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折腾一番,外边的天已是蒙蒙亮,还下起了绵绵细雨。
名为子鹤的弟子很快把药端了过来,放在床头。
这药刚煎好,热气腾腾的。
子鹤道:“这碗用完后,不必送回后厨房,直接扔了便是。”
说完,就撑着油纸伞匆匆离开了。
谢惊秋用被子把林听叶紧紧裹住,抱到腿上,搂在怀里靠着,端起药碗喝了一口,觉得没毒,才舀了一勺,放在唇边轻轻吹凉,而后慢慢喂进林听叶口中。
“唔……”怀中人睫毛轻颤,闭着眼迷迷糊糊地问:“这是什么呀?”
谢惊秋眼睛都不眨一下,“红豆汤,甜的。”
说着又喂了一勺。
林听叶砸吧砸吧嘴,被“鬼门关”荼毒从而短暂失灵的味觉骤然回归,小脸皱成一团,“好苦……骗子……”
谢惊秋道:“喝药,身体才能好得快。”
“太苦了……我吃不下……”林听叶蹙着眉,把脸转开不肯再喝。
可谢惊秋一点也没有心软,动作强硬地追着喂了几勺。
林听叶眼里又流出温热的水,白着小脸虚弱地求饶道:“不要了,不要了……”
他哭得委屈,呼吸急促,发出小动物般的气音,脸上湿漉漉一片,可怜得不行。
“不要哭。”谢惊秋抬手擦去他脸上的泪,颤声道:“林听叶,不要哭。”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不够小心,你才会中毒,是我做的不够好……”
心疼得无以复加,恨不得中毒的那人是自己,谢惊秋终是掩盖不住情绪,抚在林听叶眼角的指尖微颤,轻轻道:“我向你保证,绝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你把这药喝了,好不好?”
听得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林听叶抿了抿嘴,内心剧烈斗争起来。
费力睁开眼,见谢惊秋眼眶红红的,看起来好憔悴,于是瘪着嘴,点点头,“好吧……”
而后不情不愿地把递过来的黑色药汁一勺一勺含了去,边喝还边喃喃着“可是好苦呀”之类的话。
谢惊秋赶紧哄道:“你把这药喝完再接着睡一觉,等天亮些,我就下山去点心铺给你买果脯蜜饯,你醒了就能吃上。”
林听叶神色病恹恹的,耷拉着眼皮,还不忘咕哝一句,“要最甜的那个糖霜杨梅,我爱吃……”
“好,买林听叶爱吃的糖霜杨梅。”
最后一勺喂掉,谢惊秋给他擦了擦嘴,扶着他躺下。
林听叶累得狠了,头一沾软枕,很快就睡熟过去。
谢惊秋没有睡觉,反而在桌边坐下,拿出那根绿竹条,就着一盏孤灯,细细检查一番,便调动体内灵力,开始上手修补了。
细雨渐下渐停,入目烟雨朦胧,亭台水榭间弥漫着雾气。
窗户忽然被风吹开,突来的凉意让谢惊秋少了几分疲倦,多了些许清明。
他抬头看了眼榻上的人。
林听叶睡觉一向不老实,不仅睡姿千奇百怪,还喜欢踢被子打被子把被子和自己扭成麻花状。
哪怕生着病,功力也不容小觑。
他才一会儿没顾上,林听叶已经从床头滚到了床尾,脚垫着枕头,被褥都快滑到地上了。上衣也掀起大半,露出细而柔韧的腰肢,从谢惊秋这个角度,还能瞧见他背后那两处浅浅的腰窝和一小半浑圆挺翘的屁股蛋儿。
谢惊秋顿了下,起身把窗户关好,又走到床边,给林听叶结结实实掖好被子。
抬眸时,目光不经意扫过林听叶的脖颈。
瓷白肌肤下隐约可见淡青色的脉络,脆弱又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仿若亭亭玉立的白莲,却一折就断,稍有不慎便会凋零。
谢惊秋修长的手指渐渐绷紧,骨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忽地又想起年幼时捡回的那只猫。
那猫刚被他捡到时,肮脏病弱,瘦骨嶙峋,却讨好似地蹭了蹭他的手。
他很开心,哪怕自己都吃不饱穿不暖,却仍然把猫抱回柴房,收留它,照顾它。
因为这是除了娘亲外,唯一能和他作伴的活物。
可那只猫趁他不在,跑了出去,被马车撞死了。
他哭了很久,娘亲安慰他说是因为柴房门的锁是坏的,关不牢,小猫才会跑掉,不是他的错。还告诉他以后若是有了心爱的东西,就得收起来好好保管,要千般谨慎,万般珍惜。
“心爱的东西,就得好好收起来。”
谢惊秋呢喃自语道,面上淡淡的,依旧无波无澜,眸中赤色却愈发浓郁。
视线慢慢上移,落到林听叶柔软的唇瓣上。
谢惊秋喉结滚动,呼吸乱了一瞬。
想亲吻他,哪怕只是一下。
这荒唐的念头来得莫名其妙,却如海潮般汹涌,根本压不住。
谢惊秋动作比思绪快,俯身靠过去。
林听叶睡得很熟,纤细的睫毛微微垂下,身上牛乳般干净的甜香像钩子一样,勾得他深入其中,不由自主地越靠越近。
耳朵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有他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