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云阁的烛火在铜雀灯台上摇曳,将林惋棠单薄的身影投在窗纱上。
浴房内氤氲的水汽漫过牡丹屏风,林惋棠将整个身子浸入洒满玫瑰露的温水中。突然睁眼时,几滴水珠顺着鸦羽般的睫毛坠落,在浮着花瓣的水面激起细小涟漪。
玫瑰露混着檀木熏香钻进鼻端,她却忽然睁眼 —— 水珠顺着鸦羽般的睫毛坠落,在浮满玫瑰花瓣的水面砸出细小漩涡,像极了前世冷宫里那汪吞没过她半只手的血池。
叶明渊——大燕朝的大将军。
她指尖摩挲着浴桶边缘
大燕四十二年十一月,本该是他带着北疆捷报浑身是血踏入城门的日子。前世今日,她躲在门后偷听过林承南与沈清如的密语 ——
“叶大将军的长子?” 后母沈清如手叩桌沿,“听说中了西戎的冰蚕毒,皇宫里的老头子都摇头说没救了。”
“嘘 ——”父亲林承南压低声音,“皇上赐了千年灵芝,今早刚送进叶府。你瞧着吧,有药王出手,这战神死不了。”
水面突然晃碎了烛火倒影,林惋棠这才惊觉自己攥紧了浴桶边沿。
可眼前的叶明渊分明健康如初,绝不是重伤将死之人该有的气色。
“小姐,水凉了。”丫鬟翠袖掀开屏风,捧着软缎浴衣的手忽然顿住,“您…… 在哭?”
林惋棠这才惊觉脸颊湿凉。她望着水面倒映的自己,眼底翻涌的竟不是前世的恐惧,而是某种灼热的、近乎痛楚的震颤。
前世是她设下层层圈套,让他输了南漠之战,接着丢了兵权,贬为副将,又在燕祁翰准备登基之前,彻底夺了他的兵权,最后用上一晚碗羹汤要了他的命。
若说害他之时,没有心痛,那是假的。
她当年唯一可以谈心的挚友,却死在他的手上。
“没——有——”她的声音混着水声,像玉磬碰着泉石。
话音未落,珠帘哗啦作响。檀云喘着气一路小跑进来,轻声附在林惋棠耳边道:“小姐,吴嬷嬷今天和大夫人手下李嬷嬷见面了。两个人窃窃私语,并且李嬷嬷还给吴嬷嬷了一盒牛皮纸包着的东西。”
“哦——不错。”林惋棠倏地轻笑出声,水雾中伸出的皓腕拈起素帕覆面,羊脂玉般的肌肤下隐约可见青色的血脉。
“小姐,你真的是料事如神呢!”檀云笑着道。
“明天起,所有的食物都需要测毒。”浴桶中的人仰首阖目,纤细脖颈上滴下水珠,四个丫鬟面面相觑,小姐……真的不一样了。
林惋棠裹着浴衣斜倚美人榻,任皎月用干发巾绞着湿发。檀云捧着青瓷盘进来时,盘底的针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映得她指尖微微发颤。
“小姐,今日厨房送来的百合莲子羹。”檀云喉间动了动,“银针扎进去时,针尖黝黑。”
榻上的人指尖顿了顿,眼尾微挑:“意料之中。”她望着窗纱上晃动的竹影,忽然轻笑出声。
皎月攥紧帕子的手青筋微显:“那吴嬷嬷?”
“别急。” 林惋棠抬手止住她的话,从妆奁里取出匣子,“明日你去珍宝阁,就说这些首饰要典卖。”
匣中金凤钗上的东珠随她动作轻晃,映得她眼底发光,“全换钱。”她顿了顿,“问是哪家的,就说京城叶家。”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檀云忽然福了福身:“小姐是说京城叶将军?”
“没错。”林惋棠用指尖敲了敲案头的书,缓缓说道:“先换钱,然后我会在交代你要办的事情。”
“好的,小姐,那老夫人的寿宴还有三日便要举行,小姐打算送什么?”皎月把林惋棠的头发绞干又帮她轻轻的涂上三小姐自己做的带着兰花香的头油。
“唔——三姨娘和四姨娘不是还送了些金首饰吗?去珍宝阁的时候顺便把那些金首饰都给融了,然后打造一个福寿双全的金镯子。”林惋棠闭着眼,闻着兰花香。
“檀云,去把院角的竹帘放下。”她起身时浴衣滑落在地,露出小腿上一道淡青色疤痕,“另外——” 她盯着那道疤痕,忽然轻笑,“明日让厨房炖碗天麻乌鸡汤,给大夫人房里的秋菊送去。她素来有头痛的毛病。”
“小姐是要……” 皎月瞪大了眼睛。
“不过是加些让人嗜睡的药材罢了。”林惋棠披上狐裘斗篷,指尖抚过窗沿上未干的水渍,“秋菊若睡过了头,大夫人怕是要亲自去查看吴嬷嬷的 药 煎好了没有 —— 毕竟,三日后就是祖母的寿辰,我如果不参加的话,不是正中下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