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凝一惊,忙去推他:“谢衡,谢衡?!快,快去找大夫!”
秦德早命人喊大夫去了,此刻他帮着把谢衡往卧房抬去。
按理说为了避嫌,宣凝是不能跟着进去的,但宣凝关心心切,进去后坐在了床边,担忧地问秦德:“他这是怎么了?”
秦德支支吾吾,受不得她追问,就把谢衡在云来坊受了不少伤的事说出来了。
宣凝听得心里一颤一颤的,伸手便去揭谢衡的袖子。
阿翠在一旁提醒:“小姐,你不能……”
“别和我提那些有的没的,我得看看他的伤势。”
说着宣凝就解开了他上半身的衣裳。见他精瘦的躯体上遍布伤口,宣凝的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这些伤口应该是已经处理过一遍了,但由于行动间的撕扯,不少重新开裂,一直往外渗血。谢衡似乎是故意把衣裳穿厚了,为的就是不让血渗透布料。
并没有什么致命的伤,可这大大小小的伤口汇集在一处,可想而知该有多痛苦。更何况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他是否受了内伤。
“为什么没有和我提起过他受伤的事?”宣凝紧皱眉头,质问秦德。
秦德老实说是谢衡不同意。
宣凝气得想捶谢衡,但面对遍体鳞伤的他,如何下得去手?
好在很快大夫就来了,先给谢衡含了两块参片,又给谢衡处理伤口。
好不容易处理完这些伤口,写好了药方后,大夫转头对宣凝道:“世子在几日前就受了内伤,本来都要调养好了,但今天牵动了伤口,伤病就复发了。这回,可千万不要再让世子费力的事了,定要让他静养。否则容易留下病根。”
宣凝松了口气,命人拿银子给大夫,送大夫离开。
秦德亲自去熬药,阿翠和宣凝一起候在这里照顾谢衡。
周围没什么人的时候,阿翠小声道:“小姐,毕竟于礼不合,咱们还是赶紧走吧。万一被人传出闲话怎么办?”
“身正不怕影子斜。而且……”宣凝咬住唇,“传就传了。”
她侧首偷偷拭泪。
此刻躺在床榻上看起来不省人事的谢衡,唇角似乎轻轻勾起了一个弧度。
·
宣凝主仆俩一直在惊冬阁呆了整整一个下午,宋氏不放心,忙派春星过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和春星一起到惊冬阁的,还是宣辰。
“惊冬阁又不缺人手,你何必亲自在此照顾他?”宣辰进来一见宣凝对谢衡的亲昵态度就忍不住了。
宣凝懒得理会,淡淡道:“谢世子是为我受的伤,不论如何我都得照顾他。这些年,会为我受伤的人,也只有娘和他了。”
宣凝的话总是能精准地戳到宣辰最深的痛处。
是啊,谢衡能够想到她需要什么,并且毫不顾忌地去帮她取来东西,可他呢?他作为哥哥,总是处于猜忌与犹豫中。即便有那个勇气去帮她抢得东西又如何?他在她心里,怕是永远也不如这个外人了。
他攥紧了拳:“你回去吧,赶紧用了晚膳就去祠堂,刘氏快到了。”
宣凝依然慢条斯理地:“不劳您费心。等时辰差不多了我自会去。”
她边说边喂谢衡喝药。
宣辰一见她如此悉心,心头就忍不住升腾起怒火。
他上前一步,直接拿过了宣凝手里的药碗,沉声道:“我来喂,我来照顾,你快去。”
宣凝抱臂而立,“啧啧”道:“我可不放心。别到时候我一回来,谢大哥真就被你一碗药给呛死了。”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
“可笑。你自己心里还没点儿数?”
宣辰捏紧了手里的碗。
他固执地轻推开宣凝,坐到了谢衡床边。
宣凝想要阻拦,奈何力量悬殊,只能任由宣辰将药碗一点点朝谢衡的唇畔移去。
一个身姿威猛的少年郎拿着药碗去喂仰卧在床人事不省的翩翩佳公子,这画面怎么看怎么……怪异。
就在这时,一只手捏住了宣辰的腕部。
谢衡幽幽睁眼,眸底是一片清明的寒意:“宣世子怎会想到来看我?”
宣辰被他那双淡漠的眼盯得发毛,拿着药碗往后稍退了些,声音依然发沉:“是宣凝要来看你,我只是代她给你喂药。”
谢衡脸色依然苍白,且看向宣辰的时候,浑身隐隐透着股戾气。
他把自己的衣袖整理好,然后扶着床沿,由秦德在旁扶着坐起身,这才疏疏然笑着看向宣凝:“多谢凝妹照顾,我已经好多了。”
宣辰抿唇,刻意侧过身子,挡住他看宣凝的视线:“既然如此,凝儿你该放心了吧?”
宣凝最烦他这样,上前推着他绕到谢衡面前,拿过药碗,坐下绷着脸道:“我得看着你把这药喝了才成。”
谢衡周身的戾气如寒冰碰撞上骄阳,瞬刻间软化成了一滩水。
他敛着微漾的眸,就着宣凝的手喝下了一整碗黑苦的药,眉头都不皱一下。
宣辰:……
宣凝放下药碗,急忙往谢衡嘴里塞进去两粒蜜饯,然后用帕子亲自给他擦了唇,这才呼出口气,立到一侧。
宣凝抱臂看向宣辰,忽然一笑:“宣辰,你这么关心谢大哥的话,不如就留在这帮我照顾他吧。明儿白天我再来,要是到时候我谢大哥出现一点儿岔子,你往后就都不准许插手我的事。”
宣辰攥着拳:“……那如果我照顾好了呢?”
“那我就谢谢你呗。”宣凝不以为然,反朝谢衡眨眨眼,“若是他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谢大哥尽管责罚喔。”
“你……”宣辰气不过。
“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逼你,就当你默认同意不插手我和娘的事了,咱们就像从来没认识一样当陌路人就好。”
撂下这句,宣凝转头就走。
宣辰在原地立着,在此地显得格格不入。
而谢衡在看到宣凝一步步远离自己的视线后,眸底的寒意复又升腾而起。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是想问我手底下的那些人,对吗?”
宣辰抿唇,声音冰寒:“谢世子,请你记住,这是侯府,不是你的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