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着这间污浊昏暗的小屋!
昏黄的灯光在两人之间投下扭曲晃动的阴影。
孙瘸子胸膛剧烈起伏,浑浊的眼睛死死瞪着眼前这个看似脆弱、骨子里却透着亡命徒般狠厉的少女。他在评估,评估她话语里的真实性,评估她眼神中那份疯狂的分量!
同归于尽?
一个连站都站不稳的丫头片子?
可……她刚才在外面,可是用一本破书就砸翻了强壮的胖子!那股狠劲儿……
而且,她身上那股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煤灰味,还有那眼底深处如同寒冰地狱般的绝望和疯狂……孙瘸子毫不怀疑,如果逼急了,这丫头真做得出来!
他老了。他瘸了。他怕死。他更怕被警察抓住,或者被那些道上的人清算。他只想带着钱,找个地方躲起来,安度残年。这笔1700块,虽然赚头不大,但足够他跑路,足够他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地活下去!
而眼前这个丫头……她身上麻烦很大!非常大!否则不会如此孤注一掷!但……只要她离开,只要交易完成,她的麻烦就与他无关了!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
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
孙瘸子胸腔里那股暴戾的气息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般,缓缓消散。他颓然地坐回藤椅里,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浑浊的小眼睛里,凶光褪去,只剩下疲惫、算计和一丝认命的妥协。
他枯瘦的手指,颤抖着,缓缓伸向桌上那本被塑料膜包裹的蓝色存折。
“钱……留下。”他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认输后的无力感,“明天……这个时候……来拿你要的东西……还有……现金。”
他抬起浑浊的眼睛,深深地看了林薇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忌惮,有贪婪,更有一丝驱之不散的阴鸷。
“记住……拿了东西……立刻滚!永远别再出现在老子面前!否则……”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话语里,充满了冰冷的杀意。
交易达成!
林薇心中那块悬着的巨石轰然落地!巨大的疲惫和虚脱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她淹没!眼前猛地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差点栽倒在地!她死死抓住油腻的桌角,指甲深深陷入木头里,才勉强稳住身形。
她知道,孙瘸子的承诺如同毒蛇的毒液,随时可能反噬。但现在,她别无选择!这泥潭中的交易,是她唯一的生路!
“地方……”林薇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她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安全的……落脚点……”
孙瘸子浑浊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耐烦,但还是用拐杖指了指房间角落一个堆满破麻袋和旧轮胎的阴影:“那里……有个地窖入口……自己爬下去!里面有水……吃的……明天之前……不准出来!不准发出任何声音!否则……”他再次露出了那口黄黑的牙齿,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林薇不再说话。她甚至没有再看孙瘸子一眼,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她松开抓着桌角的手,拖着沉重如同灌铅的双腿,一步一挪地朝着那个散发着霉烂气味的角落阴影走去。
扒开散发着恶臭的破麻袋和油腻的旧轮胎,一个被厚木板盖住的、仅容一人通过的方形洞口露了出来。一股更加浓烈刺鼻的、混合着泥土、霉菌和某种动物尸体腐败的恶臭扑面而来!
林薇没有丝毫犹豫。她如同一个没有知觉的木偶,机械地掀开沉重的木板,露出下面深不见底的黑暗。然后,她抱着那本已经空了的、沾满煤灰和血迹的练习册,如同坠入深渊般,毫不犹豫地顺着那狭窄、陡峭、布满湿滑苔藓的土阶,一步一步,艰难地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