这个男人的所有认知!那个一丝不苟、威严冷酷、掌控着法医中心、此刻又掌控着我命运的法医中心主任……他竟然有一个女儿?而且这个女儿,是林淮视频里那个被带走的“她”?是那个从满墙血字的地狱现场、从散发着福尔马林气味的恐怖之地逃出来的活证?!
巨大的信息量和其中蕴含的恐怖联系,如同海啸般瞬间冲垮了我的思维堤坝!震惊、荒谬、难以置信、还有一股冰冷的、深入骨髓的恐惧,如同毒藤般疯狂缠绕上来!
“你……你说什么?”我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每一个字都带着剧烈的颤抖,“她……小晚……是你女儿?这不可能!她……她明明……”
“明明什么?”周正平猛地截断我的话,镜片后的目光如同冰锥,带着一种被侵犯了某种禁忌的、极其深沉的痛楚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明明应该在三年前那个晚上,和她的母亲一起,死在林淮那间公寓的血泊里吗?!”
“轰!”
又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我的意识深处!
母亲?三年前?和林淮一起?!
林淮失踪的公寓!那满墙触目惊心的血字!原来……现场不止林淮一个人?!还有小晚的母亲?!而且……死了?!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胃里翻江倒海,一股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咙。那个血色夜晚的真相,远比我想象的更加惨烈、更加黑暗!
“不……不可能……”我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却虚弱得如同蚊蚋,“警方……现场报告……没有提到……”
“警方?”周正平嘴角勾起一抹极其冰冷、带着浓重嘲讽的弧度,那弧度里蕴含着滔天的愤怒和无边的痛苦,“江离,你以为你看到的卷宗,就是全部真相吗?你以为警方公布的那点东西,能触及到那晚真正发生的地狱吗?!”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双手重重按在红木桌面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镜片后的眼睛死死盯着我,那里面翻涌着一种近乎燃烧的悲愤和一种深不见底的、被强行压抑的哀伤。
“三年前,六月十七号,晚上九点四十三分。”他的声音低沉下去,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钉,狠狠钉入我的记忆,“我接到林淮的紧急电话。他的声音……很不对劲,充满了恐惧和混乱,他只说了一句话:‘周老师,救我!他们要带走她!他们疯了!’然后电话就断了!”
周正平的呼吸变得粗重,额角有青筋在跳动。
“我立刻意识到出事了!我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甚至越过了常规程序,以最快速度带人赶到了林淮的公寓。但……还是晚了!”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刻骨铭心的痛楚,“门开着……客厅……墙壁上……天花板上……全是血!新鲜得刺眼的血!用血写的字……‘为什么’……‘她在哪’……狂乱、扭曲,像疯子的涂鸦!”
我的眼前仿佛瞬间被一片刺目的猩红覆盖!那满墙的血字,不再是卷宗里冰冷的照片,而是带着浓烈血腥气和疯狂绝望的现场画面!胃里那张写着“你终于来了”的纸条,此刻仿佛带着林淮濒死的体温,灼烧着我的神经!
“我们冲进去……客厅中央……”周正平的声音哽住了,他闭上眼,似乎在强行压抑着某种即将喷发的巨大痛苦,再睁开时,眼底是一片血红的冰冷死寂,“……是林淮的妻子……我的……妹妹……周晚晴。她倒在地上……身下全是血……胸口……插着一把刀……”
妹妹?!周晚晴?!林淮的妻子?!是小晚的母亲?!
巨大的信息如同惊涛骇浪,瞬间将我吞没!林淮……周晚晴……周正平……小晚……他们竟然是这种关系?!林淮是我的初恋,周晚晴是他的妻子,周正平是他的……大舅哥?!而小晚,是周正平的外甥女?!那他为什么说是女儿?!
“晚晴她……”周正平的声音带着一种破碎的沙哑,“……已经没救了。而林淮……和我的外甥女小晚……不见了!现场没有他们的踪迹!只有满墙疯狂的血字和晚晴冰冷的尸体!”
“后来……我动用了所有资源……所有不能见光的手段……追查了整整三年!”周正平的眼神变得极其锐利、极其冰冷,像淬毒的刀锋,“终于查到一点线索!带走林淮和小晚的,是一个极其隐秘、背景极深的跨国犯罪组织!他们用活人……做实验!做各种突破伦理底线的……生物和神经药物实验!晚晴……可能就是因为发现了林淮和这个组织的某种联系,才被灭口!而林淮和小晚……被他们当成了有价值的……实验品!”
生物实验?!活体实验品?!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我的血液!胃里那张纸条,林淮胃里那张指向我的纸条……难道……他是在被实验的过程中……被迫吞下的?!那纸条上的字迹……真的是他的吗?!
“小晚……我找到她时……是在一个月前……东南亚某个地下实验室的转移途中……她逃了出来……”周正平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和一种劫后余生的后怕,“但她的大脑……被那些畜生做了多次侵入性极强的神经干预实验……记忆严重受损……认知混乱……还伴随着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她……她只记得一些破碎的、充满恐惧的片段……她认不出我……混乱的时候……会喊我……叔叔……”
原来如此!那声“叔叔”,是混乱认知下的产物!是创伤留下的烙印!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迟来的、沉重的悲伤席卷了我。原来,那晚的惨剧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黑暗、如此骇人听闻的真相!林淮和小晚,竟然经历了这样非人的折磨!
“那林淮呢?”我急切地追问,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他……他在哪里?他还……”
周正平的目光陡然变得极其锐利、极其冰冷,像两把冰锥,狠狠刺向我!他打断了我,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残酷的宣判:
“林淮死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虽然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这冰冷的宣判,心脏依旧像被狠狠捅了一刀。
“就在一周前。”周正平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在宣读一份冰冷的尸检报告,“我们在边境截获了那个组织的一次秘密转移行动。发生了激烈交火。林淮……他当时被关在一个特制的、内部充满神经毒气的运输舱里……交火中,舱体破裂……他……没能救出来。”
神经毒气……运输舱破裂……
林淮那张苍白绝望的脸再次浮现在眼前,胃里那张纸条……“你终于来了”……这真的是他留给我的吗?在那个充满毒气的、绝望的运输舱里?还是……
“所以,他胃里的纸条……”我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
“是那个组织留下的!”周正平斩钉截铁,眼神锐利如刀,“一种心理操控!一种挑衅!他们知道你在找他!知道你一定会解剖他的尸体!他们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把你引出来!把你卷入这场漩涡!因为你是林淮生前唯一有深刻情感联系的人!你本身……也可能有他们需要的某种‘价值’!或者,你只是他们用来转移视线、制造混乱的棋子!”
他的分析冰冷而残酷,像手术刀般解剖着所有疑点。那张纸条,不再是林淮跨越生死的呼唤,而是敌人精心布置的、充满恶意的诱饵!
“今晚追杀你的人,就是这个组织派出的清理小队!”周正平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杀意,“他们的目的很明确——灭口!抹除小晚这个活口!抹除你这个知情人!吴启明……他太冒进了!他自以为能帮你,却把你推向了更危险的境地!如果不是我的人一直盯着那个城中村的异常信号源,及时赶到……”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是周正平救了我们。
巨大的信息量让我头晕目眩。周正平的解释,逻辑似乎能自洽,将所有的碎片都串联了起来——三年前的惨案,林淮和小晚的失踪,胃里的纸条,今晚的追杀……甚至解释了小晚对他的称呼。
但……
为什么?
为什么他之前从未透露过一丝一毫?为什么在法医中心,当他告诉我林淮身份时,眼神如此复杂?为什么在荒野现场,他看到小晚时,会有那一瞬间的失态?为什么他要把小晚说成是自己的女儿?仅仅是为了保护她的身份?
一股冰冷的疑虑,如同深水下的暗流,在我看似被说服的心底悄然涌动。
老吴被捕前那绝望的嘶吼,像幽灵般在耳边回响:“警察……里面有……他们的人!你……护不住!”
周正平……他真的是来保护我的吗?还是……他本身就是那张巨大黑网的一部分?他的解释,这看似完美的闭环,会不会是另一个精心编织的、更大的谎言?
“现在,你明白了吗?”周正平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他看着我,目光沉沉,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威压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明白你卷入的是什么了吗?明白为什么我要你回避,为什么要把你带到这里了吗?”
他缓缓站起身,绕过巨大的红木书桌,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将我完全笼罩。他俯视着我,镜片后的目光如同深潭,带着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这里,是目前唯一能保证你安全的地方。”他的声音低沉而极具穿透力,“外面全是他们的人!警队内部已经被渗透!我无法确定谁是干净的!所以,从现在起,你哪里也不准去!断绝和外界的一切联系!直到我把小晚安顿好,彻底清除掉那些毒瘤!”
他的话语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像一道冰冷的铁幕,瞬间落下,将我囚禁在这座看似安全、实则充满未知恐惧的孤岛之中。
我抬起头,迎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带着巨大的疑虑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安全?
真的安全吗?
在这座由周正平掌控的、隔绝外界的“安全屋”里,我究竟是受到保护的证人?还是……被严密监控起来的、随时可能被“处理”掉的猎物?
那句被他刻意忽略的老吴的嘶吼,像毒蛇的信子,在我冰冷的血液中无声地嘶鸣。
别相信任何人。
## 第十章 福尔马林的低语
周正平的话音,像沉重的铁门,在我身后轰然关闭。
书房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死寂重新降临,浓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巨大的红木书桌,顶天立地的书架,冰冷简洁的家具,一切都在无声地散发着压抑和禁锢的气息。窗外,沉沉的夜色如同厚重的天鹅绒幕布,将这个“安全屋”与外界彻底隔绝。只有墙上挂钟指针走动的滴答声,像冰冷的秒针,一下下敲打着摇摇欲坠的神经。
女儿?
妹妹?
生物实验?
组织灭口?
警察渗透?
周正平的解释如同一个巨大而精密的齿轮组,严丝合缝地转动着,试图将一切离奇、血腥、恐怖的碎片都纳入其中。逻辑似乎无懈可击,动机似乎清晰明了——他是在保护我,保护他唯一幸存的亲人小晚,对抗那个庞大而黑暗的组织。
可为什么?
为什么心底那股冰冷的疑虑,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像深水下的暗礁,在看似平静的湖面下,露出更加狰狞的轮廓?
老吴被捕前那声嘶力竭、带着刻骨绝望的嘶吼,如同淬毒的匕首,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放:“警察……里面有……他们的人!你……护不住!” 他那双燃烧着不甘火焰的眼睛,死死钉在我身上的画面,清晰得如同烙印。
周正平……他真的值得信任吗?他真的是那个对抗黑暗的孤胆英雄?还是……他本身就是那张巨大黑网的核心节点?他的解释,这看似完美的闭环,会不会是另一个精心编织的、更加致命的陷阱?他把我带到这里,名为保护,实为……囚禁?监控?等待合适的“处理”时机?
“小晚……”这个名字像一道微弱的光,刺破了混乱的思绪。她是唯一的活证!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她现在在哪里?周正平把她安顿在哪个医院?真的安全吗?她混乱的记忆里,是否还藏着足以颠覆一切的真相碎片?
我猛地从冰冷的椅子上站起来,焦躁地在空旷的书房里踱步。脚步声在死寂中激起空洞的回响。目光扫过巨大的书桌,扫过那些厚重的书籍和文件盒……等等!
我的脚步倏地停住。视线死死锁定在书桌一角。
那里,放着一本摊开的、硬皮封面的精装书。书名是《神经药物学前沿与伦理边界》。书页敞开着,停留在某一章节的插图上——那是一张高倍显微镜下的神经元突触图片,旁边用红笔潦草地标注着一些符号和缩写。
神经药物学……伦理边界……
周正平刚刚提到的那个组织——用活人做生物和神经药物实验的组织!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背!周正平的书房里,为什么会有这样一本书?而且似乎被反复翻阅、仔细标注过?是出于职业相关的学术研究?还是……出于某种更深的、更可怕的关联?
我强压下剧烈的心跳,鬼使神差般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书页。就在翻动书页的瞬间,一张小小的、边缘有些磨损的硬质卡片,从书页夹层中滑落出来,无声地飘落在深色的地毯上。
那是什么?
我屏住呼吸,弯腰捡起。卡片很薄,质地特殊,像某种加密门禁卡。正面没有任何文字和图案,只有一片光滑的深灰色。背面,则印着一个极其微小、却异常清晰的暗金色徽记——那是一个由扭曲的神经元突触和冰冷的DNA双螺旋结构缠绕而成的、抽象而诡异的图案!图案下方,还有一个更加微小的、如同防伪标记般的数字编码:**LH-0317**。
LH-0317?!
林淮的名字缩写!还有……他的生日?三月十七号?!
这个徽记!这个编码!它属于谁?!属于那个进行活体实验的恐怖组织?还是……属于周正平?!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蟒,瞬间缠绕住我的心脏,越收越紧!我死死攥着这张冰冷的卡片,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周正平书房里,藏着带有林淮身份编码的神秘徽记卡!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他对我撒了谎!他对所有事情都撒了谎!
“咚咚咚。”
三声规律而克制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打破了书房内令人窒息的死寂。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像做贼被发现般,我飞快地将那张卡片塞进运动裤的口袋深处,同时猛地合上了那本摊开的《神经药物学前沿与伦理边界》!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进……进来。”我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紧张和嘶哑。
门被轻轻推开。进来的是之前那个神情干练的中年男人,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和几片面包。
“江法医,”他的语气很客气,但眼神锐利,不动声色地扫过我略显慌乱的脸和那本刚刚被合上的书,“周处吩咐给您送点吃的。您需要休息了。房间在二楼,已经准备好。”
“谢谢。”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接过托盘,指尖冰凉,“周主任他……”
“周处有紧急事务需要处理,今晚不会回来了。”中年男人打断我,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他交代,请您安心休息。外面有我们的人守着,绝对安全。” 他特意加重了“绝对安全”四个字,眼神里却没有任何温度。
不会回来了?
紧急事务?
是去处理小晚?还是去处理……别的“麻烦”?
巨大的不安感再次攫住了我。我端着托盘,像提线木偶般被那个中年男人“护送”回二楼那个冰冷的房间。门在身后轻轻关上,随即传来清晰的“咔哒”反锁声!
反锁?!这就是所谓的“绝对安全”?这分明是囚禁!
我将托盘重重放在床头柜上,牛奶溅出几滴。巨大的愤怒、恐惧和一种被玩弄于股掌的屈辱感瞬间冲垮了理智!我冲到门边,用力拧动门把手——纹丝不动!又扑到窗边,猛地拉开厚重的窗帘!
窗外,是别墅精心打理却空无一人的庭院。高高的围墙顶端,缠绕着带着锋利倒刺的铁丝网。围墙外,影影绰绰可以看到几个穿着便服、身形彪悍的身影在黑暗中无声地巡逻。月光下,他们腰间的硬物轮廓若隐若现。
无处可逃!
一股冰冷的绝望感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我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无力地滑坐在地板上。口袋深处那张硬质卡片,像一块烧红的烙铁,隔着薄薄的布料,烫着我的皮肤,也灼烧着我的神经。
LH-0317。
神经徽记。
周正平的谎言。
被反锁的房间。
围墙外的守卫。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结论——这里不是安全屋,是精心打造的囚笼!周正平,这个声称要保护我、保护小晚的人,这个掌握着庞大资源和秘密的男人,他才是那张黑网的核心!他编织了一个巨大的谎言,将我们所有人都网罗其中!
那林淮呢?他真的如周正平所说,死于边境交火中的神经毒气?还是……他的死,本身就与周正平有关?!胃里那张写着“你终于来了”的纸条……真的是组织的挑衅?还是……是林淮在临死前,用生命发出的、指向周正平的、最后的控诉?!
小晚……她混乱的记忆里,那个“在……找你……”的呓语,她恐惧的眼神……她指向的,真的是那些所谓的组织杀手?还是……她潜意识里最恐惧的源头——那个被她错认为“叔叔”的男人?!
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让我浑身战栗。我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双臂紧紧抱住自己,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黑暗中,感官被无限放大。远处巡逻守卫轻微的脚步声,窗外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甚至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都清晰得如同在耳边炸响。
就在这时——
一股极其微弱、却又无比熟悉的气息,极其突兀地钻入了我的鼻腔!
不是房间里的皮革味,也不是窗外的草木气息。
是福尔马林!
那股稀释后的、带着点刺鼻余韵的、冰冷的福尔马林气味!
我的身体瞬间僵直!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这味道……和小晚身上残留的那股气息一模一样!它怎么会出现在这个房间里?!
我猛地抬起头,像受惊的野兽般在黑暗中四处嗅闻、搜寻!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衣柜、床底、浴室……
最终,我的视线死死定格在床头柜上那杯……周正平派人送来的、还冒着微弱热气的牛奶上!
那股极其淡薄的福尔马林气味,似乎……就是从这杯温热的牛奶中散发出来的?!
一个极其恐怖、极其荒谬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住了我的心脏,几乎让我窒息!
牛奶里……为什么会有福尔马林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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