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终方晴也没插手她的决定,因为她们都明白,有些选择,从来不是靠劝就能左右的。
后来两人也慢慢明白过来,那些孟新竹没走成的美院,设院,艺术学院,哪一个不是魔鬼难度的专业?哪一个不是三天两头熬夜赶稿,掉发掉秃的地狱?
可即便如此,商院的生活也没让孟新竹轻松多少,她的天赋不在那里。枯燥、公式、数字、报告,通通都让她昏昏欲睡。
但她很擅长一件事——把痛苦咽下去。
学得再难熬,也从不抱怨一句。她不声张、不逃避、不示弱,永远眉眼温顺、姿态从容,仿佛所有挣扎和倦怠,都被她藏进了骨缝里。
多年寄人篱下的生活让孟新竹早就学会了,怎么在被安排的人生里活得像是自己主动选择的。
“这就是你捡的比格吧!”
方晴的声音打破了屋子里片刻的沉闷。
她搓着手,蹲在沙发边,小心翼翼地盯着那条正在窝着的比格犬,没敢直接伸手去摸。
“真不错啊……就是……怎么有点秃?”
方晴的视线在狗狗结痂的伤口上停留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
路扬有些受不了了。
要不是孟新竹还站在一旁,他真恨不得一口咬这个聒噪女人。
“你别招惹它,它脾气可不好。”孟新竹在一旁淡淡地提醒。
“嘿嘿,我不敢,我不敢。”
“那你快去洗手,准备吃饭吧。”
“好嘞——!”
方晴应得飞快,一边蹦跳着往洗手间跑,一边回头还不忘对着狗狗比了个“拜拜”的手势。
比格犬翻了个白眼,把脸埋进前爪里,像是终于得了安宁。
饭桌上,菜刚摆齐,筷子都还没动,方晴就迫不及待地拧开了啤酒。
“咔哒”一声轻响,泡沫迅速漫上瓶口,像是早憋了一肚子的喜气,非得此刻炸开不可。
她高举着酒瓶,眼睛亮亮的:“来,碰一个!”
“庆祝我的好闺闺终于脱离苦海,从此成为自由身!”
客厅的灯光不算亮,是那种柔黄的暖调,把整张餐桌笼罩在一种松弛、轻缓的氛围里。
玻璃瓶撞击的清脆声在空气中响起,一下就击中了什么。
孟新竹笑着举起杯,轻轻与她碰了一下,却没急着喝。
啤酒的气泡在杯壁里翻涌着,像是时间在无声地发酵,连空气都微微浮着点苦涩的麦香。
“怎么?”方晴察觉她的停顿,歪着头,“不想喝?”
“没有。”孟新竹低声说,“只是……突然感觉好不真实。”
方晴盯着她清瘦的脸,有些心疼,语气柔下来,“别因为过了手续就觉得它突然变得真实。你早就自由了,只是今天有了纸面证据。”
她说完这句话,一饮而尽,酒液滑过喉咙,像火烧,却不呛人,反而让她整个人都畅快了几分。
孟新竹垂着眼,将酒轻轻抿了一口,微凉的液体浸过唇齿,涩中带苦,却也不难入口。
她静静地坐着,看着烤鸭的油脂在盘中泛出光泽,窗外天色一点点深下来,夜的轮廓被楼宇切割成一块一块。
孟新竹忽然意识到,这大概是她人生里少有的某种“当下”——无必须回应的目光,无必须扮演的角色,连酒都可以自由决定喝或不喝。
一大口啤酒下肚,红晕迅速爬上了方晴的脸颊,她终于放松了下来。
刚才那些过于高亢的语调,其实是下意识的掩饰——她怕孟新竹心情低落,故意把自己的状态调高,想逗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