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乐师脸模子只是个少年的模样,却很是高挑修长,穿着青色细布长衫,以粗麻发带半束发,额前些许刘海极有风骨风情,吹奏笛子,裸露出的脸、脖子、手犹如冰雪雕琢,侧面看上去,背脊如青竹磊落挺拔,人如玉山将崩,翩翩仙鸿。他一双长而大的乌清桃花眼,水波流转间,半似清明半似迷醉,玄胆玉鼻,樱红的菱形唇,整个人俊美的都有些扎眼了,犹如画中人,梦中仙。
他早就注意到了张琇蓁,眼睛始终看着张琇蓁,发现张琇蓁也看到他是,他放下手中的竹笛,对着张琇蓁点点头,温善一笑,然后继续吹笛。
张琇蓁有种被电到的感觉,这少年生的太好看了。
“我出去透透气。”张琇蓁对身边的裴云鳞道,裴云鳞看歌舞看的正来劲儿,摆摆手去吧。
走之前,张琇蓁特意看了那少年乐师一眼,接着张琇蓁出去半刻钟后,那乐师也出去了。
#
皎洁的月光下,海棠花树开的繁茂,一对璧人站在树下。
岳熙微笑作揖:“那一日,兄台的垫银之恩,小弟始终不曾忘怀,终于能得见兄台,也好如数归还。”
而后从怀中掏出一只钱袋,双手奉还给张琇蓁。
张琇蓁摆摆手,推回去:“那不是垫的,是增给兄弟的,人在江湖,谁都有落难的那一日,那天,我刚好小赚一笔,看见兄弟你仁孝,只顾着亲娘和妹妹,自己挨饿,我一时不忍,全当做做好事。”
岳熙却坚持,一对桃花眼就那么凝视张琇蓁。
张琇蓁有些脸红,接了钱袋,掂量掂量便知里面都是碎银子,还有铜板,可见是一点一滴积攒出来的:“唉,好吧。”
再看岳熙伸出的双手,虽然白皙修长,但有不少伤痕,还有老茧。
“我姓张,单名一个桢字,不知兄台名讳?”
“免贵姓岳,岳熙。”
“熙,光也,好名字,你多大年纪了?”
“今年十五了。”
张琇蓁笑嘻嘻的,伸出手:“那我要叫你一声岳兄了,我今年不到十三,日后还得互相关照。”
岳熙慢慢伸出手,轻轻握住张琇蓁的手,生怕握疼了张琇蓁似的。
张琇蓁却和他相反,笑的调皮,故意开始发力握。
她要试试岳熙有没有武功,要是常人,根本忍不了这样的疼痛。
没想到,岳熙竟然眉头都不皱一下,只是含笑,温和的看着张琇蓁。
张琇蓁觉得岳熙的神色像是看小孩儿似的,有点不爽,更有些惋惜少年:“还挺厉害的啊,岳兄,既然你有武艺,为什么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方?如果不介意,能和愚弟说说吗?”
岳熙苦涩一笑,他说了又有什么用,何况他并不想惹人乞怜,但面对的是张桢,尽管这个女扮男装的善良美丽又可爱的女孩子,他没有办法拒绝,只是要在张桢面前说,他又觉得难为情。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嘲笑你,我只是想帮你,就算帮不上,你和我说说,心里也能好过些。”张琇蓁语重心长的拍拂去岳熙肩膀上的玉兰花花瓣儿。
岳熙侧头看了眼张桢的手,抿了抿唇,开口道:“我老家在金北行省安山城,家父是金北行省八十万禁军教头岳浪,只因得罪了金北都统刘英杰,他便侮辱我母亲,陷害我父亲,我父亲不甘上京告御状却死于途中,我和母亲妹妹不得已来定京讨生活,也想给我父母亲讨个公道,可事与愿违,求路无门,我还被打断了双腿,办完父亲的丧事,治好我的断腿后,母亲再无银钱,还欠了许多债,后来我母亲毁容病弱,妹妹在旁看护,我则干些零碎活计赚家用,还债……不过还好,性命再无忧。”
最后一句,岳熙淡淡笑了笑,他说出这一切时,有种看淡生死的麻木,只是眼底深处还有着一星半点儿的火苗,张琇蓁知道,这一点点星火能燎原。
“岳兄,你去参军吧,这份仇恨不报,一辈子都会寝食不安。”张琇蓁一下子就明白了岳熙省略的个中内情。
比如他父亲为什么会被害,明明是八十万禁军教头如此光明的前途,再加上岳熙这么俊朗,可想而知岳夫人得貌比天仙,那姓刘的奸官定然是垂涎美色,才弄的岳熙家破人亡。
“张贤弟的意思是?”
“既然那狗官是金北行省的都统,那你就一层层的爬上去,去参军,建功立业,打下属于你的官职,若是你成了骠骑大将军,护国大将军,天下兵马大元帅,他在你面前俯首称臣,随你要打要杀皆可,让他活着受侮辱折磨,岂不快哉?”张琇蓁凤眸熠熠生辉。
岳熙眼波微动,明亮极了却满满黯淡下来:“贤弟说的是……”
只是,参军需要盘缠,他若走了,他病弱的母亲和幼小的妹妹谁来看顾?没有他做依靠,没有他赚钱,母亲和妹妹怎么活?
“我知道你顾虑什么,有钱能使鬼推磨,喏,你拿着这些,让你母亲带着你妹妹去京郊的乡下村庄置几亩地和丫鬟婆子,深居简出的过日子,也没有人去找孤儿寡母的麻烦。”张琇蓁从袖口拿出几张银票,选出面额最大的一张塞给岳熙,又拿了张小面额的:“你自己收着这张,置办些盘缠,去参军也得打点上级,好兵也得有好将带才能出头,有了银钱打点,也能分配在好将军麾下,出头之日会早些。”
岳熙捏紧两张银票,大额的银票足有二百两,漂亮的桃花眼白眼仁红血丝弥漫:“贤弟,你……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不瞒你说,我看见你就喜欢,觉得你顺眼,想亲近,不久前我也极艰难,我生母早亡,父亲昏聩好色,我带着弟妹在后母手下讨生活,后母是看我们姐弟三人如同眼中钉,肉中刺,还把我亡母留给我和我弟妹的资产给夺了,为了救弟弟被后母害的半死,现在也过的不消停,咱们俩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了……现在日子终于好过点,看到你,也希望你能一切顺利,哈哈,也不是白白给你的,岳兄,你如果真的成了大将军,可得成倍还给我,还得给我撑腰!”张琇蓁一本正经。
岳熙被她逗笑,咬唇,字字铿锵温柔:“既然如此,盛情难却我收下了,贤弟,你的情义,我至死不忘,若我真有那一日,我的所有皆愿意与弟分享。”
这般说着,岳熙还红了耳尖,低头不敢再看月光下美丽的张桢。
他知道张桢出身非富即贵,女扮男装情非得已,必定是出身大家的千金小姐,绝非他一介草民配得上的,如果他真的能血仇,真的能有所成就,他一定要去张桢家提亲,娶张桢做自己唯一的妻子,爱她疼惜她一辈子。
“好说好说!”张琇蓁摆摆手,一脸的‘小事情,没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