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知婉手指甲嵌入手心,温婉秀美的脸上一股子凶狠毒辣:“那几个小崽子克死亲妈,北园的事都是国公爷定的主意,与我无干,要是名声真的都坏了,我的儿女也得跟着遭殃,我绝不饶了那几个小杂种!”
邹妈妈脸上担忧:“太太,这不行,咱们还是得想法子除掉这几个祸患才是啊,张琇蓁和张琇蔷是两个丫头片子,再是嫡出也无妨,那张穆清却是实实在在的嫡长子啊。”
“还用得着你说?”尹知婉气的抚平胸口,看自己奶妈的表情像是看傻子。
梁妈妈犹豫再三:“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尹知婉不耐烦的:“说。”
“不如您这时候去老太太处表个贤良,不管如何,在老太太和国公爷处面子撑得足了,外头再说嘴也没用。然后,把那那三个小孩儿要到自己院里抚养,您虽然是继母,也是实实在在的嫡母,理所应当的。”梁妈妈小心揣度着尹知婉的表情小声说。
尹知婉秀美的眼睛闪烁着阴毒,哼笑:“对,哪怕这次让他们如愿,刚好给我提个醒,把他们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好收拾。”
“太太,咱们还是快安排好哥儿姐儿的住处,摆个好样子吧?”
梁妈妈暗暗焦急,还收拾呢,这一切摆明的都是有计划的,那三个小孩儿早非吴下阿蒙,要到名下,还不如多多改善关系,好歹国公爷的宠爱都在太太这儿,爵位一定是太太生的儿子,怎么就这么倔强,非得跟几个前房留下的小孩子较劲儿。
尹知婉想想就膈应,秀美的眉毛蹙着:“当年我嫁进来,多少人说我是低贱填房,我就咽不下这口气,几个小崽子活脱脱的高出我儿半截,如今……也罢,你亲自去看着安排吧,我等老爷回来再同去给老太太请安,否则那老太婆又不待见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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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国公张盛德如同一阵风般奔回宅邸,眼睛充满着兴奋和不可置信的喜悦,头一次没有回夫妻正院上房草蓉堂,而是直奔老太太的华茂阁。
他在包养的外室美妾这里饮酒宴客,刚好在三层小楼上,把那雷火炼金殿的“火球火凤”奇观全部收入眼底,当即喜不自胜,以为祥瑞降临张家,把一众清客相公和两个美娇妻妾撇在脑后,骑着马飞驰而归。
一路上已经被张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杜鹃和老管家王福告知原委,得知自己那在北园关禁闭的嫡长子竟然考取了童生功名?!与大丫头在老太爷的佛堂读书时,发生的雷电奇观,最令张盛德惊喜的合不拢嘴仿佛听仙闻的是,那原本铜制的偏房佛堂屋顶明明都是普通的琉璃瓦,忽而这一场雨一场雷电,竟然全都成了鎏金的了?!
“娘,娘!咱们府里祖父的北园出了奇观!这样的祥瑞大喜事,千百年难得一见啊!真的是从那几个孩子的住的偏房发现的吗?”
人还没进华茂阁,声音先兴奋的大声问。
张老太太瞥了儿子一眼,转头继续和蔼可亲的同嫡长孙说话,她亲昵的拉着张穆清一同坐在梨花木罗汉大榻上,给张穆清果子点心。
“穆清啊,多吃点,看你去参加县试为什么不和祖母说呢?派几个人伺候你也好,你大姐自己也是个半大孩子,还病了一场,如何能顾得全你?”张老太太柔声抚摸着孙子的头,看张穆清并无记恨隐怒的表情,聪明灵气样子,才六岁就中了童生,这孩子是他们张家的最后的希望啊。
张穆清恭敬的站起身,下跪作揖:“孙儿都很好,谢谢祖母关怀,让祖母为孙儿操劳,祖母您也年纪大了,孙儿实在不忍心,孙儿已经是大孩子了。”
说完,抬头天真孺慕的看着张老太太一笑,大眼睛噙着泪水。
张老太太哽咽了,一把将六岁的一直忽略委屈的嫡长孙紧紧抱入怀中:“好孩子……你有这番作为,还纯孝仁善,大度宽厚,果然像你母亲照滟,都是祖母的错,以后有祖母在,一定不让你受委屈,好孩子……”
被她紧紧搂在怀里的张穆清埋入老妇人腐老的胸口,垂着眼瞳,冷冰冰的面无表情,声音却童稚可怜气儿:“祖母,我偷偷考试,只想……只想和姐姐嬷嬷们过一点好日子,对不起,孙儿不该隐瞒祖母,祖母您就是孙儿最亲的人了呜呜~”
他这一番话把张老太太说的泣不成声,内疚无比。
张老太太慈爱护犊之心泛滥成河:“好孩子你放心,祖母也不会委屈你大姐姐,二姐姐,你大姐姐可怜见儿的真是不易。把你教的这样好,来琇蓁,蓁儿,蔷儿都来祖母这边呜呜呜祖母对不住你们这些好孩子……”
张琇蓁拉着慢半拍的妹妹张琇蔷凑过去,张琇蔷收到长姐的眼色,立即柔顺怯怯的送上自己缝制的护额:“祖母,蔷儿给祖母缝的,一直想孝敬您,只要能送给您,蔷儿和姐姐时常看见您,看见您健康长寿,我们就心满意足了,别的不求的。”
她本来就是感情柔弱敏感的小姑娘,说着大姐姐教的台词,竟然也动了真感情,泪汪汪的。老太太一把将她也搂入怀里,泪如滚珠:“好孩子……”
张琇蓁也红着眼眶上前,给老太太擦泪:“祖母,父亲还在呢,您不要哭了,您年岁大了,这般哭太伤脾肺,蔷儿,清儿,不许任性缠着祖母,来给爹爹请安见礼。”
“呜呜……”张穆清气的小脸通红,更深的埋入张老太太怀里,张琇蔷也不冷不热的。
张老太太欣慰的看一眼张琇蓁,拉她过来拍拍她瘦的尖下巴:“你知道为人子女之义,忠孝之情,你父亲却一味听信谗言,只知女色。”
“母亲……您说的……儿子万万承受不起!”张盛德脸色大变,忙对着张老太太“咚——”地跪下了。
他早半盏茶的时间就到了,在一旁站着显得十分尴尬,被晾着好一会儿,看见祖孙重聚,他的鼻尖也酸酸的,想起过去的所作所为,只因过于爱宠尹氏,他的确是偏听偏信了些。
张老太太让姐妹两个坐下,自己仍揽着孙子张穆清,仿佛一座大靠山,指着张盛德的鼻子骂:“跪下,你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逆子,你有什么承受不起的?当初你祖父不让你娶,你不还是不顾祖宗礼法娶了那来路不明的?这么多年,我冷了心独自礼佛没人理会,你祖父也离开宅邸出家修道,张家没了实官官位没了兵权,一年不如一年,当初大姐儿为救二哥儿差点病死在北园,你那老婆还派了嬷嬷去闹,这一桩桩一件件,你不都睁只眼闭只眼受得住吗?如今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降下预兆,几道雷我看应该霹到你那糊涂头上!”
“母亲这么说,儿子不敢啊……儿子是香油蒙了心,当初也是有个骗人的老道糊弄儿子,母亲,儿子怎会是苛待亲生骨肉的人啊?尹氏的确是一心一意痴恋着儿子,为了张家着想,让他们姐弟三人静养的,绝对没有加害之意啊,求母亲明鉴——”张盛德哭丧着脸,跪着磕头。
张琇蓁和张琇蔷都坐在左侧的圆墩儿椅子上,站着伺候的是冯嬷嬷。三人都低头,相当痛快的看张盛德那副蠢怂样子。
张老太太不听尹氏还好,一听张盛德说尹氏,那气的更是唾沫横飞,骂了整整小半个时辰,最后还是张琇蓁和张琇蔷齐齐求情,张老太太才让大丫鬟搀扶起张盛德。
张琇蓁对着弟弟挤眉弄眼,弟弟张穆清也幸灾乐祸。
她赌对了!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找张老太太准没错!虽然,在张琇蓁的预计中,并不是针对对象,而是张老太爷,不过张老太太也行啊。
张老太太黑着脸,拍拍手,把那之前污蔑张琇蓁姐弟几人是克母不祥之人的老道给抓住了,命家丁捆成麻花,丢到张盛德脚边。
张盛德面如土灰,很是失望的闭目,他没想到,尹氏也会欺骗他耍手段。
“现在,你说说吧,这几个孩子,你管是不管?不管,我这个老不死的,就带着他们三个去我名下京郊的宅子住,以后再不用你管。”张老太太哼声。
“母亲,儿子知道错了,您千万不要这样说,所有的孩子,儿子都要一视同仁,穆清考上童生,就跟着母亲一起住,受母亲您教导着,他必定出色,两个姐儿,也全听您安排,公中的再添一倍。”
张盛德面色灰白,如果老母带着原配生的三个孩子走,他一定会被人弹劾,连爵位都保不住,何况,他不可能放弃一个能读书的好儿子,尤其还是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