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琼玉心道不好,这位要是横插一脚,那今日之事怕是不能善了。
“王爷,小女幼时行事恶毒之至,有悖人伦,不听管教,忤逆犯上,就连臣女管教都要严苛些,王爷常年在外,不知玉京事也是常理。今日这战弩不过是凑巧,哪里担得起这么大的功劳。赌约一事也不过是小孩子们的打闹,哪里说得那般严重。”
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在世人面前,将她自己的亲生女儿永久地钉死在那耻辱柱上。
众人看向谢羲棠的眼神,都不知是该震惊,该怜悯还是该厌恶了。
“啧啧啧,是为着当年的事吗?”
“那可不,玉京官员哪家府邸不得有点勾心斗角的事?”
“可那小姑娘当是才五岁吧?可怕,现在的孩子真可怕。”
……
几个眼神换来换去,哪怕是平日里朝堂不和的官员,在触及八卦时,都聊得起劲儿。
那声音突然沉下来:“燕琼玉,什么时候本王说话,你也可以随意插嘴了?”
四座皆惊,好歹是燕家唯一遗孤,是被先太后带进深宫亲自养大的,即便是当今圣上对其也宽容几分。
这位倒好,一上来就下人面子,丝毫不顾及。
自小被人捧着长大的燕琼玉脸上闪过一瞬不虞,不过很快就又恢复那得体的仪态。
“不敢。”
“燕琼玉,你当真是这位小姑娘的母亲?”
被那双悲悯,却极具威严的眸子盯着,燕琼玉掩下眼底翻涌而起的异样情绪,旋即回答:
“王爷说笑了,世人谁人不知,十六年前,她是臣女拼了性命护下来的,不过是恨铁不成钢,教养严苛些,怎地就不是她的母亲了?”
是臣女,而不是臣妇。
谢斯时颓然站在一侧,难掩失望。
没有人关注到他的情绪,也没有注意到那自称到底是臣女,还是臣妇,全都在那句“十六年前”上,一时间全场寂静。
静得可怕。
十六年前种种,令无数从那场劫难里活下来的人,午夜梦回,都是会惊醒的程度。
就连萧君宴眼底也难掩难过,可他是帝王,喜怒不能形于色,他只能咽下那悲苦。
谢羲棠自嘲地笑了笑,是了,若不是十六年前那场雪夜,她又如何执念至今。
她撩裙跪下,打破在场的沉寂,执拗道:
“陛下,还请您和皇后娘娘为臣女做主,誓言已立,凭何出言反尔,此前信誓旦旦,又如何临到头改了主意?这世间之事,莫非都是这般?”
“承诺不可信,誓言不可信,说出的话也都送与了风?”
字字句句铿锵有力,全都扣在每一个人心上。
她在求陛下,可眸子却始终望着侧面站着的母亲,那个高傲的母亲。
在场谁人看不出她眼底的慕孺,渴望,依恋,还有执拗,一时间他们全都忍不住叹息。
她哪里是在要陛下皇后给她做主,惩治那两人,分明意在询问自己的母亲啊!
十六岁的小姑娘,能想要什么?权利富贵?
不,不过是求母亲多看一眼,多爱一下罢了。
就连萧君宴脸色沉下来:“你起来,朕倒是要看看,谁人敢当着朕的面欺君!”
别人家务事他不插手,难道惩治两个人,他还做不到吗?
“臣(臣女)不敢!”
在场乌泱泱跪了一地,帝王之怒,伏尸百万。
谢锦淮和余映容满心不甘地跪在谢羲棠面前,可帝王金口玉言在前,他们如何敢露出一点,只能屈辱地朝着谢羲棠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