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侯爷睁圆了眼:“你娘还是要走?”
宣凝奇怪地歪了歪头:“为什么不走?难道要留在这等着人杀她吗?”
“宣湘已经被我一并罚到乡下了,此后侯府里没有人能威胁到你们母女俩的性命!为何贞儿还要走?”
“父亲,您这话说得也太有信心了。侯府里想要了我们母女性命的人,何止刘氏母女?”宣凝嗤笑道,“您死心吧,我娘铁了心要走,谁都拦不住。”
说完这话,她不给宣侯爷任何挽留的机会,扭头就走。
出了祠堂,宣凝惬意地呼吸了口秋夜舒爽的空气,大步迈向听雨阁。
独留宣侯爷在原地失魂落魄。
听雨阁内,宋氏正掌灯立在门前,一见宣凝回来了,就迎上去。
“他们没为难你吧?”
“他们可不敢为难我。”宣凝笑着把宋氏拉回屋。
“我听春星说,谢世子受伤昏迷了?到底怎么回事?”
听她发问,宣凝就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宋氏感慨道:“想不到谢世子为了我们的事,竟付出那么多。凝儿你……没有看错人。”
“那当然。”
前世她糊涂了那么些年,才知道谢衡对她有多深情专一。此生,她绝不会再负她。
由于第二天就要再次分别,母女俩格外难舍难分,一同聊到天将明才勉强睡了会。
时辰到了后,宋氏母女起身梳妆,一起朝侯府正门走去。
马车已经备在那,下人们也将行李都搬了上去。
马车旁,宣侯爷攥拳立在那里,双眼通红,一看就知是彻夜难眠。
宋氏的脸一下沉了:“侯爷不会还要拦我吧?”
宣侯爷苦笑道:“你真舍得了……宣凝?”
其实他想问,她真的放得下他吗?
可他自己心里清楚,这个问题,太无耻了。
他们二人已经和离了,从此后再无瓜葛。
宋氏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宣凝比我强,我放心她。我若留在这,反倒是拖她后腿。”
宣侯爷的脸色一下僵住了。
她是在讽刺侯府人心太杂太乱,她们母女在这里举步维艰吗?
宣侯爷很想反驳,但反驳不了。毕竟她们母女俩这些年所受的磨难,确实是因为侯府的治理不行。
宋氏不再管他,走到马车前就要掀开帘子进去。
“等等。”宣侯爷抬手拦下她,然后命人将四五只箱子搬了过来。
“这些就当做我这些年对你的补偿吧。”
他示意下人将箱子一一打开。
箱子中,是无数金银财物。这些东西足够一个普通规模的家族生活几代了。
宋氏冷笑:“您是要羞辱我吗?用钱财来收买我多年的痛苦?”
宣侯爷怔了怔,正要解释,就见宋氏笑了,和宣凝狡黠的笑容并无二致,竟显出了几分年轻的张扬。
“您可真自大。不过就这么点银子,也够偿还我的痛苦?既要羞辱,请再来五箱。”
这样的宋贞,是他从未见过的宋贞。在他的印象里,宋贞是温柔坚韧,哀而不怨的。
是她变了,还是说,他从未了解过她?
不,他一定要把他再夺回来!他还有往后余生,可以再重新了解她!
宣侯爷回身就朝下人豪气冲天道:“去,再来五箱。”
下人都愣了,这事要是让老夫人知道……
“还不快去!”
“是!”
宣凝揽着宋氏的胳膊,不由产生了几丝钦佩,朝她偷偷竖起了大拇指。
宋氏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她从前可不是这个性子。但这些天和凝儿待在一起,她就想通了,这世上谁都能受委屈,唯独不能太让自己委屈。
一味妥协讨好,可换不来别人的一丝真情实意。
她要为自己而活。
跟着五箱金银一起到的,还有宣辰。
他赤红着眼,恨恨瞪着宋氏。
宣凝却朝他扬下巴:“你怎么也来了?你不是答应我要照顾好谢大哥吗?”
“我来见我娘,难道不可以?”
“这得看我娘认不认你吧。”
宋氏望着眼前这个与年轻时的宣侯爷越来越像的少年郎,叹口气道:“宣世子,往后你定要多听长辈的话,好好生活。”
说完,她直接弯身进了马车。
见宣辰还想过来拦,宣凝干脆也跟着上了马车。
一坐稳,宣凝就掀开车窗帘,朝宣辰俏皮又嚣张地眨了眨眼:“想了想,我还是送我娘一程吧,宣世子就不要再和我抢娘亲了吧?您要找娘,就找刘氏去。”
接着,她压根不给宣辰申辩的机会,一甩帘子就对车夫道:“出发吧。”
华盖马车稳稳地往前出发了。
金银箱子太多,放不下,就都放在了后面的一辆大马车里。由于宋氏很喜欢秋雪的稳重,就把她一并带上了,此刻在马车旁随行。
宣凝坐在马车里,再次卧进宋氏的怀里撒娇:“娘,我实在舍不得您。您等等我,顶多两年,我一定回到您身边!”
宋氏感慨道:“两年后,说不定你都要嫁人了。”
“就算是嫁了人,也不会离您太远的。”
……
侯府门前,宣侯爷父子失魂落魄地看着宋氏母女的马车愈行愈远,都默契地选择了无言。
而偏门处,刘氏和宣湘被张婆子颤颤巍巍地扶了出来。
一看到他们,宣湘未语泪先流:“父亲,大哥……”
她哭得如此怯弱可怜,但宣侯爷父子无动于衷。
如果不是她们二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宋氏母女,宋贞未必会如此固执地选择离开,宣凝也不会对他们有这么大的意见。
苟延残喘着的刘氏最后凄凄然看了他们一眼,才艰难地钻进狭小的青布马车里。
青布马车开始摇晃,还漏着风,驶向与华盖马车相反的方向。
刘氏恨恨地想,她早晚会再回来的!
不论是宋氏还是宣凝,她都要报复!
不过现在她最担心的还是宣湘的婚事。前不久,程禄还是她看不上的小喽啰,可以现在的境况来看,恐怕只有他能拉他们一把了……
宋氏母女窝在马车内一边聊天一边不急不慢地赶路,兴高采烈地,怀揣着对未来的无限期望。
然而他们刚出城门不过半刻钟,一道黑影就突然闪进了马车内。
“别动!”
宣凝顿觉脖间一凉,低头一看,是把带血的锋利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