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地产经纪人的短信弹出的时候，林舒窈正蹲在衣橱前，打包最后几件要寄回国的衣物。羊绒大衣的褶皱间还残留着淡淡的雪松香气，是梁知远最喜欢的味道。那是她上周特意买的香薰干燥包，想着寄回申城时能保持衣物干爽。
林女士，房子已顺利出售，梁先生两周前已经接了买家的 offer，交付日期是下个月15号，房款将于交割日到账，请转达提醒梁先生查收。感谢您的信任与配合。
林舒窈盯着屏幕出神了几秒，才意识到这笔房产交易已经完成。
这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既然打算回国长期定居，与其将房子委托中介出租，不如干脆卖掉，省心，也能有一笔资金用于后续理财与购房。只是因为当时梁知远忙着项目收尾，无暇处理，她便代为与经纪人签署了一些文件。
可不知为何，如今看到“顺利出售”四个字，她却莫名有些发凉。理智告诉她这是计划的一部分，但感性却悄悄提醒：梁知远最近的态度，似乎越来越难捉摸了。
她坐在床边看着屏幕，手指来回摩挲着，却迟迟没有退出页面。这个家，是她七年来亲手打理、一点点添置出来的，如今就这样被“顺利交割”四个字彻底划上了句号。明明是自己答应出售的，为什么心里还是这么空落？
正想着，微信弹出一条新消息。
舒窈，回国的日子定了吗？我去机场接你们吧？
自从那天在餐厅门外偶遇之后，叶晚晚似乎又恢复了那种若即若离的“关心”，隔三差五发来问候。但林舒窈却总觉得，她话语间隐隐透着什么，像是在打探，又像是在试探。
已经都安排好了，不麻烦你了，谢谢。
对方过了一分钟才回：好吧，那我们国内见啦，有事记得找我。
林舒窈叹了口气，将手机扣在一旁，不再继续回。
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叶晚晚明明一直在国内，怎么会突然对自己的行程这么关心？她若有所思地点开叶晚晚朋友圈翻了翻，发现对方最近似乎确实频繁出现在申城各大活动现场，还和一些投资圈的人合照打卡。
晚上梁知远从外面聚餐回来，脸色明显不对，一进门就把外套甩在沙发上，语气阴沉：“你上次回国，见沈子彦的时候怎么从没跟我提过他现在是沈氏集团的总裁？”
林舒窈正坐在书桌前整理文件，闻言一愣：“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梁知远冷笑：“你们重新联系上，他的情况你却一点都不知道？”
“我这么多年没主动联系过他。”她声音平静，“况且聚餐也不是只有我们两个。”
“不只你们两个？还有杜清语吧？你这些朋友没有一个省油的灯。”梁知远的眼神像刀，似乎要将她看穿，“你不告诉我这件事，就是不坦诚。”
林舒窈的手指紧了紧，深吸一口气道：“我不知道你想听到什么答案。沈子彦的身份，对我而言并不重要。而且，我从头到尾没做错什么。”
“可我不希望你接近他，尤其现在你要回申城了。”他直视她，话语锋利，“我不想你被人趁虚而入。”
“所以你能接触任何人，我却只能缩在你给我的圈子里？”林舒窈语气冷了下来，“你不觉得这种控制，才是我们之间的问题？”
梁知远面色阴沉，沉默几秒，终究没再争辩，冷冷道：“我累了，先去睡了。”
他重重关上卧室门，林舒窈却半天未动，感觉浑身疲惫。
第二天清晨，她刚睁眼，手机屏幕上已经躺着沈子彦发来的微信。
窈窈，是不是我给你添麻烦了？如果你回国后觉得不方便联系，也没关系。等安顿好了再告诉我。我妈已经到申城了，不论如何，来家里吃顿饭，总可以的吧？
她犹豫良久，终究只打下一句：好，回去后再联系。她删了几次打好的字，最终选择最中性的回应。她不能再给沈子彦多余的暗示，也不能再让梁知远有更多的猜忌。
那天下午，林舒窈终于鼓起勇气，点开邮箱，把邮件发给了那位医生的家属。
您好，我是几年前曾接受您家人治疗的患者。因一些个人原因，我希望能重新确认当年的诊断细节。若方便，能否告知我如何联系到他？非常感谢。
邮件发出后，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仿佛把心头那团沉重的疑云推开了一些。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必须去面对这个答案。
次日早晨，梁知远在书房翻找文件，恰好瞥见林舒窈的笔记本电脑还开着。他犹豫了下，确认她在厨房没注意，便坐下来尝试打开。
网页浏览器上，最后一条搜索记录是：“某医生医疗事故处理通报”。
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几秒后迅速关掉页面，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走出书房。
“舒窈，你昨晚查资料的时候忘记关电脑了。”他语气轻描淡写，“灯也一直亮着。”
“我看了点东西，睡得晚。”林舒窈正在煎蛋，头也不抬地回了句。
“最近别太累，身体最重要。”他说着，顺手给她倒了杯水，动作看似温柔，眼神却深不见底。
当天夜里，林舒窈已经入睡，梁知远却在客房来回踱步。他隐约有种预感——林舒窈，越来越不像过去那个任由他掌控的女人了。
手机忽然亮起，是叶晚晚的微信。
阿远，你最近看起来状态不好，是不是和舒窈吵架了？我……其实有件事，想找你单独聊聊。你什么时候方便？
梁知远看着那句“单独聊聊”，手指顿了顿，回复道：好，后天下午我有空。你定时间，我来联系。
他犹豫了许久，甚至一度想删除这条消息。但最终，他还是按下了发送。
屏幕按灭的瞬间，他眼里浮现一丝难以言说的烦躁和阴影。他不知道叶晚晚想说的“事”是什么，但他隐隐意识到，这件事可能是压倒一切的导火索。
那晚，他翻来覆去，彻夜未眠。
而同一时间，卧室里，林舒窈靠在床头，翻着即将入职的研究机构的资料。她不是为了赌气才走到今天，而是终于想明白了：哪怕这条路孤独又艰难，她也要自己走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