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嘎可怜无助的求救还在段元耳边响，要怎么办？可他要怎么办才能救她呢？
他盯着面前满不在乎的扎西和满脸得意的甲央，认命地低下头，他又能怎么办？放下火气求求他吧，也只能求求他了。
“扎西先生，卓嘎她还没成年啊，您不能就这样让她嫁人的，再不然大学四年的学费我来出，我都出了您看行吗？她很聪明的，她一定能考上好大学给您长面子的。您再想想吧！卓嘎不是您女儿么？您再好好考虑考虑吧！”
“段老师……”
卓嘎嗓子哑了，段老师三个字一点点从喉咙里往外挤出来，眼泪不停掉。
扎西无所触动，眼神冷漠像在看场电影，明明在那里哭个不停的是他女儿。
现在反倒搞得段元像是卓嘎的亲生爸爸。
拉姆紧紧握住卓嘎的手，替她将眼泪擦了又擦，一向跳脱的拉姆今天也异常沉默。
一时间没人说话，只有段元用近乎乞求的眼神一直盯着扎西，妄图激起他几分良心。
甲央在外面站很久了，也不想再继续看这场戏，转转手里的摩托钥匙，调笑道：
“就她？长面子？能找到一个愿意出那么多彩礼的人家娶她已经很有用了！”
甲央说这话，叶梓一边气得狠又一边毫不意外，一个充斥着虚伪偏心不尊重的家庭，想教出个根正苗红的真善美？
做哪门子春秋大梦！
一直沉默的拉姆终于听不下去了：“你是不是人了！她是你姐姐！你亲姐！”
“那……”
甲央刚想说什么，扎西就喝住他：“你少说话，今天你要不提前回来就没那么多事儿，都同意让你骑摩托出去了还回来干嘛？”
说到这甲央就万分不爽，“我头盔找不着了，卓嘎又一直催我快走快走，一心急就没再去找，谁想到今天常走的路上突然有交警检查，没头盔没驾照我哪儿都去不了，只好回来。”
扎西白了他一眼，没再继续责怪。
“扎西先生，您再……”
段元真可谓是拉下了身段，试着再去求求看这混蛋。
但甲央着实烦得很，加上刚才被拉姆怼了还没能还回去，小肚鸡肠里憋着气呢，直接很没教养地打断段元。
“你这老师烦不烦啊？上大学上大学，她一女孩子上什么大学？上了又能怎么样？当总统吗？当主席吗？上学上到最后用光我爸的钱还不是要跑别人家去？”
索性在这里的人脸面都已经撕破了，甲央没他爹有定力有花花肠子，直接怼开：
“像嘉措那蠢货一样放着高考不考，供拉姆上大学，拿着高中学历去市里打工简历那关都过不了，只能待这小破地方开旅馆开店？”
“最后能讨到什么好，拉姆最后还不是要进别人家？”
刚才在拉姆这里受到的气似乎找到了出口，甲央上下打量一眼拉姆。
被得意情绪冲昏头脑，完全想法不过脑，向她竖了个中指：
“你也配？”
嘉措护短，说他的话再怎么不好听他都可以忍，但说她妹妹，就是不行。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揪住甲央的皮衣领子，揪出褶皱，连指甲也深深嵌进去。
“你他妈的再说一遍？下三滥的狗东西也配说我妹妹？你那张臭嘴不想要了我不介意撕了它！”
甲央没想他那么快，被勒住脖子阻碍了呼吸，气上不来下不去，一张脸胀到通红。
众人见状忙上前去拦，扎西那边是心疼自己儿子，嘉措力气大打架狠县里无人不知，别看他平时笑呵呵又长得俊看上去性子和睦，但他一家子护短都出了名，真要疯起来拉姆大哥桑杰和拉姆阿爸尼玛不知道会怎么闹个不罢休。
他也是惯得他无法无天了，做事说话前完全不考虑后果。
叶梓去拉嘉措才不是担心甲央会不会受伤，这种道德层面的人渣法律管不了，嘉措真打他肯定是自己先吃大亏。
拉姆也是同样的想法。
叶梓抱住嘉措的腰，拉姆牵住他哥准备挥拳的臂。
“嘉措，听话，放开他。”
被两个人牵制着，嘉措强逼自己敛下火气，狠狠将他往后一推，无比嫌弃地不停在衣服上擦手。
甲央被勒紧的脖子一下得到放松，不停喘气缓解窒息感，本来就有点畏惧地悄悄朝嘉措看去，结果看见嘉措凶狠的眼神死死锁住自己，像草原上饿了几天的野狼。
甲央不禁打了个冷颤，眼里满是惊恐，他得意忘形过头了，被他日常开朗的笑脸麻痹太久忘了他一点不好惹，怎么办怎么办！以后他绝对会想到法子在自己身上护完这个短的！
转学！对！转学！他要转学！
叶梓这边刚撸顺这头炸着毛的狼崽子，那边甲央自己倒怂了，冲他爸扎西大叫：
“爸，我要转学！我要转学！”
扎西被这突如其来的奇怪要求吵得头大，冲他大吼：
“转什么学！你少惹事行吗！”
吼完他又恬不知耻装无事人向嘉措说好话：“嘉措，叔也算是看着你和拉姆长大的，你都那么大了，别和这小子置气，他比拉姆都小呢！哪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和拉姆都耳朵大，听过就忘了吧行吗？看在你扎西叔这张老脸上。”
就没见过那么偏心眼的人！看着刚才还倨傲不已全然不理会自己恳求的扎西此时为儿子仗着辈分倚老卖老，段元心里狠狠啐他一口。
嘉措挑挑眉，还是死死盯着甲央，眸光锐利。
“我要是不答应呢？我妹妹能被白白欺负一顿？”
扎西脸色不好看起来，
“你还真想打他不成？你怕忘了现在打人是要进局子的吧？嘉措你那么年轻进过局子对你影响不好吧？”
嘉措像是听到了笑话，嗤笑一声：“谁说打人就会进去，找不到证据证明我打了人，我凭什么要蹲这个牢？”
站他身边的叶梓一愣，抬头看他，好家伙，这孩子原来那么无赖的吗？
以无赖克制无赖，效果好强。
“你，你这什么意思你？你打算干嘛？偷着打吗？就算那监控拍不到你，你真要打伤甲央那他身上的伤你赖得掉？想都别想！”
扎西一向平静的表情逐渐崩裂，强忍着抽搐的嘴角不让自己狰狞。
“呵！”嘉措很有兴致地抱胸，眼神玩味。
“叔，你知道天高皇帝远什么意思吗？”
“跟我有什么关系？”
嘉措用舌头刮一圈脸颊，磨磨后槽牙，直视甲央的眼神依旧很不善。
“意思就是，我就算把您儿子打残了，我也坐不了牢，您是不是忘了，我有个表哥在咱们县的派出所当所长啊？您觉得，到时候我会是被判主动打人还是正当防卫啊？”
嘉措说这话时一脸桀骜，完全一副家里有官天地不惧的二世祖模样。
叶梓和段元都看呆了，尤其是叶梓，啊这，啊这，啊这，自己原来竟和一位那么大腕儿的人当了那么久朋友吗？
但是，这想法很危险，她觉得待会儿没人了还是要好好给他正正思想。
“你，你少胡说，你这是违法，违法！”甲央听出他打定主意要报复自己，吓得连忙大喊大叫。
“那又怎么样？你也说了，图塔这个偏僻的小地方，残个人而已，谁管得到？”
叶梓双手犹犹豫豫抬起又放下，该不该把拉姆耳朵捂上，这话不好学啊不好学。
段元也是，当了三十年守法好公民了，第一次听见那么嚣张的知法犯法，但对面那群无赖实在膈应人，算了算了，没付诸行动前一切都不作数。
“嘉措，你是一定要跟叔作对了？”
嘉措挑眉，一副看傻子表情：“叔你就别装傻了，你难道不是知道我们一家都会和你作对所以才口不对心向我道歉的？”
嘉措他哥桑杰这两年在市里省外各地跑生意人脉大，图塔那些开店的销售的有哪个不同他称兄道弟，他爸尼玛是早年设县前村部退下来的会计，到现在老一辈里威望都还在。嘉措就别说了，比他哥他爹更灵活更会做人，要不是他愿意留在图塔，那高中学历还真能成为他的坎吗？
扎西头疼得不行，甲央惹谁不好非要去惹拉姆，这老来得女，一家子谁不护她护得像金子一样？
“爸，爸，嘉措他真的会打残我的，我转学吧！转市里去！转市里就没事了！”
“吵死了，行行行，转转转，下星期就转你到市里的学校！你就不能少惹麻烦给我省点钱吗？”
说完扎西又无奈地向嘉措摊手表示停战：“行，嘉措，叔知道在县里惹不起你们一家，我躲，我躲，我过两天就让我儿子转学去市里。”
嘉措目光深沉，却不说话，去了市里他还的确是治不了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