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不苟言笑的人,一旦笑起来,真是令人招架不住。
秦暖侧过头,脸颊红扑扑的,她毫无威慑力地瞪了沈砚卿一眼,语气娇嗔:“不正经!”
话音落下,她风风火火地就要跑回砚雪居,又被沈砚卿伸手拉住:“不急,夫人慢慢走便是,别摔着了。”
等秦暖的身影看不见后,沈砚卿才敛起了笑容,朝门外的青竹吩咐道:“去请李大人进府。”
沈砚卿看着案桌上那堆批来批去都批不完的公文,心想是不是该分一半给陛下亲批了。
他如今成了婚,哪还有那么多时间来处理政务,也是时候给陛下提醒一下。
他忙得都没有时间和夫人补上洞房花烛夜了……
“李大人久等了。”他抬手示意:“坐吧。”
兵部尚书李崇明拱手行礼,眼角余光扫过案几上散落的公文,上头的批文和陛下写的批文竟出奇的相似。
“首辅大人,秋猎一事恐有变故。”
李崇明从袖中取出一封密函:“北境探子来报,近日有异族细作混入京城。”
沈砚卿接过密函,指尖在火漆印上摩挲片刻:“人数?”
“约二十余人,皆扮作商贾。”
李崇明压低声音:“最棘手的是,他们似乎得了内应,对京城的布防甚是了解。”
窗外一阵风过,烛火摇曳间在沈砚卿的脸上投下明灭不定的光影。
他展开密函,目光在字里行间逡巡,忽然在某处停住。
“猎场西北角的守卫,是谁安排的?”
李崇明一怔:“是兵部侍郎张诚。”
“换掉。”沈砚卿将密函置于烛火上,看着火舌吞噬纸页,成灰烬后又道:“让禁军统领亲自来负责。”
“可…”
“三日前,他府上来了个卖茶叶的江南商人。”沈砚卿打断道:“那商人右手虎口处有老茧,是常年握刀留下的痕迹。”
李崇明倒吸一口凉气,官袍下的脊背已然湿透:“沈首辅的意思是兵部侍郎勾结北境?”
“不是兵部侍郎。”
沈砚卿忽然轻笑,从多宝阁取出一本账册:“是其子张昱。三个月前,这位公子在赌坊欠下十万两白银,恰好被江南茶商所救。”
账册翻开的页面详细记录着张昱近期的行踪。
在“九月初八,酉时三刻,醉仙楼天字房”这行字下,赫然用朱笔画了个狼头标记。
“秋猎照常举行。”
沈砚卿取过茶盏,指尖轻叩杯壁:“正好引蛇出洞,一网打尽。”
一阵沉默后,李崇明忽然想起什么:“那日各家女眷都会跟随,那是否让禁军提前将女眷们送走?”
“无妨。”
沈砚卿眸光微动:“若是让女眷都提前离场,只会打草惊蛇。”
他说着从案几抽屉取出一卷图纸,在烛光下徐徐展开。
那是猎场的详细布防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红蓝两色记号。
“这里,这里。”修长的手指在图上轻点:“各埋伏一队神机营。记住,要着便装。”
“在他们动手前,神机营会先一步将他们制下。”
李崇明凑近细看,忽然发现图上西北角画了个极小的朱砂印记,正是方才提到有问题的地方。
他心头一震,这图分明是半月前就绘好的。
朱砂早已干透,甚至还有陛下的亲笔“准”字:“沈首辅早就准备好了…”
“嘘。”
沈砚卿竖起食指,目光投向窗外。
一片桂花恰好飘落,被他接在掌心。
“李大人可知道,桂花最香的时候,往往是要凋零前。”
他将花瓣碾碎在指间,香气骤然浓烈。
李崇明看着年轻首辅幽深的眼眸,忽然明白这局棋早在一个月前就已布好。