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鳞似笑非笑:“张贤弟,走吧,去我那儿指教一番?”
张琇蓁自然不惧他,扬起雪白秀尖的下巴:“走——”
作为永兴侯府的嫡次子,同胞嫡兄病弱,裴云鳞得力又得宠,早在几岁时便有自己的体己,带着张琇蓁去了福安街中段的四进有余带花园的大宅院,花园的一半儿被裴云鳞改成了演武场,每日都有人打理。
裴云鳞有四个他自己重金聘来的江湖拳脚师父,也称“高人”,见裴云鳞带了张琇蓁来,也都出来会面。
张琇蓁暗呼‘好家伙’!这四个人长得奇形怪状,活脱脱的从武侠小说里走出来的反派怪物。
“他行么?跟个竹竿子小鸡子似的,小侯爷莫不是被他的障眼法糊弄了?”二十岁上下的高壮如小山般的青年,脸上明晃晃刺青——罪犯二字,打着赤膊,胸膛前各种疤痕累累,背部一只老大凶恶猛虎纹身几乎爬到后颈腰窝,极不屑的俯视张琇蓁。
“小侯爷难得有入得眼的同龄人切磋,你我只做看孩子做游戏,呵呵。”那青年身边的秃头中年男人是个‘独眼龙’,肤色蜡黄,把玩着只碧青的精美匕首,懒洋洋道。
其他一个两腮无肉三角头的男子与另一个矮小似侏儒般的胖子也都一副看笑话看热闹的轻蔑态度。
裴云鳞怕惹张琇蓁不愉,忙对张琇蓁介绍:“他们四人都是我的心腹下属,也是我的拳脚师父,这位是刘虎,江湖上人称——”
张琇蓁撇了撇嘴角,不耐烦的摆手:“停停停,我对他们没兴趣,今日是我与你比武。”
那四人脸色难堪,心里不满,竟然被个半大孩子给瞧不起了。
裴云鳞笑笑,反而有些喜欢张琇蓁这个性格。
“嗝儿……”张琇蓁醉醺醺的打了个酒嗝儿,不以为意,心脏像是揣了个小兔子,以后还是少饮酒,毕竟她现在这副躯壳还是个少女。
裴云鳞已经换了一身墨色缂丝团纹的箭袖劲装,瞧他的模样:“要不要醒醒酒?”
“不必累赘,你说,怎么个比法儿?为师都随你~”张琇蓁饶有兴致的眺着演武场一侧座架上罗列插排的各色兵刃,刀、枪、戟、盾、棍、鞭等应有尽有。
她哼笑,真是不巧,作为武术冠军,她什么都会。
裴云鳞俊俏的小白脸有些发红:“还没比呢,你就这么早的自称?未免太猖狂些!”
“罗里吧嗦,看招——”
张琇蓁暗笑再稳重再厉害也还是个小孩子,她不废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主动出击。
裴云鳞脸色大变没想到张琇蓁突然发难,出拳节节逼的他反应不及,后倾下腰,一个倒空翻躲开,却不料那飞踹过来的腿突然没了?
就在他单手撑地时,突然从他胯下蹿出一道人影,少年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只见张琇蓁凤目微醺,调皮笑着,一个高抬腿,脚猛地蹬裴云鳞的下巴,又是踉跄着一歪四两拨千斤猛撞裴云鳞。
“唔……”裴云鳞当即痛苦闷哼,踉跄后退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张琇蓁如何给他稳住的时机?摇摇摆摆的如同醉汉般迅速过去,即玉环醉步,裴云鳞从未学过此路数,被打了几个恍眼,咬着牙攻,却被张琇蓁以连环鸳鸯脚踹的膝盖脚腕巨疼,软着腿脚,站也站不住的勉力支撑。
而张琇蓁却斜喇着,身子后腰极有张力的弓形,手臂摆出‘太白醉酒’的放荡不羁姿势,凤眼风流倜傥的睨着裴云鳞:“怎么样?服不服啊?”
裴云鳞脸漆黑如锅底,少年心性要强,虽然钦佩却不肯服输:“比刀剑!”
张琇蓁大乐:“好!我陪你玩玩!”
没错,她用的就是这个字眼儿,让裴云鳞极其不爽。可裴云鳞哪知道张琇蓁的里子是武术冠军呢?从小练武术,二十年的刻苦到家的童子功,哪是裴云鳞这种纨绔二郎能比得上的。
张琇蓁耍出来的剑花儿缭乱如春日绯桃碎舞漫天,不仅仅功法轻盈敏锐漂亮,招招却不带丝毫杀气只有凌厉不容侵犯之势,裴云鳞的剑两次被她挑飞打下。
最后比棍、比刀、比鞭子……裴云鳞全部败北。
那四个“江湖高手”从开始的看戏态度,渐渐变了神情,看见他们的“高徒”裴云鳞被打的还手机会都没有,对张琇蓁大吃一惊,态度堪称大逆转。
“吴二哥,这小子的武功是地躺拳哪一路数的?他连刀枪鞭棍都这么精练?咱们小侯爷也算勤学苦练,竟然抵不过他七八招……”刘虎震惊的问已经紧握匕首的吴二青。
“看不出……怪不得小侯爷如此客气……”吴二青早已不再悠闲的把玩匕首,反而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对战,捂住刘虎喋喋不休的嘴,语气又急躁又不可置信:“那小子、那小子竟连三分的力都不曾使出!他是和小侯爷玩儿呢!”
“你既然这么不服气,那就算了,我也不好逼迫他人,今儿酒席吃的不错,改日我还席,你我做不成师徒,也可以做朋友。”张琇蓁耸肩,弯腰看小孩似的看裴云鳞,凤眸带着些遗憾和了然。
裴云鳞天之骄子,只可惜骄横骄气占据上风,这样的人习武对他自己,对旁人未必是好处。
“我裴云鳞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胜固欣然,败也从容,不会不认账的。”裴云鳞咬牙,铁青面孔渐渐恢复如常,膝盖着地,单膝跪下,抱拳:“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哈哈哈哈……乖徒弟!起来吧~”张琇蓁豪放不羁的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亲手扶起裴云鳞。
裴云鳞有些窘迫和羞耻,但对张琇蓁更生出些佩服之意,拍拍手。
立即有小厮端着托盘而来,上面放着一盏茶。
裴云鳞双手端茶,表情恭敬:“师父用茶。”
张琇蓁噗嗤一笑,踮脚拍拍裴云鳞的头:“乖~”接了茶盏,吹了吹抿一口,夸赞道:“徒儿亲手奉的香茗就是甜啊~~”
最后还带着戏曲的调子,极好笑。
裴云鳞好不容易缓和的脸色又涨红了,咬着一口白森森的贝齿:“师父过赞。”
张琇蓁又笑了两声,正色道:“不开玩笑了,以后不必叫我师父,你只叫我名字张桢即可,咱们还是朋友居上,师徒名分居下,咳咳……”
她别有深意的停顿,摸了摸下巴,大拇指和食指捏着做出捏钱的样子。
裴云鳞薄唇勾起:“小张先生放心,我必定不亏待你。”
拍了拍手,小厮奉上一托盘的银子,整齐排列足有五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