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她声音干涩地道谢,带着十二万分的戒备。
墨离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态度,只是看着碗里那颗被药汁浸泡的“蜜饯”,墨离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情绪,快得如同错觉。“此物……浸泡过后,其性或有改变,需谨慎处置。”他提醒了一句,将药碗放在了旁边的一个矮几上,“沈姑娘请自便。此处僻静,无人打扰。”
他说完,竟不再看沈妙一眼,抱着空药篓,转身便走,靛青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层层叠叠的药柜阴影之中,如同他出现时一样突兀。
沈妙站在原地,看着矮几上那碗浸泡着致命毒物的药汁,又看看墨离消失的方向,心头疑云密布,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墨离……他到底是谁?是敌?是友?还是一个……喜欢在关键时刻递上“灯罩”的古怪药师?
鼻尖萦绕着浓烈的药味,暂时掩盖了所有的危机。她深吸一口气,那苦涩的气息反而让她混乱的大脑清醒了几分。当务之急,是处理掉这个碗里的东西,然后立刻去见皇帝!孙嬷嬷这条毒蛇,必须立刻斩断!
她端起药碗,碗壁温热。目光扫过药房角落用于处理废弃药渣的大陶罐。她快步走过去,将碗中深褐色的药汁连同那颗沉底的“蜜饯”,毫不犹豫地倒了进去!浓稠的药渣瞬间将其吞没覆盖。
做完这一切,沈妙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她靠在冰冷的药柜上,平复着狂跳的心脏和急促的呼吸。袖袋里,那枚沉香木腰牌紧贴着肌肤,清冽的香气丝丝缕缕传来,带来一丝冰冷的慰藉。
危机暂时解除。但更大的风暴,正在常宁宫的方向酝酿。她整理了一下衣襟,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只是完成了一项寻常的御前差事,然后挺直背脊,朝着养心殿的方向,大步走去。
这一次,她的步伐不再急促,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榴莲味、药味、甜香味……这一天的经历简直像打翻了五味瓶。而接下来,她要去面见的,是能决定这深宫无数人命运的……执刀之人。
养心殿沉水香的气息依旧厚重得令人窒息,与沈妙此刻胸腔里翻涌的冰冷杀意和焦灼形成诡异的对比。她跪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上,背脊挺得笔直,额头的冷汗却无声地滑落,浸入衣领。
高公公侍立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大气不敢出。殿内死寂,只有皇帝赵翊指节叩击紫檀木御案的声音,一下,一下,如同重锤砸在人心上。
“……二皇子的药,喝了?”赵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目光却锐利如鹰隼,落在沈妙低垂的头顶。
“回陛下,殿下已将药全部服下。”沈妙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袖袋里那块包裹过致命“蜜饯”的帕子,仿佛还残留着那幽蓝微光的冰冷触感。
“哦?”赵翊的叩击声停了,身体微微前倾,那股无形的帝王威压骤然加重,“用了什么法子?连摔了朕三个御窑药碗的小祖宗,竟让你哄得如此服帖?”他语气带着点探究,甚至一丝玩味。
沈妙抬起头,迎上皇帝深不可测的目光。她知道,时机到了!不能再等!
“陛下,”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回荡在空旷的大殿,“哄殿下喝药并非难事!真正危急殿下性命、动摇我大梁国本的祸患,此刻正潜藏在常宁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