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偿？你就自己感动你自己去吧！”宣凝一把推开她，护住了宋氏，“你要是朕想为我娘好，你就依她之言，把和离书写了。”
宣侯爷痛苦地抓了抓头发，平日里的威严在此刻都冰消瓦解。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般逼我？贞儿，我不想放你走！”
宣凝厌恶地皱了皱鼻子，抬眸看向宣辰：“宣世子，你是要我娘死，还是要我走娘？”
宣辰被她问得攥紧了拳。
他想起十三年前的那个雨夜，想起他在岚山庄第一次见到宋氏的那次。
这是他的母亲，曾经被他厌恶，如今开始厌恶他的母亲。人生在世，谁割舍的了？
“父亲，让他们走吧。”
宣辰缓步行至宣侯爷身侧，低低道。
宣侯爷怒睁着的眼眶里溢出了两滴晶莹的泪。
他咬着牙，狠声道：“好，宋贞，既然你执意要走，那我也不拦你了。但出了这个门，我还会让你再心甘情愿的回来！”
对于他的自信，宋贞轻轻笑了一下，懒得与他纠缠，温声道：“那我等着你。”
宣侯爷疲惫地转过身，拿起笔的时候，右手微微颤动着。
一笔一划将和离书写好，他咬破手指按下血印，递给了宋氏。
宋氏接过细看，也按下手印。
“谢侯爷。”宋氏收好和离书，微微福身。
宣侯爷痛心地闭了闭眼，喃喃道：“你当真一点留恋也无？”
“你我本就是孽缘。凝儿我就带走了，往后，请侯爷自重。”
说着，宋氏转身就要走。
“等等！”
宣侯爷睁眸道：“你何必这么急着离开？反正和离书已经给你了，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今晚，我会召开族中大会，把这桩事全部交代清楚，还你当年的清白。”
宣老夫人忙道：“徵儿，你何必多此一举？家丑不可外扬呐！”
“如果不这么做，日后京城势必会传出不少谣言。与其让外人胡乱猜测败坏我族名声，倒不如我们先动手，把事情原原本本交代清楚。”
宣侯爷转身道。
他不敢再去看宋氏的眼。
宣辰听在耳里，理解在心里。
父亲是想多留母亲一会儿。
“娘，你就先在此待上一晚吧。休整好后，明日再走也不迟。”宣辰劝道。
宋氏迟疑地看向宣凝。
宣凝怎会不知这父子俩打得什么算盘？不过她觉得，族中大会的确很有必要开，否则即便宋氏拿着和离书离开，也会被外人传成被休。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也要参加。”宣凝扬声道。
庶女参与族中大会这事，怎么听怎么荒唐。那些长老要是知道了，恐怕要气死。宣侯爷下意识想要拒绝。
“对，得让凝儿参加，若她不参加，那我也不去。”宋氏的声音极其坚定，一下子就把宣侯爷嘴边的话给堵回去了。
宣侯爷揉按了下眉心，背对着她们沉声道：“那就按你们说的办！”
此事商量妥当后，宣凝就揽着宋氏的往听雨阁而去。
到了听雨阁，阿翠带着春星秋雪二人把行李包裹都给收拾齐全了。
春星秋雪含着泪，朝她们二人“噗通”跪下：“夫人，小姐，求你们一定要带我们一起走！”
宋氏母女赶忙上前扶她们，她们却说什么也不愿意起来。
宣凝只好无奈道：“你们呀，真是死脑筋。我娘的确要离开了，但我还不一定要走呢。”
宋氏皱眉道：“你不跟娘一起走？”
“现在不是我离开的最好时机。”说着宣凝就去扶听愣了的两个小丫鬟，“我呀，得帮母亲争回一口气，还有该得的赔偿才行。还有刘氏与宣湘，我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放过她们？”
宣凝的语气越说越冷，就连眸光也染上了一层决绝。
“可是娘觉得，这样的结果已经够好了。”宋氏轻叹着气，“娘可以带你一起回宋家，那里还留着我的一套宅子呢。往后咱们母女一起做针线卖银钱，就能把日子过好了。”
“娘，您不会真以为你离开侯府，那些人就能放过你了吧？不说刘氏母女，就单听宣侯爷最后对你说的那话，你不觉得胆寒吗？”
宋氏微怔，回想起宣侯爷那句“我还会让你再心甘情愿的回来”，蹙眉道：“难道……”
“娘，咱们得做万全准备。”
·
晚间，刚吃过饭，前厅就传来了要族中长老已经快到祠堂的消息，要宣凝立马过去。
宣凝简单收拾了下就直接出了门。
然而她还没走到祠堂，就在路上被谢衡拦住了。
“这个，你拿好了。”谢衡将一只信封递给她。
宣凝接过正要揭开蜡印，就被谢衡抬手拦住了。
“先别急。这是刘氏和云来坊交易的字据。一会儿，你用得到。”
宣凝了然道：“是我疏忽了。不过，这东西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她两只笑眼微微眯起，像一只欢快的小鹿。
谢衡微微撇过头，耳朵尖泛着红：“没什么，顺手取来的而已。”
说完，他转身欲走。
宣凝啧啧轻叹，心想谢衡不愧是她看上的人，这么轻易就能看穿她的需要，还能如此自然地把东西拿来递给她。
“先别急着走嘛。”宣凝弯眸挡住他去路，“我还没说谢谢呢。”
谢衡抿了下唇：“你快去吧，若是迟了，定会为难你。”
宣凝盯着他的面色看，这才发觉有点儿不对劲：“你脸色看起来怎么这么差？是不是没休息好？”
秦德在一旁张口欲言，却被谢衡抬手拦住。
宣凝愈发狐疑，可还没等细问，就被谢衡绕过了。
“你先把自己保全了，再来关心我吧。”
宣凝咬着下唇，扬声朝他背影道：“好好好，等我回来就去找你！”
跟在后头的秦德便见自家主子虽然面上无波，脚步却凌乱了几分。
秦德忙跟上去，小声嘀咕：“主子，你为了那字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受了伤，为什么不让凝小姐知道啊？”
“多嘴。”
谢衡轻咳了下，眸子却垂落下来。
她说她一会儿就要来见他，这话……作数的吧？
谢衡的眸中升起了一股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暖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