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晏无妄刘军的其他类型小说《疯美人的溜夫日记全文》,由网络作家“超凡脱俗的俗”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宋狸站在厕所镜子前,仔细端详着自己的脸。镜中的女人生得平平无奇,利落的短发下是崎岖不平的脸,挂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镜框下微肿的单眼皮遮住了一小半眼瞳,偏偏又鼻若悬胆,薄唇微抿时带着浓浓的刻薄感。分明是个刻苦上进、积极乐观、待人友善的人儿。抬起沾着水滴的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使劲儿掐了掐,薄唇微张,她精准又毫不留情地吐出两个字。“真丑”这颜值即正义的社会何时是个头!天底下那么多美人儿,多她一个地球能爆炸?感慨间,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忍不住蹙眉。太凉了。这种感觉从三天前就开始了。她的体温在一点点流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抽走她的生气。起初以为是感冒发凉,可吃了药也不见好,反而越来越严重。“嗡嗡——”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宋狸淡淡地...
《疯美人的溜夫日记全文》精彩片段
宋狸站在厕所镜子前,仔细端详着自己的脸。
镜中的女人生得平平无奇,利落的短发下是崎岖不平的脸,挂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镜框下微肿的单眼皮遮住了一小半眼瞳,偏偏又鼻若悬胆,薄唇微抿时带着浓浓的刻薄感。
分明是个刻苦上进、积极乐观、待人友善的人儿。
抬起沾着水滴的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使劲儿掐了掐,薄唇微张,她精准又毫不留情地吐出两个字。
“真丑”
这颜值即正义的社会何时是个头!
天底下那么多美人儿,多她一个地球能爆炸?
感慨间,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忍不住蹙眉。
太凉了。
这种感觉从三天前就开始了。
她的体温在一点点流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抽走她的生气。起初以为是感冒发凉,可吃了药也不见好,反而越来越严重。
“嗡嗡——”
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宋狸淡淡地瞥了一眼,是护士长打来的。
她接起电话,那头传来护士焦急的声音:“宋医生,急诊室送来一个车祸重伤的患者,需要您马上过来!”
“知道了。”宋狸挂断电话,随手关上水龙头就往外走。
夜色如墨,医院走廊的灯光却惨白得刺眼。宋狸快步走向急诊室,突然在拐角处顿住脚步。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窜上来,霎那间,她的视线开始模糊,伴随着耳边尖锐的嗡鸣。她扶着墙想要站稳,却发现自己的手正在变得透明。
“怎么回事?”
话音未落,她的意识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宋狸猛地睁开眼睛,入目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她坐起身,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荒芜的旷野上,四周飘着浓浓的雾气。
“这是哪里?”她喃喃自语。
“这里是黄泉路。”一个渗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宋狸回头,两个身影正漂浮着朝她靠近。
一个穿着白衣,面色惨白如纸,手里拿着一根哭丧棒;另一个穿着黑衣,面容漆黑如炭,手里握着一根锁链。
黑白无常?
宋狸眯起眼睛,她当然猜得出这两个是什么东西。但不明白的是,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有没有搞错?”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宋狸笃定道:“我还活着啊,两位黑白大哥!”
“搞错?”白无常冷笑一声,“生死簿上写得清清楚楚,宋狸,暴毙而亡。你还想狡辩不成?”
“不可能。”宋狸的声音冷了下来,“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我至少能活到八十八。”
“少废话!”黑无常一抖锁链,“跟我们走!”
一黑一白前后围住她。
宋狸站在原地没动。她的目光在黑白无常身上扫过,突然笑了,“你们确定要带我走?”
“你笑什么?”白无常皱眉。
“我笑你们蠢。”宋狸慢条斯理地说:“你们难道没发现,我身上没有死气吗?”
黑白无常一愣,仔细打量起宋狸。这一看,两人脸色都变了。
确实,宋狸身上没有一丝死气,反而隐隐透着生气。
这分明是个活人!
而且,她的穿着,白大褂里是修身白T恤和浅色八分裤,脚下一双尖头小高跟。
哪里会是八十年代普通人会有的装扮。
“这……”白无常慌了,“怎么会这样?”
“看来是走错通道,勾错魂了。”黑无常脸色难看,“快,送她回去!”
“晚了。”宋狸的声音突然变得阴冷,“魂也能勾错?真有你们的。”
话音未落,她的魂影突然消失在原地。下一秒,黑白无常被一股力道一推撞到一处,紧接着一双手狠狠掐住了两人的脖子。
死都死了,同归于尽就是。
“你……”黑白无常大惊失色,他们万万没想到,一个生魂居然能有这么强的力量。
“我这个人,最讨厌别人动我的东西。”宋狸凑近两人耳边,轻声道:“我的命是我的,你们的命,也是我的了。”
反正都变成鬼了,拉两个垫背不好吗?
“放、放手……”白无常艰难地开口,“我们,送你回去!”
“现在说这个,晚了。”宋狸冷笑,“你们不是喜欢勾魂吗?那就让你们也尝尝,魂飞魄散的滋味。”
“住手!”
一声厉喝突然响起,宋狸只觉得一股大力袭来,将她震退数步。
稳住身形,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玄色长袍的男子正站在不远处,面容冷峻,不怒自威。
“阎王大人!”黑白无常如蒙大赦,连忙躲到男子身后。
宋狸“啧”了一声,眯起眼睛竖起一根手指指向他:“你就是阎王?”
“正是。”阎王冷冷地看着她,“宋狸,你可知罪?”
“我?”对着阎王爷的指尖一转,宋狸指着自己一脸无辜反问道:“我有罪?”
接着又慢条斯理罢了罢手,“呵”一声冷笑:“真是搞笑,是你的人勾错了魂,我不过是讨个公道罢了,我还有错咯?”
“放肆!”阎王怒喝,“区区生魂,也敢在阴间撒野!”
“生魂?”宋狸阴森森地露出一个笑容,“呵!你确定,我在你那什劳子生死簿上不是暴毙而亡了?”
阎王一愣,仔细打量起宋狸。
“唰——”宋狸抓住时机转身就跑。
不跑等着被捏碎吗?她可不信这阎王爷会是什么善良之辈。
阎王反应过来,连忙提步追了上去。
宋狸使出追帅哥的劲儿一路狂奔,她发誓体测八百米都没那么拼命啊。很快她看到了一座巍峨的宫殿,想也不想,直接冲了进去。
“站住!”见状,阎王慌了,在后面大喊,“那是阎王殿!”
宋狸充耳不闻,继续往里冲。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只是本能地觉得,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
或许,那里有她要的东西。
终于,她跑到了大殿中央。那里立着一根巨大的柱子,上面刻满了繁复的符文。宋狸看着那根柱子,感觉有一股莫名的能量吸引着她往前去。
她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触摸那些符文。
“不要!”阎王的声音尖了几分,带着惊恐。
但已经晚了。
宋狸的手刚碰到柱子,就感觉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
意识瞬间陷入黑暗,最后的画面,是阎王那神不神鬼不鬼的惊恐表情。
……
不知过了多久,宋狸缓缓睁开眼睛。
入目是一片漆黑,她试着动了动,发现脸上好像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整个身子像被车碾压过一样又酸又痛。那感觉,就像是被关在了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这难道是?棺材?”宋狸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她正躺在一列行驶中的列车上。
耳边传来阵阵老式火车的轰鸣声,还陆续夹着此起彼伏的鼾声。
宋狸使劲睁了睁眼睛,把脸上的遮挡往下拉了拉,试图看清自己所处的环境,天还昏暗着,只能看清黑蒙蒙的车顶,但视线所及处皆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透过漆黑的光影,是桌上床上地上随处摆放的大包小包。
哦,怀里还紧紧抱着一包。
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虽然回到了人间,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魂魄已经发生了某种变化。
那种变化,让她的感知变得更加敏锐。她能听到远处的心跳声,能感受到空气中流动的能量。
头一阵刺痛,各种陌生的画面碎片四面八方涌来。
很快,宋狸就对目前的状况有所了解。
她魂穿了。
这具身体与她同名,却承载着截然不同的命运。她名字里的“狸”是象征着机灵与好运,而原主的“狸”却像一道烙印,源自父母对她“狐狸系”媚态长相的粗暴定义。
在重男轻女风盛行的时代,原主可谓是吃尽了苦头。
从出现在这个家里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在这个家庭的地位与处境。残羹冷炙、衣衫褴褛是常态。六岁起她就得踮着脚在灶台边煮饭,十岁时已经能背着比自己还高的柴捆翻山越岭。粗糙贫苦的生活本该磨去所有光彩,偏偏她的容貌逆势生长。
不同于村里姑娘常日劳作呈现出来的黑黄肤色,她的肌肤像浸在牛乳中的羊脂玉,越曝晒越是莹润透亮。十几岁的女孩随便往那一站,那对含情目不抬眼就能勾魂摄魄,朱唇未启就已经惹人遐思。
“瞧她那副妖媚样儿,说不准就是狐狸精转世。”
“宋家祖坟冒青烟了?怎么生出这种祸水?再长大点还得了。”
“我昨天看到啊,王婆子家的男人看到她都走不动道了,啧啧——”
“要我说啊,这种姑娘就该早点嫁出去……”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就有各色流言蜚语刀风般袭来,硬是将原主逼成惊弓之鸟。只能夹起尾巴做人,久而久之就养成了懦弱顺从的性子。当父母为了给弟弟攒彩礼钱,将她物色给素未谋面的人家时,这个早已被驯服的姑娘不敢反抗,听之任之。
彼时她才15岁。
她的生活,就像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黑暗隧道,没有光,没有声,只有令人窒息的压抑。而她,只能在这条隧道里,一步一步地往前爬,不知道前方等待她的,是绝处逢生的一线天光,还是更深的黑暗。
时间回到三年前,恶婆婆田桑枝以给继子晏无妄传宗接代为由,自作主张把她“娶”了进来,日夜磋磨。
传闻中的丈夫晏无妄更是整整三年从未出现,她甚至不知道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她忍,她熬,像野草一样在夹缝里求生。终于,老天开眼,田桑枝从山上摔下来没了。
本应欢天喜地、敲锣打鼓庆祝柳暗花明的时候,可怜原主却因大喜过望,把自己也嘚没了。
说是“范进中举”也不为过。
宋狸:“……”
所以原主就是黑白无常要抓的“暴毙而亡”的倒霉蛋?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荒谬感。
既来之,则安之。
既然占了这副身子,那她就替原主好好活下去。
眼下,她有两个选择:
一、找到晏无妄,离婚,开启人生巅峰副本;
二、维持这段荒唐婚姻……
宋狸冷笑。婚,当然要离。接盘?爱谁谁接,她可不伺候!
望着黑不溜秋的床顶,宋狸把怀里的东西滚到一边,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触到细腻如瓷的肌肤,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宋狸的长相,究竟有多出色?
铛铛晃动的厕所里。
宋狸抬手揭下面纱,借着窗外忽明忽暗的光线,灰扑扑的镜中映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
细腻的肌肤在昏暗中仍透出一种近乎冷玉的莹润白皙感,黑发如瀑,垂落至腰间。最摄人心魄的是她的五官,眉如远山含黛,眼尾微挑,自然卷翘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片阴影。因着刚睡醒,眼尾还泛着淡淡的红晕,像是画中走出的狐仙。
她轻轻眨了眨眼,乌发随着动作轻轻扬起,眸中似有碎星流转,唇角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顾盼间满是妖艳本色。
世间美人又多了一位。
准确的说,是换了一位。
宋狸望着镜中的自己,忽然有些恍惚。
前世,她拼了命地读书,熬过无数个通宵,终于考上顶尖医学院,毕业后兢兢业业工作,好不容易攒钱买了房和车,还没来得及享受呢,就莫名其妙穿到了这个鬼地方。
真是讽刺。
所幸,她前世孤身一人,倒也无牵无挂。
这辈子,她绝不会再委屈自己。
从小无依无靠,宋狸养成了一个性子。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儿,所以,每一秒都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要么活得痛快,要么死得漂亮。
窗外,天色渐亮,火车拉响汽笛,长一声,短一声,像是某种预告。
距离晏无妄的驻地,越来越近了。
宋狸算了算身上的钱,光买张卧铺就花掉二十多块,她现在身上只剩下两百三十六块五毛——原主从田桑枝那搜刮来的。
这年头的物价便宜,撑个把月应该不成问题。
临行前,原主托村支书发了电报,也不知道那个死鬼便宜丈夫收到没有?
想到晏无妄,她心里没来由地涌上一阵抵触。
三年不见人影,连封信都没有,这男人到底是死是活?
是在出任务,还是躲在那个海岛上当缩头乌龟?
不过也好,反正两人毫无感情,离婚应该不难。
她抬手撩了下耳边的碎发,目光不经意扫过镜中的自己,忽然扯出一抹讥诮的笑。
“就不能玩点新鲜的?”
穿就穿吧,偏偏是年代文。
年代文就年代文吧,还给她塞个素未谋面的丈夫。
丈夫就丈夫吧,居然是个三十岁的老男人?!
她这具身体才十八岁啊!
嫩生生的小白菜,就这么被猪拱了?
“哐当——哐当——”
火车在铁轨上摇晃着前行,窗外景色飞速倒退。
回到卧铺时,天渐渐亮起来,对面床的两个小孩正趴在窗边,兴奋地指着外面的风景叽叽喳喳,显然是第一次坐火车,还是卧铺。
火车速度慢慢降下来,秦山站到了。
过道里挤满了拎着大包小包、迫不及待要下车的人。
宋狸没动。
海市还在前面,她不急。
她懒洋洋地歪在被子上,闭目养神。
“你们快看,支援秦山的解放军同志过来啦!”
车厢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原本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纷纷挤向车窗,“天哪!他们的军装可真好看。”
宋狸循声抬头望去,透过斑驳的玻璃窗,一列列穿着草绿色军装的士兵正跑步前进。他们身上的衣服或多或少都沾上了尘土,步伐却一丝也不乱,个个昂首挺胸喊着整齐的号子。
“一二一!一二一!”嘹亮的口号声震得车窗微微发颤。
宋狸回忆起村里人对晏无妄的评价。
“不爱笑,老板着脸。”
“比我家老头看着还凶。”
“规矩大过天,一板一眼的。”
车里趴在玻璃上的、车外靠在路边的满满的人群,正给那些跑步前进的解放军行着注目礼,直到最后一个士兵的身影消失在尘土中,众人才如梦初醒,爆发出热烈的议论声。
“听说秦山起了大火,烧了三天三夜!”
“这些孩子看着都累坏了……”
怪不得。
与此同时,队伍最前方。
晏无妄忽然脚步一顿,没来由地,他侧头看向对面的列车,门口挤的都是人,也就那么几秒的时间,列车就过去了。
“团长?”身后的通讯员小声提醒。
晏无妄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加快步伐。
边城任务刚结束,他就接到了秦山救火的调令。还有老家发来的电报,说他的妻子要去部队找他。
晏无妄有点意外,从未谋面的妻子竟然要来找他?
晨雾还未散尽,后勤部已经在焦土边缘支起了一座座野营帐篷。
临时救援指挥中心里,几位负责人匆匆握手后便俯身围在地形图前。
“火势比预想的凶猛。”县防火办主任指着地图上猩红的标记,“必须双管齐下,直接扑打和开辟隔离带同时进行。”
方案迅速敲定:一线扑火队用风力灭火机和二号工具压制火线;爆破组则在火场外围炸出防火带,用炸药斩断火势去路。
部队来的子弟兵们有组织有纪律,训练有素,工作效率比自发组织灭火的群众要高效得多。
尤其是前来协助指挥的年轻军官晏无妄,一米八五的大个子,膀大腰粗精壮结实,咋一看跟个大老粗似的,但行事作风又颇有谋略。
往那一站浑身的萧肃正气就叫人心生敬佩。
同来支援的战友刘军生怕这人有个好歹,劝道:“晏团,你要不先去营帐歇会儿?”
“不用。”男人下颚线条紧绷,秦山的火太大了,既然到了这里就一刻也不能耽搁,“去隔壁山上巡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往外蔓延。”
一番巡视下来,晏无妄跟战士们一起在山上奋战,今年秦山的燃烧范围和持续时间,比十年前那次的要小,那年他也参加了救援,当时的火蔓延到了山脚的村子里,今年有大批经验丰富的战士支援,一定能保证山下的百姓不遭火灾。
他心里一直有些不安,倒不是担心这次的火情,家里那封电报让他心绪不宁,时不时的抬头巡视山情。
还好,堤坝上清一色的绿军装,还有很多短发赤膊在劈隔离带的青壮年百姓。他微微松了口气。
这个时候,没有哪个女人会上山。
“不好了,有老乡晕倒了。”也不知是哪个汉子嚷嚷了一声,紧接着大家纷纷往山上跑。
猛然间听到有老乡晕倒,电光火石之间来不及细想,晏无妄便扒开人群,一头冲进了熊熊烈火里。
烟雾缭绕,热浪沉沉。耳边树木倒塌的轰鸣传来,人声鼎沸中,晏无妄拖着晕厥的老乡沿着山火边缘冲出几十米远。
“坚持住!”他的嗓音沙哑得像被烟熏过。
子弟兵冲过来接人,发现老乡的衣服后背已被飞溅的树脂烧出蜂窝状的孔洞,露出的皮肤上鼓起一串透亮的水泡。
“咳咳——”看着眼前的人缓过气来,晏无妄这才松开钳制他胸口的手。
医护人员给老乡简单检查后,火速送往了海市的医院。
晏无妄抹去眼皮上厚重的烟灰,俊冷的眉眼紧皱着,胸口处的旧伤隐隐作痛。边城任务留下的伤还没好全,他就马不停蹄赶了过来。
果然,当天夜里他就因伤口感染高烧不退,被战友强行押进了医院。
……
宋狸这边,到了海市也不急着去找原主那便宜丈夫,在招待所开了间房,把连日来的疲乏洗去这才舒爽。
氤氲水汽中,镜中映出一张瓷白如玉的脸。她葱白的指尖撩起黑发,抚过天鹅般的后颈,笑出声:“这波不亏。”
换上新买的淡蓝长裙,她对着镜子转了个圈。原主这张脸,真是穿麻袋都好看。
海市这时候还没发展起来,好歹也算见过大世面的宋狸随便转了一圈便没了兴致。她早早收拾好行李,打算次日一早就去离岛。
离婚这种事,宜早不宜迟。
晏无妄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给驻地打去电话,“报告政委,我是晏无妄……”
宋狸此时正站在渡口等船,旁边穿着碎花衬衫的齐婶正攥着她的手,眼睛亮得像探照灯: “我儿子长得可周正呢,今年刚升了营长,又调到离岛,他说海岛没有冬天,水果和蔬菜长得旺,接我过去享福呢。哎呀,也不知道是享啥福,媳妇还没给我娶回来……”
宋狸失笑:“巧了,我也是去找丈夫的。”
齐婶脸上闪过失望:“哎哟!怪婶子眼拙,没看出来。”
儿子啊,你这愣子咋那么没福气。
一声声汽笛声中,渡船很快靠岸了。码头上清一色草绿军装,都是来接家属的官兵。
齐婶也顾不得唠嗑,睁大眼东张西望着,生怕自家儿子找不到自己。
宋狸漫不经心地扫视人群,她连晏无妄是高是矮都不知道,怎么认?
直到一众的官兵都朝着自己的家属跑去,渡口越发热闹起来,宋狸轻嗤一声:“果然没来。”
齐爱国小跑着过来时,远远就瞧见了自家老娘身边站着的姑娘。
海风掀起她的裙摆,乌发雪肤,明艳得像是画报里走出来的电影明星。
这谁家的小媳妇?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
他刚走近,齐婶就扯着嗓子喊:“爱国!这儿!”
齐爱国三步并作两步,接过老娘手里的包袱,眼睛却忍不住往宋狸身上瞟:“妈,这位是?”
“小宋,也是来随军的。”齐婶笑眯眯地拍拍宋狸的手,“可惜她男人没来接,你帮着问问。”
没来接?
齐爱国一愣。
今天政委特意批了假,让有家属的官兵都来接人,除了出任务的,谁会把自己媳妇晾在码头?
况且还是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儿。
他搓了搓手,忍不住替兄弟捏把汗:“妹子,你丈夫叫啥名儿?回头我让政委好好训他一顿!”
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把这么漂亮的媳妇扔这儿不管!
宋狸环顾四周,码头上早已空荡荡的,连个穿军装的影子都没剩下。
她抿唇一笑,嗓音清凌凌的:“晏无妄。”
“晏无妄?!”
齐爱国差点咬到舌头。
这哥谁不认识啊,拼命三郎立了好几个一等功二等功,不然他年纪轻轻的能当上副团长?
齐爱国不知道跟他出生入死多少回,都过命的交情。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这人他要是敢训,那无异于狮子头上拔毛——有去无回。
他瞬间蔫了,讪讪地摸了摸后脑勺:“咳……那什么,晏团去秦山救火了,刚调过去没两天。”
宋狸挑眉,晏团?秦山?
看来这人混得不错。
也还真是巧,两人差点就能在秦山遇上了。
“那我能先去驻地安顿吗?”她问。
闻言,齐爱国偷偷打量了她几眼。
晏无妄在边城时,确实提过一嘴家里给他塞了个媳妇,但谁也没当回事。
毕竟那阎王平时连文工团的姑娘都不多看一眼,谁能想到……
小媳妇居然长这样?!
“能!当然能!”他赶紧点头,“晏团早打过电话,后勤都安排好了,就是……”
话到嘴边,他又卡住了。
这让他怎么说?
说您丈夫现在正躺在医院,高烧四十度昏迷不醒?
齐婶见他支支吾吾,气得“啪”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磨磨唧啥呢!有话快说!”
齐爱国“嗷”一声捂着脑袋弹开,“我的娘诶,我不正要说呢嘛。”
“他在医院呢。”
齐爱国是个话痨子藏不住事儿,打从知道宋狸是晏无妄的媳妇,嘴皮子就没停过。
“嫂子,你是不知道,他就跟不要命似的……”他一边领路一边上下左右比划,“晏团在边城那会儿,跟人近身搏斗,胸口挨了一刀,血哗啦啦的,愣是没吭一声!”
以防他打到自己,宋狸离着两步远的距离,挑眉道:“这么厉害?”
“那可不!”齐爱国激动地一拍大腿,“结果这人伤没好全,转头又冲去秦山救火,满山的灰烬,伤口能恢复好嘛?当然不能!这不,直接感染导致高烧,差点进重症监护室!”
他说得绘声绘色,口沫飞溅也全然不觉:“你说这人是不是缺心眼?拼命三郎也得想想家里的三娘啊,你说对吧?三娘——”
说着,他突然卡壳,猛地捂住嘴:“啊呸!嫂子!”
三娘本娘:“……”
话落间,两人就到了门口。
齐爱国急着回去接老娘,压根没考虑“病人需要静养”这回事。
他抡起拳头“哐哐”砸门,嗓门震得走廊回声嗡嗡的响:“晏团!你媳妇给你送到了啊!!”
门一开,他探头往里一瞅,眼睛瞬间咕噜瞪圆。
本该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正单手撑着地面做俯卧撑,背肌绷出凌厉的线条,额头青筋微凸,显然是在强撑。
齐爱国当即竖起大拇指,浮夸地“喔哟~”一声:“还能做俯卧撑?!不愧是我哥!!”
说完,他扭头就跑,活像身后有狼在追,那搞笑的模样跟村口撒欢的二傻有的一拼。
宋狸:“……”
这位大哥,戏是不是有点多?
门开的一瞬,阳光斜着撒进室内。
光影里,一道纤细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棉布裙素净,长发松松挽起,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颈。阳光在她周身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她低头望向他,眉目间尽是明艳与灵动。
晏无妄眉头狠狠一跳。
这就是田桑枝硬塞给他的“媳妇”?
真是胡闹!
两人视线相撞,又默契地同时移开。
空气中浮动着微妙的尴尬。
晏无妄喉结滚了滚,率先打破沉默:“来了。”他嗓音低哑,还混着浅浅的喘息。
宋狸没应声,目光从他绷紧的手臂线条,滑到被汗水浸透的背心,再落到那张因用力而涨红的脸上。
他和想象中完全不同。
她原本以为,会被继母“拿捏”的便宜丈夫,应该是瘦弱畏缩的。
可眼前这个男人,肩宽腿长,肌理分明,连撑在地板上的指节都透着股悍劲儿。如果把现代那些奶油小生比作豆腐,那他估计就是最硬的燧石——粗粝、锋利,淬了火似的滚烫。
宋狸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察觉到她直白的打量,晏无妄垂眸掩住情绪。
早上给政委打电话他才知道,她是要来部队找他离婚。
可如今人见着面了却只字不提……她是打算找他离婚再嫁人,还是另有所图?
他胸口莫名发闷。
这些年任务不断,一去边城就是三年。虽然憎恨继母擅自做主,可终究是自己耽误了人家姑娘。
“挺英勇哈。”宋狸突然开口。
可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这说的什么蠢话!
顿时,病房里静得仿佛时间都凝固了,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只剩下男人未平的心跳声激荡在彼此耳边。
她咬住下唇,唇色因着贝齿的挤压泛了白,一丝懊恼的情绪在她精致的面容上悄然蔓延。
出师不利!真想掌这张嘴个嘴巴子。
晏无妄仍然撑在原地一动不动,手臂上的青筋微凸起。
“怎么?”宋狸索性破罐破摔了,凉飕飕道,“地上趴着舒服?”
男人眸光一暗,腰腹骤然发力,双脚一蹬,利落地翻身站了起来。
门外聚集了三两个看热闹的,宋狸反手“砰”地甩上门。
晏无妄沉默地套上病号服,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中,两人谁都没再开口。
秦山的大火已经得到控制,但是周边的农田和村庄不免还是受到了影响。
同来的战友早已回去支援,他现在虽然帮不上忙,但是也想赶紧回去报到,等待上级的进一步指示。
愣神的功夫,他已经利落地办完出院手续,不知道怎的发展成了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医院大门。
部队驻扎的小岛比宋狸想象中要美。
双峰环抱,碧海环绕,山间甚至有小溪蜿蜒而下。军属区建在中央的平缓地带,一座座小院错落有致地隐在秋色里。
风一吹过,金黄的落叶簌簌飘落,像一场无声的雨。
范仲淹来了都得抒一句:“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倒是个隐居的好地方。
她正出神,走在前边的晏无妄忽然停在一座小院前。
院子不大,两间房带个小厅。院子似乎许久没人住过,但是又收拾的很干净,连角落里的杂草都被特意清理过。
晏无妄侧身让开,示意她进屋。桌上摆着新买的米面粮油,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起,像是特意准备过。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似乎有些不自在,声音低沉:“你看看还缺什么。”
她抿了抿唇,没说话,心头涌上一丝悸动,但又很快被压了下去。
或许这个拼命三郎,还不至于太差。
至少,他会找人收拾院子,会主动准备好这些琐碎的生活用品。
虽然,她不是来随军的。
但是,再周到又如何?
三年不闻不问,能是什么好货色?
嘁!
暮色降临,屋里昏暗起来。
晏无妄伸手拉亮了电灯,站在桌前,姿态从容地拨了拨手里的钥匙。
“你就不问,我为什么来找你?”宋狸直视他的眼睛。
她的神色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晏无妄动作一顿。
他当然知道。
那封电报写得明明白白——“寻夫离婚”。
军婚不好离,但,也不是不能离。
况且,这样的女人,不该被束缚在这偏僻的海岛上。而他,也不适合做谁的丈夫。
“明天再说。”他突然转身往外走,背影融进夜色里。
宋狸怔在原地,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
算了,反正这婚她是离定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兵匆匆送来热腾腾的盒饭:“嫂子,晏副团让我送的!”
隔壁的齐婶听见动静,隔着矮墙探头:“小宋!可算回来啦!以后可就有伴啦!”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宋狸睁开眼,望着陌生的天花板,恍惚了片刻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起身推开窗,清新又带着淡淡咸腥味的海风翻过山脊,扑面而来。眼前荡然一开,只见远处海浪袭来,轻轻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发出低沉的声响。
宋狸深吸一口气,心情莫名舒畅。
这里的环境比她想象中要好得多,有山有水,宁静而安逸。
正想着,门外传来一阵规律的敲门声。
宋狸打开门,晏无妄正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和几个包子,见到她时愣了一下,瞬间又恢复了平静:“早饭。”
见状,宋狸接过,道了声谢,看着男人转身回了隔壁的房间,又撇了撇嘴。
还不是被姐的美貌惊住了。
把早餐放下,宋狸准备去卫生间洗漱。经过客厅时,余光瞥见茶几上放着一个陌生的文件袋,上面印着“XX部队”的logo。
“什么东西?”她嘀咕着,伸手想翻开看看,屋里却传来脚步声。宋狸立刻缩回手,快步走向卫生间。
镜子里的女人让她差点尖叫出声。
“怎么回事!”宋狸颤抖着触碰自己的脸颊。
原本光滑的皮肤上冒出了三颗红肿的痘痘,眼下浮着两片青黑,整张脸泛着蜡黄。
她明明很早就睡了。
把水龙头拧到最大,冷水冲刷着她发烫的脸颊。宋狸不断用力搓洗,仿佛这样就能把脸上的“不速之客”洗掉。当她再次抬头时,镜中的自己更加可怕,脸被搓到发白,痘痘变得更红更大。
水池里的水沿着边缘往下不断蔓延。
搞什么飞机?宋狸眼前一阵发黑。
慌乱中,她的脚绊到了地上的水盆,整个人向后倒去。
“啊——”
“小心。”晏无妄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一手快速勾住她的后腰,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
后脑勺险些撞上坚硬的水泥地面,宋狸下意识地紧紧抓住男人胸前的衣服。
两人的身子紧贴着。
晏无妄僵住了。
瞬间,一股奇异的暖流从男人的掌心接触点涌入体内,像阳光注入冰封的河流。她几乎能听见自己体内的细胞欢欣鼓舞的声音,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来。
“能站起来吗?”晏无妄问,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能,能的。”宋狸慌忙挣脱他的怀抱,扶着洗手台站稳。那股暖流立刻中断了,体内一阵莫名的空虚袭来。
晏无妄站在浴室门口,身形修长得几乎挡住整个门框。他穿着合身的军绿色夏常服,本该宽松的款式被他穿成了修身款,撑起了饱满的一片。
“谢谢。”她下意识地说,声音细如蚊呐。
晏无妄微微颔首,“我有事要告诉你。”
宋狸的心突然揪紧了,她想起客厅里那个文件袋。
“我今天会提交离婚申请。”
“我会跟进,最多一周,放你自由。”
上午的阳光太亮了,照得宋狸头晕目眩。
“好。”她听见自己说,声音远得像是从另一个宇宙传来。
这场荒唐的婚姻终于要结束了,她要自由了。
晏无妄垂眸看了她一眼,确认她没事后便转身离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随后是门关上的轻响。
宋狸慢慢滑坐在地上,双手抱膝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怪异的是,当她鼓起勇气再次看向镜子时,脸上的痘痘消失了,皮肤恢复了往日的白皙透亮,连黑眼圈都不见了。
这张脸还有什么隐藏的bug?
宋狸抚摸着光滑的脸颊,脑海中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
刚刚的那股暖流?她的脸,难道和晏无妄有关?
宋狸的太阳穴突地跳了一下。
不可能,哪有那么玄乎。
吃完早餐后,宋狸正收拾碗筷,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咋一听她还以为是进大观园的刘姥姥。
不过,她不是王熙凤,这院子也没贾家大罢了。
抬头望去,只见一位爽朗利落的妇人单手拎住一条活蹦乱跳的鱼,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小宋啊,我给你们送条鱼来,新鲜着呢!”齐婶嗓门洪亮,眼角笑纹里都漾着热情。
宋狸迎上去,明艳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真诚,“齐婶,这怎么好意思。”
“客气啥呀!”齐婶摆摆手,利落地把鱼扔进搪瓷盆里。目光落在宋狸身上,笑得见牙不见眼,“啧啧啧,这小细腰,这屁股,跟你家晏团长真是般配!”
闻言,宋狸暗自撇了撇嘴。
腰是好腰,臀也是美臀,至于跟他,应当是不配的。
“要不是知道你跟小晏结婚了,我还真想撮合你跟我家那小子。”齐婶说着掏出帕子擦手。
脑海里浮现齐爱国那张小白脸,宋狸摇摇头,“齐婶就爱开玩笑,齐营长这么年轻有为,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惦记着呢,您啊,就等着哪天娶儿媳妇抱孙子吧。”
齐婶听到这话笑得更欢了,拉着她分享大院里的八卦见闻。
谁家的家属来第一晚床就塌了,哪家的小孩被军犬咬了,哪家的媳妇长得好……别看她刚来,短短一天时间就摸清了各家的“情报”。
宋狸滋滋有味地听着,时不时地应和几句,听到精彩处直接给她竖起大拇指。
还是咱婶混得开。
“小宋,你会杀鱼吗?”齐婶陡然话锋一转,冒出这么一句。
宋狸望着自己葱白似的指尖,犹豫着该怎么回答。
齐婶了然,利落地撩起袖子就要帮她杀鱼,拦都拦不住。
本来没打算下厨的宋狸:“……”
“小宋,你会做啥菜?”
上得厅堂下不得厨房的宋狸:“……”
其实去食堂也是可以的。
想当年,她可是因为一个人在出租屋半夜发烧,为了喝口热粥,差点把厨房炸了的人。
“看来老天是公平的,给你开了扇门,窗就关上了。”齐婶感慨道。
最终,还是从齐婶家里拿了颗白菜和其他配菜过来,两人合力做了个红烧鱼,一道醋溜白菜,一道蛤蜊汤。
宋狸第一次做饭,心里那是满满的成就感。
虽然,严格来说,这顿饭,她只焖了个米饭而已。
端菜的功夫,宋狸已经把菜尝了个遍。
海鲈鱼红烧得非常入味,醋溜白菜别提多爽口了,蛤蜊汤更不用说,怎一个“鲜”字了得。
齐婶还想回去给儿子做饭,宋狸怎么也不好意思,干脆拉着人留了下来。
齐爱国从部队领了这个月的津贴,手上还提着一网兜的龙虾和一篮子瓜果蔬菜,一进门就大喊:“妈,我回来了。”
齐婶听到声也不挪步,端着刚打好的饭一屁股坐下,对着旁边的院子大喊齐爱国过来吃饭。
宋狸顿时汗颜了,真是亲妈。
齐爱国随手把虾丢进门口的大缸里,过来瞅着亲娘做的红烧鱼稀罕的紧,乐呵呵地打了饭坐下,一点也不客气。
宋狸坐在主位上,旁边是一老一壮,都笑嘻嘻的,颇有点一家三口的赶脚。
大门敞开着,晏无妄右脚刚踏进门,不经意地抬起眼帘,便看见这一幕,差点又把脚收回去。
齐婶也是眼尖,瞥到门口军绿的身影便喊:“晏团长回来了,正好过来吃饭。”
……
晏无妄已经在食堂吃过了,把手里拎着的俩饭盒放在桌上。
“嗯,你们吃。”
秦山火势得到控制后,大部队陆续撤离。但是由于火势影响范围大,为了尽快恢复生产,不影响年底作物创收,亟需派人过去主持大局。
晏无妄主动请缨,把这个任务揽了下来,一声不吭地出发去了秦山。
宋狸当晚才从齐爱国口中得知这个消息,他至少一周不会回来。
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的脸。早上那诡异的变化仍让她心有余悸,生怕一觉醒来,镜子里的人变得面目全非。
清晨六点整,嘹亮的军号声准时从营区方向传来,宋狸猛地惊醒,迫不及待爬起来,光脚踩在地板上,凉意从脚底袭来也顾不上。
直到看到镜子里的女人一往如初,有着令人艳羡的容貌。瓷白的肌肤,乌黑柔顺的长发,一双狐狸眼顾盼生辉。
只有眼下淡淡的乌青,显得人柔弱了几分。
她松了口气,对着镜子做出个鬼脸,然后放声大笑。
笑声里满是解脱。
“幸好,幸好……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她慢悠悠地洗漱,甚至难得地哼起小曲儿。
晏无妄洗澡很快,哗啦啦的水声没一会儿就停了。
宋狸就在客厅等他。
气氛依旧有些尴尬,但比起刚才的沉默,似乎多了一丝微妙的缓和。
晚风吹得院子外的树沙沙作响。
晏无妄一米八五,往那一站气势上压都压不住,宋狸坐在椅子上得仰头看他,她往旁边挪了挪,拍拍身侧的位置,说道:“你能坐下说话吗?”
晏无妄没动,抹了一把发梢上的水,径直坐到对面的木质沙发上,“嗯,你说。”
宋狸瞪眼,怕她吃了他不成。
算了,人在屋檐下。
“我失忆了。”她暗自整理了一下状态,低垂着头,说话的声音很轻,“来部队之前,在你家的院子里磕破了头,醒来忘了好些事情。”
说完她祈求般望向晏无妄,也不知道男人相不相信,但也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她不记得以前那些人,不然迟早会露馅,原身确实也没少在老家磕磕碰碰。
晏无妄抬眼看她,女孩一双上扬的狐狸眼就这么水汪汪地盯着他,看得他心慌。
他喉结微动,嗓音微哑:“我信。”
宋狸松了口气,想到原身来找他的目的。
“田桑枝……去世了。”
“嗯,我知道”他面色未变,一副毫不关己的模样。
他跟田桑枝本来就没什么感情,当年田桑枝在他生母难产去世后,就迫不及待勾搭上他父亲,没少苛待他,后来他出来当兵,才彻底摆脱那个家。
更何况,现在他父亲都不在了,她怎样,又与他何干?
宋狸点点头,目光落在他搭在双膝的手上,骨节分明,指腹覆着厚厚的茧。
“上个月的事。”她顿了顿,撒了个小谎,“她走之前,让我来找你。”
田桑枝怎么会管她的死活?
她抬眸直视他,“我来随军,也是因为这个。”接着说道:“不过,我不打算离婚了。”
晏无妄的手倏地一颤,指节攥紧,布料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力道松下来。
早就知道她来这儿的目的,此时却听到了截然不同的答复。
宋狸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之间虽然没有感情,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但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晏无妄站了起来,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眼底像是有什么情绪在翻涌。良久,他才低声问:“你确定?”
宋狸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反问自己。
她抿了抿唇,语气依旧平静:“我?我觉得维持婚姻对我们都好。你年纪也不小了,反正都要结婚,我正好也需要有人庇佑,各取所需。”
窗外的风“呼呼”吹过,树叶沙沙作响,衬得屋里更静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晏无妄低垂着头站在她面前,“好……”
改变主意的话,我也会办好手续,放你自由。
剩下的话还没说出口,她突然凑近,摊开手握住他的。一白一黑,女人柔嫩的小手与他布满厚茧的宽厚大掌形成鲜明对比。
掌心相贴的瞬间,一股暖流涌进体内,宋狸露出释然的笑,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芒,“那——以后就麻烦你了,晏团长~”
晏无妄呼吸一滞,稍一低头就能闻见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头一次离一个女人那么近,竟不知作何反应。
宋狸不记得最后晏无妄是什么反应了。
只依稀记得,那天,天空灰蒙蒙的,窗外的风似乎也屏住了呼吸,树叶不再沙沙作响,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抽空了声音。
男人的身上带着独有的气息,让她不由自主地抬头凝视。在一片寂静中,她清晰地数出了他呼吸的节奏,那双深邃的瞳孔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
后来晏无妄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没有拒绝。明明心里想的一回事,但是面对宋狸,他总会不自觉地妥协。
像只桀骜不驯的野狼被抚顺了毛发。
第二天一早,晏无妄就被齐爱国拉着一道儿去了后勤部,让他顺道帮领这个月的米面粮油。
说来,两人虽然职级不同,但是同期入伍,出生入死不知道多少次,早就是过命的交情,这点小忙自然不在话下。
宋狸对着镜子照了半天,确认自己美貌如初,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开始琢磨着下一步的计划。
现在,她得抓住一切机会跟他接触,找到根源。
“咚咚”齐婶的身影准时地出现在了门口。
“齐婶,进来坐。”宋狸笑着把人请到院子里。
盯着宋狸端详半响,见她脸色红润气息十足,齐婶这才放下心来,“身体没事了吧?”
“没事了,小感冒。”宋狸摆摆手。
“没事就好,你在家里闷着这两天可把我吓坏了,幸好晏团长回来了。”她促狭地眨眨眼,“要我说,你们两口子感情就是好,人一回来,你就跟吃了十全大补药一样,完好如初。”
宋狸干笑几声,不好也不行了。
齐婶把手里的小篮子放到桌上,里面装着半篮子新鲜果蔬和一小包菜种子:“爱国去跟食堂换的,也吃不完,正好给你送些过来,你可千万不能跟我客气。”
黄瓜西红柿芹菜,还有几个百香果和一把红艳艳的樱桃。
都是纯天然无公害的好东西。上辈子吃多了各种打农药的蔬菜,宋狸现在格外稀罕这些东西,赶紧给齐婶倒了杯茶,又抓了把瓜子递过去。
“齐婶,喝茶。”
凉茶看着黑漆漆的,其实里面是用中草药熬出来的,有清热解毒、生津止渴的作用。
这边天气湿热,刚来未免有点水土不服,部队给新来的家属都会备上。
齐婶来到离岛就神清气爽的,身体倍儿棒,哪用得着煮这些。
家里的搁置了,倒是在这喝上了。
齐婶接过来喝了一口,眉头一皱:“哟,这茶苦得很!”可片刻后,舌尖竟泛起丝丝甘甜味儿,她惊奇道:“咦,这茶喝着苦,没想到还有回甘?”
宋狸笑了,靠着前世的学医经历辨别出里面所含的药材,“齐婶,这里面有夏枯草、桑叶、菊花等,夏天喝能清火明目,还能缓解水土不服。”
齐婶忍不住多喝了几口,暗想家里的可得好好放着。
随即,她又跟宋狸说起分地的事。
岛上的家属都会分配一小块地,种上青菜,想吃就能直接去薅,用不着花钱去买。
正好她从老家带有菜种子,大白菜、韭菜、豆角、茄子……什么都掺了一点。
“过会儿我去翻地种菜,闲着也是没事,早点种上就能早点吃上。”齐婶兴致勃勃地。
宋狸给篮子里的蔬菜都腾出来,正想往篮子里添上点什么回谢,想起屋里还啥都没有,只好作罢,打算下次再补上。
都是邻居,这年头新鲜蔬菜也难得,有来有往以后才好走动,况且齐婶可帮她不少。
“齐婶,您急啥?”宋狸劝着,“多累啊,等齐营长有空让他跟您一块去。”
“哎呀”齐婶一脸不赞成,“就翻个地,我都干多少年了,用得着他,他别来给我添乱就谢天谢地啦。”
说着,她又煞有介事地叮嘱宋狸,“你可别自己干!该用得男人的时候,千万不能跟他客气。这男人啊,就不能惯着。”
宋狸噗嗤一笑:“您这是双标啊。”
“那咋了?”齐婶理直气壮,“我这是习惯了,不干活心里不舒坦!但你这细皮嫩肉的可不行。”
说着,她往外看一眼,放低了声音悄悄道:“女人啊,就得对自己好,对男人,该使唤使唤,才不容易被拿捏。”
宋狸深以为然:“我也是这么想的。”
她越发觉得,跟这婶子投缘。
要是天底下的女人都像她这样,哪还有这么多糟心的婆媳关系。
“哟,小晏,领粮食回来啦。”
齐婶齐婶挎着菜篮子,见晏无妄进门,笑着招呼了一声
晏无妄“嗯”了一声,把两个沉甸甸的袋子放在地上,“齐婶,你家的粮食已经拿回去了。”
宋狸眼睛一亮,立刻凑过去作势要帮忙,结果男人直接侧身避开,拎起袋子就往厨房走。
齐婶见状,笑眯眯地摆摆手:“那我先走了,赶着把菜种上。”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看一眼。
看这架势,这两人指定能把日子过起来,哪会离婚呐。
两个袋子一个里面是大米,还有一袋是杂粮和土豆。
宋狸探头看了看,有些意外:“我还以为都是大米,没想到杂粮那么多啊。”
晏无妄把粮食倒进米缸,头也不抬地解释:“细粮产量低,想吃大米各家去服务社凭票购买。”
宋狸撇撇嘴。这年头,有钱有票都不一定买得到,幸好部队后勤供应还算稳定,不然怕是连粗粮都吃不上。
她看着晏无妄把那三十斤大米倒进米缸盖好,又把土豆、红薯和小黄米都分别归置好,忍不住问:“来之前,我还以为这儿物资丰富呢。”这边是亚热带气候,即使是冬天也能有十几度,她以为蔬菜粮食是不缺的。
晏无妄难得多说了几句,跟她解释道:“岛上耕地少,农垦团的粮食还得往外运,物资紧缺,只能限量供应。”
宋狸“喔”了声,眼珠一转,指着前后院问:“那自己家院子里给种菜养鸡养鸭吗?”
晏无妄动作一顿,抬头看她:“你要种菜?”
“对呀。”宋狸兴致勃勃地安排起来,“我们自己种菜,自己养鸡吃肉,多方便啊。”
不等他回应,她又掰着手指继续道:“ 齐婶说我们分有地,你有空去翻地吧。还有,卫生间太小了,要在旁边搭一个简易的淋浴间。还要在这里搭一个葡萄架子,最好在墙角再种上几颗果树,到时候就不差水果吃了。”
宋狸又给晏无妄拉到后院,“后院还要搭个棚子养鸡鸭。”
晏无妄默默听着,工程越说越大了,她是真打算住下了。
无论女人说什么,他都默默点头,“还有吗?”
“没了”宋狸笑眯眯地挽住他的手臂,指尖在他结实的肌肉上捏了捏,嗓音甜得发腻:“晏团长~辛苦你啦~”
晏无妄浑身一僵,不自在地别过脸,闷声道:“明天去借工具。”
宋狸满意地松开手,可转念一想,突然问:“你什么时候归队啊?”
“过两天。”
那这些活儿怎么干得完?!
于是,宋狸当即拍板,择日不如撞日,拉上晏无妄就要去菜地。
终归男人身体素质好,退烧当天就能做俯卧撑了,翻个地而已,洒洒水啦。
至于她自己?
这种脏活累活,她宋狸是决计不会碰的。
于是,就出现了如下令人津津乐道的一幕,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占据着家属院八卦热点榜的首位。
晏无妄扛着锄头在地里挥汗如雨。他媳妇儿却悠闲地坐在田埂上,晃悠着腿喝冰镇水,时不时还招招手,让男人过来伺候她喝水。
“新婚吧,这么黏糊……”
“哪家的媳妇这么不懂事?男人训练够累了,还让他干活?”
“就是,娶回来当祖宗供着啊?”
议论声飘不到宋狸耳朵里,就算听到了,她大概也只会翻个白眼,理直气壮地回一句:“关你们屁事?”
况且,她那是喂他喝水,可不是让他喂她。
晏无妄效率极高,半小时就种好了十平米的菜地。要不是齐婶已经干完活了,宋狸还想指挥他去帮忙。
回家路上,宋狸顺手摘了把野菊花,一边揪花瓣一边纠结:晚饭是做还是不做?
最后,她“大发慈悲”地决定下厨。
凉拌黄瓜、凉拌西红柿、大杂汤。
黄瓜拍碎乱拌,西红柿切块撒糖,一锅水煮万物,反正熟了就能吃。
看着“色香味俱全”的三道菜,头一次正式独立下厨的宋狸甚是满意。
“晏团长,吃饭了啊。”宋狸手脚麻利走到厨房门口喊了声,又折回灶台上忙起来。
晏无妄正在院子里栽上一棵半人高的柑橘树,据后勤部的人说这树成活快,来年就能结果。
把树埋好,厨房里的饭菜香味勾得人越发的饿。
他走到门口,看宋狸在灶台前麻利的收尾,灶里的火苗映射在女人白嫩的脸上,晏无妄莫名有些眼花,将手扑到脸上使劲揉了揉。
宋狸一回头,看晏无妄站在厨房门口,他个子高,厨房门又低矮,得弯腰低着头才能进来,她笑,“洗手啊。”
晏无妄“嗯”一声收回视线,“我把工具还给丁叔就回来。”
丁尚农家刚开饭,看到晏无妄来了,丁婶子忙拿了碗筷,“小晏在这吃吧。”
“不用,家里做好饭菜了。”晏无妄婉拒。
丁尚农是驻地军医院的外科医生,晏无妄在部队这些年好几次命悬一线都是丁尚农救回来的,他待晏无妄跟亲儿子一样。
丁婶子包了五六个白面馒头出来交给晏无妄,“你媳妇儿来这几天你又出任务,我们也没好上门,你带几个馒头回去。”
她早就想上门看看晏无妄的小媳妇,老丁劝她等几天,等晏无妄过来再说。
晏无妄忙推辞说道:“太多了,家里有粮,面食你们留着吃。”
老丁说道:“你带上吧,你婶子看你回来,特意蒸出来给你家的,我们老两口,哪能吃得了这么多。”
晏无妄推辞不过,只得接了过来。
两家的院子只隔了一百来米,晏无妄腿长,在丁家耽误了点时间,来回也不到一刻钟。可宋狸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她在门口踱来踱去,饭菜都快凉了,心里那股火越烧越旺。
终于,男人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门口。
宋狸压下满腔躁意,笑脸盈盈地迎上去一把抱住他:“亲爱的,你回来了。”
看着冲上来的女人,晏无妄愣了一下,压住欲后退的双脚“嗯”了一声。
正想把人推开,她就撒开了手。接过他手里的馒头问:“哪来的?”
“丁婶给的。”
“丁婶?”
“嗯。”
宋狸无语住,果然是石头!!推一下动一下。
她重新扯出一抹笑容:“丁婶是谁呀?”
“丁叔是部队的医生,丁婶是他的爱人,你有空可以去看看。”
“嗯嗯!”宋狸乖乖地点头,转身就殷勤地给他夹菜,“多吃点!”
于是,饭桌上出现了这样诡异的一幕。
笑靥如花的女人不停地夹菜,男人埋头猛吃,面无表情,速度却快得惊人。
唯恐慢下来,菜就得丢桌上了……
南方天黑晚,吃完饭时已经六七点了。
晏无妄自觉地洗了碗,又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一沓钱交给她:“这个给你。”
宋狸也不客气,接过钱当面数了数,三百七十七块。
男人一分没留,口袋空空,她抽了二十递回去,夸赞道:“晏团长,思想觉悟挺高啊,这二十块给你做零花。”
晏无妄没接,“我在部队上花不到什么钱,你拿着。”
他又递给宋狸一个存折本,“这些年的工资,我之前寄了一部分回家,另外的都存上了。”
惊讶于他的自觉,宋狸视线向上一抬,就撞上了男人的眼,空气滞住一瞬,只觉得那是一片看不见底的深渊。
她接过存折,顺势环住他的腰,脑袋抵在他的胸口上:“晏无妄,我失忆以前的事儿咱们就算翻篇了,虽然失忆后很多事情不记得了,但是我看过结婚证,知道你是我爱人,今后会一心一意跟你过日子的,你要对我有信心。”
女人轻盈而柔韧的身子就这样紧贴着他的,晏无妄呼吸一滞,拳头攥紧又松开,哑声道:“好。”
夜半三更。
忙活了一天的晏无妄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他起身出了屋子,蹲在院门口的土堆上,烟头在黑暗里明明灭灭。
想着抽个什么时间去京市,找几个专家给宋狸看看,看过才能放心,这以后日子是不是就能踏实过下去。
身后传来细微脚步声,晏无妄想也不想,手肘拐过去给人狠狠惯在地上,就差没狠狠踩上一脚了。
齐爱国揉着摔疼的肩膀咧嘴,气道:“你这下手也忒狠了吧,听脚步声也该知道是我吧?”
晏无妄:“摔死你活该!”
齐爱国贱兮兮凑近:“咋的了,怨气那么深,被媳妇给赶出来了?”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齐爱国可是打听得一清二楚,人宋狸可是来离婚的。
估计心里难受着呢,齐爱国心想:真可怜。
还是不结婚好啊,就算结婚也不能找长内样的啊,是过日子的吗?
晏无妄懒得理他,“大半夜不睡觉出来放哨?”
齐爱国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大前门,抽出一支来,一脸欠揍的表情:“人有三急啊!自从俺老娘来了,天天吃香喝辣的,睡得不知道有多香,要不是憋不住谁跟你大半夜出来喂蚊子……”
话还没说完,晏无妄一脚给他踹下土堆,“滚——”
齐爱国也不是吃素的,一个翻滚,利落地落在地上。
两人就这么一上一下地“对峙”,过了好一会儿,齐爱国终于受不了这诡异的氛围。
紧接着夜风里突然传来三声长叹:“唉~唉~唉~”一声长过一声。
“老晏啊~”齐爱国掐着嗓子,“你说,《西游记》里,妖怪为啥都去抓唐僧,要吃唐僧肉,不去偷人参果呢?人参果不也能长生不老吗?那些妖怪少说也活几百年了,光长岁数了啊?”
晏无妄懒得搭理,转身就走。
谁知道齐爱国直接扭着粗腰、眨着小单眼睛、翘起兰花指靠了过来,“哥哥讨厌~怎么不回答人家捏?”
晏无妄一把捉住他手腕往后一拧。齐爱国早有防备,瞬间闪身至他背后正欲偷袭。结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晏无妄弯腰一躲,同时右脚一勾,齐爱国猝不及防地摔了个底朝天。
“啊啊啊!!!晏无妄,他奶奶的,我跟你没完!”杀猪般的嚎叫划破夜空。
晏无妄嘴角微微上扬,转身离去前白他一眼,“银行里有钱,你怎么没去抢?光长岁数了?”
两天时间,小院子被规划得明明白白。
靠墙留出八十公分花坛种菜养花,大水缸准备养鱼。宋狸还想种荷花,晏无妄已经陆续弄来橘子、桃子、李子、荔枝树苗栽在墙角。
宋狸看着翠绿的叶子惊喜的说道:“我以为得到明天春天才能种呢。”
晏无妄说:“都是三年的树苗,如果能种活,明年应该就能挂果了。”
饭后,男人就回部队了,宋狸拎着麦乳精和荔枝罐头去丁婶家串门。
丁婶早就期盼她来,搬出小竹椅在树下乘凉。
“丁婶,听说您针线活好,改天我跟您学学。”
院子里难得的多了欢笑声,加上宋狸嘴甜,对着她做的衣服夸个不停,时不时又给她嘴里塞上一颗果干,可给丁婶乐坏了,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哪用得着学,有什么缝缝补补的,你拿过来我帮你补就是。”
傍晚时,齐婶过来串门,问宋狸要不要去渔村,那边有新鲜的海鱼卖不要票。
宋狸好奇跟着去瞅瞅,有人在撬新鲜的牡蛎吃,太久没吃过生鲜,宋狸按耐不住尝了尝。
哪知道到了晚上,捂着肚子痛得蜷缩在被窝里发抖。
“哎哟,好疼。”
坏了,肯定是因为吃的生牡蛎。
晏无妄被宋狸的呼痛声惊醒,急忙找出手电,背着去了卫生所。
挂了急诊后去输液室,晏无妄去缴完费,见宋狸缩着身子坐在椅子上,眼神冷冷地盯着她,一言不发。
见对方毫无反应,宋狸眼睛也瞪得溜圆的看着对方,偏偏脸色又白得厉害,整个身子软软的,毫无震慑力。
“以后还敢这样吗?”
“谁知道会这样……”宋狸虚弱地反驳,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对上晏无妄幽黑的眼睛,宋狸鹌鹑似的缩着脖子没再敢吭声。
头一次觉得这么没底气。
小护士过来扎针,宋狸血管细,连扎了好几下输液针头才扎到血管里,她被扎得嗷嗷叫。
晏无妄也不说话,直直地盯着护士的动作。
小护士又试了几次没成功,愣愣地看他好几眼,好像比她还委屈,“是她血管太细,我都找不到。”
输完了液,宋狸整个人恹恹的,但是脸色已经好很多了。
她说什么都不愿意住院,晏无妄只好把人背回家。
没等宋狸反应,晏无妄已经半蹲下身。
宋狸犹豫了一下,慢慢趴上他的背。
晏无妄轻松地站起身,她的身体瞬间悬空,下意识搂紧了他的脖子。
他的背比她想象中更宽厚,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结实的肌肉。他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驱散了她身上的寒意。宋狸把脸贴在他背上,嗅到了独属于男人的气息,莫名让她心安。
“晏无妄。”她轻声唤他。
“闭嘴,省点力气。”他语气硬邦邦的,但托着她腿弯的手却收紧了些。
宋狸嘴角微微上扬。这个男人,表面冷硬如铁,内心却比谁都柔软。她坏心眼地在他耳边轻轻吹了口气:“你心跳好快。”
晏无妄脚步一顿,随即走得更快,“再闹,我就把你扔下去。”
“你好凶,你才不会这样对我呢。”宋狸轻笑,胆子更大了,用鼻尖蹭了蹭他的后颈,“晏哥哥——我叫你哥哥好不好?你背人的样子真帅。”
她能感觉到晏无妄的身体一抖,呼吸也变得沉重。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想象他此刻紧皱的眉头和抿成一条线的嘴唇。
“宋狸。”他声音沙哑,“你最好记住你现在生着病。”
宋狸对他话语里的警告不以为然,将脸更深地埋进他的颈窝。
晏无妄没再说话,只是背着她稳步前行,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
走出卫生所大门,夜风带着深秋的凉意拂过脸颊。宋狸偷偷瞥向晏无妄的侧脸,发现他正专注地盯着前方,下颌线条紧绷。
他还在生气。
宋狸一回到屋里,见他转身要走,揪着他衣襟的手死活不放开。
“别走——”她声音虚弱,但眼神是满满的祈求。
晏无妄定定地看着她,最终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吃药,然后睡觉。”
宋狸乖乖点头,却在接过水杯时故意让手指擦过他的手背。晏无妄眯起眼睛,但没有躲开。
“晏无妄”她吞下药片,突然问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晏无妄看着她,眼神深邃:“我们是夫妻。”
“只是夫妻?”宋狸追问,心跳如鼓。
晏无妄怔了怔,他伸手拂开她额前的碎发,动作轻柔得不像他,“睡吧,我在这守着。”
宋狸想再说什么,但药效开始发作,眼皮变得沉重。在陷入梦乡前,她感觉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像是错觉,又像是……
在她睡着后,男人在地上打了个地铺。
这天夜里,宋狸做梦了。
梦里,自己正躺在他怀里,还揪着人家的衣襟不放,男人背着光,五官愈发深邃,宋狸心想他可真好看,掌心下他的心跳在加快,在他低头俯身的那一瞬间,温热的气息靠近……
晏无妄归队后变得异常忙碌,每天早出晚归。
宋狸倒是不觉得孤独,只是变得格外黏人。
开玩笑,她那张脸就靠着男人撑着呢,自然要使出浑身解数。于是乎,只要是晏无妄在家,她就变着法子往人身上贴。捏腿捶肩要抱抱,哥哥长哥哥短地撒娇。晏无妄从最初的不习惯到避之不及、无可奈何转而习以为常。
在她的软磨硬泡之下,两人的关系确实亲近不少。可即便晏无妄再三保证过近期不会出任务,宋狸心里还是不踏实。男人总有离开的时候,体表接触只能缓一时之急,她得想个万全之策。
如果非得跟他亲密接触才能维持样貌,那么,如果发生关系是不是就能一劳永逸?
宋狸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实践出真知。
窗外传来熟悉的吉普车引擎声,宋狸拢了拢鬓角的碎发,又解开领口最上面的扣子,露出锁骨处一小片白皙的肌肤。
“今天回来这么早?”她的声音比平时软了三分。
晏无妄站在门口,军帽下的眉头微蹙。夕阳从他背后照进来,勾勒出挺拔的轮廓。87式军装的肩章上,两颗银星褶褶生辉。他左手提着个牛皮纸包,右手还搭在门把上。
“嗯。”他把纸包放在桌上,“部队发的过冬礼物。”
宋狸眼睛一亮,打开一看,是市面上见不到的特供糖果和饼干。距离冬至还有半个月,这种特供糖果和饼干外面根本买不到。
她凑近时闻到晏无妄身上特有的气味。枪油、汗水和一种说不清的冷冽气息,像冬日里松针的味道。
“你下巴怎么了?”她注意到一道新鲜的血痕。
晏无妄抬手抹了一下,“没事,今天训练不小心擦到。”
“我帮你擦点药。”宋狸从五斗柜里拿出一罐软膏。她踮起脚尖,软膏被带着凉意的指尖轻轻摊开。
鼻尖动了动,晏无妄捺住脸上的痒意,问道:“做了什么?”
收回手,宋狸转身盛了满满一碗排骨汤,乳白色的汤面上漂着翠绿的葱花,“尝尝,炖了一下午。”
晏无妄坐下喝汤,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宋狸盯着他握勺的手指——修长有力,指节处有常年握枪留下的茧子。这双手在她无数次投怀送抱时规规矩矩地放在身侧,连她的衣角都没碰一下。
“好喝吗?”她问。
“嗯。”
她突然站起来,绕到晏无妄身后,双手搭上他的肩膀。“你整天训练,肩膀都僵了。”她的拇指按在他的颈窝,感受着肌肉的紧绷。
晏无妄的身体明显僵住了,但没有推开她。宋狸的指尖顺着脊椎慢慢下滑,在第三节腰椎处轻轻打圈。
“哥哥——”她的嘴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垂,瞥见男人脸色不太自然,伸手去探他脖颈的温度,好烫。她笑,像夜里吸人精气的妖精。
“宋狸!”晏无妄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声音沙哑,“别这样。”
他的手硬得挣不开,宋狸索性整个人贴上去,“我怎样了?”胸前的柔软紧压着他的脊梁,葱葱玉指不安分地探入他的衣领,“我是你妻子啊。”
她能感觉到晏无妄的呼吸变得粗重,心里涌起一阵胜利的喜悦。可下一秒,天旋地转间,她已经被晏无妄按在了墙上。他的眼睛黑得吓人,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情绪。
他不是傻子,作为军人,他有着最为敏锐的洞察力和惊人的忍耐力。他知道,她一直在通过各种方式讨好他,或许,她从来都没有真正把他当做丈夫。他可以纵容她无底线的挑逗,他可以尽自己所能,给她最好的生活,他只需要等,等她敞开心扉,等她真正爱上他的那一天。
但是,他好像已经先陷进去了。
晏无妄闭了闭眼,嗓音低哑,“你确定?”
“当,当然……”
宋狸心里发慌,她发现她才是叶公好龙的那个,成天嘴上说的凶,到这会居然心慌了。
她还没有准备好。
但是,晏无妄并没有给她思考的机会。
他的手突然伸出,如荒野中的狼锁定猎物般紧紧扣住她的手腕。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逼近,滚烫的吻几乎是带着偌大的怒气和不容拒绝的力量落了下来,从双唇延过她的锁骨,所到之处均留下点点红痕。
“疼——”刺痛伴随着窒息感袭来,她能感觉到,他的疯狂如同炙热的火焰般越烧越旺,她慌乱地扭动着身体,他的手臂瞬间如铁箍般收紧,近乎失控地要将她燃烧殆尽。
“你放开!”宋狸浑身发颤,眼泪夺眶而出,“晏无妄!你混蛋!”
她用力推开他,却动弹不得。
“你把我当什么?”宋狸的声音支离破碎,却又带着不容忽视的咬牙切齿,“王八蛋,臭男人,老东西……”
晏无妄松开她,沉默地望向一脸愤怒的女人,眼神里的情绪慢慢变淡,直至火苗湮灭。
宋狸握拳狠狠地捶打他胸膛,他都沉默得像块石头。气急之下她抄起汤碗砸在地上,瓷片四溅,汤汁泼洒在两人脚边。
“我要跟你离婚!”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晏无妄的眼神瞬间冷得像冰,抓起军帽就往外走。
“你去哪?”宋狸慌了。
“砰——”回答她的只有被摔得震天响的门。
宋狸呆立原地,听着吉普车发动的轰鸣,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她蹲下去捡瓷片,手指被割破也浑然不觉,嘴里反复咒骂着:“王八蛋,臭男人,老东西,老混蛋……”
两人的动静并不小,第二天一早,齐婶就拉着丁婶上了门。
齐婶拎着从菜地里刚掐的一把嫩绿的青菜。丁婶拎着一个精致的小布袋,里面是她要缝补的裤子和材料。两人默契地没提昨晚的事,只是丁婶一边缝补衣裳,一边展示精湛的绣工,看得宋狸连连赞叹。
“我也就这点手艺拿得出手了。”丁婶谦虚道。
齐婶在一旁说:“哎呀,你就别谦虚啦,听说,这里好多军嫂的衣服都找丁婶做,给别人做都不放心呐。”
“哪有你说得那么好。”
……
眨眼就到了午饭时间,宋狸留两人吃饭。
听到宋狸说自己刀工好,齐婶干脆让她亮一手,“爱国好几天没回家,那黄鳝都放好几天了,你帮我杀黄鳝去。”
别看齐婶是个农村妇女,这么多年独自一人把齐爱国拉扯大,天不怕地不怕的,可就怕这种又软又滑的动物。
宋狸鬼老大都不怕,这玩意更不在话下。
她动手的时候,齐婶躲的老远,等宋狸端着一盆子拆好的黄鳝过来,她才拍着心口说道:“小宋你胆子真大,这黄鳝爱国弄回来他就跑了,在缸里放了好几天,我是绝对不敢碰这些东西的。”
宋狸在心里想,某辈子她学医啊,解剖课也不是白上的,下手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吃过午饭,确保宋狸没有异样,两个婶子才欲言又止地离开。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