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辰怔住了。无言半晌，他低头对宣凝道：“你难道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大哥当初有给我娘和我一个机会吗？”宣凝笑眯眯的，“机会从来都是要靠自己争取的，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求来的。还是等你有了实际行动，再来问我这话吧。”
“你想让我做什么？”
宣凝的目光已经重新回到了棋局上，捻着一枚黑子落下后，她浅浅一笑：“若你能为母亲洗刷冤屈，我想母亲会原谅你的。只要母亲原谅你了，我也不会记恨你了。”
谢衡并不犹疑，在她落子后就紧随她落了一枚白子。
宣凝见状，恍然一笑：“还是谢大哥棋艺高超，总能不多不少刚好多赢我一子。”
“是凝儿分神了。下棋时，怎能与不相干的人闲聊？”
“有理有理，这个坏习惯我一定改。”
站在一旁的宣辰目光沉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旁的阿翠都为他感到尴尬了。
门口，宣侯爷和宋氏二人还在僵持着。
“我想了很久，当年也许真是我错怪你了。其实哪里还需要查呢？以你的为人，本就不会做出那种事的。”宣侯爷不自觉搓起了手，显得有些窘迫。
宋氏冷笑：“宣侯爷，这种废话你还是留着说给刘氏听吧。你信任或不信任一个人总是如此随意多变。我没那个时间和你耗着。以前我要的是你的信任，现在我要的，是清白。”
“我娘都这么发话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送客。”宣凝起身，朝手下人下令道。
下人们为难地看着她，又看看宣侯爷和宣辰，一时间手足无措。
宣侯爷的脸色也难看极了。
在自己家里，被自己的妻子和女儿扫地出门，怎么说怎么荒唐。
“你们不敢动？”宣凝挑眉，“那只好我亲自赶了。”
她往前走两步，冷眸一扫宣侯爷父子：“请你们离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凝儿，你要赶我可以，但你怎么能这样对父亲说话？这毕竟有违孝道……”
“大哥，你不觉得‘有违孝道’这四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显得特别可笑吗？”宣凝轻嗤一声，抬手直接推着宣辰就让他往门口走，“你要是真有孝心，就别在这里碍着我母亲的眼！”
宣辰是习武之人，自然没有那么容易就被宣凝推走。可听到她的话，再看到宋氏漠然的目光，他知道自己确实没有资格待在这里。
“父亲，您真的要逼女儿亲自赶你走吗？”把宣辰推到门口后，宣凝笑着看向宣侯爷。
“你一定要赶我走？”宣侯爷紧绷着脸，“你们要我做的事我都可以答应你们，为何你们不能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我们凭什么要给？”宣凝不耐烦地推他，“你们父子俩真是一个德行。”
宣侯爷被她的话激出了几分气，可他张口半天，确实想不出反驳的话。
她们母女这些年受的委屈，的确是因为他。
他今天来这，本想告诉宋氏，他已经想通，绝不会再冤枉她了，可没想到她们母女如此绝情。
但他又偏偏不能怪她们无情。
“砰”一声，宣凝把大门给关上了。
门外守着的两个小厮面面相觑，自觉往地低下头。
宣侯爷父子对视一眼，尴尬气氛在二人间迅速弥漫着。
“父亲……”
“什么都别说了，你明早就去把那两个御医叫出来，还有这些天来给刘氏看诊的大夫。”宣侯爷吐出一口浊气，负气般往外走，“这件事，我要亲自查个水落石出！”
门内，阿翠已经在收拾棋局了。
宣凝打了个呵欠，伸着懒腰歪头问谢衡：“谢大哥不困吗？”
“还好。”谢衡起身，朝她浅淡一笑，“只是，我想再提醒凝儿一句。”
宣凝目露懵懂。
“嘉元王与太子间的纷争，你应该知晓。这二人的心计权谋，非常人可比。所以你……”
“所以我当远离，对不对？”宣凝笑了，“放心吧，我心里既然已经有了人了，又怎会被其他人所困？”
她眸子晶亮，竟比夜幕之上的群星还要璀璨，看得谢衡愣了一瞬。
他呼吸微滞，良久才撇过头，懊恼自己又多话了。
有时候他也说不清自己在想什么。
明明觉得自己配不上她，深知自己很难成为她最喜欢的人，也怕自己再因为她而耽误一生。
可每次看见她，他心里就忍不住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甚至现在他还开始奢求，如果真能走到她的心里，和她做一生一世一双人……
罢了。
谢衡的眸色逐渐恢复清明，朝宣凝点头道：“那你早些歇息，我先走了。”
说着，他身披月华，缓步朝门走去，推门而出。
宋氏看他走远，小厮将门重新掩上了，才转身问宣凝：“我怎么发觉你这孩子越来越大胆了？你刚才那番话，就差直接把对他……给说出来了。”
“我本意就是如此。”宣凝大大方方道，“娘觉得我这样做不妥吗？”
宋氏摇头，笑道：“人活一世，自在些也好。”
她回想起自己与宣徵的过往，遗憾多于快乐。
身为女子本就受太多束缚，她不希望宣凝再重蹈她的覆辙。
“可他待你是什么态度？刚才他听了你的话，似乎情绪不太对。”宋氏不免忧心。
“没关系，慢慢来。他若真的对我一点意思都没，又怎么会三番五次地帮我，还来陪我下棋呢？”
“不过，今日你彻底得罪了宣老夫人，这侯府我们母女还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宣凝挽着她往屋里走，勾唇笑道：“娘你别急，这件事，压根不用咱们费心。父亲和宣辰他们自会出手。对付刘氏那等人，哪里还需要我们动手？”
宋氏见她这般有信心，心里不自觉安定下去，就随她一同歇下了。
翌日，天还没亮透，宣辰就拉着两位御医和那名大夫到了临风阁。
宣侯爷早在此处候着了。
进了屋后，宣侯爷从一只香包内掏出了一粒黑色药丸，递到他们几人面前：“各位，不知你们可认得此物？”
三人接过后，一一看去，面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