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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太宠,村姑变成小废物陆甜陆伯年后续+全文

弱雨生花 著

其他类型连载

这本已经完结,每日发存稿,不会断更,放心看。大晟国南方,蝉鸣撕扯着闷热的空气。曲声慢悠悠走着沿途欣赏风景,正值夏末秋初,任汗水流过阔挺鼻梁,懒得去擦。路旁是大片农田,稻子正在抽穗,几个农人带着斗笠没在绿浪里忙活。夏风裹来泥土与稻花香,一片安宁静谧。今日准备抄个近道回家,路过这个村庄。经过一座石桥,见一群人围在那,吵吵嚷嚷。他本就是路过,不想理会。低头走着,只听一妇人尖利的呵斥声传来,“陆甜,你今儿有胆子跳下去,找得到尸体我就给你买个杉木棺材厚葬你。”前几日暴雨,河水暴涨浑浊,急流带着漩涡。陆甜转头看了一眼,刚忍下的眼泪又冒了出来。她哭求,“陆松要读书,我不是日日捡菌子,做绣活儿给他挣钱吗?为什么要把我嫁给王老爷,他都七十岁了,我不要...

主角:陆甜陆伯年   更新:2025-05-29 16:3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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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陆甜陆伯年的其他类型小说《夫君太宠,村姑变成小废物陆甜陆伯年后续+全文》,由网络作家“弱雨生花”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这本已经完结,每日发存稿,不会断更,放心看。大晟国南方,蝉鸣撕扯着闷热的空气。曲声慢悠悠走着沿途欣赏风景,正值夏末秋初,任汗水流过阔挺鼻梁,懒得去擦。路旁是大片农田,稻子正在抽穗,几个农人带着斗笠没在绿浪里忙活。夏风裹来泥土与稻花香,一片安宁静谧。今日准备抄个近道回家,路过这个村庄。经过一座石桥,见一群人围在那,吵吵嚷嚷。他本就是路过,不想理会。低头走着,只听一妇人尖利的呵斥声传来,“陆甜,你今儿有胆子跳下去,找得到尸体我就给你买个杉木棺材厚葬你。”前几日暴雨,河水暴涨浑浊,急流带着漩涡。陆甜转头看了一眼,刚忍下的眼泪又冒了出来。她哭求,“陆松要读书,我不是日日捡菌子,做绣活儿给他挣钱吗?为什么要把我嫁给王老爷,他都七十岁了,我不要...

《夫君太宠,村姑变成小废物陆甜陆伯年后续+全文》精彩片段


这本已经完结,每日发存稿,不会断更,放心看。

大晟国南方,蝉鸣撕扯着闷热的空气。

曲声慢悠悠走着沿途欣赏风景,正值夏末秋初,任汗水流过阔挺鼻梁,懒得去擦。

路旁是大片农田,稻子正在抽穗,几个农人带着斗笠没在绿浪里忙活。

夏风裹来泥土与稻花香,一片安宁静谧。

今日准备抄个近道回家,路过这个村庄。

经过一座石桥,见一群人围在那,吵吵嚷嚷。

他本就是路过,不想理会。

低头走着,只听一妇人尖利的呵斥声传来,“陆甜,你今儿有胆子跳下去,找得到尸体我就给你买个杉木棺材厚葬你。”

前几日暴雨,河水暴涨浑浊,急流带着漩涡。

陆甜转头看了一眼,刚忍下的眼泪又冒了出来。

她哭求,“陆松要读书,我不是日日捡菌子,做绣活儿给他挣钱吗?为什么要把我嫁给王老爷,他都七十岁了,我不要。”

“爹,求求你了,女儿到了嫁人的年纪,求你给我嫁个好人家,是穷是富我都不挑。”

陆伯年一脸嫌弃地看着她,“这十里八乡,那个姑娘能值三十两?今日我放下话了,咱村只要有人出得起,我就不让你嫁给王老爷做妾。”

“有吗?有吗?”

陆伯年问着围观的人,个个低头不语。

大伙儿都可怜陆甜,却又没办法。

人家是正儿八经嫁女儿,又不是卖,连村长都不能说什么。

“唉,有后娘就有后爹啊。”曲声经过一老妇,听她感叹,“可怜亲哥哥从军,生死不明,要不谁敢欺负她。”

曲声心头一凛,从不爱多管闲事的他也忍不住问一嘴。

八年的军旅生涯虽已结束,还是忍不住关心军人。

“大娘,这是怎么回事?”

老妇人无奈摇头,“这孩子叫陆甜,三岁没了娘。她爹再娶,第二年生了弟弟。”

“上头有个哥哥叫陆风,大她八岁。哥哥在时,继母张桂花还收敛些。”

“五年前朝廷征兵,陆风一去不返。头三年还寄军饷、家书,陆甜找村长回信。”

“后来没了音信,张桂花就开始作妖,说陆风死了,她儿子陆松才是陆家独苗。”

“要供陆松读书,考童生能买兵役,中秀才免兵役,她讲啥陆伯年都信。”

“这不,要把陆甜嫁给县里王老爷当妾,小姑娘死活不从,唉,今天河里怕是又要多冤魂咯 。”

老人家说得好似从容,却有深深的无力感。

听到这里,曲声已动容。

那个叫陆风,大概已经死了吧。

战事是他亲手结束的,朝廷已遣散八十万军士归乡。

可不管怎样,陆风在边境出生入死保家卫国,妹妹居然被后母欺辱。

令人寒心。

人群中似有人在劝陆甜,“孩子,命只有一条,你不是说朝廷没给你家寄阵亡书,你哥哥就还活着吗?你就不想留着一条命再见见你哥?”

“这两个月不少军士都回来啦。别你一死,你哥回来,那多冤啊,听话。”

“别过来!”陆甜喝退要扶她翻过石栏的村长爷爷,哭得撕心裂肺,环视众人后说:“求各位叔叔婶婶,要是我哥回来,把今日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他。”

“告诉他,张桂花苛待我,不给我饱饭吃,冬日不给我棉衣穿,还要逼死我。”

“我哥若是活着回来,定会为我报仇。”

哥哥最疼爱她,她想吃肉,就去山上给套山鸡,下河给她摸鱼。

帮她做所有的活儿,一点儿都不让她累着。

哥哥十岁就给泥瓦匠当小工,攒的钱都给她买吃穿,自己舍不得花一文。

背着她田间地头跑,说要照顾她一辈子。

这么好的哥哥,陆甜舍不得。

可没办法,自己的父亲要她嫁,她不嫁就是忤逆不孝。到官府吃一顿板子,还是会被送到王老爷那。

张桂花恶毒的声音又传来,“别做梦了,你哥两年了无音讯,跟他一同参军的二狗子都回来一个月了。”

“你弟弟现在才是陆家唯一的男丁,万一朝廷再征兵,你就不怕他又被征了去?你就忍心看陆家绝后?”

她说这话时,瞟向陆伯年。

果然,陆伯年一张老脸突然沉下来,“你个死丫头,养你这么大,现在是该你报恩的时候了。”

陆甜抓着石栏的手开始松动,脚后跟向后腾挪,“我不!死也不!”

曲声拨开人群,对着陆甜大喊,“别跳,战事已经结束,朝廷已经不会再强制征兵,你弟弟不用从军,你也不用嫁人换束脩。”

陆甜好似看到了希望,脚尖往前,“你怎么知道?”

曲声靠近她两步,小心翼翼地说:“我就是刚从漠北回来的,我大晟朝斥候营活捉了蛮子皇帝,北蛮群龙无首,被云麾将军杀个片甲不留,几近灭国。”

“我大晟,未来三十年无战事,自然不用强行征兵。就算征兵,也不会上战场。”

他说完,看向陆伯年,“这位大叔,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不用嫁女儿了,让她回家吧?”

众人也跟着纷纷劝说。

陆甜眼巴巴看向父亲,泪眼饱含期待。

张桂花眼珠子一转,“你说是就是,万一北边不打仗,西边打呢?”三十两聘礼,上哪找这么好的事。

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陆伯年早年也参过军,就是在西边。那里的乌桓国比北蛮还凶残。

他说:“左右你也该嫁了,王老爷虽年老,可家境富裕。也算我给你找了个好人家享福,别闹了,我知道你不敢跳,别拉着乡亲们在这晒太阳,热得很。”

陆甜仰起泪脸望向曲声,说了句“谢谢”,语气决绝,“不管我哥回不回来,我爹已经不是爹了,他为了三十两都会把我嫁了。”

说完,手一松,仰身落水。

一切来得太突然,众人来不及惊呼,小小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桥边。

曲声说不上来的郁闷,拿出钱袋交给村长,用极快的语速说:“帮我保管,人救上来,就是这姑娘的救命钱。”

话毕,他纵身一跃,跳入水中。

村长攥紧了钱袋,生怕掉了。

所有人围在桥头,几个大婶已经到了河边,拿着自家男人的衣裳准备接应。

老妇人悠悠一句:“作孽哦,张桂花,陆伯年,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她说完,拄着拐,佝偻着身子离去。


陆甜软塌塌地被曲声抱向河边,胖婶见状,赶忙将从自家男人身上剥下的衣裳,给她罩上。

同为女子,胖婶心里清楚,姑娘家衣裳湿透后,几乎跟没穿没两样。这么多人瞧着,对陆甜的名声可太不利了。

曲声把陆甜轻轻放在草地上,伸手探向她的侧脖颈,一摸之下,面色骤变——脉搏微弱,人已近濒死边缘。

他来不及多想,双手交叠,开始按压陆甜的前胸。刚一触碰到少女的柔软,曲声微微一怔,但仅仅是一瞬间,便又果断地继续按压起来。

一下、两下……足足二十多下,陆甜却没有吐出半滴水,可小姑娘胸口的两根肋骨,已然断裂。

曲声眉头紧皱,毫不犹豫地捏住陆甜的鼻子,掐住她的双颊,俯身给她渡气。

如此来回了五六趟,陆甜终于“哇”地一声,呛出了水,脉搏也渐渐恢复了些。只是,人依旧昏迷不醒。

这时,不知从人群中冒出一句:“这又摸胸又亲嘴儿的,要是传到王老爷耳朵里,这小子当场就得被打死。”

“我看王老爷是不会要这姑娘咯,要不便宜点,我收了。”一个尖细的声音跟着响起。

曲声猛地抬头,目光如刀,看向那个一脸猥琐的男子。男子被这眼神吓得一激灵,忙不迭地躲到了人群后面。

“刘三喜,你个烂舌头的!没看到人家是在救人吗?”胖婶双手叉腰,对着桥头破口大骂。

刘三喜这话,却提醒了张桂花。

王老爷纳妾,一是看长相,二是看名声,要的就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姑娘。

陆甜进了王家,王家每年都会给礼银,越是受宠的妾,娘家拿的礼银就越多。

可今日这事儿要是传到王老爷耳朵里,别说礼银了,王家不派人烧了她家就不错了。

这么多人都看着呢,这事儿根本捂不住。

张桂花眼珠子一转,突然指着曲声,开始撒泼耍赖:“女子最重名节,我闺女还不到十七,正是花一样的年纪。今日在这儿,被你又摸又亲,王老爷肯定不会要她了。这么多人都瞧见了,她的名声算是彻底没了。你得赔!”

曲声打横抱起陆甜,冷冷吐出一句:“好,我赔!不过得等这姑娘醒了。”

说完,他径直走向村长,彬彬有礼地说道:“村长,您家中可有女眷?能否到您家,为这姑娘换身干衣裳?等她醒来,问问她愿不愿意跟我。要是愿意,我便带她走。”

村长年轻时走南闯北,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曲声一表人才,相貌堂堂,五官透着一股正气。他心想,陆甜要是跟了这小伙子,说不定还真是因祸得福。

于是,村长领着众人来到自家。张桂花心里不踏实,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生怕曲声跑了。

一进家门,村长扯着嗓子喊道:“老婆子,快快快,找套儿媳妇的衣裳,给陆甜换上。”

花奶奶从灶房里出来,瞧见陆甜,吓了一跳:“这孩子,还真跳河了。快快,领去我儿子屋。”

曲声脚步一顿,疑惑地看向花奶奶。花奶奶赶忙解释:“我儿子在县里当教书先生,半年才回来一趟。”

曲声这才放心地跟着进屋。老村长看在眼里,暗自点头,心道:这男人靠得住,心思细腻,处处都顾着女娃的名声。

把陆甜交给花婶后,曲声走了出来。老村长见他浑身也湿透了,便说:“我儿子没你高,也没你壮,不过有件长衫做大了,一直没带走,你或许能穿,一会儿给你拿来换上。”

曲声道谢,目光看向门口探头探脑的张桂花。

等换好衣裳,曲声走到院门口,冷着脸对张桂花和陆伯年说:“不是要我赔吗?进来商量。”

夫妻俩进了堂屋,花奶奶连正眼都没瞧他们一下,更别说倒碗水了,只满脸慈祥地给曲声递了一碗,笑着说:“人好像醒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曲声忙道:“我一人进去不合适,还请花奶奶陪我一起,问了她的想法便出来。”

在陆甜同意跟他之前,他可不想闹出任何误会。

村长看着曲声,眼里满是赞赏,这孩子,真是懂事。

这时,一阵闷闷的咳嗽声传来,陆甜捂着胸口,扶着墙,虚弱地走了进来,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

花婶急忙上前扶住她,说道:“你咋出来了?这位公子救了你,还不赶紧谢谢人家。”

陆甜有气无力地说了声“谢谢”,随后看向张桂花哀求道:“就当我死了吧,放过我好吗?”

她宁愿以清白之身结束生命,也不愿被送进王家那个火坑,任人糟蹋。

张桂花白了她一眼,恶狠狠地说:“只要没死,你就是我陆家的人。你爹要你嫁谁,你就得嫁,敢再啰嗦,就押你去官府!”

陆甜一听这话,气血上涌,身子晃了晃,差点站不稳。曲声见状,急忙说道:“姑娘莫急,你且坐下,我来问你。”

等花奶奶扶着陆甜坐下后,曲声柔声问道:“你可愿意跟我?”顿了顿,他又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嫁给我。”

虽说自己是为了救人,但刚才在众目睽睽之下,确实与陆甜有了肌肤之亲。

小姑娘因为这事,名节怕是保不住了。

他要是不娶,陆甜到了那个王老爷手里,说不定真会被打死,那自己这救人之举,岂不是白费了?

就算陆甜嫁给村里人,经了今日这事,旁人心里也会有疙瘩,未必能善待她。

而自己今年二十四岁,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本就有娶妻的打算。

陆甜虽是村姑,却品性高洁,模样也十分可人。今日又有这生死之缘,娶她,就好像是老天注定的一般。

他从未经历过男女情事,只有一个娶妻标准,陆甜似乎都达到了。

陆甜苍白的小脸上,顿时泛起一抹红晕,咬着唇,强忍着泪水说道:“怎能因为你救了我,就逼你负责呢?公子,你别管我了。”

她看向张桂花,心想一定是这个毒妇又说了什么,才逼得人家娶她。

曲声耐心解释道:“我听花奶奶说你还不到十七,我今年二十四,是个单身汉。没田没房,暂时寄住在朋友家。姑娘若不嫌弃我年纪大些,可否往后照顾我一日三餐?”

村长在心里暗暗给曲声竖起了大拇指。

他可捏了曲声的钱袋,里头可装着不少钱呢。

曲声这么说,一来放低了自己的姿态,让陆甜更容易接受;二来不露财,免得被张桂花讹上。

这小伙子,真是聪明!

花奶奶也赶忙在一旁劝陆甜:“还不赶紧答应?你还真想嫁给王老爷啊?”

陆甜还处在懵懂之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曲声。

曲声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子,浑身透着一股英武之气,五官深邃立体,眉眼间仿佛藏着星辰。

她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这么好看的男人,怎么会二十四了还没娶妻呢?


曲声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解释道:“我十六岁从军,直到去年都待在军营,这才耽误了终身大事。如今年纪大了,姑娘们都嫌弃我。”

花奶奶急得直给陆甜使眼色,就差没上手推她了:“快答应啊,这人一走,张桂花又要折腾你了!”

“可,可你不是很亏?”陆甜心里已经开始动摇,但还是想再确认一下,她觉得自己配不上曲声。

眼前这个人,言谈举止、待人接物,都跟村里人截然不同,倒有点像村长那当秀才的儿子,可又比秀才多了许多英气,贵气。

曲声爽朗笑了起来:“我还怕姑娘觉得亏呢,毕竟我比你大了七八岁。将来老了,怕是还得姑娘多照顾我呢。”

“商量好了没有?家里鸡还没喂呢!”张桂花一脸不耐烦地催促道。

她心里已经盘算好了,这男人要是不娶陆甜,明天还得把陆甜往王老爷家送,那可是三十两银子呢!

陆甜低垂着眼帘,心中暗自思量,曲声肯冒险救她,想来定是个好人。如今,似乎也只有他能将自己从这火坑中解救出去了。

这般想着,她鼓起勇气,声音虽轻,却透着决然:“我愿意嫁你!”

花奶奶见此,这才彻底放下心来,亲昵地搂着陆甜坐下。这场景,花奶奶倒更像陆甜的家人,正和未来女婿商量着婚事。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就是这般奇妙。

血缘,它既能将人紧紧凝聚,让人亲密无间;可有时,却又像是一把锋利的诛心利剑,伤人时,比外人来得更狠、更痛。

曲声望着这一幕,不禁想起自己的过往——也是在那破碎不堪的亲缘中,摸爬滚打,被伤得鲜血淋漓、满身伤痕。

看来,他和这姑娘,还真是同病相怜。都是可怜人,既如此,他便决心为她撑起一片天,护她周全。

他朗声道:“陆甜,我娶了。”说着,又毫不掩饰轻蔑,面向张桂花和陆伯年,“可你们,不配我喊一声爹娘。”

张桂花一听这话,三角眼瞬间瞪得滚圆。刚才见曲声对陆甜客客气气的,怎么眨眼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你什么意思?”她尖着嗓子质问道。

曲声唇角微微勾起,却毫无笑意,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冷冷道:“我大晟国律法,不准随意卖女。否则,你们早就把她卖了,不是吗?”

这句话直截了当地戳破了张桂花心中那点小算盘,她确实曾到花楼打听过陆甜的价格,那可是能值不少钱呢。

曲声脸色一肃,气场全开:“现场立下婚书,再签一份断亲文书。从今往后,你们一家都不准再与陆甜有任何来往。”

张桂花拍了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尘土,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别当我傻,女婿每年都得送节礼。断了亲,这些礼我找谁要去?”

曲声听了,闷笑一声,那笑容里满是嘲讽:“那就谈谈钱吧。”

张桂花赶忙把陆伯年拉到院子里的鸡窝前,两人嘀嘀咕咕了好一阵。

曲声耳力极佳,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无非就是说,陆松读书要花钱,陆甜一走,家里的活儿就没人干了。

说曲声是个外来的,不是村里人,也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多要点钱,签了文书。

反正文书不过是个形式,真要有什么事,陆甜还能真不管她爹?又说曲声说过自己无房无地,怕是拿不出太多钱,先开口要个五十两试试。

这数字一出口,花奶奶就炸了:“你们这是卖女儿呢!平时压榨陆甜,觉都不让她睡够,现在又……”

“花奶奶,不必跟他们多说,这钱我出了。”曲声打断花奶奶的话,语气坚定。

花奶奶这才憋着一肚子气闭上了嘴,不然她真恨不得把这夫妻俩骂个狗血淋头。

可就在村长写文书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嘲讽陆伯年:“你也配当爹?等着吧,有你的苦日子在后头。”

花奶奶前两日去镇上,瞧见陆松进了赌坊,本还想着提醒这夫妻二人,现在她是一点都不想管了。

陆伯年被说得老脸通红,羞愧得闷声不吭。

有时候,他自己也拿不准陆风到底是死是活。这个大儿子也是一表人才,聪明能干,他心里是疼爱的。

可无奈这两年音信全无,他心里也怕得很,只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陆松身上。

婚书立下,钱也付了,曲声要来陆甜的庚贴,打算亲自到镇上办理户籍的事。

花奶奶见事情都尘埃落定了,那没心没肺的夫妻俩也走了,便把曲声叫到屋里,细细嘱咐起来。

“你别看陆甜今儿敢跳河,就以为她是个泼辣性子。平日里忍着继母的刁难,就盼着她哥哥能回来。她心思重,你可得多让着她点。”

花奶奶细细说着陆甜的过往,曲声完全能想象,陆甜经历了这么多磨难,还能保持内心纯净,多亏了这些善良淳朴的村民给予她慰藉。

他要付花奶奶和村长衣服的钱,花奶奶说什么都不肯收。他便趁人不注意,悄悄把钱扣在了茶碗底下。

一回到堂屋,就见陆甜泪眼婆娑地望着他,满是愧疚:“让你花这么多钱,真是对不住。将来,我一定好好伺候你,一日三餐、洗衣务农,我都会……”

“好了,快别这么说。”曲声的心都被小姑娘的眼泪给哭软了,“我看天色不早了,你是跟我回家,还是去镇上医馆看看?”

陆甜听了,使劲摇头:“我没事,不用看。”她心里清楚,看病又得花不少钱。

曲声听了,耳朵微微发热,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个,你胸口肋骨被我按断两根,还是得找大夫看看。这样吧,我们先去镇上,顺便买些日用品回家。”

一提到那两根断骨,曲声不禁想起按压时的触感,脸一热,愈发不好意思起来。

“哦,听你的。”陆甜还不知道自己胸口的伤,只以为是呛水之后心口疼。

她刚要迈步,曲声连忙摆手阻止:“你不能乱动,断骨要是戳到心肺就麻烦了,让我想想。”

背的话会压到骨头,看来只能抱了。

刚才说要娶人家的时候,那叫一个义正言辞,可现在真要抱,曲声又有些扭捏起来。

他微微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左肩,声音都不自觉地低了几分:“来…扶我的肩。”

陆甜的脸“蹭”地一下红透了,下意识地看向村长和花奶奶,只见他们都满脸笑意地看着自己。

“哦。”她应了一声,一手轻轻攀上曲声的肩,刹那间,就感觉身体一轻,被横抱了起来。

花奶奶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陆甜只觉得羞得无处可藏,脸一下子埋进了曲声怀里。

“我那套衣物就留在村长家,烦劳花奶奶帮我洗洗,下次来取。”曲声感觉有些尴尬,没话找话地说了一句,说完便转身往外走。

刚出院门,就听到一声清脆又带着焦急的喊叫:“陆甜,陆甜~”

曲声转头一看,是个和陆甜年纪相仿的小姑娘,跑得气喘吁吁。


“冬梅…”陆甜刚想从曲声怀里下来,曲声赶忙低声阻止:“千万别动,小心伤着,有什么话就这么说。”

李冬梅皮肤有点黑,不过瞧着比陆甜壮实些,此刻跑得满头大汗。

她看了一眼曲声,急切地问道:“我都听说了,你就是那个救了陆甜又娶了她的人吧?你要把她带哪儿去?我以后还能见到她吗?”

说着说着,眼眶一红,竟哭了起来,哭得那叫一个稀里哗啦,像个小孩子似的。

她和陆甜从小一起长大,无话不谈,感情比亲姐妹还要深厚。听说陆甜就这么匆匆嫁人了,她心里实在舍不得。

曲声这才想起,自己还没说住哪儿呢,忙安抚道:“你别着急,我家就在老松坳,离这儿也就二三十里地。我答应你,等陆甜伤好了,就带她来看你。”

一听说在老松坳,李冬梅和陆甜都松了一口气。李冬梅在那儿还有亲戚,逢年过节也会去。

陆甜就这么被曲声抱着,和李冬梅话别。

李冬梅紧紧攥着陆甜的手,哭哭啼啼地说:“小甜,老松坳有个程灵悦,是我娘姨的女儿。她人可好了,你到了那人生地不熟的,有事儿就去找她,没事儿也能跟她交交朋友。”

“冬梅~”

“小甜…”

姐妹俩哭得难舍难分,哭得曲声站在一旁手足无措,感觉自己此刻就像个十恶不赦的人贩子。

李冬梅一路跟出了三里地,直到村口那棵老槐树下,才停住了脚步。

她偷偷瞄了瞄曲声轮廓分明的侧脸,而后凑近陆甜的耳边,小声嘀咕道:“这人看着跟个人贩子似的,就这么把你往镇上拐……”

“冬梅!”陆甜挂着满脸的泪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鼻尖还微微泛着红,“哪有人贩子倒贴五十两银子的呀?”

曲声听着这话,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托在姑娘膝弯的手掌也微微发烫。

怀里的陆甜哭得抽抽噎噎,单薄的脊背随着喘息轻轻起伏,他不由放轻了脚步,轻声说道:“仔细些,别哭岔了气。”

直到李冬梅踮着脚张望的身影,渐渐缩成了一个小黑点,陆甜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双臂,此刻正死死地箍着男人的脖颈。

她像是被烫到了一般,慌忙松开手,揪住自己胸前衣襟,脸颊瞬间烧得比天边的晚霞还要艳丽。

曲声稳稳当当地走着,沙石路在他的靴底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陆甜偷偷抬眼,正好撞见他下颌新冒出的胡茬,还有那随着吞咽上下滚动的喉结,在日光下,竟像一块温润的美玉。

“闭眼歇会儿。”男人的嗓音沙哑得有些不像话,“到了叫你。”

看着小村姑缩成一团的模样,曲声不禁想起了漠北的雪兔。

她湿漉漉的碎发粘在颈侧,隐隐透出底下粉白的肌肤。少女那擂鼓般的心跳,隔着粗布衣衫传来,震得他胸腔微微发麻。

二十四年来,头一回,他那铁铸般的心,像是裂开了一道缝。

自七岁起,他便活在淬毒的仇恨之中。大仇得报后来到南方,原本打算守着母亲的坟茔,就此了却残生,却没想到,被这株倔强的小野葵,一头撞进了心口。

他从未与女子谈过感情,更别提将人这般拥在怀里。

看着怀里娇娇小小的身躯,乖顺又害羞的模样,他那满是疤痕的心,像是长出了什么柔软的东西。

二十四岁的初涌,青涩又甜蜜。

他暗暗发誓,陆甜就像是另一个自己,他一定要好好疼她,给她一个真正属于她的家。

医馆里,药香裹挟着阵阵蝉鸣扑面而来。老大夫捋着山羊须,不紧不慢地说道:“肋骨折了两根,好在没扎进肺叶。正骨吧。”

话还没落音,陆甜就下意识地攥紧了曲声的牛皮腰带。

“咔嗒”一声脆响,紧接着是陆甜的一声喊叫,少女疼得往前一栽,毛茸茸的脑袋正好抵在了曲声的腰腹。

老大夫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唐突,让陆甜受疼了,心里过意不去,便加快了动作。

曲声见状,慌忙蹲下身子,将陆甜揽进怀里,轻声安慰道:“忍忍就好,马上就好。”

陆甜额角的细汗沾湿了他的肩头,濡开了一片深色的水痕。曲声喉头像是哽着一团棉花,轻声问道:“疼不疼?”

陆甜摇了摇头,可额头沁满的细汗却出卖了她。

当陆甜离开男人肩头时,那湿润的眼角,看得曲声的心软成了一团棉花。

他抬手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柔声道:“我扶你到诊室休息,大夫说你喝完药还得再观察一会儿,我去买些你用的东西。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跟我说。”

在小河村的时候,他本打算带陆甜到陆家收拾些东西。

可瞧着小姑娘身上破旧的衣裳,鞋子也是补丁摞补丁。正是花一般爱美的年纪,却只有一根简单的麻花辫,连发带都是用布条子凑合的。

想来她家也没什么像样的东西,索性就不提这茬了,干脆全买新的。

他蹲在陆甜跟前,轻轻抬起她细伶伶的脚腕子,用手仔细丈量着脚长。

齐飞晃晃悠悠地晃到医馆门口时,正好瞧见曲声半蹲在地上。

那向来冷硬如铁的侧脸,此刻却柔得像刚化开的春水,正捧着姑娘的脚,小心翼翼的,如同捧着稀世的玉瓷。

“见鬼了……”他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再仔细一看,曲声正仰着头,面带微笑,轻声细语地跟一个小村姑说话。

那小村姑,模样颇为清秀,可也算不上惊艳。

他跟了曲声十年,这十年里,曲声笑的次数加起来,都没现在这一刻多。

他正要进医馆看个究竟,就见那平日里冷若冰霜的阎王,此刻竟抱着人往内室走去,布帘晃动的间隙,露出了半截藕荷色的裙裾。

齐飞甩了甩脑袋,自言自语道:“一定是我看错了。”

安宁公主,那可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听说曲声受伤,连夜赶了八百里路到边境,曲声连一面都不肯赏给人家。

还说什么命中注定无缘,何必浪费时间。

好嘛,等他报了仇假死出京,躲到这个小山村,齐飞算是明白了“命中注定无缘”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皇帝的妹妹,总不可能跟着他到这山沟沟里过日子吧。

驻扎在村庄的时候,那些对他示爱的村姑、寡妇也不少,其中不乏貌美的女子,可他连正眼都没多看人家一眼。

行,就算他不打算在北方生活,要到他母亲的老家来。

那老松坳里,天天借口上门的姑娘们,送的鸡蛋、山珍可不少,他呢,次次都付钱,把人拒于千里之外。

可现在,他对这个小村姑却照顾得无微不至,一脸忠犬模样,这怎么解释?

齐飞就这么抱着手,像个门神似的等在门口。


曲声一见到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又恢复了之前那副冷冰冰的臭脸,问道:“你怎么在这?是猎到什么东西来卖吗?”

齐飞一脸“你得给我个说法”的表情,朝着医馆抬了抬下巴,说道:“那个小村姑是谁啊?”

自己鞍前马后这么多年,曲声都没对他这么笑过呢。

上回断了腿,曲声也只来看了一眼,说了句“死不了”就走了。

曲声抬头望天,强压着上扬的嘴角,装作风轻云淡地说:“我娘子,今日刚娶的。”

说完,他就大步流星地走了,完全不管下巴惊得掉在地上的齐飞。

走了十几丈远,齐飞才追了上来,凑到他跟前,不停地追问。

曲声用三五句话,把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

“哦……英雄救美,以身相许啊。”

听完事情的经过,齐飞这才信了几分。路见不平本就是曲声的个性,而且他向来可怜那些没母亲的孩子。

“你是真喜欢她,还是先娶了,安顿好了再说?”

曲声一听这话,脸色一沉,说道:“什么叫先娶了再安顿?娶了就是娶了,她便是我娘子,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女子。”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还有不少物什要买,她还伤着,不方便走路,你去赁辆牛车来,我在成衣铺子等你。”

要不是遇上齐飞,他才不赁什么牛车呢,抱着小姑娘回家多好。

温香软玉在怀,小姑娘娇娇糯糯的,抱起来又软又香。

这么一想,曲声越看齐飞越觉得讨厌,抬腿踢了他屁股一脚,说道:“还不快去,发什么愣。”

齐飞揉着屁股,苦哈哈地走了。

曲声这两天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两天没回家,留他一个人又不会做饭。

喊了村里的大婶帮忙做饭,那大婶总在他耳边唠唠叨叨,要给他们俩保媒,烦死个人了。

两天没吃饱饭,他这才跑到镇上找吃的。

谁能想到,饭还没吃上,又被安排活儿了。

齐飞买了个肉饼,边走边吃。路过书肆时,眸光一闪,大踏步走了进去。

书肆伙计一看他含笑挑眉,一副“你懂得”的表情。

伙计回一个“我懂”的笑脸,便拿了两本书给他。

齐飞坏笑着,心里暗自想着:二十四年的铁树要开花了,不得给个新婚礼物?到时候看你怎么感谢我。

赁了牛车到成衣铺子,齐飞一见到里头的场景,眼珠子都快惊掉出来了 。

整个铺子的伙计外加老板娘,全都围着曲声一人忙活,个个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大包小包堆得门口都快没地儿让人进出了。

瞧这场面,这位客官是打算把铺子四季的衣裳都包圆了。

见齐飞像根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儿发愣,齐飞抬手摸了摸下巴,“还愣在那儿干啥,过来搬东西啊。”

齐飞心里那叫一个郁闷。

总听曲声喊穷,都两个月了,还住在那几十年的夯土屋子里,一下雨都怕房子塌了。

几身衣裳都舍不得给他买,天天赶自己上山打猎卖钱。

现在倒好,给媳妇买衣裳,差点把整个铺子都搬空了。

齐飞只觉得满心委屈、心酸,可又不得不听话,谁让当初是自己求着人家带自己来的呢。

曲声靠在门框上,两条大长腿随意交叠着,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牙刷、帕子、牙粉、梳子、镜子、绢花、胰子、澡豆……”

齐飞忍不住插了一句:“我想要个浴桶。”

“你提醒我了,回去就叫木匠打一个。”曲声眼皮都没抬,自顾自地想着还得买些什么东西。

齐飞一听,心里一阵窃喜,心想这家伙有了媳妇居然大方起来了。那个浴桶自己都求了一个月了,他总说大男人用什么浴桶……

等等!反应过来的齐飞这才意识到,这浴桶指定是给新媳妇的,根本不是给他的。

齐飞咬着牙,狠狠地瞪了曲声一眼,还是老老实实去搬东西了,心里虽无奈又生气,可又透着那么点儿心甘情愿。

到了杂货铺又是一顿疯狂采购,齐飞这才惊觉,曲声原来这么有钱,到钱庄随意一取就是二百两。

他这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冒起来了:自己弄得灰头土脸,扛着臭烘烘的野猪,这都是为了什么?

想当年,他也是叱咤风云的斥候五虎之首,走到哪儿不是风光无限,这家伙明明有钱却不给花,还逼着自己挣钱,简直是心如刀割!

买细棉纸的时候,齐飞彻底破防了。

上回窜稀一日好几回,曲声扔给他一叠麻纸,好几日屁股都不敢沾凳,再看看这细棉纸……

曲声见他盯着棉纸,眼珠子都快掉进去的样子,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想用自己挣钱买,谁让你死皮赖脸跟着我。”

齐飞心里一阵憋屈,不过转念一想:忍就忍吧,谁让命是人家救的,以前那像野狗一样的生活,在遇到他的那一刻就结束了。

这么一想,齐飞心里的气倒也消了不少,毕竟当初树叶当手纸都是常有的事。

到了户籍衙门,把红彤彤的婚书在齐飞面前晃了晃,他这才彻底相信,声哥真的成亲了。

牛板车堆得满满当当,曲声特意留了车后座一点空位。他可不想让齐飞看到自己搂媳妇,毕竟那是独属于他和陆甜的亲昵。

药抓好曲声付钱时,瞧见齐飞正掀着诊室的帘子往里张望。

诊室里飘着安神香,陆甜蜷缩在竹榻上睡得正香,鼻尖都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别吓着我娘子,给我老实赶车去。”曲声没好气地对齐飞喊道。

齐飞撇了撇嘴:看一眼都不让,至于嘛。

伙计称好了银子,剪下银疙瘩递给他,还不忘嘱咐:“肖大夫交班了,让我告诉你,这些药有阵痛安眠的功效。”

“一副药早上一次,晚上一次,喝了可能会有些嗜睡。平日里多走走就行,别干重活,最好保持平躺,别压着骨头。”

“多谢。”曲声把一大串药包塞给齐飞,还不忘威胁一句,“管好你的嘴,要是敢胡说八道,就把你赶出去。”


齐飞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关于之前那些九死一生、隐忍复仇的过往,看来是都不打算告诉这个新娶的娘子了。

曲声走进诊室,陆甜吃了药睡得正沉。他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柔声说道:“陆甜,醒醒,我们回家啦。”

陆甜嘤咛一声,缓缓转醒,一时间还有些恍惚,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直到看到曲声,才猛地想起,自己已经嫁人了,眼前这个丰神俊朗的男人,就是自己的丈夫。

男人的声音温柔得就像春日里灼热的泉水,陆甜感觉自己就像个冻僵的人,一溺进去就再也不想出来。

她红着脸,仰起小脸看向他,男人的下巴和鼻梁,在光线的勾勒下,连成一条窄而挺的弧线,英俊极了。

“来,坐好,我给你穿鞋。”曲声扶起她,然后蹲在她身前,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脚丫子,准备给她穿鞋。

“我自己来。”陆甜感觉被他触碰的脚踝像触电似的,猛地把脚收了回去。

长这么大,还从未有男子如此亲密地触碰自己,她的脸颊瞬间红透了。

“不行,你不方便弯腰,还是我来吧。”曲声固执地又把她的脚捧了回来,动作轻柔得仿佛手里捧着的是稀世珍宝。

看着男人俊朗刚毅的侧脸,还有他低眉顺眼为自己穿鞋的模样,陆甜只觉得好不真实,她一动也不敢动,生怕稍微一动,这场梦就醒了。

出门时,刚才还吊儿郎当的齐飞,此刻在牛车前站得笔直,对着陆甜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说道:“小嫂子好,我是齐飞,是声哥的异姓兄弟。”

陆甜红着脸点了点头,声音细细软软的,带着几分羞臊和怯意:“我叫陆甜。”

小姑娘这娇软的声音,听得齐飞心里一阵舒畅。原来声哥喜欢这种羞羞怯怯、甜美可爱的姑娘啊。

齐飞这恭恭敬敬的样子,让曲声很是满意,他开口说道:“回去让木匠多打个浴桶,专门给你用。”

齐飞顿时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看来只要对小嫂子好,曲声就会大方起来。

曲声把陆甜抱到牛车后头,让她靠在软软的衣裳布包上,自己则坐在一旁,伸长了手臂,虚虚地揽着她,仿佛这样就能为她筑起一道安全的屏障。

他在车缘拍了一下,“啪”的一声随着一记响鞭,牛车晃晃悠悠地出发。

此时正是傍晚,天空一半是悠然的蓝色,一半被晚霞染成了绚丽的红色。

曲声以拳抵鼻轻咳了两声,说道:“要是晃得胸口疼,就靠着我。”

街市上依旧人来人往,陆甜哪好意思靠过去,她绞着麻花辫梢,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哼:“不疼的。”

女孩的声音就像初春刚刚融化的雪水,干净又清澈,曲声听在耳里,心尖微微发麻。

放在陆甜肩后的手,一点点地靠近,可最终还是没敢触碰到她。

刚才抱她的时候,他根本没想太多,现在反倒纠结起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就像当初给她渡气的时候,那时他一心只想救活她,谁能想到,后来再回味那种软绵绵的感觉,嘴唇依旧还会传来酥麻感。

也许从那时起,他的心里就有了她吧,后来的种种,不过是顺理成章。

牛车出了镇子,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曲声还在纠结着要不要把陆甜搂过来,毕竟那种温香软玉在怀的感觉,真的很让人上瘾。

他一向克制隐忍,能花十七年布局报仇,犯下死罪都能全身而退。

可此刻,那些长久养成的习惯好像全都消失不见了,就像个毛头小子一样,面对小姑娘时,满心都是无所适从。

进村的路不再平整,车轮突然滚过一块石头,车身猛地一晃。

陆甜还没晃起来,就被揽进了温暖宽厚的怀里。曲声的心跳如雷,他哑着嗓子说:“路不平,我护着你些。”

感受到心口毛茸茸的脑袋微微点了点,曲声自嘲地笑了笑,小姑娘就这么乖乖地窝在自己怀里,他是在怕什么?

他对着车头喊了一声:“看着点路。”

齐飞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听了一路曲声对小嫂子说话那温柔的劲儿,鸡皮疙瘩从镇上掉到村里。

对自己还是那副不耐烦的样子,真是差别待遇啊。

到了村口,牛车一下子吸引了不少村民侧目。

曲声来了两个月,早就成了村里大部分姑娘爱慕的对象,他对任何人都冷淡疏离,可今日居然搂着个小姑娘回家,还拉着满满一车货物,包袱里露出来的鹅黄色腰带,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扎眼。

“明日该有媒婆撞柱子了。”齐飞甩着鞭梢,坏笑着调侃道。

曲声的手正悬在陆甜的发顶,犹豫着要不要替她摘去肩头的柳絮。听到齐飞这话,他顺势把人往怀里带了带,原本绷紧的下颌线,此刻也柔和得如同春日里潺潺流淌的小溪。

回到家时陆甜又睡着了,曲声将人抱回自己屋,盖上薄被准备做饭。

考虑到小媳妇病着,熬了一锅菜肉粥,炒了鸡蛋和笋干腊肉。

齐飞两天没吃到曲声做的饭了,狼吞虎咽后扶着肚子靠在椅背上,“声哥,下次你再出去,能不能蒸锅包子再走,你不在,我这五脏庙都抗议了。”

曲声长久以来,一直以做饭写字这些事来静心。

当他想到那个毒妇,刻意在他面前缢死母亲的时候,忍不住想一刀宰了那毒妇的时候。

他握刀,将情绪暂时发泄在食材上。久而久之,厨艺就变得很好。

曲声拿帕子擦嘴,“帮我个忙,这两天到小河村陆甜家,弄个五十两的损失出来。只要不出人命,怎么都行。”

齐飞问了原因,曲声告诉他,“陆甜家三个人,猪狗不如。老子花了五十两把人救了,自然不能让他们安安心心花钱。”

“我把钱偷回来不就好了?”

曲声收拾碗筷,“随你的便,偷出来算你的。那个陆伯年毕竟是她生父,小小教训一下即可。对那母子俩不用客气。”

齐飞拿了根竹丫剔牙,笑得坏坏的,“瞧好吧,包管你满意。”

有钱挣,齐飞已经迫不及待了,赶着牛车就往小河村去。

曲声洗了碗,到房间一看,小姑娘还睡着,于是在屋里收拾买来的东西。

他有个柜子,没多少衣裳,还空得很。

将衣裳一件件叠好,分类放了。

叠到女子那片肚兜,耳尖顿时通红。

今日下午去成衣铺子时,他一进门就对老板娘说:“新婚,给娘子买衣裳,不是很懂,全凭老板娘挑。”

于是老板娘就给他挑了不少又薄又透的小衣,小小的一片,比他手掌大不了多少。

不禁望向睡得香甜的小媳妇,她此时仰卧着,胸口起伏均匀。

人是瘦,可胸前却有盈盈之势,这一点,他早有感觉。

等她伤养好,便可洞房了吧。

想到这里,老伙计好像比他还着急,猛地抬头回应他。

“你着什么急,不差这一个月,下去!”

收拾着收拾着,包袱里掉出两本书来。

一看封面,曲声暗骂齐飞一句:当老子不懂呢,瞎操心。骂完将放进带锁的抽屉。

将东西分门别类放好,陆甜还没醒。

想着她一天都没吃饭了,怎么也得吃了再睡,于是端了碗粥到屋里,轻拍她肩头,“陆甜,起来啦,吃完饭再睡。”


陆甜小眉头一皱,艰难掀开眼皮,后脖颈伸进一只温热大手,身体一轻就坐了起来。

屋里豆灯摇曳,在曲声侧脸透下刀锋般阴影。

“都晚上了,我怎么这么能睡?”陆甜迷迷糊糊的,口齿不清。

曲声吹着粥,“吃了药的缘故,断骨需要修养才能好,来,喝粥。”

木勺盛着粥抵到嘴前,陆甜鼻尖发酸,嘴一瘪,眼中蓄着晶莹将掉不掉。

“怎么了?”

“小时候生病,哥哥也喂我吃饭。”

曲声:………天爷,我是你夫君,可别把我当哥。

为了彰显夫君地位,他放下碗,把人拥进怀里,“你哥哥定能回来,怕是被什么事绊住了。哥哥不在的时候,由夫君来照顾你可好,我陪你一起等哥哥。”

他说话太温柔,带着点诱哄意味。

迫使陆甜迅速从怀念哥哥的心情中走出来,立即转为害羞。

男人的胸膛宽阔温暖,贴在他胸前,能听到强而有力的心跳,很有安全感。

“我自己喝好不好,你都照顾我一天了。”

曲声下巴在人发顶轻轻摩擦,“如果说我照顾你时很开心,陆甜愿不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饶是陆甜再迟钝,也知道男人这是在哄她。

哪有人以照顾人为乐的?

不过她还是很配合,一口一口吃下男人投喂来的菜肉粥。

“真好吃,你做的?”

“嗯,我从齐飞那抢了两碗留下,要不你都吃不上了。”

“齐飞呢?”

“他去山里看陷阱去了。”

看陷阱的齐飞吹着口哨,赶着牛车就来到了小河村。

巳时不到,村民们大部分已经吹灯休息,村口凉亭下几个妇人打着灯笼在聊天。

正好聊到今日发生的事。

“也不知娶陆甜的人是不是好人,真该跟着去看看,万一遇到坏人,小姑娘可就受苦了。”

“谁说不是呢,小姑娘命苦啊,老天保佑,让她苦尽甘来。”

齐飞:……可不是苦尽甘来了嘛,成衣铺子今日可挣了不少。

又听人说:“我看你们就是瞎操心,那人我是看得真真的,长得就跟画里的神仙似的,眼睛清明,一点儿坏心思都看不出来。”

这时胖婶愤愤不平,“真是便宜了张桂花,听说又多讹了人家二十两。陆甜这些年给她当牛做马还不说,嫁人还让她大挣一笔,真是老天不长眼。”

齐飞摸了摸假络腮胡子,勾唇一笑,小爷我这就替天行道来了。

于是上前问:“请问,陆伯年家在哪儿?”

胖婶一听是找陆伯年的,理都不想理,“不知道,自己挨家挨户问去。”

齐飞恭敬有礼,抱拳弓身,“我是县里王老爷家的,王家张灯结彩准备迎亲,却等不来新娘子。王老爷很生气,叫我来问问陆伯年,是不是想反悔。”

胖婶一听是来找麻烦的,脸色立即柔和起来,走到路当中指着一棵老榕树,“你呀,就往那老榕树那走。走过去两家人后,门口有丛竹子的就是。”

齐飞道谢,赶着牛车走了。

胖婶招呼几个妇人跟上,只见齐飞轻松越过院墙,不久后陆家传来张桂花的哀嚎,还有陆伯年的喊叫:

“求求别打啦,我儿子腿断了,再打要死啦!”

齐飞:“说,把人嫁哪儿了?钱呢!都交出来,要不把你家房子点了!”

一阵乒哩乓啷,好似砸锅摔碗的声音后,齐飞大摇大摆出来,把银票往怀里一塞:“敢得罪王老爷,找死!”

这么大的动静,惊醒了左邻右舍,没一个人到陆家查看。

胖婶拿到第一手资料,恨不得现在就天亮,挨家挨户找人说去。

真是大快人心。

齐飞沐着月光赶车悠哉悠哉走了,今日是曲声新婚,他不想回去碍事,索性直接到镇上。

明日好给自己买几身衣裳,小嫂子身上素得很,买对银镯子讨讨好才是正经事。

还有,京城的信应该到了,得去邮署看看。

曲声等到半夜齐飞还没回来。

看了看自己屋门,又看了看齐飞屋门。

算了,小姑娘不能侧卧,得有人看着,还是回自己屋睡吧。

轻手轻脚爬到内侧,小媳妇睡得死,一点儿没醒。

这样挺好,省得她害羞。

于是把人小手握在手里,闭眼入睡。

可怎么也睡不着,不是他不想睡,是他老伙计又开始抗议,还很猛烈。

从未有过的感觉,当欲望丛生的时候,不想握刀,而是想起母亲。

在那个繁华的京城,郊外破败的庄子,雷雨交加的夜晚。

母亲搂着六岁的他哄睡。

他问:“母亲,父亲为什么不来看我们?”

母亲轻拍他的背,清凌凌的声音把雷雨声掩盖:“声儿,你要记住,若是喜欢一个女子,就要一心一意为她好。不要用地位金钱去衡量感情。”

“将来,你若有得选,便娶一个单纯善良的农家女过一生,那些高门贵女,未必会真心待你。”

那时的他什么也不懂,只道是母亲寻常的教导。

后来才知道,那是母亲的心酸——一个大字不识,却被自以为高门大户的男人看上的村姑,一辈子的心酸。

此时陆甜不知做了什么梦,咕哝了一声似要翻身。

曲声侧身按住她肩头,惹得小村姑梦中也不喜,皱着眉头,小嘴撅了撅。

他浅笑一声,轻拍她,不带任何欲望。

那个男人没有做到的,他一定能做到。

心道:陆甜,我的妻,我会一辈子对你好。定不叫你尝我母亲的心酸滋味。

曙色染檐,宿露凝枝,村里传来第一声鸡叫。

陆甜被男人护着,一晚上睡得安稳,保持着仰卧姿势。

曲声醒来,映入眼帘的是小媳妇仰向他的小脸,小嘴咂巴着。

他体热,不盖被,整床薄被都在小姑娘身上圈着。热得她小脸红扑扑的,熟透了的苹果,真想咬一口。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小姑娘跟他不熟,太亲密又该害羞了。

轻手轻脚下床,两只手刚撑在陆甜两边,靠内侧的那条腿还没抬起。

面前小人突然睁眼。


曲声简直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他此时整副身躯罩在人身上,怎么看都像趁人睡着想唐突一番的样子。

暧昧又急色。

“我没想对你怎么样,我就是起床,不想吵醒你。”他赶紧解释。

他此时身着寝衣,宽大的衣领往下耷拉,露出整片蜜色皮肤。

流畅有力的肌理走向被陆甜看得真真切切,壁垒分明的腹部往下,什么东西把裤子顶了起来。

灼热的气息喷在脸上,陆甜的脸蹭地发烫,忙拉起被子盖住脸。

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我知道,你快起吧。”

曲声梗在那,半晌才反应过来,快速起床。

听到窸窸窣窣的穿衣声,陆甜露出一只眼睛看。

他穿的不是农人短打,而是武人长衫,宽带束腰,皮革束腕,长靴裹着小腿。

整个人英姿勃发,挺拔如松。

要不是看到他身上的肌肉,还以为他很瘦呢。

“我去做饭,给你买了新衣裳,新鞋子,都在柜子里。”曲声还带着刚才的尴尬,出门时怎么看都有点临阵脱逃的意味。

出来屋檐下,深吸一口清晨带着湿气的新鲜空气。

他自嘲一笑——跑什么,那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

虎狼环伺的漠北,孤军奋战也没这么心慌——爱情,真的会让人年轻,成熟稳重的人会在喜欢的人面前变成毛头小子。

不过,有点甜丝丝的。

带着好心情去做饭,犹豫要不要加齐飞的米,算了,惯得他的。得了钱肯定跑到镇上吃香的喝辣的了。

他一向不亏待自己。

齐飞今日是成衣铺子的第一个客人,趾高气昂的样子,颇有些穷人乍富的感觉。

不过老板可不管这些,他们只认银子。

齐飞穿着新衣裳,假胡子往怀里一塞,背着大包袱又去买买买。

心想小姑娘都爱吃,于是买许多零嘴儿,还真买了一对银镯,准备回去献宝。

路过医馆,看见门口陆伯年和张桂花在吵架。

张桂花捂着脸,像是刚挨打。

齐飞顿时来了兴致,抓了把瓜子坐在石墩子上看戏——欣赏自己的杰作。

张桂花哭得委屈:“陆甜他相公有钱,松儿看腿的钱得找他出。”

齐飞:……长得跟癞蛤蟆似的,想得挺美。

陆伯年指着张桂花的手都在发抖:“臭娘们,我不知道找他要?过婚书的时候,连那男人家在哪儿都没问,眼里只有钱。”

张桂花更委屈了,“当时你也在,你不也没问嘛!”

话音才落,“啪”地一声,另半边脸又挨了一巴掌,“你还敢顶嘴!快想办法,要不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齐飞:………昨晚哭得跟孙子似的,就会在自家娘们面前耍狠,不要脸。

张桂花在村子里横行霸道,掰人苞米,割人番薯藤这种事做了不少,谁也不怕。

还真就怕陆伯年,因为他真打。

如今挨了揍,只能忍着,回嘴的语气也不敢横一点:

“我有啥办法,去报官你又不敢,说王老爷不敢得罪…”

话说一半,她眼睛一亮,放下捂脸的手,露出肿成猪头的脸,“问李冬梅,我听说陆甜走的时候,冬梅跟她说了好一会儿话。”

“她俩好得跟一个人似的,陆甜会不跟她说去哪?李冬梅没爹,兄弟嫂嫂又都在采石场干活。家里就孤儿寡母,咱横点儿,不怕她不说。”

陆伯伯脸色终于缓和了些,这臭娘们,脑子还真好使,“你留着陪松儿,我回村一趟。”

齐飞:……呦呵!小爷能让你得逞才怪了。

吐了口瓜子壳,准备再去一趟小河村。

他换了身衣裳,又摘了假胡子,昨晚黑灯瞎火的陆家人人都没看清。大摇大摆从陆伯年身边过,竟是没被认出来一点。

年轻人又有功夫,腿脚快,陆伯年哪有他脚程快。

又到了小河村,又到了那个凉棚,又是几个妇人在做针线活闲聊——说的都是昨晚陆家倒霉的事儿。

齐飞还是那么彬彬有礼,“劳驾,请问李冬梅家在哪?”

胖婶一点儿也没认出他来,只是觉得声音有些熟悉。

外来男子,问没出阁的姑娘,她留了个心眼,“你谁啊,找她干啥?”

齐飞提起零嘴儿纸包,笑盈盈的,“我是县里采石场的小管事,回家探亲路过这儿,李冬梅哥哥托我给她带点吃的。”

胖婶观察他,一身新衣,背着包袱,像是回家探亲。

小伙子长得俊俏,又有礼,不像坏人。

于是走到路当中给他指路:“往东走,看见院里种着棵枇杷树的就是,门口有口井。”

齐飞:“多谢!”

齐飞到了李冬梅家,母女俩正在吃午饭。

陈若兰一听说是儿子托来的人,热情把他迎进灶房,李冬梅已经在打饭。

齐飞挠着后脑勺,羞赧一笑:“我不是采石场的…”

话说一半,李冬梅蹭地站起,“那你是谁?来我家干啥?”

小姑娘跟个凶狠的幼兽,刚学会龇牙就想咬人,齐飞憋着笑,“别误会,我不是坏人。我是陆甜相公的异姓兄弟,叫齐飞,找你有点事。”

这么一说,李冬梅才收了爪子,只是还有些警惕:“什么事?”

齐飞将事一说,小姑娘立即暴起,一拍饭桌,碗碟震得吱吱响 ,“让他来,我倒要看看他有多横!”

陈若兰把她按回饭桌,嗔她:“哪有个姑娘样!”

李冬梅也不想这么泼辣,没爹的孩子容易被欺负。自从哥哥到采石场干活,晚上常有老光棍来翻院墙。

母亲又软弱怕事,她不支棱起来怎么办?

齐飞觉得小姑娘挺可爱的,逛了一早上肚子也饿了,毫不客气地坐下吃饭。

一筷子炒蕨菜干一入口,眼睛顿时亮起,“这是啥,真好吃。”

李冬梅歪着脑袋颇为自豪,“蕨菜,春天才有,这是晒干的,新鲜的更好吃,滑滑的呢。”

“跟我说说,陆甜在老松坳咋样了?”

齐飞才说了曲声买的一车东西,李冬梅就放心了,又夹了一筷子翘子炒蛋,“我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这是翘子,可好吃了。”

这顿饭,齐飞又是捂着肚子摊着不动,“婶子,你做饭真好吃,跟曲声不相上下。”

陈若兰倒了一碗莲壳茶给他,“我哪有这手艺,是冬梅做的。他爹之前是厨子,就爱教她做饭。喜欢吃常来,冬梅和陆甜好得比亲姐妹还亲,你是曲声兄弟,就是一家人。”

齐飞从小就是孤儿,乞丐堆里被曲声给救了,才有了安逸的生活。这么烟火气的一顿饭,加上“一家人”三个字。

听得他鼻头发酸。

“我一定常来,给冬梅妹子买好吃的,今日就带了不少零嘴,全留给你。”

李冬梅忙摆手:“那多不好意思,我留一点儿,你拿回去给陆甜吃。”

她至少还有母亲哥哥疼爱,陆甜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啥好东西。

齐飞大手一挥:“嗐,小嫂子跟了我声哥,还怕没零嘴吃?你留着吧,也不能白吃你一顿这么好的饭。”

正说着话,陆伯年来了。


“李冬梅,出来,伯伯问你点事儿。”陆伯年扯着嗓子喊道,那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架势 。

李冬梅翻了个大白眼,身子斜靠在屋檐下,没好气地回怼:“干啥?”

陆伯年趾高气昂的:“你是不是知道陆甜嫁哪儿去了,我找她有事儿,快告诉我一声。”

“知道啊,陆甜跟她相公到京城享福去了,走的水路,你现在去追还来得及。”

李冬梅一边甩着麻花辫,一边扭过身去,那模样就像是在说“我才懒得理你”。

“你个死丫头,什么态度?京城?你当我傻呢?快说,不说我把你鸡窝踹了。”

陆伯年说着,就大步流星地走到鸡窝边上,那架势像是真要把鸡窝给掀了。

灶房里的陈若兰听到这话,急得就要往外冲,生怕鸡窝真遭了殃。

就在这时,齐飞晃悠悠地出现了,脸上挂着那副标志性的痞笑,就好像一切麻烦在他眼里都不是事儿。

他笑嘻嘻地拦住陈若兰,那语气轻松又自信:“婶子,交给我,保管他不敢再上门找麻烦。”

只见齐飞迈着散漫又带着几分不羁的步子,走到陆伯年跟前。

他歪着头,对着鸡窝抬了抬下巴,脸上的笑容没变,可那话里却透着十足的狠劲:“踹啊,让我看看你哪条腿不想要了。”

那声音故意压得又粗又低,不让陆伯年听出来,自己是昨晚打断他儿子腿的人。

陆伯年一愣,上下打量着齐飞,纳闷道:“你谁啊?”

齐飞嘴角一勾,痞气十足地回道:“你管我是谁,要踹快点儿,不踹就走,麻溜的。”

陆伯年哪能被一个毛头小子吓住,面子这事对他来说比天还大。

他瞪大了眼睛,仿佛在说“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紧接着,抬起脚就要往鸡窝踹去。

“我去你的!”

可他脚还没碰到鸡窝,就被齐飞一个利落的飞踢,踹得老远。

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墙上,疼得龇牙咧嘴,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

齐飞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几步上前,一把捏住陆伯年的手腕子。

他稍一用巧劲,陆伯年就疼得睚眦欲裂,感觉全身的筋都被人狠狠扯着,疼得眼泪鼻涕都下来了。

可齐飞脸上还是那副和善的笑容,就像邻家大哥哥一样,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满是流氓混混的路数:“大叔,这家人我罩的,你再敢来找茬,我让你下半辈子少些零件过日子。”

毕竟陆伯年是陆甜亲爹,曲声名义上的岳父,齐飞手上还是收着劲,把人往外一扔,算是给了个教训。

李冬梅在一旁拍着小手,眼神里满是崇拜,兴奋地喊着:“好棒好棒,恶的怕横的,齐大哥,你真厉害!”

齐飞被夸得心里美滋滋的,心尖都跟着一颤,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冬梅妹子,他要敢再来闹事儿,你就找我去。我定帮你出气。当然了,别的事儿也能找我,一家人嘛!”

说完,他到底还是把好几包零嘴儿都留给了李冬梅。

回去的路上,齐飞脑海里全是李冬梅夸他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那笑容怎么压都压不住,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回到家,已是午后。

齐飞正想拿银镯子献宝,就看见曲声垂头丧气,一脸烦躁地在堂屋来回踱步,还不停地摩擦后脑勺。

齐飞太了解他了,知道曲声这是真遇到麻烦才会这样。

“声哥,出啥事儿了?将军找到你了?”齐飞一脸关切地问道,在他印象里,曲声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

曲声看见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握住他双臂,一脸认真又焦急:

“快帮我想想,咱们这有个姑娘,长得胖胖的,黑黑的,大脸盘子。鼻尖有颗大黑痣,看不见眉毛,眯缝眼,蒜头鼻。你有印象吗?她叫什么?”

齐飞听了,一脸懵圈,心里直犯嘀咕:什么情况。上回他这个样子,还是斥候营二十人被五百人围了。

怎么现在,为了个不知道名字的姑娘烦成这样?越来越没出息。

“声哥,我没听明白,你好好跟我说说。”齐飞一脸疑惑地看着曲声。

曲声坐下,扶着额头,开始说今早发生的事。

今早,陆甜吃了饭,趁等药的时间,曲声扶着人在院子里走走。

怎料,突然有个姑娘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手指着陆甜,扯着嗓子问:“她是谁?”

那气势汹汹的样子,仿佛陆甜是个抢了她宝贝的贼。

曲声理所当然地说:“我娘子,怎么了?”

那姑娘一听,突然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指着曲声大骂:“你个负心汉,既然冲我笑了,为啥还找别的女人?你知道吗,我嫁衣都做好了,就等你来提亲了。”

说完,她捂着脸,一路哭着跑了。

曲声站在原地,一脸茫然,心里直纳闷:这人是谁?她叫个啥?啥时候冲她笑了?

转头一看陆甜,只见陆甜垮着小脸,咬着唇,强忍着泪水,那模样让人心疼极了:

“曲大哥,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有心上人。都是我害的你,你把我休了吧。”

曲声抓心挠肝的跟齐飞说:“她回屋去了,我怎么解释都不开门,听声音像是在哭。”

“那姑娘说我冲她笑了?你有印象吗?”他心里清楚,这事儿得当着陆甜的面解释清楚,要不小姑娘心事重,自己憋着忍着,想想都让人心疼。

他又不敢出门,怕陆甜悄么声跑了。

齐飞长长“嘶”了一声,心里想着,曲声对不喜欢的女子,从来不会笑,就怕惹得一身骚。

“曲声,你得给我个说法,我闺女都寻死啦!”

这时,秀英婶像一阵风似的冲进来,手里抖着剪成破烂的大红嫁衣,那模样仿佛要把曲声生吞了。


齐飞看着秀英婶,好家伙,简直跟曲声描述的人长得一模一样,心里断定,这肯定是母女。

“你女儿叫张香巧吧?”齐飞试探着问道。

秀英婶说:“对啊!那天开村民大会。”她一边说着,一边指着曲声,情绪激动:“曲声对着我女儿一个劲儿的笑。香巧对他笑一下,曲声也回一下。两人笑了好久,不是有意思是什么?”

“我女儿吧,长得虽不好看,可身子好啊。大胸大屁股,将来肯定生男孩,是个有福的。你看上她也不奇怪。”

“香巧说了,你来村里俩月就没怎么笑过,更别提对姑娘了。她回家就跟我说了这事儿,我觉得你家虽穷,没地,也不是配不上我闺女,就答应了。”

“这不。”她抖着嫁衣说,“香巧这就准备起来了,哪知你转头就娶了个病秧子媳妇儿。这不是欺负我闺女吗?你说,这事儿咋办吧。”

这回轮到曲声傻眼了,他那过目不忘的智商,这会儿怎么也想不起来他跟姑娘笑过,还一来一回笑很久。

屋里的陆甜听了后,本来相信曲声解释的心,又冷了下去。

鼻头一酸,眼泪啪嗒啪嗒掉。

她心里想着,都怪她,曲声为了她舍弃了心爱的姑娘。

她不能再赖着人家了,一会儿就把话说清楚,自己到茶山给人干活,也能生活下去。

“哦…”齐飞一拍脑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我想起来了。”

曲声从来没觉得齐飞这么顺眼过,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上次村民大会,是不是在大榕树下边儿?”齐飞一只手指指着天,眼珠子滴溜滴溜转个不停。

他边想边说:“是不是有俩小孩爬到树上玩儿,村长桌子上放着大茶缸,他翻村民花名册的时候,俩小孩对着他茶缸子尿尿。”

“声哥,你就是看到这个才笑的,还让我看来着。”

曲声一拍手,恍然大悟:“对对对,我想起来了。”

他走到秀英婶面前,一脸诚恳:“当时你和你闺女是不是站在榕树护台边?”

秀英婶已经听出来了,都是误会。

曲声长得高,站在那儿所有人都能看见他,又站在女儿对面,冲着头顶的俩小孩笑。

结果女儿自作多情,以为是冲着她笑。

了解了这些,秀英婶也开始不好意思起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那我,我,我回去跟香巧说清楚,真是对不住哈。”

“你等等!”

曲声跑到卧房外敲门,声音里满是焦急与温柔:“陆甜,听见没,都是误会,我没对别人笑。那个姑娘叫啥我也是现在才知道。”

门“吱呀”打开,小姑娘红着眼眶,把曲声看得心都揪成一团,恨不得现在就搂进怀里安慰。

“曲大哥,我知道了。是我不对,不该不相信你,以后不会了。”

陆甜都没想到,得知是个误会,她能高兴成那样。刚才在屋里,偷偷笑了好一会儿。

其实她说那句“你休了我吧”后,就开始后悔了。

自责归自责,可他舍不得曲声。

他太好了,好到自己觉得配不上他一根头发丝儿。

曲声擦她眼角泪痕,瓮声瓮气说话,“是我不好,嘴笨得不能解释清楚,害你伤心了。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都行!”

“一早上是不是没睡?快去睡,饭得了我叫你。”

秀英婶听曲声说话,柔得她起鸡皮疙瘩,趁人不注意就走了。

齐飞赶忙叫住陆甜,“小嫂子,这是我给你的新婚礼物。”

两个银灿灿的并蒂芙蓉镯子躺在黄色绸布上,递到了陆甜面前。

陆甜赶忙摆手:“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曲声一点儿不带客气,拿起就往她瓷白细软的手腕子上套:“他是我兄弟,我新婚送俩银镯子还不是应该的,没送金的都算他不孝。”

齐飞:……大哥你礼貌吗?说了是兄弟,还说什么孝不孝的。

话头一转,“我今日去了李冬梅家…”

他把在李冬梅家的事儿说了,毕竟揍了人亲爹,怎么也得打个招呼。

“放心,我下手有数,也就疼一阵子,不伤筋不动骨的。”

还以为陆甜会责怪她,怎料她说:“齐大哥,你做得对。不能叫他因为我的事欺负了冬梅。”

陆伯年怎么对她,她都无可奈何,可害李冬梅遭殃可不行。

曲声心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果然是天选媳妇,不会烂好心。

“这都下午了,我过了困劲儿。”陆甜跨出屋来,“我看曲大哥有件衣裳破了,我想给补补。齐大哥,你有衣裳要补的吗?我一起补了。”

双开门的柜子,满柜子都是自己的新衣裳,还分门别类放好了。

浴房里胰子澡豆应有尽有,那么大个铜镜,得花不少钱呢。

陆甜感动,总想为他做些什么。

齐飞连小姐妹都一起护着,还给自己买了镯子,也该谢谢的。

曲声拦着她,“补衣裳有什么好急的,你还伤着呢。”

陆甜学着曲声的套路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只会吃饭睡觉。”

她说这话时,多少带着点娇嗔。

听得曲声心都化了,“好好好,你补,可别累着。”

齐飞有两件衣裳上山打猎时被勾破,确实要补。

于是拿出来给她,“那就劳烦小嫂子了。”

看着陆甜坐在屋檐下,捻针走线,专注缝衣。

曲声搬了把竹椅,倒坐着趴在椅背上,就这么看着她。

齐飞突然想到李冬梅,不知她会不会缝补衣裳。看她那泼辣样,不知有没有这样的耐心。

一阵秋风带来丝丝凉意,院外乌桕老树几片红叶掉落,从屋顶滚下,两片心形叶子落在曲声脚边。

小姑娘安安静静,碎发飘起,一阵茉莉皂角香裹着少女特有的馨香,钻进鼻腔。

他撑着下巴,越看陆甜越喜欢,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

齐飞心心念念蕨菜干的美味,“小嫂子,你会做蕨菜干吗?”

陆甜手里的针在头皮划了两下,“会呀,还是冬梅教我的,加些酒糟辣子可好吃了,家里有吗?我做给你吃。”

“没有,我出去问问别人家有没有,出去买些。”

齐飞说着突然想起什么,“翘子呢?你会做吗?”

陆甜“噗呲”一笑,“会呀,那东西可别吃太多了。”

“为啥?”

她掩嘴笑得眉眼弯弯,“容易出虚恭!”

“哈哈哈哈……”

三人的笑声,惊起檐上鸟雀。

“笑啥呢这么开心。”王丽娥提着一篮子鸡蛋,跨门而入。

她进门就在打量陆甜,心道也就那样,干干瘦瘦的,有什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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