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还没回到侯府，刘氏被慧阳公主推搡摔倒以至于流产的事就传回去了。
宣老夫人又气又急，在前厅里来回地转着。一听门外传来乱糟糟的动静，忙起身去迎。
宣侯爷跳下马车，来不及向母亲解释，就让人先把刘氏扶进颐和轩，把随行的两个御医也带过去。
待所有人下了马车，事情都安排好了，宣侯爷才郑重地跪在了宣老夫人面前，垂首沉声道：“儿子不孝，没能护好刘氏。”
“哎呀！这哪能怪你呢？都是那个……”
“母亲慎言！”
宣侯爷立马出声阻止。
“算了算了，”宣老夫人气得顿了顿拐杖，转身就要走，“我先去看看刘氏怎么样了！摔得那么严重，还失了孩子，她心里肯定不好受。”
“祖母先别急呀。”宣凝慢悠悠地从后面走过来，叫住了宣老夫人，温声提醒，“刘氏今日遭逢此劫，的确令人同情。可祖母切不可忘了她前不久犯的错。”
宣老夫人身形一顿，转过身来怒声问道：“宣凝，你真是好狠毒的心啊！刘氏刚刚没了孩子，你竟然现在就迫不及待地想把她赶走，你居心何在！”
“不瞒祖母，我就是想让她滚。”宣凝笑得眼睛眯起来，“错是她犯的，孩子是她自己弄没得。我只是提醒您该罚的时候就得罚而已，您怎么还不乐意了呢？”
“宣凝，祖母说得不是没道理……”宣辰沉默了下后，走到宣凝面前轻声道。
“你哥说的对，虽然刘氏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误，可她现在的状态很危险。”
“父亲兄长你们今天说的话真够好听的。”
宣凝情不自禁鼓起了掌，移步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正当所有人以为她想通了，都赶着要去看望刘氏时，宣凝厉喝道：“可你们有想过我十三年前的母亲遭受的是什么吗？！”
宣侯爷父子俩的步子都顿住了。
“她当时还怀着我，结果被人强制送到了要什么没什么的岚山庄。你们说，她一个娇弱女子，如何在那个地方忍着与亲生儿子分离的痛苦，忍着被人冤枉了却百口莫辩的委屈，忍着被抢走了夫君却反被夫君撵走的绝望挨过那一年？”
“她是如何在挺着大肚子、一生完孩子就开始做活，天天被人强迫着必须去割草喂猪、锄地浇粪的情况下活下来的？你们这些锦衣玉食的侯府贵人，想象的出来吗？”
宣侯爷颤着手，握成拳用手背抵住了额头。宣辰咬紧后槽牙，低着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了。
“我母亲就这样生活了十三年，在将死的时候才被你们施舍同情一样留了下来，并且至今你们还不愿意相信她的冤屈。那刘氏呢？她不过是摔了一跤，流了产，你们就如此紧张心疼地忙前忙后，将她从前做的恶心事一并忘了，我连提都成了罪过。”
“宣凝，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父亲您是什么意思？您这么心疼刘氏的话，那天为什么还强行留下我母亲呢？就是为了在今天来羞辱我母亲吗？”
“不，我……”
“您不必再说了。”宣凝抬手制止，周身的气度竟不像一个庶女，而像天家贵女。
她走到宣老夫人近前，直视着她，逼问着她：“您打算如何处置刘氏？”
“我如何处置，还用不着你来教！”宣老夫人高声扬手，一个巴掌就要落在宣凝的脸上。
然而这一巴掌并未打下去，而是被满身戾气的谢衡抬扇挡住了。
他目光狠厉，如一头被激怒的狼，眼神里的阴郁让宣老夫人心头的愤怒消失了大半，变成了害怕与后悔。
“衡儿，我……”
“外祖母，您要为了一个外人打自己的亲孙女吗？”
他一字一顿地提醒她。宣老夫人顿觉头皮发麻，记忆重回了多年前的某一夜。
但谢衡根本不给她这个回忆痛苦的机会，只轻轻一扫，就拨开了宣老夫人的那只手掌，将宣凝护在了身后，冷笑道：“宣凝是我妹妹，往后您要是想教训她，就先教训我吧。”
宣凝站在他身后，听到他这样的话，眉头皱了一下。
妹妹？
这样的称呼可不太行。
宣侯爷父子忙上前扶住身形踉跄的宣老夫人。宣辰皱眉对谢衡道：“谢世子，祖母毕竟是你的长辈，你怎可如此不尊？”
宣辰是侯府的长子，年龄也比谢衡大一岁。虽然他几乎从不过问谢衡的事，但偶尔也会以兄长自居。
“还有，宣凝是我的妹妹。”
谢衡轻摇了下折扇，悠声道：“那你可曾问过，宣凝愿不愿意认你这个哥哥？”
问题又被抛到了宣凝身上，宣凝不急不慢地走到众人面前。
看到宣辰深沉而灼然的目光，宣凝只冷冷地睨了眼，笑着道：“当然……不、愿。”
“凝儿，他毕竟和你一母同胞，你怎能这般说话？”宣侯爷急声道。
“我刚来侯府的时候，宣世子待我是什么态度，父亲您还记得吗？您要是不记得我可以再跟您细细掰扯一遍。不过今晚的正事还没解决呢，我还没那个空。您大可以问一遍您的宝贝儿子。”
宣辰眼里的那抹光在宣凝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就完全熄灭了。他颓然地低下头，一字未吐。
宣凝则连声问宣老夫人：“祖母您想好怎么处置了吗？若是您太累了想不出来，我就直接去找二叔母了，让二叔母照着十三年前的标准，来处罚一遍刘氏。”
“别！”宣老夫人强撑着自己站起来，喘着气，恨得牙痒痒却不得不顾忌着谢衡的话，低声道，“我先遣人把刘氏送到偏院，让她把身子养好，一个月后，再送到岚山庄，让她好好反思。如何？”
宣凝沉吟了下，才状似勉强地点头同意了：“那好吧。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我也晓得，祖母的提议我同意。”
她站起身，打个哈欠，懒懒地往里走：“反正今儿这么多人都在，祖母也不可能反悔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