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胤琛趴在床榻上,冷汗浸透枕巾。
背上伤口火辣辣作痛,却没人来给他治疗。
自从被扔回房间,再无人踏足,他连翻身的力气都没了,只觉意识渐渐模糊。
“吱呀——”
门被推开,带着淡淡香气的身影缓步而入。
姜卿吟抱着药箱走近,目光扫过他血肉模糊的后背:
“死了吗?”
谢胤琛艰难转头,嗓音沙哑:“让你失望了。”
“看来阎王爷还不收你。”
姜卿吟将药箱重重搁在案上,伸手去解他黏着血痂的衣襟。
布料与皮肉撕扯,谢胤琛闷哼出声,额角青筋暴起。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姜卿吟掏出药膏,指尖蘸了一抹,“无端冤枉我推人下水,报应来了。”
“我何时冤枉过你?”谢胤琛咬牙。
“在偏殿那番质问,当我忘了?”
姜卿吟冷笑,药膏重重抹在伤口,“现在知道疼了?”
谢胤琛猛地绷紧脊背,倒抽一口冷气:“所以……真不是你?”
“与你何干?”
姜卿吟手下不停,故意按压伤处最痛的位置,“你既不信我,我又何须辩解?”
屋内只剩粗重喘息声。
谢胤琛死死攥着被褥,指节泛白,却再未喊一声疼。
姜卿吟盯着他后颈滚动的喉结,忽然将药膏重重一扔:
“装什么硬骨头?”
“是我该受的。”谢胤琛闷声。
姜卿吟盯着他渗血的伤口,指尖微微发颤。
想起方才他被鞭笞时,明明痛得浑身发抖,却仍倔强地不肯求饶。
沉默良久,她重新蘸了药膏,手下的力道轻了几分:
“下次再敢冤枉我……就不止九十九鞭了。”
谢胤琛嘴角扯出一抹笑,声音虚弱却带着几分促狭:
“那便盼着……还有下次。”
姜卿吟手一抖,药膏蹭在他完好的皮肤上。
她别开脸,语气凶巴巴:“想得美。”
却在转身时,悄悄握紧了渗血的掌心。
姜卿吟将瓷瓶里最后一点金疮药抹匀,指尖触到谢胤琛背上狰狞的伤口时,那人闷哼一声。
月色透过窗棂在床榻上投下斜影,她望着谢胤琛苍白隽美的侧脸,迟迟没放下药碗。
“怎么还不回房去。”
谢胤琛声音闷在枕头上,“打算在这里过夜?”
“不行吗?”
姜卿吟把药碗搁在矮几上,烛火晃了晃,映得她眼角眉梢都浸着柔光。
谢胤琛偏头看她,额前碎发垂落: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就不怕传出绯闻?”
“那样一来,”
姜卿吟俯身时发间茉莉香落进他鼻端,“我不是如愿以偿当上太子妃了吗?”
帐幔无风自动,谢胤琛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再接话。
姜卿吟见状轻笑,伸手掀开锦被。
谢胤琛正要起身阻拦,牵扯到伤口又跌回枕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侧身钻进被窝。
“你躺下来做什么?”他声音发紧。
“陪你睡觉。”
姜卿吟挨着他躺下,温热的气息拂过他耳畔,“难不成太子殿下怕了?”
谢胤琛挣扎着要翻身,却疼得冷汗直冒,只能咬牙道:
“不怕嫁不出去?”
“京城里除了你,本来就没人敢娶我了。”
姜卿吟盯着帐顶的暗纹,语气似真似假。
窗外传来更夫梆子声,一下又一下敲在寂静里。
谢胤琛忽然想起什么,猛地转头,牵动伤口也顾不上:
“那天灵泉寺里的面具男,他难道也不愿意?”
姜卿吟睫毛颤了颤:“你怎么一直记到现在?”
“也才过去没几天。”
谢胤琛闷声说,“他难道也不愿意娶你吗?”
“你这般拈酸吃醋的样子,”
姜卿吟侧过身,鼻尖几乎要碰到他,“会让我误会你喜欢我。”
谢胤琛耳尖发烫,别过脸去:
“谁说我吃醋了!不过是觉得那面具男来历不明……”
他能感觉到,那个面具男必定来路不凡,他在姜卿吟身边这么久,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而且,他派出去调查的人,竟也没有丝毫线索。
这让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不安,毕竟他自认为对她的情况了如指掌。
“是我想多了。”
姜卿吟轻笑,翻身背对着他,“确实不应该产生这种幻觉。”
夜风卷起纱帘,谢胤琛望着她纤细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满室沉香都变得恼人。
他盯着帐顶许久,直到烛火渐弱,才听见身侧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月光透过窗纸洒进来,在姜卿吟脸上镀了层银边。
谢胤琛鬼使神差伸手,指尖悬在她脸颊上方许久,最终轻轻替她掖了掖滑落的被角。
更漏声里,谢胤琛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忽然觉得伤口也没那么疼了。
明明是个胆大妄为的疯丫头,偏生让他既恼又……
舍不得推开。
这一夜,他守着身旁人的呼吸声,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窗外的鸟儿开始啼鸣时,姜卿吟动了动,睫毛轻颤着睁开眼。
谢胤琛慌忙闭眼装睡,却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口是心非的家伙。”
姜卿吟的声音混着晨雾般的慵懒,温热的气息拂过他耳畔,“明明比谁都紧张。”
谢胤琛没睁眼,却悄悄往她那边挪了半寸。
晨光漫进屋子,将交叠的影子融在一处,分不清谁是谁的。
姜卿吟从谢胤琛的床上起来,离开时回头看见太子的影卫在对他说话,并给他送药。
谢胤琛问那个面具男调查的怎么样了。
听见影卫说没有任何眉目时,忍不住蹙眉。
姜卿吟暗暗轻笑两声,他果然在调查那个面具男的事。
没想到仅仅一个未露面的面具男,就能让他这么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