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热汤下肚,刚刚紧绷的心又稳稳地落回肚子里。
霍霆骁将碗勺收拾完,回来时看见流苏还蜷在沙发里。
估计是汤喝下去发热的缘故,毛毯被丢在一边,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双颊上泛起微微红晕,比刚刚进门时的苍白好了许多。
“这沙发长胶水了?不去睡觉等什么。”
流苏欲言又止,悄悄瞄了他几眼。
“想看就看,反正你觊觎我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流苏一颗忐忑的心被他冲击的七零八落,嘴唇抿紧,“我能睡一楼客房吗。”
霍霆骁听罢,眼睑轻垂看她片刻,嗤了声:“想睡就睡,你家客房又不管你收钱。”
他没嘲笑她,流苏轻轻松了口气。
不知为何,之前觉得他玩世不恭,整个人给人一种随心散漫的傲慢感,此时突然不这么觉得了。
流苏去一楼客房躺好,霍霆骁跟进去,拉过被子给她盖上,正准备关灯,流苏连忙制止:“不要关。”
霍霆骁摁开关的手顿住:“嗯?”
“不要关。”她再一次强调,没说别的。
但霍霆骁从她脸上看出了不同以往的紧张和惊恐,跟刚刚在秦家后院见到她时的表情有些相似。
他顿了下,视线在她再次泛红的双眼上,停了下:“你怕黑?”
流苏没说话,闭上眼睛窝进被子里。
她不记得从几岁开始,秦羽姗稍不顺心就让管家将她丢进仓库里,谩骂、殴打、禁闭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仓库里又黑又冷,每次都要等到她快死了秦羽姗才会将她放出来。
秦家上下包括秦昊天夫妇在内的所有人却装聋作哑,任由秦羽姗高兴,要不是她后来奶奶从老家回来,她一定活不到18岁。
整个别墅安安静静,流苏再次睁开眼时,见卧室里的灯全部开了,连同浴室和阳台的灯,全部调成了不刺眼的暖色调。
客房门开到最大,从这个角度看去,正好对着霍霆骁坐在沙发上的位置。
他身材高大而挺拔,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刘畅而有力,婉如一棵参天大树,给人莫名的安全感。
“那你以前怎么不开灯睡觉?”霍霆骁忽然间问。
流苏愣了下,他怎么知道。
她顿了顿,声音有些轻,微弱得几乎听不见:“能活着已经不容易,不能轻易将弱点示于人前。”
———没人会替她挡。
霍霆骁没有回应,面上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但搭在沙发边缘上的指骨,微微绷紧。
静谧的空气散发着复杂的思绪,没人说话,只余窗外春夜的风掠过树梢,在静谧的别墅外沙沙作响。
“霍霆骁,你在吗。”
“嗯。”
“霍霆骁。”
“我在。”
“霍霆骁,今晚的月亮,好圆啊。”
“嗯,适合偷鸡摸狗。”
“......”
霍霆骁不厌其烦地回答她的无聊问题,连表情都没变过。
修长的双腿随意地搭着,单手撑在沙发扶手上,眼睛盯着电视,像是快睡着了。
流苏睡不着。
或许是今晚的劫后余生,又或许是因为这别样温暖的夜晚。
“我刚到秦家的时候,秦昊天夫妇对我是很好的,很好很好,好到溺爱的地步。我一度以为,我的苦难结束了,哪知秦羽姗出生后就全变了,我又开始水深火热的生活,甚至比之前福利院更甚。有好几次我都坚持不下去了,但我总想着,人活着总不能全是苦难,长大了是不是就好了。”
流苏第一次将多年的阴影说出来,没有想象中的困难,这些话藏在心里,连夏淼淼都没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