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处的人们只觉耳中嗡鸣，气浪扑面。
浓烈的硝烟混杂着刺鼻的硫磺味，瞬间弥漫开来，呛得人睁不开眼。
一时间，天地间只剩下那轰鸣的余音和翻滚的黑烟。
匠人们的心，比引线燃烧时揪得更紧。
烟雾，似乎过了很久，才开始不情愿地向上升腾、向四周飘散。
众人不顾呛鼻的烟气，死死盯着前方。
渐渐地，那狰狞的炮管轮廓重新显现。
它，还立在那里！
那根比之前任何一根都粗壮，缠满了铁箍的炮管，安然无恙。
炮口兀自冒着一缕缕青烟，如同刚刚吞噬了雷霆的巨兽在喘息。
“没……没炸？”
一个年轻工匠的声音带着颤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先前那位建议用熟铁的工匠，此刻紧紧抿着嘴，双拳却已悄然握紧，指节发白。
“标靶！快看标靶！”
一名将领沙哑着嗓子，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喊道，手指直指远方。
所有人的视线，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唰地一下转向百丈开外。
那里，原本立着一面用数层厚木板加固、足以抵挡重型弩箭的盾墙。
此刻，那面坚固的盾墙中央，赫然出现了一个不规则的巨大破洞。
破洞边缘，木茬翻飞，焦黑一片，仿佛被天火燎过。
碎裂的木块四散崩落，有些甚至飞出了十数步之远。
寂静。
工坊内外，落针可闻。
比试爆前更加沉重的寂静。
片刻之后，人群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狂呼。
“天！成功了！”
“这……这是何等神威！”
匠人们先前所有的恐惧、沮丧、疲惫，在这一刻尽数化为狂喜。
他们互相拥抱着，又蹦又跳。
几个年纪大的，胡子都湿透了，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先前那位哭喊“此路不通啊”的老工匠，此刻双腿一软，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不是对着林澈，而是朝着那门尚在发热的火炮，咚咚咚地磕起头来。
“神迹！这真是神迹啊！老朽有眼不识泰山！”
他一边磕头，一边语无伦次地喃喃着，惹得旁边几个年轻工匠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脸通红。
那年长的匠头，之前屡次劝谏林澈放弃，此刻呆立当场，张着嘴，半天合不拢。
他看看那完好无损的炮管，又看看远处盾墙上的窟窿，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震撼与迷茫。
几名随同林澈前来的军中宿将，此刻也是一个个瞠目结舌，仿佛泥塑木雕。
他们戎马半生，什么强弓硬弩，什么攻城巨械没见过？
可眼前的景象，彻底粉碎了他们数十年积累的战争经验。
一名络腮胡将军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甲，仿佛那铁弹是轰在了自己身上。
另一名平日里最为沉稳的参将，喉结上下滚动，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这若用于战场……”他喃喃自语，眼中已是惊涛骇浪。
那不再是凡人力量的延伸。
那是天降雷霆。
那是神鬼之怒。
林澈缓步走到那门尚自散发着灼人热气的火炮前。
硝烟的气味还未散尽。
他伸出手，轻轻触摸着那滚烫而坚硬的炮身。
金属的触感异常粗糙，却又蕴含着令人心悸的力量。
就是它了。
一把足以撬动整个时代，重塑战争格局的钥匙。
他心中并无多少狂喜，反而异常平静。
这，仅仅是开始。
射程还需更远，精度还需更高。
装填的速度必须提升，炮管的寿命也亟待解决。
火药的威力与稳定性，同样有改进的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