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目光在林惋棠身上逡巡片刻,指尖轻捻佛珠,偏头对贴身嬷嬷低语数句。接着对着林婉棠,招招手:“近些说话。”
林惋棠走了过去,只见金嬷嬷捧着雕花檀木匣趋步上前,打开一看,满满都是首饰,蒋氏抚过匣中累丝嵌宝的孔雀衔珠步摇,凤目微垂,“这个是我昨日让金嬷嬷给你准备的,刚回府想必缺少着的,这些都是你的。”
只见盒子中有一支纯金的金雀钗,赤金錾刻的雀鸟振翅欲飞,尾羽间坠着的南海明月珠,恰似衔了半轮月光,只需一眼,便知那支金雀钗价值不菲。林昭雪的眼神几乎是快要嫉妒出血了,这支金雀钗是她曾经梦寐以求的那支!她曾经问蒋氏讨过,蒋氏都不予理会,没想到今日却给了林惋棠。
林惋棠很是意外,她没想过,蒋氏会将这支金雀钗给她,前世的时候,这支金雀钗最后落在了林念昭的身上,要知道,这支金雀钗可是老夫人出嫁时候的物品。
她的眼眶忽然一红,想起前世种种,她知道,祖母今日给她这支金雀钗是为了告诉沈清如,她——林惋棠是有人看着的,她有她这个祖母撑腰的!
她含着眼泪,立刻跪了下去,深深的给老夫人叩了头,“阿棠叩谢祖母垂怜。”喉间哽咽将‘阿棠’二字浸得温软,恰似当年蜷在祖母怀中小兽的呜咽。
前世的她幼年时期曾与林念昭一同在祖母相处过,她记得小时候祖母曾经抱过她一次,为她悉心处理伤口,惋棠中的棠与祖母中的静棠院的棠如出一辙,她们都不知,祖母曾经最喜和祖父两人年轻的时候在海棠花下抚琴,读书,簪花,墙上‘静棠雅集’的匾额是祖父亲自写的。
这一些是前世的她在祖母去世后,整理祖母的遗物才知晓的事。
这一世,她的‘阿棠’唤的不是祖母的亲昵,而是祖母自己。
蒋氏笑着让金嬷嬷扶她起身,她温柔的看着林惋棠道:“别哭了,以后有祖母在。”
沈清如面上血色骤然褪尽,她几乎是一脸恼怒的看着林惋棠,一旁的四姨娘孟氏孟氏丹蔻指尖掩着唇,肩头都在发颤——能让这位眼高于顶的当家主母吃瘪,她连腕间的掐丝翡翠镯都褪得格外利落:“棠姐儿且收着,四姨娘这镯子原是西域贡品,水头最养人。”
林惋棠垂睫摩挲着透凉的玉镯,余光里瞥见沈清如,只见她脸上已经气的发青,只不过这不是冲着林惋棠,而是冲着孟氏,不过很显然孟氏完全不放在心上,反而笑得更加开怀。
三姨娘姚氏眼见如此,唯恐老夫人发难,立刻从头上取下鎏金点翠的凤头钗,塞入林惋棠的手中,笑着道:“我屋里那支南珠凤钗嵌着十二颗合浦珠,明日便让桂嬷嬷送来。”她轻拍少女手背,“三姨娘可不似有些人,最见不得姑娘家素净。”
姚氏最后的那几句话,几乎是字字句句都淬着火星子往沈清如面上掷。而对面的蒋氏则是闭着眼,转动着手里那串小叶紫檀佛。
眼见两位姨娘四只手齐齐伸来,沈清如眉梢眼角剧烈抽搐,颤抖着褪下腕间那对羊脂白玉镯。她指尖发白地攥着其中一枚,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白玉蚩尤环乃西域贡品,合则如月轮圆满,分则似双龙盘踞。”镯子终是滑入少女腕上时,沈清如仿佛剜去心头肉般地要咬牙切齿道:“好好拿着!”
林惋棠只需一眼便已将那对白玉蚩尤环的成色尽收眼底。这对白玉蚩尤环宫里当年也有一对,其中一枚被皇帝赏赐给了她,这一对虽不及宫中御赐那枚触手生温的羊脂玉髓,却也泛着柔润的莹光,但是也是上等的佳品,她轻抚过环佩内侧的螭纹,唇角漾起清浅笑意,“谢谢母亲。”
沈清如唇角牵起一抹生硬弧度,拍着林惋棠的手道,“说什么见外话!”她尾音突兀地拔高两分,恰让屏风外候着的仆妇听得真切,“母亲也疼你!”
身边的林昭雪嫉妒得几乎咬碎牙齿,她一脸讽刺的看着林惋棠,讥笑的说道:“今天姐姐可是发财了呢!这对镯子据说是留着给二姐及笄礼用的,没想到今日都给你了!”她酸溜溜拖长尾音,“到底是嫡女风范,连压箱底的物件都衬得上。”
林惋棠一听,作势褪镯,腕间顿时洇出红痕,“既是二妹妹的及笄礼,那惋棠不能收。”
“胡闹!”沈氏见状,连忙上手阻止林惋棠,现在这个时候哪里可以让她退,她转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林昭雪,示意她闭嘴,接着又视线落到林惋棠身上道:“母亲说给谁便是谁的,往后再听这些混账话,当心家法伺候。”
林惋棠望着沈清如袖口下隐隐发抖的指尖,心底绽开酣畅淋漓的快意。她屈膝行礼时,白玉环佩在腕间流转生辉,恰映得那双含情目愈发潋滟:“那多谢母亲了!”
林昭雪被沈氏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便不再说话,倒是身边的林念昭却一脸淡定的转开了眼,她默默的望向了暖榻上坐着的老夫人,心中暗想道,林昭雪果不其然一如即既往的愚蠢,今日林惋棠去了宗祠,就代表了林家又认回了她,难道她会不知她能那么快去宗祠不就是老夫人的示意吗?今天老夫人送的这些东西就是告诉大家,她已经认回了她,她还是林家的嫡女,这个信号才是最主要的。
林家的嫡女?只能有她林念昭一人。那些镯子,凤钗,珠宝对她而言毫无意义,只要她的母亲是主母!她就不惧怕林惋棠!
一个死了妈,爹不疼的嫡女?
笑话,何惧之有!
“惋棠今日谢谢祖母,母亲,还有姨娘们的厚爱。”林惋棠一一对着她们福身,她从怀中掏出了三个香囊,一一递给林念昭,林昭雪,林舒月。“我刚刚回府,没有什么礼物可以送给姐姐妹妹,这是我自己做的香囊,我用玫瑰花晒干,压成粉末,加入兰花,有安神的功效。你们不要嫌弃我的礼物就好。”
说着递给林念昭莲花纹的香囊,“二姐姐,你的气质最适合莲花纹了,宛如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而四妹妹自然是牡丹——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牡丹尽显四妹妹的美,至于五妹妹则是清姿雅质,独殿众芳的木芙蓉。”
辗转间,林惋棠已将三个香囊送上给那三姐妹,她说的话让暖榻上的蒋氏又默默睁开了眼,嘉许的看着她。
三姐妹各怀鬼胎的将东西收下,接过那个香囊的时候,林念昭笑着道:“三妹真是好手艺。”香囊上的莲花刺的无比精致,这个手艺完全超过了她。
“姐姐谬赞。”林惋棠乖巧的回答。
林昭雪咬牙切齿的说了谢谢,转头就走,至于林舒月则乖乖巧巧收下香囊,装作好似喜欢一般的道:“我一定会好好收着,谢谢三姐姐。”
“不谢,希望我妹妹一定要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