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保队长没再说什么,只是退后一步,站在门口:“林小姐有吩咐,您需要什么,可以按这个呼叫铃。另外,”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公事公办的冷硬,“没有林小姐的允许,请您不要离开这个房间,也不要试图上楼。”
陆沉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更深的咳意淹没了他。他蜷缩在床上,背对着门口,肩膀剧烈地起伏,只留给门口一个孤绝而脆弱的背影。
安保队长不再停留,轻轻带上了房门。轻微的落锁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房间里只剩下陆沉压抑而痛苦的咳嗽声。他蜷缩在冰冷的床铺上,像一只被拔光了所有刺的刺猬,只剩下最柔软也最易受伤的内里暴露在陌生的空气里。寒冷和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部针扎般的疼痛。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却全是门外风雪中林晚那句冰冷的话语:「别死在外面,脏了我的地方,也……吓着孩子。」
是施舍吗?还是……仅存的、一丝微不足道的怜悯?
无论是哪一种,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早已千疮百孔的自尊上。他宁愿在风雪里冻死,也不愿以如此卑微的姿态,被拖进这个他曾经的家、如今却视他为洪水猛兽的堡垒里,像一个需要被看管的囚徒。
但,他进来了。
为了那句「也……吓着孩子」。
为了那个可能存在的、代号“蝰蛇”的致命威胁。
为了……能离那盏灯,近那么一点点。
剧烈的咳嗽终于渐渐平息,留下胸腔里火烧火燎的痛楚和无边的疲惫。陆沉蜷缩着,意识在寒冷和病痛中沉沉浮浮,最终坠入一片昏沉的黑暗。
***
楼上,主卧。
林晚坐在床边,听着楼下隐约传来的、持续了很久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最终归于沉寂。她握着书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泛白。那咳嗽声像带着钩子,一下下刮蹭着她紧绷的神经。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育儿心理干预案例上,目光却无法聚焦。
小宇在她身边的地毯上,抱着奥特曼人偶和一辆新送来的小汽车模型,安静地玩着。他似乎没有受到楼下动静的干扰,或者说,这栋楼坚固的隔音效果保护了他小小的世界。
时间在沉默中流淌。窗外的雪似乎小了一些,但天色依旧阴沉。
临近中午,护士小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熬得浓稠软烂的白粥,一小碟清淡的酱菜,还有一杯温水,轻轻敲响了陪护房的门。
房间里没有任何回应。
小刘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推开门。房间里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清冷的空气和淡淡的、属于病人的酸腐气息。陆沉依旧维持着蜷缩的姿势躺在床上,背对着门,一动不动,仿佛睡得很沉。
“陆先生?”小刘试探着轻声唤道。
没有回应。只有均匀而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小刘将托盘轻轻放在床头柜上,目光扫过床上那个沉寂的身影。他露在被子外的手背骨节分明,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手背上还带着昨天输液留下的青紫针孔。露出的半张侧脸,下颌线绷得很紧,即使在昏睡中也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痛苦和疲惫。眼下的青黑浓重得如同淤伤,干裂的唇瓣微微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