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性餐具?”司澜终于睁开了眼,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带着刚下播不久的倦怠,此刻却精准地捕捉到了墨羽手里的东西,眉头立刻嫌弃地皱了起来,仿佛看到了什么难以容忍的污秽之物。“你让我用这个?在这间工作室里?”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天然的、不容置喙的矜贵和挑剔。
墨羽手一抖,差点把餐具掉地上,耳根的红晕迅速蔓延到脸颊。“啊?不……不行吗?我……我这就……”他慌乱地想找地方处理掉这“大不敬”的东西。
司澜已经慢悠悠地站起身,迈着长腿走向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小柜子。柜门打开,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几套素雅的骨瓷碗碟和温润的竹木筷勺。他随手拿出一套,走回茶几旁,姿态优雅地将那套骨瓷碗碟和竹木勺放在自己面前,发出清脆悦耳的轻响。然后又瞥了一眼墨羽面前的一次性餐具,没说话,但那眼神里的嫌弃已经说明了一切。
墨羽:“……” 他默默地、迅速地把那两套一次性餐具塞回了保温袋深处,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司澜。
司澜像是没看到他那可怜兮兮的眼神,自顾自地拿起竹木勺,动作带着一种刻意的优雅,舀起一勺浓稠滚烫的鲍鱼鸡茸粥,轻轻吹了吹,送入口中。鲜、香、醇厚的滋味在舌尖化开,瞬间熨帖了空空如也又疲惫不堪的胃袋。他几不可查地眯了眯眼,喉间发出一声极其细微、满足的喟叹。
墨羽看着司澜终于开始吃东西,紧绷的肩膀才微微放松下来。他也赶紧拆开自己那份一次性餐具(司澜没阻止,大概觉得污染不到自己就行),小心翼翼地夹起一个蟹粉小笼包,却因为动作太急,滚烫的汤汁瞬间飙射出来,烫得他“嘶”地倒抽一口冷气,手忙脚乱。
司澜慢条斯理地咽下嘴里的粥,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笨手笨脚”四个大字。他没说话,只是把自己面前那碟姜丝醋往墨羽那边推了推。
墨羽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感激地夹起姜丝醋,蘸了蘸,这才小心翼翼地咬开小笼包的皮,吸溜着里面鲜美的汤汁。热气氤氲中,两人隔着小小的茶几,各自埋头对付着眼前的食物。一时间,工作室里只剩下碗勺轻碰和吸溜汤汁的细微声响。
食物的力量是强大的。胃里有了暖意,疲惫似乎也缓解了几分。司澜放下勺子,拿起旁边的骨瓷茶杯(里面不知何时被他换上了热茶),小口啜饮着。他靠在沙发背上,目光落在对面那个埋头苦吃、鼻尖上还沾了一点油光的墨羽身上。
卸去了所有夸张的妆造,洗掉了发胶,摘掉了繁复的饰品,眼前这个穿着最简单的白T牛仔裤、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人,眉眼清秀干净,甚至带着点未褪的学生气。和他印象里那个永远在镜头前光芒四射、穿着华丽戏服、表情动作都夸张到极致的Cos圈顶流“墨羽大神”,简直判若两人。
“所以,”司澜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点刚吃饱的慵懒,也带着点探究,“这才是你的‘本体’?平时那花里胡哨的样子,是Cosplay还是……人格分裂?”他问得毫不客气,甚至有点刻薄。
墨羽正被一个小笼包烫得龇牙咧嘴,闻言差点呛住。他抬起头,脸颊鼓鼓的,眼镜片上蒙了一层薄薄的热气,眼神有些茫然和窘迫。他飞快地咽下嘴里的食物,又推了推眼镜,才小声嘟囔:“什么人格分裂……Cos就是工作啊!角色需要嘛……下了台,谁还乐意顶着几斤重的假发和糊墙一样的妆?”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而且……在你这里,穿成那样,感觉……有点傻。”
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喉咙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羞赧。
司澜挑了挑眉,没接话,只是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灯光下,他那双桃花眼在袅袅茶烟后显得有些意味不明。他指尖无意识地在温润的骨瓷杯壁上摩挲着,目光却再次落到了工作台中央那张“焦尾琴”书签上。
“今天直播,效果还行?”他像是随口一问,语气淡淡的。
墨羽立刻点头如捣蒜,眼镜都差点甩下来:“何止是还行!简直炸裂好吗!你唱《蒹葭》那段,我手机都被震得卡死了!还有后面用裱画手艺做焦尾琴书签……我的天!你知道你下播后热搜前五都是你吗?‘司澜古音吟唱蒹葭’、‘司澜复原焦尾琴’、‘古籍修复师的手有多稳’……”他掰着手指数着,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纯粹的兴奋和崇拜,仿佛刚才那个被关在门外、委委屈屈的人不是他。“国博那事儿虽然没细说,但神秘感拉满!现在全网都在猜那《蒹葭》残绢到底牵涉到什么大秘密呢!连央媒都转发了!”
司澜听着墨羽连珠炮似的汇报,脸上没什么太大的波澜,只是嘴角那点若有似无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点点。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十指交叉,那双桃花眼透过镜片(他不知何时也戴上了一副防蓝光的无框眼镜),带着审视和一种掌控全局的笃定,看向墨羽。
“热度有了,好奇心也吊足了。”司澜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敲打在寂静的空气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节奏感,“国博那边在追查他们的线索,我们这边……也不能闲着。”
墨羽立刻坐直了身体,像被老师点名的学生:“你……你想做什么?”
司澜的指尖轻轻点向工作台一角,那里放着一本边缘磨损、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线装笔记本。“还记得那张嘉靖公文残页夹层里提到的‘凤求凰’吗?还有那个指向‘地宫’的模糊线索?”他目光灼灼,“国博在找唐代的匠作行会,我们……可以先从更近的、更‘民间’的线索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